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记：今年在参观TEFAF(欧洲古董艺术博览会，以下简称TEFAF)时，特别留意一些经营中国艺术品的外国商人。Gorge Welsh(乔治-威尔士，以下简称威尔士)的名字，觉得几分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有所耳闻。直到走到威尔士的展位前，看到了放在台子前面那一摞厚厚的关于中国外销瓷的书籍，才恍然想起：数年前在英国念研究生的时候，曾在学校的图书馆里阅读过他的著作。那会儿多半会觉得威尔士一定是位研究外销瓷的西方学者，全然没有想到他同时是位古董商人。
恋上中国外销瓷：里面有太多精彩故事
TEFAF一圈逛下来让人有这样的感觉：其一，毕竟这里是针对欧美市场的博览会，中国艺术品绝对属于少数品类。其二，在为数不多的经营中国艺术品的商人中，他们的业务范围主要在两个品类上：中国外销瓷和唐宋以前的高古艺术品。这似乎反应了当下欧美市场对于中国古董的主要偏好，显然跟大陆追捧的明清官窑是有差异的。
为什么对外销瓷格外有感觉?这似乎很好理解，因为早年西方社会对中国陶瓷的所有美誉基本都是针对通过贸易而来的中国外销瓷，而且欧洲市场确实充斥了大量的中国外销瓷。明清时期这些外销瓷多由外国人特别定制，也有从中国购买带回本国的，还有中国古董商从国内搜集后再贩卖到国外。如果再往前追述，几乎从晚唐开始就有外销瓷了，并且形成了一条与“丝绸之路”齐名的“陶瓷之路”。记者在采访几位古董商人时，他们均表示：这些特别时期特别的瓷器，既融合全球各地消费市场的品味，又体现了以中国纹饰为基础的艺术风格，显示了较早时期的东西方贸易往来和技术传播的信息。很多艺术商人都因对这种中西文化相结合的艺术品产生好奇而生爱，最终走上经营之路。
威尔士的艺术品生意开始于30年前，但一开始并非从事中国外销瓷的生意。“刚开始的时候，主要是经营西方油画，稍微赚了点钱，仅仅能够为自己买得起一些画布和画笔。接触外销瓷是通过我父母的收藏。我的父母算不上藏家，但有部分藏品，这让我对中国外销瓷有了初步的概念，然后自己就尝试着去买卖些这些外销瓷，随之发现了一个另我着迷的世界：透过一件件外销瓷器物，你可以梳理出当年欧洲向亚洲、向中国的一步步拓展的有趣历史。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把自己经营的领域框定在了外销瓷上，并逐步成为这一方面的专家。经营中国古董的事业便由此而起步并慢慢积累壮大。”经过更深一步地交谈方才知道，威尔士的曾祖父曾经有过丰富的收藏，其中就包括了许多的来自中国的瓷器。但是祖父和父亲的热情并没有那么高，却也不致中断，并不间断地少许地购置艺术品，使家族的收藏星火获得延续。他们的艺术品最终传给了威尔士。“作为一位商人，你很难把自己所喜爱的东西深深隐藏，因为如果你不把最好的藏品贡献给自己的客人，这对生意来说类似于'自杀’!但我偶尔也会收集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例如当代的照片、绘画等等，很多东西让我感兴趣但并没有大量地去收。”威尔士说。
威尔士在自己生意的道路上成功地找到了一位合作伙伴，于是他们于1996年和1998年先后在伦敦和里斯本开了两家画廊。如今这两家画廊都经营得非常成功。虽然威尔士与私人客户关系良好，但同时他也与众多的博物馆建立起合作关系。欧美的博物馆就不用说了，近来还跟不少中国博物馆有了生意上的往来。“上海博物馆、澳门博物馆等等还有很多，我们都有沟通，大概就是这五年的时间里，中国人开始越来越多地关注中国外销瓷了，以前主要是西方人在买，但是根据我们的统计，这几年销往东方的包括新加坡、日本在内的，一年比一年多。我们前不久才刚刚与广州博物馆有过联系，他们也希望能够与我们建立起沟通的渠道。”威尔士这样说。据悉，中国的古董商绝少与公私博物馆发生关系，但是记者在对西方一些知名艺术商的采访中发现，他们中多多少少都跟博物馆有生意的往来。这或许跟西方博物馆多为自主运营的机制有关，也反映出古董商人会从博物馆审美角度去建立自身的商品结构。
因为博物馆的购藏成为威尔士的重要部分，所以记者有兴趣咨询博物馆在购进藏品时和一般个人购买者的区别。“博物馆肯定更偏重学术研究价值，他们一般会有系统地购藏一个系列的藏品。他们通常会寻找某个藏品系统里面的遗漏之处，所以在很多时候，博物馆的馆长会告诉我‘如果你看到有什么合适的，可以给我们作推荐’。而个人藏家更多的是以情感因素为主，受到某种感情的支配去选择藏品，还有很多人的购藏目的仅仅就是为了装饰房间，放在家里觉得好看。”
话题便很快切入到了威尔士目前的经营模式。 “我们经营模式可能跟其他商人有一点不同。我们以为经商更需要建立学术地位，所以我们有一个学术小组负责研究和撰写相关出版物以及图录。”威尔士略带自豪地说。接着他又详细地解释了这个研究型商业模式的具体操作：“我们每年都会有一次重要的主题展览。首先我们会选择一个主题——一个近两年不曾深入研究的领域的主题。然后围绕这一主题购进藏品，这一个主题展览看似平常，却需要花数年的时间去打造。比如目前的主题就是围绕中国外销到日本的瓷器。我们几乎花费了7年的时间，并且一步步根据这个主题去购进藏品。在的我印象里，我们曾花费了11年时间打造一个主题，然后我们的研究人员便去针对这些藏品进行学术整理并加以出版。也许这仅是一种形式，似乎跟商业并无多大关联，但是我们完全独立去操作，并觉得很重要。我们也有很多时候是跟博物馆合作项目。例如，前不久，我们的一位研究员与一位博物馆馆长便一同去了斯里兰卡，参与项目研究。之后，我们会同该博物馆一起发表该项目的研究结果、讲座和展览等等。”
记者好奇于一位经营者如何萌发要做学术的想法，似有不务正业之嫌?威尔士是这样解释的：“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家都很忙，不管我们的客户还是我们自身，博物馆忙着做管理，而商人则忙着买卖，都没有时间去研究和学习，更新自己的知识。所以我们多年前，决定成立一个研究小组。招聘了几位研究员。起初我们需要引导这些研究员，告诉他们的研究方向。熟练之后，他们便可以独立操作了。这样一来，通过他们的研究成果，我们便可以补给自己的知识。而且因为这个研究小组是自己创立的，我们可以把控其质量，我们做得都是非常严肃的和切实可行的研究。而你从其他渠道得知的消息或知识未必是可靠的。”
“做久了，我们发现这很有趣!很多大学、研究机构、博物馆都非常愿意和我们合作。这也大大帮助了我们的生意。因为他让我们更多的接触了学术界，也让我们变得更知名。我们的图录在哈佛、牛津等等大学都有录用。还记得我当时给牛津写信说希望提供我们的图录到他们的图书馆时，结果人家回信告诉我说：‘我们已经有了，你们的图录对我们的研究非常重要。’另一位美国的博物馆馆长告诉我，他有一次到哈弗大学去做研究，他居然发现图书馆内收录了我们全套的图录，这让他十分吃惊。如果你想要研究中国外销瓷方面的某一领域，你就必须买我们的图录。”说到这里，威尔士的自信展露无遗。
在威尔士看来，成立这个研究小组最初只是单纯地补充自身知识之不足以及为自己的经营方向开辟空间，也曾担心因为学习和研究而耽误了生意。不曾想，这个研究小组却无意和有形地为自己扩大了宣传，给生意带来了巨大的帮助。说话间威尔士打开了他的网站，给我们展示了他历年的出版物。他告诉记者，如今他们有两位研究员，一位在里斯本，一位在伦敦，同时他们拥有一家非常好的博物馆，藏有数以万计的图书。研究除了依靠书本和网络外，也和各大博物馆保持密切联络，可以非常便利地获得参考资料，这也最大程度地保障了其研究质量。唯一让威尔士觉得可惜的是，目前他们小组中没有人能够阅读中文，这给他们在中国出版的翻译工作带来了一些难度。
威尔士以为，这份艺术品生意并不仅仅意味着贸易交往：“我真心喜欢这项事业，我很愿意在‘得到’的同时复又‘传递’出去，为艺术交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除了将学术研究回馈社会，我们也通过经常借展给博物馆，与艺术爱好者建立起有非常好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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