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希腊

作者：岚居

　　国际知名数学家陈省身教授，弥留之际，留下遗言：“送我去希腊！”听者莫明其妙，遂成疑案。

古代世界，有两个国家，或者说两种文明，对人类发展发生过深刻影响，一个是东方中国，一个是西方希腊，时至今日，这两种文明还对人类历史进程起着积极作用。中国是东方思想体系源头，希腊是西方思想体系源头，这两种思想体系的交汇，吸纳与补充，是未来人类构建和谐社会的思想基础。

古希腊是物理学、几何学、逻辑学发祥地，以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斯多德、欧基里德、阿基米德等为代表的思想家、科学家，不仅为古代社会创造了丰厚的文化财富，更为后代科学研究树立了榜样和开辟了通道。归纳推理与演绎推理，在那个时候已被人们广泛用于各个领域，取得极其辉煌的成果。今日人类众多科学成就，都可以从古希腊科学家与思想家那里找到源头。

古希腊几何学，特别是欧几里德《几何原本》，是古代人类在自然科学研究方面达到的最高成就，其思想之深邃，论证之严谨，结构之宏阔，方法之精巧，成果之优美，不仅当年高不可及，而且影响后世至深至远。公理体系建立，不仅使人类摆脱具体而微，就事论事的研究方向，在更广阔的视界上，为几何学的发展设定了逻辑基础与语言基础。它的思想如此深刻，以致近代数学家在取得大量成果后，不得不回过头来，从欧基里德那里寻求灵感，不得不从建立公理体系去解决近代数学中不可回避的问题。第五公设的研究，推动了非欧几何学建立，使近代时空观的建立有了可用的数学模型。

陈省身先生是几何学家，当然，陈先生研究的几何学，与欧几里德时代的几何学，无论在内容上和方法上，都有很大发展。正是古希腊学者迈出了研究几何学的第一大步，后世的几何研究者，莫不以古希腊为宗，对希腊的向往是十分自然的。可不可以对陈先生的遗言作这样的解读，他是希望去希腊，安葬在希腊，使他的在天之灵，与希腊的先哲，几何学大宗师永远相伴？

人类数千年文明，一直在谋求解决两大问题，一是人与自然如何相处，一是人与人如何相处。如何与自然相处，自有人类以来，各地的人们，都在不断探索，希腊先哲，无疑在历史前进中，先进了一步，当然，其他各文明古国，埃及、中国、印度等，都作出了很多贡献。人与人如何相处，自有人类以来，各地的人们，也在不断探索，人间相处，比之与自然相处，所提出的问题更为细微、复杂、尖锐、变化多端，层出不穷，久不能决。人们提出过包括宗教在内的各种模式，各种学说（法西斯主义也是其中之一），所有这些模式和解决方案中，无疑以中国古代儒家提出者为最好。它是理性的，平实的，可操作的，代价最小而收效最高。

有人会以为，中国古代哲人提出的模式过于迂缓，不如宗教那样有诱胁力，不如权势那样有威慑力，不如刑律那样有约束力。这正是中国哲人主张的好处。以宗教论，从东方到西方，从古到今，有过许多宗教，这些宗教大多具有排他性，不仅不同宗教间有过长期纷争以致战争，同一宗教，也因教派不同而互相仇杀，迄未有终。

如果说人类走出蒙昧后七千年来，实际上还处在半开化半蒙昧状态，人们还在用蛮荒法则，动物法则，弱肉强食法则，用弓箭长矛飞机大炮代替尖牙利爪，来解决人与人之间的争端，建立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驱使、奴役。过去两百年，随着科学技术发展，生产力发展，经济规模空前扩大，交通与通讯空前发达，人类交流无论深度和广度都远远超过前人，随着西方言论开放，社会开放，为解决人与之间相处的问题，提出过千百种方案，整个十九世纪、二十世纪，战争不断，杀戮不断，相争不已，付出了空前代价。事实证明，这些方案没有一个是完全成功的。

今后一两百年，是人类彻底摆脱动物行为法则，真正实现社会文明的时期，人们将会发现，要走出今日困境，只能从中国古代哲人那里寻求解决办法，从仁恕，从泛爱，从中庸之道去寻找出路，从推已及人去考虑问题。从礼让去建立和谐而有序的社会。(20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