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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丝剥茧的推理——银子哪儿去了

明朝年间,莱州知府崔恭是个有名的清官,在任数年,百姓们对他很是爱戴,有一些县里面的百姓出了事情,也会到府城找他求个公证。

这一天,崔恭接到了一份状子,说是下面一个县城的百姓章大,到广东做生意,挣了些银两,前些日子回家,却发现装银两的包裹丢了,身上只剩下装着衣帽鞋袜的包裹。数年辛劳,付诸流水,章大一下子病倒在床,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丢了性命。他的妻子怀疑是同行人偷了银两,希望崔恭能够主持公道。

崔恭叫来递交状子的章大妻子王氏,仔细询问。王氏说章大与她结婚数年,二人都是勤俭持家的性子,积攒了一些钱财。

章大想着,以他们攒钱的水平,运气好也不过是个糊口,难以给子孙一份家业,而他们家有好几个邻居都是凭借做买卖成为的富人。不如就将家底子全部拿出来,学着做生意,或许就能一劳永逸,成为豪富之家。

王氏对搏一搏挣钱的想法没意见,但觉得章大没做过买卖,也没有出过远门,就这么远途做生意,风险太大。

章大便说自己有两个好友,古药和王思,也有做买卖的心思,他们三个准备一起出门,互相有个照顾。

王氏也认识古药和王思,想着三个人互相照应,也可以放心了,便同意章大将他们积攒的三十两银子全部拿出来做生意。

章大再找到古药和王思,凑了二百两银子,买了莱州有名的毛笔和草编制品,送到海边,再乘船出海到南方销售。

别说,这仨人的能力,眼光和运气都不错,到广东卖掉了莱州的东西,又在南方来回倒腾,前后两年多时间,二百两银子的本钱变成了三千两,获利十倍!

赚了这么多钱,三个人都有些思念家乡,便相约一起返乡,回家先置办些产业,跟家人团聚些时日,再继续做买卖。

他们三个人为了节省成本,也不雇仆役,就自己揣着银子,一路北上。

哪想到,回了家,章大却发现自己的银两尽数丢失!一下子就口吐鲜血,卧床不起。

章大想着自己三个人一直在一起,其他人不可能有机会接近他的包裹,所以肯定是两个同伴所为,却没有证据。王氏不管那么多,径直一封状纸送到了崔恭案头。

崔恭问道:“银两是何时不见得?有没有可能是途中便遗失了,回家才发现?”

章大摇头道:“那些银两,是我的身家性命,每天晚上睡前都会看一眼的。”

崔恭点了点头,命人传来古药和王思二人。这两个人到了公堂,看着很纳闷,再看到堂下面色蜡黄的章大,更是诧异。

崔恭喝道:“古药,王思!你二人是何时盗走章大的银两?”

二人脸色大变,他们又看了一眼章大,再一起喊冤。

俩人的理由很一致,说三个人南下北上,一路同行,可谓是患难与共,生了病互相扶持,有了酒肉一起分享,怎么会图谋另外一个人的财产?而且俩人家境富裕,几百两银子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为了这点银子去偷盗又是何必?再退一步,他们俩真要偷钱,路上下手多好,为什么到了家门口才动手?

说着,性情激烈的王思都有些哽咽,他转头对着章大说道:“兄弟,你缘何能猜疑我们二人?你的银两若真的遗失,我们二人救济你便是,你却认为我们是贼?”

章大有些羞愧,王氏却梗着脖子瞪着王思:“我不管,我们家银子丢了,你们的还好好的,你们一直在一起,不是你干的,就是他干的!”

古药也忍不住,辩驳道:“我们两家是什么情况你们不是不知道,几百两银子,我们至于么?”

王氏却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可王氏和章大没有证据,说到最后也是说只有这俩伙伴有动手的可能,单凭他们两张嘴,崔恭怎么可能去断两个人的罪过?便下令暂歇。

退堂后,崔恭又叫来了古药和王思,对他们说道:“你们说你们跟章大情同手足,又家境富裕,现在他因为丢失钱财,眼看性命不保,不如你们先分摊赔付一下他丢失的钱款?至少让他有钱治病保命,要不然章大这么病死,对你们的名声怕是也有些不利。”

崔恭是想试探这俩人对钱财的重视程度,看他们是否会为了“小钱”而去偷盗。古药和王思回复的非常痛快,他们都同意出钱,甚至愿意再多出一些,算是章大的治病钱。但他们不肯担上“赔付”的说法,因为“赔付”说明就是他们干的,岂不是他们花钱还买了个贼的名头?

这个说法很有道理,崔恭反而相信了这两个人不是贼,便让二人先回家,案情不明前不得离开莱州府。

隔了一天,古药和王思就派人将银子送来,加起来比章大声称丢失的还要再多一些,这又让崔恭有些疑神疑鬼,会不会是这两个人一时冲动下手,没想到章大想不开,眼看要闹出人命,心虚之下才肯多出钱?

但没有证据,崔恭也不能对这两个“急公好义”的莱州好邻居刑讯逼供,便只能派人暗中观察他们。

去县里打探的人也说古药和王思在县里面的名声相当好,家里有钱,没有什么欺压良善的过往,说这俩出门做生意,是为了熟悉一下做生意的方式,开拓一下视野,一千多两的收益,对他们两家都不算什么特别大的钱款。

同时,崔恭也开始怀疑,问题会不会出现在章大和王氏自己身上?比如说章大出门几年,王氏有了外遇,就联合相好的,趁章大不注意偷了钱?

又比如说,会不会章大觉得两个朋友家里有钱,就自己把钱藏起来,想要讹上一笔?

派去打探消息的衙役回报,一个说王氏在章大离开后,几乎是没有跟外人来往,而且据说章大回家,是大白天,家里还有几个串门的亲戚在,是当着亲戚的面开的包袱。

另一个衙役则去了医馆,大夫说章大是真的激怒攻心,奄奄一息不是假的。

王氏的嫌疑基本上摆脱了,章大的嫌疑还是有那么一点,万一他是狠下心肠,用命来搏一把呢?崔恭想了个办法,他派人去章大家中,假意说失窃的银子找到了,如果章大是为了钱,肯定会将银子认下来。

衙役到了章大家中,章大听说找到了银子,大喜,跟王氏一起验看。可是他看到那些银子,都是一锭一锭的大银子,便摇头道:“我的银子都是做买卖得来,很多是散碎银两,因为怕折损,没有去换成大锭的银两,这些怕是知府大人搞错了,不是小的丢失的银子。”

嗯……崔恭郁闷了,几个思路都不成功,难道他碰上了老奸巨猾的对手?

等等,崔恭突然一拍脑袋,被章大和王氏这两个人搞糊涂了,为啥银子一定是被偷走的呢?他立即派人将涉案的几个人都叫来,询问他们在头天离开客栈,第二天到莱州,这段时间,都经过了什么地方,或者做了什么事情?

仨人想了想,说他们几个头天傍晚到了莱州府边上,天色已晚就投宿了一间客栈,第二天起床赶路,到县城外的时候,他们洗了个澡,就进了县城。

等等?崔恭忙问道:“你们是在哪里洗的澡?”

古药说道:“县城外有一条小溪,我们本地人都知道,水很是清澈,我们赶路赶的浑身是汗,便商量着洗个澡,干干爽爽的回家,让家里人不至于担心我们在外面劳苦。”

崔恭又问道:“你们洗澡的时候,行李包裹是放在哪里?”

王思说道:“就放在岸上,那时候我们看了,周围没有人,包裹也一直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崔恭再问道:“那你们出水后,可曾清点过银两?”

章大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我们思乡心切,洗了一下身上的尘土,上岸擦干身子,就赶紧的进县城了。莫非,大人您的意思是?”

崔恭叹道:“正是,本官怀疑,你们收拾行李的时候,不小心遗漏了你装银两的包裹。”

章大差点儿没跳起来,他喊叫着:“大人,那小的,小的想去看看。”

没话说,三个人带路,崔恭再带上了几个衙役,一起前去他们洗澡的地方。

到了地儿,果然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边上还有柳树成荫,大热天的,一看就很凉爽,怪不得这几个人到了家门口还想要洗一下尘土。

距离这仨人洗澡,已经差了四五天时间,众人找了一圈,啥都没找到,章大希望落空,精神头一丢,差点一头栽进水里面。

还是古药心细,说道:“会不会有人捡到,然后找不到失主,到县中询问?”

有道理,一行人又赶去县城,崔恭直接找到当地县令,县令却说这几天并未有人来询问银子的失主。

那银子不是意外遗失,还是被偷走的?

这时,县中的县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忙向崔恭禀报,说是两天前,有个客栈老板来报案,说他们客栈里面住了一个书生,鬼鬼祟祟的,每天都会抱着个包裹早出晚归,问了好几次县城里面谁家做生意赚了大钱。

崔恭等人大喜,连忙问明了客栈的地址,让县尉带路,匆匆赶去,可是到了地方,客栈老板却说,那个书生就在昨天已经退了房离开了。

客栈老板回忆,书生是在章大丢银子第二天晚上入住的,身上带了个大包,每天清晨,书生都会抱着个小包裹出门,到晚上才回来。他打听了好几次,县城里面谁家有钱,或者谁家生意做的大,客栈老板以为这是个江洋大盗,让伙计跟踪了一次,可那个书生在城里面转了一圈,径直出了城,到城外的小溪那里,一屁股坐下。伙计怕耽误生意,中午就回来了,书生则还是傍晚方归。

说来也是巧,王氏担心古药和王思在县衙有关系,特地跑到府城告状,以至于当地没有人听说这件事情,书生打听消息的时候,客栈老板也就不知道章家丢钱的事情。

越听越像是捡到银子的人啊!好像是捡到银子,良心促使他寻找失主,贪心则让他没有报官,象征性的找了几天等了几天,找不到失主,就索性自己将钱收下了的样子。

崔恭出了口气,事情基本就是这样子了,章大只能说是倒霉,丢了银子,却怀疑同伴,没有去寻找,以至于此啊。

古药和王思摆脱嫌疑,也是出了口气。

章大则很是难受。

一行人神态不一,案子没有最终结案,崔恭让三个人先跟他一起回莱州府,待第二天做个结案。

让人安顿好几个人,崔恭回到自己府中,迎头看到自家夫人过来。

崔夫人说道:“我娘家有个远房侄子进京赶考,路过我们这里,想要拜见你一下,你看现在是否有空?”

崔恭叹了口气,这怕是穷亲戚打秋风吧?或者是想来自己手底下混口饭吃的?他不想见,但自家夫人都说了,面子还是要给的。

到了正厅,就看到一个青年,穿着蓝色长袍,衣冠朴素,却很是精神。寒暄几句,这个叫曹衡的青年说道:“我们家与姑母来往不多,我这次进京,本没有想要搅扰姑父,可前两日路过一条小溪,我想要洗个澡,出水后,捡到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好几百两银子。我想着可能是谁无意丢失,在原地等了一天,到晚上都没人来,才到附近的县城找了间客栈住下。又找了好几天,没找到失主,我这才来请姑父帮忙,免得失主难过。”

听到一半,崔恭就直起了身子,这就是他们今儿没找到的书生?

又问了几句,果然就是曹衡!

据曹衡说,他看包裹里很多是散碎银两,就猜可能是做生意人丢的,而那条小溪不在大路附近,他是走迷了路才晃过去,反正不着急才洗了个澡。失主迷路的可能性就小了,所以他就到县城里面打听谁家做生意回家的丢了钱。

阴差阳错,却没有找到章家。

崔恭不由得肃然起敬,曹衡家里面没什么钱,骤然间得到一笔飞来横财,却能够拾金不昧,原地苦等数天,还能自己分析失主,且分析的相当准确,真是个人才!

崔恭笑着跟曹衡说了他这几天忙乎的案子,曹衡也大呼惊讶,崔恭又派人叫来了古药,王思,章大和王氏,将曹衡的事情讲了一遍。章大讲述了包裹的形状和里面银两的数目,古药和王思在一边做证,果不其然,曹衡捡到的,正是章大所丢失的。

真相大白,崔恭责备了章大和王氏:“你们自己不小心丢了钱,却胡思乱想,怀疑同伴,让他们惹上官司,差一点身受牢狱之苦,其心何忍啊。”

章大满面羞愧,王氏则还是说:“我们那是一时情急。”

崔恭摇了摇头,没有再说。古药和王思先是表示不追究章大诬告的罪责,再对曹衡很是感恩,愿意将原本打算救济章大的钱财,分他一半,这也符合律法“捡到遗失之物,送交官府,其中一半交给拾得之人,充当赏钱,若不交给官府,被查明后,则以盗窃罪论处”。

曹衡坚辞不受。

案子到此结束,章大找回了钱,但古药和王思再也不与他来往,章大后来自己出门做生意,赔光了本钱,又回到家中,辛苦攒钱。

曹衡拾金不昧的名声传出,数年后,他考中了进士,当时人们都说这是上天对他的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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