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印象
小路说，我的沙子，烫过你的脚底
我的泥泞，留下你的脚印
那时，你一手拿着书，一手牵着牛
清晨的空气，踩过带着露珠的草地
蹭蹭蹭地，生长着你的童年
都多少年没见，我都老了
没见你告诉过我，关于你的消息
村口，总像一个前倾着张望的身子
树们，迎来送往，习惯了悲欢离合
把相思挂在树梢，多如漫天繁星
还像半轮船月，夜半，仍不能安眠
小北山，再爬上他的背，还是默不作声
负过的重，就如老父亲，再累都没喊过的疼
小径，都有故事，轻轻翻开
牧笛声声，吹开山谷桃李
不知道啾啾的山虫，还是不是当年的他们
小草和野花，都怯怯的张望，满是陌生
山顶的方石，是最高峰，沧桑而刚强
把少年的眺望和遐想，锤炼的如此坚硬
老屋老了，父辈们垒起来的砖墙
都生出白发和皱纹，看着我，默不作声
最不愿提起，逝去多年的母亲
弟妹们都说梦中曾见过她，可是我
怎么就不能，哪怕在梦中一次的相遇
好让我揪心地回忆，厨房，手擀面
让我这一辈子，每每想起，都胃口大开
小院，宁静如画
老猫，晒着暖，把日子描的温馨安定
月季花争着盛放，竹子已经新芽
染了发的父亲，生怕我们忘了
月季是母亲种的，竹子是他栽的
语调沉稳，已听不出一丝伤悲
这是一个说不完，听不厌，重复多年的话题
父亲的小三轮，每次都送我到车站
每次，我都先让他转身，不让看出我的悲伤
离别，如此不安，此时我才发现
在乡音面前，我永远是一个含泪的孩子
远行，归来，把所有的碎片粘合，
怎么就找不到，我完好如初的童年
爷爷的小北山
（以此文纪念爷爷）
那时候，爷爷的头发白了，胡须白了
他，背着镢头，上山
把石头，刨松，开出一片田地
衔着烟袋，牵着吃饱了的牛
迎着黄昏，回来，夕阳把他印在山上
那时，我以为，爷爷就是山
山，就是爷爷
后来，爷爷，病的坐在院子里
已经吃不下，一口饭
瘦的，就像，山上裸露的岩石
那天，他拄着拐杖，最后一次
站在山脚，满眼流连
然后，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离去
时间，把他的一辈子，都锁在山里
后来，我就做了，山的朋友
整个童年，就是，赶着牛
走过山上，每一个，角落
经历过，山间的晴好，和阴雨
把我小时候，演绎的精彩无比
而今呵，小北山荒芜的，已经
找不到，可以让我回忆的路
我想，闻香，爷爷的槐树花
我想，听听，山上的鸟鸣
我想，用脚，撩起山清凉的溪水
我想，在羊肠小道上，和绿草一起呼吸
我想，赶牛下河，看他们快乐的饮水
我还想，坐在山腰的石头上
看看远方，找找我的童年，还有爷爷
都，去了哪里
树还在，山还在
在，这如梦的人生
我们，都抵不过
一块山石，一缕清风
裴村的第一场雪
我把风，攥紧
尽量让雪花，近点
好，认真的，看着寒冷
在眉梢，在肤尖绽放
我知道，终究，握不住你的模样
只留下，你一生，短暂的薄凉
那一年，我在北方
你把我的，双手冻疼
我们欢笑着，把童话堆成，雪人
炉火里的烤红薯，把黄昏暖热
门口，皂角树下，一嗓子
全村都听见，娘叫我们回家吃饭的声音
那一年，我在江南
你把我的思念，冻的，生疼
有话没话，总扯出下雪没有，的话题
那一年，霜染了我的头发
你把我的过去，冻的，结成了冰
我的梦里，总是，雪天
那条，被踏开的，通往家的路
而此刻，你
把我的世界铺满，只留下脸庞
像，天空一样
等黄昏，掌灯，暖酒一杯
让我，和我的过去
有个，落脚的，地方
梦
鸟是鱼的梦
树，是草的梦
水，是山的梦
大地是，落叶的梦
荷，做了藕的梦
我，是父亲的梦
后来，我又成了，孩子们的梦
后来，孩子们，都长了翅膀
成了我的，梦
蒲公英
小女儿，最爱，迎着风，吹蒲公英
然后，认真问我，他们都去了哪？
是否，我在年少时，也这样问过父亲
而且，跟我一样，他不知如何回答
此时，春上，黄花又开满山野
父亲带着小妹，提着竹篮，去采一味中药
一定又讲了许多，关于我们的趣事
有山有水，有花有草，还有，逝去的人
小妹还叽喳着，单纯地像个孩子
有时喜笑颜开，有时眼泪汪汪
洗衣的女子，把两岸都框进眼眸
西河水冰凉，一双冻红的手，撩起秀发
父亲说，这是谁家的小媳妇
妹妹应了一声，不知如何开启问候的程序
因为，这个山村，她也已长大，飞走多年
山，一下变得，像父亲一样，老了许多
日子，像红花青草一样，开始疯狂的生长
去年的种子，开出黄花，被父亲认真地摘下
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包裹着浓重的乡音
他肯定也无法理解，这么好看的花朵
怎么能在秋天，变成一顶顶，滑翔的伞飞走
怎么就，飞走后，把生长的地方，变成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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