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鬼谷信
知道为什么纵横家成不了圣人吗？一方面是因为纵横家们是以研究权谋艺术的政治外交家，是以利益为主导的商人，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会承认失败。
壹
从古至今的圣人要么是帝王，如三皇五帝、周公，要么如孔孟朱王这种以道德为第一性的上师。圣人的身份标签中最闪闪发光的就是“道德家”。为了保持政治正确，后代儒者大多以“述经”为主，通俗的说就是通过研究圣人们的道德言行，达到进行阐述思想的目的。可以脑补一下吕秀才的口头禅：子曾经曰过。
正因为是“子曾经曰过”，圣人的道德、思想就是必然正确的。至于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子”说过。
哪怕是现代，我们在读书的时候也会遇到，比如：
亚里斯多德说过、柏拉图说过、弗洛伊德说过、孔子说过、鬼谷子说过……
只要权威的大旗一扛，自然能起到威慑四方的功效。再比如柳传志说过、马云说过，这种屡见不鲜，所谓的权威就是成功者，因为：
权威是正确且道德的！
所以，道德和成功才是圣人最大的标签。
比如一个人要想成为万世师表，一定会杜绝方法论，修炼到的，一定会隐藏失败，只能是成功。比如孔子说过“君子不器”，发展了几千年，俨然有了所谓正确的翻译。所以圣人永远会有人主动供奉灵魂，并为之圆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的输不起了，或许这本来就是个胜者为王，赢家通吃的时代。必须承认这是一种精神洁癖，或许跟我们迷恋圣人、大师有关。
圣人、大师喜欢被崇拜，受万人敬仰。但做圣人的风险很高，很多想成为圣人的人成功时被捧的越高，结果在失败时被摔的越惨。
对于大众而言，我今天可以捧你，明天也可以捧他，贡品给谁不是给？儒释道的各路神仙，给谁不行？
这些人承担着与网红相同的命运？迟早会被始乱终弃的人们所抛弃、所遗忘。
所谓真三不朽的另一种解释就是：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失败了，立什么德？立什么功？立什么言？话语权只属于成功者的，人们才没心思听一个失败者喋喋不休。
贰
圣人顿悟了，就一定不能失败，如果失败了会很危险，当然失败的确会“苦心智、劳筋骨”，但这都要再顿悟之前，如果顿悟之后失败了，就真的会成为千夫所指的LOSER，甚至遗臭万年。
我们天生缺乏对输家的包容，有的只是同情、惋惜和做作的安慰。这使得圣人们学会了伪装，甚至失去了对赌的勇气。
但，人生选择本来就是一场赌局。面对赌局，不同的人，吃相不同。
比如诸子百家里的著作，大部分是记录圣人们言行的书，书中的圣人形象一定是正面且正确的。
比如某子在周游列国失败后，遭受到了史无前例的精神创伤，但是某子并不会认为这是失败，而是因为诸侯们腐败无能、利欲熏心、唯利是图、骄奢淫逸，道德败坏，所以不愿与之为伍而已。
这是典型的套路：赢了就装逼，输了就装蒜。
修炼道德有个先天性的优势，因为道德是看不见的，只要逻辑上说得通，那么自然就有人相信，比如某子说诸侯们道德败坏，只需要简单论证一下就行。因为诸侯作为政治家没几个屁股是干净的，这是典型的以强攻弱的玩法。
有时候道德最大的的功效是自律！
既然自己是正面的，就必须树立反派，那么道德家们就瞄准了纵横家们。
叁
有意思的是，纵横家们似乎并不在意，他们也正在忙着“周游列国”，并且成功了。道德是纵横家们天生的短板，不仅从史料中记载，从诸子百家们的批判，甚至他们自己也承认。
比如纵横家典籍《战国策》里就记叙了纵横家们很多失败的案例。
我们习惯性的认为，一个人如果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就不会出错，比如儒家的圣人，道家的真人。只要得道、顿悟、成佛，那么圣人们的一言一行就必然成为世人楷模。
这个思想甚至被引申到企业界：三流企业做产品、二流企业做服务、一流企业做标准。企业的目标也就是传说中的“万世师表”。
这一点，纵横家们似乎是天生的后知后觉的，人家喜欢骂就随他骂好了，人家喜欢吐槽就任他吐槽好了，人家喜欢记录就随他记录好了。平时喜欢雄辩的纵横家，这时候倒是喜欢沉默了。
这让我想起张仪的一个故事：司马错论伐蜀
有一次，司马错和张仪在秦惠王面前讨论打架的问题。司马错主张打蜀国，张仪说：“不如进攻韩国。”
鹬蚌相争时，鸡贼的秦惠王抖了个机灵说：“那你们各自辩论一下吧。”
张仪认为应该“杀纵”：拉拢魏、楚，封锁重要关口，先攻韩国，再一路攻至周国，挟天子以令诸侯，问鼎天下，而蜀国太小，不足以兴师动众。
司马错则认为应该“杀横”：蜀国虽小，可杀鸡儆猴，杀楚可名利双收，且秦国实力有限，过早冒进，非但不能问鼎天下，还会遭到天下诸侯的抵抗。
结果是，张仪输了，鸡贼的秦惠王说司马错说的对。
（有趣的是，这算是较早版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谋划了，比起曹操早了数百年。同时张仪告诉我们，想要名利就去官场争，想要金钱就去商场斗，这说明他知道，想要道德做圣人就应该远离庙堂和商场。）
张仪失败了，而且失败了还很淡定。不解的是，张仪作为纵横家的“圣人”，却容许自己功成名就后失败案例被人记载了，就注定他不可能登堂入室，成为圣人了。必须承认这确实是一种缺心眼的表现。因为这就是污点啊，会被人拿来说事的。
其实在功成名就后，还依然饱尝失败的，还有苏秦兄弟。其失败案例在《战国策》里比比皆是。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们为什么不掩盖自己的污点呢？
我觉得或许是因为他们是现实的。没错，每一个现实的人都不会在意自己一时的得失，一时的对错。因为：
能容忍失败，才会获得成功。失败是过去，成功才是未来。
肆
纵横权谋学就如兵法、武术一样，永远是需要实践佐证的，一个套路是否可行，是需要不断的策划、检验、实践、修正的，永远是可以验证性的，而非，像道德一样，属于形而上的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很难验证，或者说验证成本，验证边际太大。
比如一套商业策划方案是否可行，可以通过投入产出比做直接的判断验证。
纵横家的谋略可以用成败作为标准或参照。那么圣人的标准是什么？你会发现永远是概念。而在游说中，哪怕一个表情，一个语气，一个字说错了，结果可能就是失败。
人们又如何能接受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不断失败的人成为圣人呢？
说了那么多，其实是想说一件事：
奥运到了，不要因为一时的成败就把运动员们从供奉已久的神坛上拉下来，口诛笔伐，甚至兴师问罪。体育运动与思维博弈一样，很多时候都没有绝对的事情。并不能因为一时的得失就否定运动健儿们的实力和曾经流下的汗水。
既然能赢，谁又想输呢？
在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我们的纵横家们会倔强的笑着，拍拍身上的尘土，继续向前，他们知道，未来总是充满磨难，输得起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能拿得起，就能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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