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春满里下河
大运河继续北流，我们也从扬州出发，沿运河北上，放眼望去就是苏北有名的里下河地区。
从前里下河出名九出在了锅底洼、穷到家上了。所谓苏北佬啊！一向是穷字的代称，要遭白眼的。《州县志书》上常见：“鱼游城关、船行树梢、浮尸遍野。”的记载，穷就穷在水上。
如今呢？稻麦两熟、旱涝保收，几年光景，穷锅底变成了鱼米乡。苏北乡亲们的眉梢也扬得高高的了，富也富在了水上啊！
来到里下河采访，时令可真遇得好极了。嫩黄新绿活鲜鲜地扑向你来啊，连蜜蜂也忙着从花蕊里品评春的滋味。微风轻撩着春光，春光又抚摸着古老的仪征啊！春江水暖吗？在它们这里该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吧？
你仔细听听，这老水牛离开春泥的音响，世界可有什么别的声音，更能透露出劳动、人生和历史的信息呢？
据说在苏南一些地方，这老牛犁田渐渐变成只供旅游者观光的节目了，这是历史的一个句号还是生活变革的一缕折光呢？可这一切又都进行的静悄悄的。
哦，该整畦、播种、育秧了，多么真诚、多么细腻、多么赋予韵律感的劳作啊！那从手掌心上、从手指头缝里播下来的只是些种子吗？
哦！这奎星楼、这城墙、这水官，该标志着一座古城的存在吧？
诶！忽然想起一个谜语来，不妨说一说、猜猜看。
好。谜面是：航空信，打我国一个地名。
那么谜底呢？
高邮。
嗯，高邮。秦王嬴政就是后来的始皇帝，派大将王翦等人吞并了楚国，在这里建驿站，设邮亭，所以高邮又称秦邮。
唐代镇国寺塔位于运河岸上高邮城西，俗称西塔。新中国建立以后，治理运河保留了下来，如今成了一座河心塔。塔身呈方形，仿佛是古长安城大小雁塔的同风。十年动乱浩劫难逃，这古塔拆过、炸过，却都无所动，是坚强、是执着、是麻木还是忠贞啊？夕阳无语，流水也含情远去了。
（净土寺塔）这座跟雄壮英武的西塔歌城相望的，俗称东塔，却体态修长，神情婉妙，如好女子。传说它们两个早已结下海誓山盟了。
古文游台是高邮的一处远近闻名的胜迹。据《高邮州志》记载：北宋元丰年间，苏轼途经高邮，跟王巩、孙珏、秦观到这里饮酒、论文、交相唱和，因此而得名。同代诗人曾巩就以“文游台”为题，写过一首七绝：“忆昔坡仙此地游，一时人物尽风流，香莼紫蟹供怀酌，彩笔银钩人唱酬。”
这文游台畔的古四贤祠自然是为纪念坡仙苏东坡等四位文人而建立的了，石头狮子造型也同别处的迥然不同。
这就是在民间戏曲中，在苏小妹的香闺之外连遭难问的秦少游秦观。嗨，好像不跟名门沾上些裙带之风就不足以显示出俊杰的才华似的。
其实呢，只凭半片《鹊桥仙》里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博士无双秦少游的美名也该是足堪传世的了。
至于这位讹传为秦郎大内兄的苏东坡曾经在这里挥毫命笔，跟黄庭坚、米元章、秦少游、赵子昂、董其昌等忍先后留下墨迹，并且由清代金石高手钱泳勒刻为秦邮贴，倒却是一桩千秋美事了。
高邮的美事当然不止这一桩，高邮王氏父子纪念馆，王念孙、王引之父子同为乾隆嘉庆年间的大学者。“父子一门乾嘉绝学，宋明以外训诂大成。”这幅楹联倒是有求实之意，无溢美之嫌。
这传神的仪容气度出自画家程十发的妙笔，说到治学的严而精，可举一例。《触言说赵太后》一文，人们一直认定是触言说赵太后，经王念孙考证认为“龙言”二字误合为“龙”。200多年以后的1973年从马王堆三号墓出土的帛书里得到确证，触言是触龙之误。
王氏古井，井口如古瓮，据说水质异常清纯。这仿佛昭示着“凿之为深，取之为清”，又似乎启迪着饮水勿忘掘井人，那种深意任凭思索。
但是离开高邮，来到里下河地区的另一个地方—兴化。有名的水中垛田又称台田，所谓田如星，河如网。乡亲们下田做活要船去船来。
噢，瞧包产到户了，一家人来了个接力式人工二级扬水站，这叫做只流汗不费电。要讲开销呢？这也堪称从实际出发，风车薄金属片代替了木头扇板，也算是好风凭借力啊！
揽河泥是水乡的一种重活，可也是绝好的农家肥料，还疏浚了河道，一举两得啊！嗯，累也累得，不亏乎自家。
这算个啥场面啊，摆渡人坐船，牛下水牵牛鼻子，要领攥在手掌心里，夕阳中倍感另一派忙里偷闲的景象。
这小姐妹玩的啥把戏啊，大人说好的要穿一条裤子，她们可亲密的要钻一条袋子。
吹糖人吹了个老鼠偷油—小磨细麻油，这香得偷油贼啊，把尾巴翘得高高的。
离开欢闹的水边村落，来到兴化城东门外一个清静之处—郑板桥故居。这就是那位公然宣称不爱乌纱不要钱的郑板桥。“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雅也许就雅在书斋主人的诗书画三绝。
郑板桥爱兰花，更爱竹子，一辈子画竹、写竹、咏竹。“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板桥雅而且怪，“吃亏是福”免不了遭人讥为怪论。
那么这“难得糊涂”呢？聪明难，糊涂难，又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放一箸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怪也不怪。那个时候，世道不明不白，他越明白岂不越无可奈何。
话题回到高邮，明朝永乐年间出土3个进士。姓董名林，他的功名少有人知，他的孝名倒闻名远近。据说，老母亲爱甜食，他就用大麦芽、芝麻屑、绵白糖和糯米粉精制成一种松软可口的酥糖，孝敬老母，后人称作董孝子糖，简称董糖。现在秦邮董糖已经名扬海外了。
说到特产，就不能不提高邮麻鸭和双黄鸭蛋。瞧双黄，嗯，又一个。高邮鸭和北京鸭、绍兴鸭齐名，年产只数吗？以百万计。
看看这鸭模百态吧！中流击水、水滴潜踪，瞧，藏头露尾者有之，顾头不顾尾者有之，为了饱一饱口福甘心被批判为翘尾巴者有之。哦，这才逍遥自在了。
“鹅 鹅 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鹅似乎别具高格，如诗如画，如歌如梦。哎呀，这可是大梦初醒的下场吗？有的垂头，有的明目，有的愤懑不平，有的做生死置之度外状。可这乡亲们却声色不动匆匆上路了。
一路上简直遇上了自行车特技大奖赛呢，哦，当然是业余组的。
瞧，这一车子载一家子，平常。可这背靠背而又心贴心呢，就少见了。拖毛竹的、拉原木的，还有这前有开路后有护驾的呢！接来了一位神通广大的电娘娘。
一 二 三 四，好家伙，四张大八仙桌，这或许是可供选择的最佳捆扎方案了吧？这小伙子不好意思了，他登上了这座横跨运河的水闸桥。目送着他，我忽然想到：该不该为他向巴黎世界杂技大赛申请一项特别奖呢？
也许一路所见包含着比任何技艺竞赛都更动人的内涵，那是一首歌，也是一个谜。用不着猜谜底吗，远在天边近在心头。
下一集我们在淮安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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