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orrow of young Yeekar

Chapter     One
         青年吗？写下这个词还小小犹豫了下，万一写错岂不惹人笑话！但是他就任性地写下了不管。。。从这看来，伊卡还算是个青年吧。恍然之间，觉得沧海幻景幽幽泛上心海。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说得太好了。目前伊卡的心态即如此。有些事本在一般人眼中很稀松平常，但到了他那里，竟起了一番波澜，抑郁的，不快的，转瞬即逝的思索成爆炸式斑斑点点涌向他的脑海。真是书读多了坏脑子……这话用于自嘲，他深有体会。正在沉思回味这句话时，一瞥眼，看到了哈蕊丝小姐匆匆从绿草坪上行过。再远点，他的视线被渐渐浓密的蔷薇花丛给挡住了，只能目睹着风中灿烂却无人欣赏的花儿出神，她的倩影还在脑海里回味着。“呵，果真一妙龄女孩儿，如果我有机会和她见见面，谈谈话，我一定让她露出……比蔷薇更动人的笑容！”这样想着。瞬间又低下了头，他能怎么，他竟能怎么。哈蕊丝小姐听说要飘洋过海，远去法国继续读书深造了。她学的是美术，德国的小城镇空气稀薄，而她敏锐的母亲圣丽雅-泰绮夫人早已通过其哥哥在异国给哈蕊丝联系了一所高校。原因是大家都知道的，哈蕊丝小姐聪明美貌，又有绘画天赋，年纪才刚过十五，就有达官公子不断登门拜访。母亲曾微微探过口风，哪知哈蕊丝天真有余，于儿女情事未曾上心。只告诉母亲，喜欢的是画画，当面拒绝过几个男爵后，也曾轰动一时。母亲知道小镇上再无人敢向女儿示爱，或许奇货可居也不一定。渐渐改观了对哈蕊丝的态度，每天下午笑盈盈地来到女儿的画室，关怀备至，笑语温存。一晃，两年过去了。
         今天阳光充足。春末夏初的光景无处不在。这远山翠凭，这杨柳青青，这燕子昵喃，这绿水清波……就连蔷薇花都在从中绽放娇媚的芳华！依卡的房间也充满了春夏的气息。母亲刚采回一束粉色玛格丽特插在他书桌上的花瓶里。花瓶是祖父留传下来的，浅黄的明釉瓷上绘着中国明代的宫廷侍女图。桌布却是灰绿的色调，上面刺绣着德国时新的大红色风景画。总之，要是一百年后懂花语的人复又看见此景，一定觉得滑稽和别扭。他也似乎觉得花瓶顿时打破了桌子上的灰暗，有了一线生机，然终怀疑色调搭配得是否不雅，一抬头望见母亲含笑的慈目，就把什么都往肚子里吞下去了。末了，还作了个艰难吞咽的动作，很细微，朝母亲报以甜甜一笑。“小宝贝，待会准时下来吃午餐。”并用手摩挲着他的脸庞，含笑下去了。是的，他一直是他母亲的骄傲。他父亲因为早年留学至今未归。索性还给家里留下了一点血脉。在伊卡七八岁时，镇上的上流人群经常会一阵一阵传来伊卡父亲当大官快回来的消息，有时候又变成伊卡父亲娶了外国妞从此抛妻弃子的消息。当时他母亲曾站出来拿出几封未拆的信示以观众，他父亲的笔迹有人认得，也就打消了这场风波。再后来呢？也没见伊卡父亲回来。好在伊卡世袭了他父亲的职位，考上牧师继续当仁不让做了主教。那一年才十九岁，给家里尤其是母亲长足了脸面。现在人们提到伊卡总要在其名字后加上大人二字，至于伊卡母亲则尊称伊莎曼夫人，全称蒙洛索-伊莎曼夫人。但书经和抑郁的性格造成伊卡不像个正常发育的小伙子，才二十三岁就显得过分沉稳内敛，表情一点儿也不丰富。他家和泰绮夫人家是邻居，两栋庄园相隔不远，摇手即可接语。但他们从未接过语，都是体面人家，偶有聚会事宜往往也是互派仆人送过信涵书帖。邻居经常是名叫绨娜的女仆过来，伊卡家就是高尔默男仆。高尔默对伊卡的母亲格外听命。
         由于心里想起了哈蕊丝，伊卡吃了一点就罢餐。母亲见状吩咐唯一的近身女仆安雅端来下午茶过来。伊卡没说什么，转身走出餐厅。后又扭过头对母亲微笑说:“送到花园里吧，我想下午阳光正暖和。”半个侧脸映着薄天鹅绒丝窗帘投进来的密密点点光线，聚焦在脸上形成了模糊的光晕，伊卡见他母亲突然瞪着大眼望着他出神嘴唇嗫嚅着，半晌恢复平静。她友好而慈祥地对他点点头，转头吩咐安雅起来。
         静谧的花园午后阳光依然明媚。谁让是春天呢，这管不住的盎然景象随处可见。母亲种的玛格丽特让他一瞬间失神，粉色的。还有红色，白色和黑色的品种，他曾在集市上看到过。他眼前突然出现突然红色的花海幻景，渐渐逼近他一直红到瞳仁里！他快速闭上了双眼。睁开眼帘，石桌上新铺苏格兰浅蓝色条纹的桌布，上面摆放了一盒点心，微微冒着热气的英国红茶清香袅袅。他端起来抿了一口，复抬起头来呆呆的望着凉藤下花的倒影。“安。”“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安雅恭谨地上前几步立定垂首示问。安雅是他母亲嫁时随身带过来的，当时年纪尚幼现在已是这个家总管家兼唯一高级近身侍主的女仆。年纪比伊卡大一轮，岁月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依然双唇饱满，眼睛水润，身体苗条而挺拔，声音低沉而动听。对答之间不卑不亢，颇有门第风仪。难怪当之首席管家了，有重要的人物来造访，伊莎曼夫人都命安雅随席住持侍宴，每次都很令夫人满意。由于她永远那么安静温情，随问随答也亲切有礼，连伊卡也对她抱有亲切好感。“安，最近有什么新闻吗？”伊卡对她微笑，这种笑是很少见的，他甚至在母亲那里都很少流露。他心里明白。聪明如安雅岂能不知？她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怜惜胜过遵命，也愿意为他讲述一些新鲜事情令他偶尔开怀。这是个秘密。一定。安雅说道:“镇长的宝贝三女儿看上了她家的车夫，为此离家出走。幸亏家人发现及时，才免去一桩不幸和笑话。”伊卡听到这个，顿了一下，才微微皱了皱眉:“后来呢？”“后来镇长把他三女儿送到出嫁的大女的邻市去了，估计是想令她在那里成家。您知道，这里是什么也瞒不久的……”安雅把话低下去了。伊卡望着她的双唇一张一翕，脑海中无数个被压下去的疑问又如往事星星点点绚烂迷离般爆发涌上来。他赶紧低头缀饮一口。安雅抬起头来，目光略过别苑，越过延伸的大道上的蔷薇花藤，那里，另一座庄园沐浴在夕阳下，余辉神圣不可侵犯。她慢慢轻启朱唇:“大概哈蕊丝小姐下个礼拜天要出国留学了吧。”说完若有所思地看了握杯的主人一眼，复不再言语。这次伊卡算是听清了。这的确是个新闻，而且是头号特大新闻！“哈蕊丝小姐要走了。”他没有疑问，只有无限的悲哀充满胸腔，再次喝茶竟觉无限苦涩。我能怎么办呢？伊卡放下茶杯示意安雅离去后问自己。他凝视那片草坪，可惜再没有白色的纱裙飘扬而过。但可恼的是整个下午甚至午夜梦中，那个倩影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回荡。噢，我的上帝！她就是个梦精灵！
         距离下个礼拜天还有五天。伊卡却显得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更加不苟言笑了。细心的母亲发现了，私下寻问安雅，安雅宽慰夫人道:“大人正在处理十分棘手的案子，但您瞧，他多么沉稳呐！”伊莎曼夫人这才微笑。看来她目前很满意别人这样评价她的儿子。
        这天上午，伊卡收到高尔默呈上来的请帖，上面写邀请他们母子参加哈蕊丝临行的告别宴会。伊卡母亲也来到跟前，她也收到了。她举目深望着儿子，意味深长地说:“小伊卡，我的儿子，这次聚会对你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呀！”伊卡不敢马上惊问母亲，因为他不晓得母亲是什么意思，何况他被这年轻的相思折磨得心神俱疲。“这次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姑娘受邀前来，她们的目的可不单纯啊，在儿子你被别的姑娘爱上之前，你也要先做好准备，好好从这群花里挑出你的一枝独秀！我年纪大了，现在若能看到你结婚生子就很好啦！”大概有一半的话语是出于肺腑，起了很大作用。伊卡看到母泛泪的眼睛，想起了曾经过往，不由得动容起来。他搂住母亲，轻轻吻了吻母亲的脸颊。伊莎曼夫人旋即开心地挽起儿子的臂膀出去散步去了。
        星期五早上伊卡照例去教会工作。和母亲拥抱分开后，挥一挥手，钻进了马车里。两边仆人列队恭送他出门。他最后脱下帽子招手至意，伊莎曼夫人在安雅的搀扶下慢慢转身往回走。“我老觉得他还小，需要我的庇护，”安雅微笑地凝听着。“可是，你瞧他多英俊沉稳，是该娶个姑娘回家了。”安雅助兴道:“这样夫人就有人做伴了，家里也会热闹些！”说完两人会心而笑。“安，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是附近有谁配得上你呢？安，你要走了我还真舍不得……”大概是儿子新近离家上任，她不太适应，或许是老了，絮絮叨叨起来。
        星期五下午，伊卡回家住。母亲和群仆出来迎接他。进门大厅，安雅接过他手中的外套搭在衣勾上。男仆递上湿毛巾揩了手。安雅呈上来一杯冰镇饮品润嗓子。然后晚餐开始。厨娘做好的晚餐由中级男仆端进来享用。安雅侍立在伊卡身旁，伊莎曼夫人则由高尔默应侍。老夫人情绪很好，闭嘴吃食时一双眼睛却焕发光彩，不住打量儿子。餐后客厅聚会，一起讨论明后天的赴宴准备。老夫人让安雅拿出为伊卡新做的礼帽礼服，伊卡勉强道谢后以休息为由告辞出来。副管家高尔默忙命伊卡的近身男仆乔约殷勤领着他走进房间。几天未归，依然如新。乔约服侍好伊卡歇息后出来，走廊过道被大个子高尔默拦住。以“大人休息可好”开头，两人上下级式汇报起来。半小时后客厅里仍然气氛活跃，低级女仆们庆幸有假可放，中高级男仆里会被挑出三人连同安雅和高尔默随同主人去随身伺候赴宴。撑伞的，掌车的，进餐的，外交的……到时各庄园仆人竞相表现出较高的礼仪修养，蒙洛索家可不能被比下去。趁着忙碌，高尔默俯身对伊莎曼夫人禀报相关问话。她听完不动声色令高尔默下去了。这边刚要进门来即目睹一切的安雅机灵地顿住脚步，转身又往别处去了。
         第二天礼拜六，伊卡起得很早。拒绝让人跟着，骑上他心爱的马驹独自溜达去了。漫无目的的走马观花式，忽然眼前一亮！前面隔一条河流的树荫下，一个穿白纱裙的姑娘在散步。由于背对着伊卡，他也不敢隔河而呼。于是准备顺着河道弯过去，路程有点远。伊卡心里很兴奋！终于走过去了，但在此一片茂密的青草地上却不见了姑娘的芳影。他四下搜索，最后叹了口气仰面倒在柔软的草地上休息。本来是靠着大树坡躺下的，突然觉得有东西在眼前飘荡。是白色的纱裙！他一下子翻坐起来，转到树的另一面不由得惊呆了。姑娘睡着的姿态无比悠闲美好，那柔软的红唇鲜艳欲滴，娇艳的面庞如同初绽的玫瑰……不是蔷薇！他一怔，原来看错了，不是令他魂牵梦绕的心爱蔷薇姑娘！他舒了口气转身刚走一步，却被叫住了。
        “你是谁？”声音冷傲却显得低沉。大概是躺着发声的缘故。伊卡无奈地转过身来，彼此都从眼中流露出了欣赏的悦色。“你好，我叫伊卡，打扰了你的清梦十分抱歉。我看到这边水清草茂……”他看到她笑了起来，于是没再说下去，跟着笑了。“你好，我叫梅丽丝，是哈蕊丝的表姐。来自法国，初次造访贵地。”她冷静而礼貌地陈述道。作为回应，研修国际经典礼仪的大主教赫然拿出了看家本领。他微微脱帽，单手叉腰点头微笑示意。这姿态如行云流水，家常便饭，却震惊了梅丽丝的芳心。她是学古典舞的，所以对此也懂一点。但从中看到一个男士的成熟优雅魅力时，她好像明白此行母亲告诫的话语了:那就是穷地方也有达官绅士。
         这是一次美妙的邂逅，富于美妙的谈话。他们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谈得很愉快。抛弃了那些虚无浮华的谈话技巧，他们觉得获得了久违的简单的快乐。分别时梅丽丝望着他的眼睛说:“我还在这里，直到明天。”天，这句话不知又产生了什么魔咒，伊卡回家的路上只知道明天他的安琪儿就要远离家乡，远离此地，从此远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