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喜，你死在第一声春雷滚过天际的时候。
你的死摧开了你家后院满园的桃花，那些挂满枝头的透着粉红颜色的花骨朵，多么像节日里闪着亮光的灯笼，在春回大地的时节尽兴燃烧。
你的死唤醒了一方沉睡的土地，吐着绿芽儿的田野散发着宛如薄雾一般的热气，土腥的味道从峡谷升腾，在山间飘荡，来有味去无踪，将春的盈盈脚步带到了万户千家。
在民间有句广为流传的俗语，说: “有福之人死在阴历二八月，无福之人死在阴历六腊月。”告别了严冬，迎着解冻的土地，你踏上了黄泉之路，对你的死，我不只是悔恨，悲伤，更多的则是怜悯和祈祷!
元喜，在这夏日燥热的夜晚，我坐在一盏孤寂的清灯下，为你写此文字时，你可曾感知得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同学，是如何焦灼地想念着你吗?
我俩阔别二十余年不曾谋面，隔着漫漫风雨人生路，你的心思我已无从测度，唯有手头仅存的一封书信，我依了它才隐约寻出点蛛丝马迹，所谓的秘密来。
苏伟学友:
你奶奶身体还硬朗吗?她是一位慈祥而又有福的老人!你爷爷病逝后，你一定都在日夜思念着他，对吗?我很想为你写信诉说心灵，却总在犹豫着不知写什么好!我爸妈人过中年，不知怎么连一个像样的名字也没有，我家祖宗几代的情况我也不甚清楚。每当听到别人喊我父亲为狗蛋，喊我母亲为傻婆娘时，我的心犹如刀绞一般的疼痛。人穷倒也罢了，为何连个像样的名字也没有呢?
古人曰:名不正，言不顺。在农村没个像样的名字，人的身份可说是十分卑微，在他人眼里你就像条虫子，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我不知道这究竟是爷辈无文化不识字所致，还是穷人命苦根本引不起他人的注意，随便喊个什么叫法，就再也难以改变了呢!
我为何给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被卑微的身份压得喘不过气来，长期以来，我一直活在受人歧视的世上。言说这些我是诚恳的，亦是负责的，望你别误解，也别因此而瞧不起我。若那样，我将更加地抬不起头来!
如有空闲时日，我定会去县城看你，与你畅叙同窗之谊。
祝安!
元喜.
元喜，你愚得可爱!我怎能以此取笑于你?
你在信中所透露的难言之痛，实乃无情之印烙在你身上的耻辱的印记，将你与你的同类从人群中双双断开，分化出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这种看似平淡的人生经历，其实隐藏着整个社会依然沿袭着以出身论贵贱的荒谬阶级论思想，而且从你出生的那日开始，就已将一种悲剧性的命运植入你啼哭的体内。
你的命运无从改变!
重读你的书信，透过那些发黄的，零乱的字迹，我仿佛看到你游离不定的目光，在写下的文字中搜寻着什么，期待着得到某种确切的答案……
记忆从寒冬的早晨开始。
素有山高路陡，青石刺天之称的中山梁，北风呼啸，雪花飘飘，有如狼嚎鬼哭，黎明前的夜色中透出灰白的亮光，在一条蜿蜒爬行的小道上，两个冒着火苗的铁皮小炉，不约而同地聚在了一起。
你从西边的岔道上走来，我从北边的巷子里穿出，你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步态匆忙地奔向学校。炉火映红了你的脸庞，也映红了我的脸庞，同伴相行，陡增温暖。火炉吐着火苗，冒着青烟，炉膛中爆出噼呖啪啦的响声，煤在燃烧，火在欢唱，炉火驱散了我们对严冬黑夜的恐惧，两个尚不懂事的孩子，就这样相互依赖地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冬日的早晨。
这是我对于你最为美好的记忆。
然而，不幸的事就在这个冬天，宿命般地发生了。
语文课堂上，我们尊敬的李老师让你读课文，一向沉默寡言的你，便慌张地站了起来，双手捧着破了封皮的课本，低着头用胆小如鼠的目光向四周瞟了几眼，于是，你在全班同学热情的期待中，开始朗读起来。
起初你读得还算流利，教室里一片静寂，只听得同学们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你读着读着，不知怎的突然中止了朗读，同学们将迷惑不解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你，你在这几十双眼睛的磨擦中，显得异常尴尬，嘴里“嘟嘟嘟”地嚷着，但却吐不出一个字来。李老师冲着你大声喊道:“读啊，接着读下去”，你便在老师的命令声中，接着课文往下读。“我一一”，你发出了一声长叹，像是在诉求豁免，李老师见你久而不读，拿起粉笔头朝你打了过去，更加大声地呵斥道: “你哑巴了吗?从头开始，好好往下读，愣着干吗?读啊”，你又一次在慌乱之中，举起书本放在了与眼睛平视的位置，抖缩着身子，瞪着呆滞的眼睛，开始了朗读。“我的叔，我的叔叔——，我的叔一一叔一一叔叔一一于一一于一一啊一一啊于勒”，你的结巴引来轰堂大笑，在一阵接一阵的大笑声中，你鼓胀的棉袄开始颤抖，发黄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额头冒出亮晶晶的汗滴，双手在一缩一伸之中，课本随之一前一后晃荡着跃出掌心，“啪哧”一声掉在了地上，书本落地的瞬间，灰尖像跳蚤一样，在冬日晕黄的阳光中腾起。
李老师看你丢人现脸的窘迫模样，恼羞成怒，操起土言土语，冲着你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狗蛋的种，哪能育出聪明的娃，你亏了祖仙，穷了门庭，乘早打包回家，到狗窝里闹春去吧!”
又一阵大笑，大笑逐渐变成了狂笑，狂笑中裹挟着嘲讽和污蔑，犹如飓风掀起风浪，这倏忽间突袭而来的风浪将你打翻，淹没;惊恐之中，难以自制的你小便失禁，尿液沿着缀满补钉的裤管流了下来，散发热气的尿臊味迅速弥漫开来。狂笑嘎止，风浪骤停，同学们在一片唏嘘声中，纷纷捂鼻扭头，像躲瘟疫一般，把头转向窗口或灰暗的四壁。
你就这样无可奈何地被老师赶出了门外，望着你双手抱腹，盘腿移步，而后闪身出逃的背影，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泪眼迷离中，你的背影越来越小，以至变成了一个黑点，一缕轻烟，消失了!
元喜，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因生理缺陷，而遭到的人格打击。耻辱啊，耻辱!耻辱让我看清了你的非人处境，耻辱想必也让你过早地懂得了人世的冷暧，从而告别了本该有，却不曾有的童年!
后来听人讲，你父亲不满周岁时，便已痛失母亲，你的爷爷在穷愁潦倒之际，无力喂养儿子，看着你父亲饥饿难忍的样子，他流下了辛酸的泪。无奈之下，他将你父亲塞进狗窝，想着让产过仔的母狗喂奶吃，结果母狗外出打食，公狗守护狗仔，你父亲哭着抓住公狗的双腿，猛的一下将头伸向公狗胯下，叼住公狗睾丸，误当狗奶，一阵吮吸。你爷爷静盯一看，才发现不对，赶忙把瘦骨如柴，四肢乱动的儿子从狗窝中拉出，心疼地抱在怀里，对着哭叫不至的你父亲说了一声: “可怜的娃儿，你竟把狗蛋当奶吃，唉!那干脆叫你狗蛋得了!”
原来，你父亲的狗蛋一名来源于此，再后来你父亲长大成人，到了该结婚成家的年龄,可家贫如洗，说不起媳妇，你爷爷只得给他娶远在二十里外一村,同样自小没了娘的傻女做媳妇了，这个傻女子便是生养你的娘，你的妈!
元喜，告别了童年的你，在上完初中一年级后，便辍学在家，帮你父亲贩卖瓜果蔬菜，做点小本生意。
原本贫瘠的土地，几乎搁置一旁，你们父子俩一心谋想通过做生意，改变穷人的命运。
往往是你父亲去县城批发蔬菜，你在家中打理箩筐，迎候父亲的到来。每遇集市，你和父亲早早地将瓜果蔬菜用板车运送到指定的摊点，然后分类摆好，由你父亲叫卖，你收钱记账。三年下来，总算省吃俭用，积攒了几千元钱。
几千元钱在当时的农村，可谓一笔不小的数目。有了积蓄，你父亲心里乐不可支，他再也不想让你跟他受苦受累了，于是，便张罗着给你说起了亲事。
你却不肯。为此，你与父亲发生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正面冲突。但为子尽责的父亲还是自作主张，私下请人作媒，庄重地给你说起亲事来。
所选的是后山一村姓王人家的女儿，此女天生犯傻，个矮粗壮，大屁股如一碾麦子的磨盘，且手掌畸形，手指骨节突出，留有一头乱蓬蓬的长发，如受刺激，或激动时哭笑难分，鼻一把，泪一把的让人难堪。
一日，媒人找你谈话，说起了这桩亲事，可还未等媒人向你介绍女方，征求意见时，你已抢先一步质问媒人，说道: “你知道我想娶怎样一女做媳妇吗?”媒人听罢直摇头，他对你不热不冷，也不顾及什么面子，开口就说: “你这娃娃，说亲也得看你家情况，你家一无人，二无钱，父亲是有名的高照眼和结子，母亲从小就傻，你又初中都未毕业，长得黑不溜球的，脏兮兮的，要个头没个头，要身形没身形，你还指望说个什么样的媳妇啊!”对此，你不依不饶，进一步反问道: “我们家穷，我长得没个人样，但天生一定要守穷，非得说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做媳妇吗?我难道毫无选择的权利吗?”媒人一听此言，大概是觉得你不知天高地厚，在痴人说梦，他便不无嘲讽地对你说: “你去尿一泡尿，对着尿水看清了自己，再来找我谈。娃娃啊!知足点吧，弄不好你就是一老光棍空守炕头的命!”说罢，他扬长而去。
这夜，你彻夜难眠，毫无睡意，翻来覆去地在想:如果应了这桩亲事，日后将会有何种意想不到的经历?你越往下想，越是觉得害怕。一种毫无爱情可言，纯属拼凑的婚姻会是怎样令人绝望的现实!青春欢腾的火焰，在这天高月瘦的夜晚，渐渐熄灭。你也在鸡鸣后的三更天，迷迷糊糊，一半在梦中驰骋，一半在屋内徘徊，梦与现实重叠交映，不觉间，你已熬到天明。
没过几日，你的傻母亲不幸病故。
母亲的离世，让你对现实多了一份感慨。以前一半是梦，一半是现实的生活，如今已被万丈冰川所封存，生活于你完全变成了无涯的寒冬。
你怀念母亲，为母亲一生的命运心生悲凉，所以当媒人重提亲事时，你情不能自已，怒火中烧，忽的一下站起身来，无礼地将媒人推出门外。你父亲见此情形，乱了神志，跳上前去，一把揪住你的衣领，强迫你在母亲灵牌前下跪认错。泪眼婆娑中，你看见母亲的灵牌孤单地立在桌上，旁边有冷却的祭品，三支檀香冒着白烟，绕成三股曲线，朝屋顶盘旋而上。
此时此刻，你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古槐树下唤儿归来的母亲，秋蝉在鸣叫，落山的夕阳透过依稀摇曳的片片槐叶，洒下一地斑驳的光点，秋风吹乱了母亲花白的头发，一垄褴衫缠身的她，面向学校所在的方向，连声叫着: “元儿，元儿，快回来吃饭，元儿一一”
母亲曾用干瘪的乳房哺育你成长，她将手罩在你的头上，几乎是压着你喂奶，她怕这稀少的奶汁白白流淌，看着你张大嘴巴，用力吮住乳头，咕咕地吸着，母亲双颊充盈血流，浑身触身似的颤抖，嘴里发出一阵兴奋的呻吟。
这是她最感幸福的时刻，却是你最为痛苦的记忆。
因母亲的命运，你无法接受一个与母亲一样犯傻的女人做媳妇。在你心中，犯傻的媳妇，将会成为你故去的母亲，两者难舍难分。你由热爱的母亲，移情于犯傻的媳妇，或许在不经意之间，误把她当作再生的母亲，冲她喊叫一声“妈”，但又要履行传宗接代的义务，让她生儿育女，重睹当年母亲为你喂奶的情景，一种淫乱的罪惑，让你无法接受这桩亲事。
拒婚后的你，颇受父亲的谴责，以及村民们的冷落。百无聊赖中，你想着通过读书和看电视，用以排解心中石块一般沉重的苦闷。
自从读了路遥的小说《人生》后，你神情恍惚，终日不得安宁，完全被高加林和刘巧珍的爱情故事所吸引，幻想着有一天能远走高飞，自由地追求爱情。
然而，沉重的现实斩断了你欲飞的翅膀，一日又一日，重复往返的生活，让你出了家门进田地，出了田地上街卖瓜果，兜揽生意。每当夜幕降临，忙完一日活计的你，独守空房，面对四面阴冷的墙壁，咀嚼往事，默默流泪。
舔着血泪的你，在黑暗的夜里，仿佛探出了一线光明。于是，你带着满载的希望，向父亲提出买台大屏幕液晶彩电看精彩人生的要求，并开始梦想另一世界的生活。
在当你想买大屏幕液晶彩电的要求，遭到父亲严厉拒绝时，你倍感做人的权利已被剥夺殆尽，两眼昏花中，但见天旋地转，日月失辉，江河断流，万木枯竭……
盛怒之下，你发疯似的跑上街头买了毒药，然后孤决地钻进果园，举起瓶子，仰头就喝，一瓶毒药断送了你年轻的生命。
飘散的毒药味，让过路行人循着田间小道，发现了服毒自杀的你。乱土堆中，你蜷缩一团，双臂抱膝，双眼圆瞪，舌头外吐，身下全为汗水打湿的泥土。你的身旁一树桃花纷纷飘落，粉红的花瓣洒满你僵硬的身躯。
花色依旧在，人去万事空……
你服毒自杀后，村人们将你草草埋葬。当日傍晚，几个村民聚在你家，说是慰安你父，其实是数落无情之人。
当头的连大爷叫你父亲过去，对着他一顿训斥，他说: “你死了女人，又亡了儿，图啥啊?一台彩电能值多少钱，就这点屁事你都做不好，非要闹个断子绝孙的地步不可?你一个老男人领一没娘的女儿，一老一少像野鬼游魂一般出没，你就满意了?”
你父亲接过连大爷的话，眨巴着眼睛,申辩道: “连大叔，我一一，我也有一一，有一一有苦一一啊一一啊难言，我是一一想一一想攒钱一一攒钱给娃一一给娃娶媳妇一一用的，谁想一一这一一”，连大爷见你父亲结巴着半天也说不清一句话，便凭着自己原有的经验，责令你父亲唱着说，于是，你父亲闻声而起，拉长脖子，将头高高扬起，斜瞪着一只眼望向屋顶，用一种慢节拍的调子把未说完的话唱了出来，“我一一我也不想一一这样，谁想让孩子一一送命，可一一可不幸的是一一他误解了我，一气之下就一一死了，我的心痛啊一一元喜一一元喜一一，苍天啊!我的一一苍天!”
话音一落，你父亲抱头痛哭，“呜哇，呜哇”的哭喊声，在夜晚昏暗的屋内，倍显凄凉，久久回荡。看着你父亲失魂落魄，悲痛欲绝的样子，村人们都抹起了眼角的泪水，谁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他们呆了一阵，便一个接一个地离去。
村人走完，你父亲站在屋子中央，望着桌子上亡妻的灵牌，又想起刚死的你，他悔恨自己的无情不义，一旦默念着断子绝孙的一天已成现实时，一种难以填充的感情空缺，让他置身黑夜，被无边的恐惧，像巨毒的蛇蝎一般，咬住了突突奔跳的心脏，以至连哀痛哭声都变成了渺无，唯有这彻骨的冰凉真实可感。
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你父亲抽着闷烟，双眼酷似点燃的火球，发出猛烈的红光，横扫漆黑的夜色，从前屋走到后屋，从后屋走到前屋，不停地来回踱步。命运的沉痛打击，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使他想起了自己虔诚跪拜了二十余年的山神。带着救赎罪恶，从而求生的希望，他独自来到山神庙，点香化裱，操起木棰敲响了铜钟，三声钟响后，你父亲开始向山神哭诉命运，在一阵动情的哭诉后，他仰头看山神反应，结果还是一场虚无。他以为穷人仅存的一点希望也已破灭，绝望之中，你父亲解开裤档，用抖动的手掏出皱巴巴的生殖器，对着山神一顿猛浇。过后，他又摸黑踉踉跄跄地回了家。
后夜，你父亲在拂面的凉风中，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一入梦境，梦中全为鬼神，有红胡子的山神，有黑脸的龙王，有单只眼的女鬼，还有长发披肩没有脸面的老鬼，他们身旁的空地里放有铡刀，斧子，架着油锅……他被恶梦惊醍，惊慌失措，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山神啊，龙王啊，各路鬼魂啊，我该死，我该死!一直到天亮。
天亮后，你父亲摇醒正在熟睡的女儿，巧设诡计，骗她出门，而后拿起一根细绳，绕过房梁，打成一结，跳上炕沿，攀上梯子，纵身一跃，被绳子挂住了脖子，他悬梁自尽……
得知父亲的死，你的妹妹，可怜的女娃拔腿就跑，在一年之内，目睹了三位亲人惨死的她，走到自家院中，已被不测的死神吓得魂飞魄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俨然一具冰雪的雕塑。
安葬完你的父亲，你的大叔领女娃回到了他家。一年之后，由他作媒，将女妹嫁给了远方的人家。他借此收了三万元彩礼，其中一万给了女娃，其余二万他以抚养金的名义留给了自已。
元喜，你们一家四口，一年内连死三口，剩下一女娃也已出嫁。人走凉茶，从此你家的木门上了铁锁，破败的墙头疯长野草，风吹草鸣，仿佛天地间一首低徊哀唱的歌，诉说着未了的故事……
元喜，天堂于你是难以想象的，你活在苦难的人间，你梦想的“天堂”在地下。如今，你们一家终可在“天堂”团聚，那么，就请你看在人生苦短的份上，原谅你那自私和愚蠢的父亲吧!好好孝敬你的傻母亲吧!
做为你的同学，我可一遍遍地重读你的来信，但当我失去了你，为你写下此篇悼念的文章后，却难以邮寄给你看，这种阴阳两界的隔膜，真的让人感到不知如何面对才是。
可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对此，我只能悲叹着对你说声:元喜,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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