2009.9.26. 星期六 阴--多云--晴朗
[一日行程：红场——（地铁）特列季亚科夫美术馆——（步行）莫斯科河畔——亚历山大花园——红场]
早晨，似乎飘着些微雨。
楼下这条街道，已不似昨夜我们来时的车流不息。小咖啡馆临街门廊上低低垂挂着花盆，暗而嫣红的花瓣在冰凉清透的空气里轻轻摇弋。橱窗里大幅的海报，有年轻浓艳的脸庞，安静告示着彩妆广告。
鸽子低而迅速地掠过，于是听见钟声划过静默的空气。
抬头看见一座小巧的钟楼，一位妇人正拽动着那一排吊钟的绳索。专注而安详。
街道两侧有不少招牌，用红色或者黑色的数字标注着各种外币的汇率。凭直觉，我选中了其中一块招牌，依照它的指引穿过一个深黑的门洞，进入一个空无人迹的院落。然后走下一条通往半地下室的甬道，我看到了兑换钱币的窗口。小小的紧闭的玻璃窗，隐约透出一点暗淡的灯光。
这里面会有人工作吗？我疑惑地轻轻拽动了一下唯一通往窗内的“通道”——一个深黑的半藏在窗户里的小铁匣子。它很迅速地被推了出来，然后我看到一张白而消瘦的脸，远远的隔着玻璃窗说了一串我完全听不懂的俄文。我将200美元、400欧元放进小铁匣，推进窗口。然后，我看到她艳红的指甲在计算器上飞舞，算出了一个“巨额”数字。铁匣再次被推到我面前——放着厚厚一叠卢布。
当天汇率：美元29.9，欧元44.05。
这条名为Maroseyka Street的街道，往西南，就是传说中的红场。
街心花园里，一座小小的东正教纪念塔上，我唯一能看懂的文字是“1877”，我认为它表示年份。
铅灰阴沉的天空，有鸽子在低旋。
再通过一个十字路口。
经过那些肃静华丽门户紧闭的高楼，前边就是红场。
【广场】
它是传奇。
它在俄文里，被称作“美丽的广场”。
它经历了来自蒙古高原铁骑与刀剑的强权统治，经历了抗击法兰西帝国侵略的大火焚烧，经历了纳粹德军逼临城下的万分危急。
1941年11月，在那场特殊的阅兵式中，重荷的士兵踏过白雪覆盖的广场，直接奔赴前线浴血奋战。
于是，在风与歌唱中写下了传奇。
今天，我到来的时候，这里人群鼎沸。
大团队的中老年人跟随着导游认真地拍下每一座标志性建筑。从东方远道而来的人们，这个“红色”的广场有关青春的激情与梦想。
瓦西里教堂礼拜的人们，穿行经过各国各式的游客，外界的纷繁从未曾扰乱他们每日例行的祈祷。
年轻的新娘，纯白轻纱的裙裾飞扬在秋天的风里，有这世间丰盈喜乐的无尽美好。
它是红场。
彷佛似曾相识。
上图，瓦西里升天大教堂。
这座由红色石头修建而成的教堂，因为其绝伦精美被誉为“石头的神话”。建筑它的工匠，也因为这绝世的完美而失去双眼——伊凡雷帝下令挖去工匠的眼睛，这座教堂便永不可复制。今天，我面对它，近在咫尺恍若隔世。
阳光在某个瞬间猛然穿透云层隙缝投射下来，在逆光的镜头里，升腾起明亮又朦胧的烟雾。光芒飞快掠过我眼前的教堂、红墙、人群、碎石块地面，迅速消散。杳无踪迹。
如此稍瞬即逝的光彩，仿若神灵的昭示。
上图，国家历史博物馆侧门边，扮演沙皇护卫的男子。与之合影需要支付20卢布的价格。
上图，国家历史博物馆北侧，前苏联开国元勋——朱可夫将军雕塑。
“有一天肯定会有另一种俄国勋章。那就是朱可夫勋章，这种勋章将被每一个赞赏军人的勇敢、眼光、坚毅和决心的人所珍视。”——艾森豪威尔。
无名烈士墓。燃烧了43年的火焰。
墓志铭镌刻着：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业绩万世永存。
【河流】
下午四点半。
从特列季亚科夫美术馆出来，顺应着大多数人走动的方向，往北，便是莫斯科河。
一座小桥，有聚集或者游荡的年轻人。
满地的空酒瓶，烟蒂，以及空澈鲜艳的阳光。
“年轻的、聚集的、抽烟或者喝酒的人群”——在俄罗斯街头似乎可以定位为危险的符号。可是，是什么能滋养那些被异族人谈之色变的邪恶？在这样明媚的暖调里，我宁愿相信它们仅仅是“传说”。
我缓步走在这座桥上。桥中央一排“铁树”，坠挂满满的锁。在蔚蓝的天空下闪耀着光芒。“同心锁”，与我们一样古老的寓意，是爱情、祝福、祈愿，是生活里一切关于善良与美好的希翼。
我飞快经过聚集在桥头的年轻的、抽烟与喝酒的、肆意喧哗的人群，穿过树影浓密的街心公园，转过一个弯，便走上了更大的一座桥，它横跨在宽阔的莫斯科河之上，这里有眺望河边的克里姆林宫的最好视角。
一座城市，它最美的景致总是与水、与河流有关。而这座城亦以河流的名字而来，距今已八百多年。
莫斯科河，Moskva River。
它宁和婉转，贯穿了整个莫斯科城，映衬着近旁朱红色的锯齿型高墙的威严与豪情。
是一个年轻的姑娘，那明媚耀眼的青春和温静柔软的微笑。
上图，基督救世主大教堂。
是桥上另一侧可以望见的风景。
上图，克宫外侧的亚历山大花园。
红色的克里姆林，红色的五角星。在浓密暗绿的树林掩映下，有一种异样的光芒。
“没有共产主义摧毁不掉的堡垒！”，曾有多少人为斯大林的这句话倾倒，他曾是我们父辈所有青春理想的指路灯塔。今天，当我的目光、我的双手可以真实触摸到这坚硬的壁垒时，曾经的世界已被颠覆。
苏维埃。苏联。
独联体。俄罗斯。
一座在莫斯科河畔的木质小城堡，历尽800年的沧桑巨变，生衍成一座世界大都会。
一个曾经称雄世界的巨大强硬的政权，74年，分崩离析。
我再度返回红场时，已是夕阳西下。
古老的石头铺设的广场在暮光中庄严静默。许多条错综交叠的线条在这里汇聚，然后笔直明晰地延伸向远方。
我能感觉到它的豪情，它的忧伤。我仿佛听到苍穹下大地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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