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到宝钢探亲,顺道往访沪上旧友。友人长期居留四川,从青年以至中年,操得一口流利的四川话,乡音反倒荒疏。整日盘桓,言谈所及,莫非蜀中故旧及天府物华。临行,友人托我回川后按期给他寄《龙门阵》(当时上海不易买到)。
浪仙诗曰:“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何况近三十年生活劳作养育于蜀中,友人所托故在情理之中,不可解者,要我每期寄两本,莫非视为拱璧,一供翻阅,一供珍藏?
友人云:那倒不是,而是海外友人向他索要。我想这位海外友人,定是巴蜀桑梓。殊料友人说:那朋友亦非地道四川人,而是抗战时期在四川长大,少小辞家,故乡山水反倒模糊,而于蜀中风情物华却记忆良深,每相晤及,如述掌中珍,历历在目。对长于斯学于斯的四川,有一种既是乡情又胜于乡情的眷恋。友人而今飘泊异域,天荒地远,《龙门阵》多有介绍蜀土民风民俗、人文掌故、地理沿革之篇章,独具撩人的“川味”“龙味”,每对灯翻捡,颇可纾解海外游子,天涯迁客对蜀山蜀水的思慕之情。
我们炎黄子孙有一种超乎其他民族的浓得化不开的乡土之思,故国之恋,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尤其上了年纪,心之所系,情之所结,梦萦魂牵,莫非乡关故里,父母之邦。李太白床前之吟,杜子美白露之章,便是这种千古不磨的纯情绝唱。这便是我们民族伟大的凝聚力、亲和力所在;经百难而不屈,历千劫而犹兴的复苏力所在!
抗战军兴,四川是大后方,而今海外许多人,包括许多文人、学者、政要、商贾,于民族存亡危急之秋,在四川度过了他们一生中最堪回首的岁月;巴蜀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都在他们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他们也会和那位友人一样,乡心何所系,一半在巴蜀吧!也想听听四川的龙门阵吧!
一卷《龙门阵》对海外游子竟有沟通心灵,慰藉乡思的作用,是没有想到的。成人之美,何况举手之劳。一段时间,雁羽云罗,我成了他们的信使。
值《龙门阵》创刊十周年之际,愿《龙门阵》飞向天外,兴云布雨,润湿海外游子那一片思慕夔门剑关的焦渴心地(199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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