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新西兰有感

一、蕨草·黄叶·枫

    乘着泼水节长假，儿女们安排好自己续假，便“挟持”老爸老妈出国了。是时，泰国正乱，根据人类的逆反心理，其旅游趋向，必定是找处安谧宁静之所。首选自是新西兰南岛。人同此心，因此，在旅游的十多天中，处处都碰到泰国人友善的微笑。有的餐馆里竟是清一色的泰国人客。

    泰国人爱购物，每到一处，目光打量的首先是购物店，一人当先，十人蜂涌跟上，犹如“鸭仔跳厕池”，煞是有趣。

    随处可见的印刷精美的观光图文手册或单页，上面有蕨草的标志；购物店的衣衫，也印有蕨草。于是我细心观察：这种蕨类植物，在中国泰国都随处可见。山岭上，山涧傍，山脚边，只要点清凉润湿，就能篷勃生长，这就是泰话叫“芬”的植物

    当我环岛走了一圈之后，我领悟了：为什么“芬”草可以代表新四兰。“芬”草几乎无地不长，山脚、墙边、石缝、沼泽，哪里有空旷，哪里就有它的踪迹，它粗犷易长，不贵不娇，一心用它的绿去遮盖丑陋，去美化大地，可—点也不向人类讨价还价，要是你不嫌弃它，它就自觉往上窜，成为一棵伞状的树。当我参观过当地土著摩利族人的房屋时，看到他们就是用“芬”树来作墙壁的。我明白了，为什么这种不起眼的蕨草会这样被新西兰人看得起，成为旅游观光的标志，甚至成为新四兰的象征。

    这种蕨草，是完全有资格代表新西兰的。它外表美丽朴实，富于装饰美；它勤勤恳恳修补大地，美化大地，一日主人不需要，它马上让位，绝不拖泥带水，只—下锄就连根拔起；而它的“树”，又是土著的板材墙料，不用过多砍伐森林，对于绿化环保，也算功劳不少；遥想开埠当年，这遍地的蕨草，应是取之不尽的燃料呢。它一身是宝，当然有资格代表新西兰。

    我们走遍环岛的几个主要城市，时届秋季，黄叶满山头，一望无垠的黄叶，比起西山更丰富更感人肺腑。黄色，本是绿叶得不到充份阳光之后的蜕变，也是落叶的先兆；而此处的黄叶，怎么就这般黄，黄得风风火火，黄得震撼人心，完全没有那“其黄而殒”的感觉，仿佛泰国时下的坤花，都集中盛开在异国的土地上，那般亲切，又那般秀丽，我一直以为黄叶是一种病态美，经此一遭，我才领略了大自然的魄力和这蓄意巨构。黄叶与红叶，你能说谁比谁漂亮，它们都没有那种中国文化里的多愁善感和悲秋意识，有的是活泼成熟，健康向上的心态，以自己的美展现在世人面前，希望博得人家赞美而裸露，而展现自身，就像一个身段娇好的模特儿穿着恰如其份的时装雍容华贵地出场作秀，这种老少咸宜的表演博得全体观赏者掌声如雷。

    黄色是庄重的颜色，红色却娇艳欲滴，在这个红黄并存的湖光山色傍，它们的倒影却被水调和了，消融了，成为互为依存的美，我甚至突发奇想：是否在调和颜色时，上帝偶然将调色板上调和的颜色，不慎掉下人间，不偏不倚，正好掉在这片叫新西兰的土地上，让它与绿的草，白的羊永远为伴，使大自然更具生机，不然，没有这些颜色来配搭，来衬托，新西兰将更缺少生气，不论城乡，怕只存下骇人的静！

    眼前的这些红叶，是我在大陆旅行时极少见到的，只在苏杭等地，偶见几株小叶红枫，红得不够动人心魄；而在这岛上，处处可见棵棵红叶，也不只限于枫，成片成林，微风摆过，即见片片红叶，潇洒飘落，如曳如摇，煞是好看，而我，也终在彼邦领略了什么叫做“霜叶红于二月花了”。

二、这里的水为什么这么清彻透明

    请给我一个瓶子，让我装一瓶净洁的空气带回曼谷。凡是游过新西兰的人，都会发出如此感叹。不单空气清新，这里的水，更是净洁如泉，因为很多溪流，都是受风催融的冰山或冰川汇流而成的。空气和水的净洁度，代表了该城市的环保程度和清洁指敷。

    请别去羡慕人家的天然条件，好像上帝生来偏心。其实，我们的起点也和人家一样，“东方威尼斯，的美誉不是上帝给我们的褒奖吗？”可现在，纵横交错的运河而今安在哉，留下的只有污黑的洗衣粉泡着塑料袋在不情愿地流淌，在阳光的曝晒下哭泣，那就是今日的“新柳港”。

    在旅新的日子里，我坐着船儿去耍海，去亲近海豚的可爱，去瞻仰孤悬瀑布的仪容，去领略那“飞流直下三千丈，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观。有的山，只有一岭顽石，可就在石缝里，也会长出绿树。 粗看，似是得益于当地的得天独厚；但细想，这不就是人对大自然的厚待又得到自然的反馈吗？天地无私，因果有自，得失由人。

    前天，我坐轮渡过湄南河，看着那透明度不足廿公分带黑的水质，有不少的塑料袋在载浮载沉，我的心也跟着载浮载沉。这就是我们赖以饮食的水源吗？这就是我们的母亲河吗？我们是自己朝饭碗里撒坭土，怨得谁来！看着别人家的溪流、涧水、大河、湖泊，哪一处不是透明得近乎晶莹，因为深不见底而湛蓝吗？可我们呢？我们！

    我思索着原因，旅途中想起一个看似毫不相干实则干系甚大的事来，为自由计，我们在参加团队而选择自助游，在“毛窟”（Mi．Cook）你就非得自弄早餐不可，因为买不到，可旅舍里为你准备了特种炊具包括配套，一切自助，自己用的自己洗；垃圾也需分门别类，择而后陈。不见“自用自洗”的告示，更没有“违者罚款”的牌子，一种时下流行的价值观驱使每佣人都自觉地洗刷好自己用的炊具碗盘，并用洗洁精洗涤，清水涤净，拭干，使继用者几乎可以接着使用。没人偷惰，更没人占别人便宜。这种叫“公共道德”的东西，正是每个人的共识，是个人对社会的责任和义务；推而广

之，整个社会都用这种精神这个方式来处理个人和社会的关系，街道能不干净水能不清吗？垃圾都扔到垃圾箱里去马路还有人为垃圾吗?看似复杂的工作其实也就这样筒单。

    可一回到现实又作难了：那是在外国，人家那样做我也一样；可一回来，又恢复了常态，人家不那样做我也只能跟着人家。于是，水还是那么黑，路还是那么骯。怨谁呢？怨别人没公德心？怨大家不合作？不如怨自己吧。

    只好把希望寄托孙子辈了，让小孩子教大人该怎么做，这个世界才能得救。

  三、当“猪仔”卖的华工

    清中叶以后，由于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需要大量劳工，无论是美国西部铁路大开发；或是旧金山的掘金者。于是，西方的黑奴贩子，大量的拐骗掳掠和贱买，廿年前我曾在非洲旧称黄金海岸现叫加纳的海滨，看到一摊摊木结构的房屋骨架，屋顶和四壁都被风化了，常地人说，这就是已被贩卖了的黑奴在等船出发的寮棚。有时船来到，人先死了数十不等，可见卖身者的艰苦。同时，殖民者也在中国广东沿海一带“买猪仔”，其中以四邑（开平、恩平、台山、新会）和潮汕一带为代表。把人与猪相提并论，人格也即猪格，价格当也不遑多让，这套办法，看来也只有财迷心窍的西方冒险家才想得出来。常然，其中也有一些幸运者，年期到了仍活着，于是做点小生意，卖点家乡小吃，替人洗刷浆烫再回乡娶个老婆，这批人就成了后来的金山伯。

    常美国殖民者到了新西兰以后，也照搬来西方的经验，向中国沿海购买廉价劳力的“猪仔”。在箭市，有个掘金者聚集的中国村，依着坡势建成的简陋小岸，乍看会以为是猪寮或厕所呢，墙和地板，都利用原地的石头依势而建，有的坡度根本睡不了人。但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们是猪仔呢？中国村除了原封不动的房子外，还附有几张照片，是当年猪仔的模样，并用中文写着“阿林商店”，“阿发商店”则是英文的广东话译音，他们，或许是当年猪仔的幸存者，高体力劳动，居住环境恶劣，卫生条件差，据说当地还有一种叮人后教人嗜睡的蚊孳。此外，还要受到殖民者的虐待和岐视。当时的报纸公然骂他们为猪！形容他们肮脏、萎琐、眼睛如豆、鞭发像尾巴，可怜他们，既没有一点做人的尊严，就只能像猪一样过着屈辱的生活。我站在阿林阿发的房前出神，久久地，久久地徘徊，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在内心中念念：“魂兮归来，家中的曾孙玄孙辈，还在翘首盼归呢。只是，现在，他们直起了腰板，过着有尊严的牛活。”

    听说，美国政府对于早期的中国劳工，也有鄙视侮辱的前科，可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旧金山政府早就通过媒体向他们道歉，并高度评价他们在开发美国中所起的作用—-新西兰的白人们尚在踌蹰，不知是羞于启齿还是心有不甘，等到2002年，新西兰政府才发出那迟来的消息，弯下了腰道歉当年侮辱华工的行为，并高度赞扬那位曾救过白人的华工为英雄。

    历史，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中国自句老话：“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今天，也许，在中国的旅游团中，正有个当年猪仔的玄孙辈，在他祖辈曾经披荆斩棘的地方，正策划着圈地养羊，兴建毛织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