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欲的“规划”

任蒙

古人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里所说的“预”，我想应该包括预测、准备、计划在内，事实上国人干事很有“预”的传统，何况是现代一地一市的经济建设，更应该注重先期规划。因此，无论哪一级政府制订国民经济发展规划，都是一项极其严肃的事情，必须经过科学分析，反复论证；一旦确定，就应该认真地按照规划去组织好经济建设。

然而，现在除了各级政府每五年一次和每年一次制订的国民经济计划，有些地方类似“五年计划”的宏观性规划制订得越来越频繁，弄起来也好像越来越容易。本地党委和政府换届要制订规划，自然年代变更要制订规划，主要领导易人要制订规划，哪天领导人高兴想起来了，也要制订规划，或者你并没有想到要没头没尾地再去做什么规划，但上级政府做了，你也得赶紧弄一个。这些一个接一个的规划，名称上不一定都像“五年计划”那么正规，看上去像正式的也好，或者非正式的也好，肯定都是主要领导的“发展思路”，肯定都经过了郑重其事的程序；文字表述上越发讲究，“套路”也越发圆熟，什么“12345工程”，什么“54321目标”，种种，虚套的东西也能弄得叫你看上去很实。这样，做规划往往成了做文章，并且愈做愈长，有的发展设想之类的报告一个小时还念不完，但其中有一两句话或一两个实在点的数字能让人记住就不错了。

有些领导为什么热衷规划？用来鼓舞人可能是其中一个目的。否定昨天，赞美今天，展望明天，是我们思想宣传工作常用的一种绝妙手段，规划之类的展望正好可以满足这种需要。我总忘不了儿时跟着老师扯起嗓子学唱《歌唱第三个五年计划》的情景，尽管我们不懂“计划”究竟是啥，但我们的歌声却能鼓舞父辈，鼓舞那些生活在我们那个穷旮旯的农民。当然，今日有些地方的种种规划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用途，那就是为了让上级满意，让上级高兴。

规划无论是做给群众看还是做给领导看，到时总得有所兑现呀？这也用不着担心，中国百姓好像还没有学会将纸上的规划与现实的状况加以对照的本领，也没有人把某些规划当真，不把某些规划当“鬼话”就算好的。某年的人代会，提出五年在全国实现农业机械化，可那时许多农村的生产队穷得连一架板车都买不起，也没见谁指责这个规划。后来又听一位文革中曾在国家某部门当过秘书的经济学家博导闲聊，才知每年那激动人心的国民经济计划，都有他亲手做的一部分。那部分凭什么测定的呢？他幽默地说，懂得加减法就够了。如果说那时的计划难免草率的话，那么现在某些地方的“宏伟蓝图”就尽可以想象了。三年五年的近期规划，到时没有谁来对照检查，即使要向哪些人报告，只管报告成绩，许多没有做到的不提就是了。至于未来二十年或三十年的远景规划，更可以放开眼光展望，到那时规划的人早已离任，甚至不在人世，即使真有一个人还记得这规划，他又去找谁呢？再说，目标中的“国际性”、“现代化”之类的标准，本来就是比较模糊的，也不要怕有人指责为大话。

说某些规划没有得到实施或压根儿没有打算将其付诸实施，难免有失偏颇。热衷于规划的领导者毕竟都是聪明人，规划一出，就大张旗鼓地铺摊子，上项目，反正自己干两年会拍屁股走路，“革命自有后来人”，干成了主要是自己的功绩，干砸了是别人无能。遗憾的是，他们的接任者也都不傻，有几人上台不搞自己的“一招鲜”？不搞自己的“新规划”？至于前任勾画的“宏伟蓝图”，他们未必就看过一眼。

眼下，许多地方都在忙于制订新一个“五年计划”，但愿这些计划能够被赋予应有的科学性和严肃性，不要被一些随心所欲的“规划”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