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美国的一个死刑执行现场，气氛肃穆。
作者：陈兴杰
人文经济学会特约研究员
一直在关注江歌案。关于刘鑫的情节，有人痛骂有人争辩，许多情节令人困惑，看不太懂我就不说。我很关注杀人者陈世峰，从关注这个案件起，我就想看看，日本法院会给他怎样的判刑。
日本是保留死刑的国家，此前也有中国人在日本杀中国人，被判处死刑，最终执行。陈世峰会不会是下一个？我希望如此，可是心里很清楚，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昨天江歌案一审宣判，陈世峰获刑20年。这是检方求刑的刑期，法院没有像很多人预想那样，给求刑期打折扣，而是判顶格。日本的杀人案件，杀一人几乎没判死刑的，杀两人以上才会讨论适用死刑。此前被执行死刑的中国人，他就杀三个中国人。陈世峰杀一人判二十年，在日本法例看来，算得上严厉。
我认为这个刑罚不正义。从陈世峰的犯罪行为和结果看，再看他受审时的表现，都表明此人罪大恶极。
为说明这一点，有必要重看日本法院认定的犯罪事实：陈世峰是蓄谋已久的故意杀人。他杀人的手段也格外凶残，江歌被捅十几刀而死。
这可能超乎很多中国读者的印象。他们大多以为，这只是一场怒气冲冲下的误杀，或激情杀人——事实上并非如此。
日本检方经过一年多的调查，查清了陈世峰杀人的蓄谋证据。包括：陈世峰乘地铁车故意买不记名的单程票，准备换洗衣服，甚至行凶前喝酒壮胆这细节，也通过酒瓶口的DNA分析做了证据固定。当然，法庭上的证据还有很多很多。唯一的瑕疵，是杀人的刀具。
陈世峰行凶的刀具发生了断裂，刀刃被丢弃后，没有被找到。刀柄被丢弃在现场，刀柄前部有血迹，且有陈世峰的指纹。警方在陈世峰所在大学研习室，也找到了刀鞘。这是一柄中国产廉价水果刀，类似刀具在日本很常见，没有刀刃，检方无法将这柄刀鞘和陈世峰行凶的水果刀确立唯一性。这是本案中唯一的证据链断裂。
陈世峰的律师抓住这一点，提出“合理怀疑”：刀是江歌自己的，刀是刘鑫往外递的呢。
是啊，刀刃都找不到，江歌也死了，他当然可以“合理反驳”。
陈世峰和律师为何抛出“刘鑫递刀”的说法呢？显然，这是他的辩护策略。他知道刘鑫人品有争议，这种“合理反驳”是绝处求生。按照他的说法，刘鑫不仅把门锁上了，还往外面递刀子。陈世峰之所以这样说，只想抹除自己的蓄谋事实。
陈世峰最终还是认罪的。他承认自己杀害江歌，只是他坚持说，刀子不是自己带的，而是刘鑫给的。他希望陪审团考虑这一点，给他轻判。
很多中国自媒体谈到这一段，没搞明白前因后果，就把陈世峰的自辩之辞照单全收。那边法庭上还在质证，这边早传开“刘鑫递刀子”的说法。刘鑫已声名狼藉，何妨再泼脏水？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个案件中，刘鑫越是肮脏卑鄙，陈世峰的谋杀企图越有机会洗掉。
“合理假设”不代表事实，何况这种“合理假设”多么荒谬。日本检察官专业干练，准备充分，他们找到充分的证据，将陈世峰和他的律师驳得无法回答。法官和陪审团没受误导，陈世峰最终是以谋杀被定罪。
陈世峰连捅十几刀，亲手杀害江歌（他所承认的犯罪事实），他还满嘴谎言，竭力掩盖蓄意谋杀的企图。他把自己处心积虑，计划周全的谋杀，试图辩解成激情杀人。
正如日本法官在宣判辞中严厉谴责，陈世峰不仅蓄谋杀人，法庭上还不断试图将责任转嫁给他人，先后改口称水果刀为江歌所有，水果刀是刘鑫所带以及递出，这些措辞完全是狡辩，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
陈世峰不仅是杀人者，还毫无悔意，企图嫁祸他人。这也是我在前面所说的：此人罪大恶极。
以陈世峰的杀人事实和恶性，足以让他得到一命相抵的惩罚。日本法律杀一人顶格20年，“杀两人议死刑”的判罚惯例，其合理性从哪里来呢，是受害者人命较轻，还是杀一人还不够多？道理显然说不过。
这场案件中，日本司法队伍的专业让人肃然起敬。他们的判罚，却让人难以接受。
很多人不接受我的刑罚观念，认为“一命相抵”是同态复仇，野蛮落后。杀一人20年的刑期在日本已经是顶格，你还想怎样？
对于这类质疑，我想问：你们觉得死刑太重，为什么20年刑期就适当？为什么不是40年？人命轻重，不应被随意拨弄。
至少“同态对等”的原则，是有说服力的。一个人被恶人侵犯，权利受损，他捍卫自身利益的正当性毋庸置疑。看似野蛮的“报复”其实是受害人的权利。“同态对等”的规则，其实最接近权利的自然状态。谁的命都是命，谁也不比谁高贵。
杀人者死，这是刘邦约法三章的第一条，也是各文明最通行的刑罚规则，这并非偶然。人命犯罪的判刑，都应当以此为原则。只有影响量刑的其他因素，比如犯罪人恶性较轻，犯罪后主动自首，悔罪赔偿，积极补救；受害人也有过错，被害人或其家属已经宽恕谅解，等等。只有一些可理解的因素，才能让杀人者的死刑得到豁免，改为轻较刑罚。
事实上，中国刑法关于故意杀人罪的刑罚惩罚，就是这样规定。以死刑为原则，以其他要件为豁免或减轻条件。
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陈世峰处心积虑杀人，捅江歌十几刀，把人杀死，还毫无悔意，并且得不到任何宽恕。这样的事实，日本法院已经认定，并且进行严厉谴责。此时，死刑判决才算得上正义，而他得到20年徒刑，我认为不公正。
主张废除死刑的人，他们常用“文明”这词说事。他们认为，死刑是同态复仇的遗迹，野蛮时代的刑罚。废除死刑是人类走向文明的标志。诸多发达国家在法律和事实层面废除死刑，似乎成了“废除死刑就是文明”的佐证。
对于这种法学潮流，我很不认为然。没有权利角度分析刑罚和死刑，往往会把不义当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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