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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峰寺

 “常熟老地标”之九——

                                三峰 寺

    长啸一声山鸣谷应,

    举头四望海阔天空。

    这是常熟三峰寺寺门口的对联。据说,南通狼山等寺庙中也有这样一副对联,但我总觉得,这副对联放在三峰寺寺前,最能引起人们的共鸣。

    这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太有气势了。那三峰寺,地处虞山北麓的中峰山腰,两边巍然屹立的乌目峰、龙母峰既是寺山的背依,又向寺的两翼伸展。寺门前的视野,就显得格外壮阔:近处,是万松林的浩荡苍翠,风过处松涛滚滚,绿浪捲涌;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平畴,直与云天相接。虽然万松林在日伪时期被砍伐殆尽,但如今寺前林木繁盛,也蔚为壮观了。寺因地处三座山峰之中,又常年高树葱郁,林泉清冽,清康熙皇帝特御书题额“三峰清凉禅寺”,寺名就此一锤定音。

    三峰寺的规模,旧时在常熟各寺庙中是最大的了。全盛时共有三门、七殿、四阁、十六堂、两亭两楼一轩、五房五院一庄。共计寺屋一千多间,斋田一千七百亩,常住和尚及四方参学僧侣千余人。还有分布在常熟各地的诸如小云栖寺、白雀寺、智林寺、长寿庵、猛将堂等十五处寺庙,也都是三峰寺的属院。当年的三峰寺,梵宫林立,殿宇连云,可真是十方常住的吴越一大丛林。

    但它的始建年代却无有记载。唐代那位写《题破山寺后禅院》的诗人常建,曾另有一首《三峰》诗,可诗中对寺的确立,也语焉不详。不过在明末清初时,三峰寺在佛家教内却名声大震。当然,近代因寺中走出了一位乌目山僧,还被映上了一层革命色彩。

    这位被梁启超誉为“中国佛教界之第一流人物”的乌目山僧黄宗仰,清末民初在上海一带,与同盟会元老章太炎、蔡元培等革命志士一起,积极鼓吹革命,投身反清斗争,并直接为孙中山募资捐款。其“革命诗僧”的名气享誉海内外。不过黄宗仰出道前在三峰寺,从16岁剃度,到20岁离开,只耽了短短的四年多时间,除在48岁时曾回过一趟虞山外,其他时间,直到57岁圆寂南京棲霞寺,再无回到三峰寺。所以,黄宗仰的政治活动其实与三峰寺没有关联。

    但明末清初的那场常熟三峰寺与宁波天童寺的佛教宗派大论争,不但跨越了两个朝代,还震动天庭,惊动清朝四个皇帝的直接参与,在中国历史上,就称得上绝无仅有了。

    与破山兴福寺在佛教宗派传承上的宽容相反,三峰寺对佛教宗派的教义之争,那严谨的态度也是古今少有的。当时开法并主持三峰寺的和尚叫汉月法藏,是一位“穷究”临济宗的高僧。而临济宗是大乘教禅宗一派内的五支分宗之一。汉月和尚在明末的天启四年(1624年),为厘清临济宗的源流宗旨,特拜临济第十三世密云圆悟法师为师。并由密云圆悟提升汉月为临济宗承嗣宗师。但汉月在升为宗师以后,对临济宗探源溯宗的研究并末停止,提出了自己新的见解,并著《五宗原》对禅宗的五家分宗进行详细解析。这下惹恼了密云圆悟及其门下的众多信徒,他们纷纷对汉月的“离宗叛师”行为进行批判。那时,临济宗奉宁波天童寺为最高祖庭,时人就将临济宗两派的争论称为“天童与三峰之争”。

    按理来说,佛教一宗派之下一分支内的论争,掀不起大浪。汉月和密云对争论也仅仅局限在临济宗的内部范围,但在两位高僧圆寂以后,由于他们各自门徒的互不相让,特别是社会上文人士大夫的介入,就使论争的性质升级了。

    先是“东南文宗”钱谦益应天童派之请,作铭攻击汉月的“三峰之禅”与“西国之教”一样,是当世“为孽”,继而其他文人提出相反意见。明末清初号称三大思想家之一的黄宗羲、书画大家董其昌、著名谏官熊开元(后皈依佛教)纷纷作铭作碑,为汉月的三峰派张目。一个佛教宗派分支的教义纷争,竟然让原来一潭静水的文人士林圈内也搅起不小波澜,这不由不引起清朝统治者的注意,于是,连四代皇帝也捲了进来,支持和反对的旨意互逆。甚至发生了皇帝老子下令查封三峰寺院,皇帝儿子又下令启封三峰寺院的罕见世事。

    清朝入关以后的第一个皇帝顺治,“览三峰抗天童老人之书,雷霆赫然,斥(三峰)为跋扈之夫”。但顺治皇帝的儿子康熙皇帝却在南巡时有意平反,特赐御书“三峰清凉禅寺” 匾额,并在数年后又追谥汉月为镜通禅师。到了雍正皇帝即位,又风云突变,皇帝亲自写出《拣魔辨异录》八卷,把汉月门徒说成是“魔异”,削尽支派,封门三峰,撤去钟板,不许说法。孰料到第四个皇帝乾隆,在汉月再传弟子硕揆和尚的冒死奏请下,经详查后又下旨启封三峰寺门,令硕揆和尚重返三峰寺任主持。于是三峰寺起死回生。

    其实清朝皇帝对汉月三峰的如此重视并三反四复,说穿了都是有其政治目的的。这是因为汉月一系在清朝初期的弟子们中,有许多是曾经反对清朝统治的明朝遗民,他们的活动对于清王朝的稳固有着很大的影响。清朝历代皇帝对三峰宗派的不同态度,不过是他们轮番使用或打压或笼络的不同手段罢了。

    所以,即使过去了一二百年,到了清朝末年,时为两朝帝师的翁同龢,仍对当年的汉月和尚,投以尊敬的目光。

    三峰寺内,有一副楹联比寺门口的那副对联还要流传久远。这就是翁同龢撰写的对联:

     丈室重开,且莫论有宋元明,见在已经沧海劫;

     汉公一去,犹喜得老师翁赵,相逢同看大江云。

    这副楹联撰写的时间是清朝同治十二年(1873年),在京做官的翁同龢扶母柩回常熟,在家乡逗留其间他常去三峰寺,和他的方外老友药龛和尚品茗闲话。药龛是汉月和尚再传弟子硕揆的第九代法嗣,也是一位有道高僧。当时寺里的方丈室松演堂(一说寂照堂)在太平天国期间毁于兵火,在药龛的主持下重建。上梁前夕,翁同龢和常熟城北旧山楼主人,大藏书家赵宗建应邀夜宿三峰寺,约好第二天登高观日出。药龛乘机请翁同龢题记,写下了这副沧桑情浓的对联。

    云淡风轻,谈笑无拘,是这副对联的字面意象,但如了解三峰寺的历史,就会闻到字里行间仍有硝烟散去后的缕缕余味。方丈室的重开,历经了沧海桑田大变迁的劫难。这大劫难历经宋、元、明三朝,唯独没有提到清朝,事实上清朝皇帝的直接干预,恰恰是最刻骨铭心的劫难,但翁同龢在对联中回避了,可见也是心有余悸。不过他对汉月法藏的敬仰,从“汉公”一词中可以看出,汉月逝于明崇祯八年(1635年),“一去”已有二百三十多年,但他们三人仍记念着他。翁同龢将药龛称作“老师”,三个人在三峰寺门前,“相逢同看大江云”,这“大江云”既是自然景观,何尝又不是政治风云?

    历史从来不停住脚步。翁同龢在当时说三峰寺“见在已经沧海劫”,似乎从此天下太平,再无劫难了。但一查资料就知道,就在他们“犹喜得老师翁赵”相逢题联的那一年,乌目山僧黄宗仰刚出世八岁,三十多年以后,这位从三峰寺走出的革命诗僧,就帮助革命党人,把延续了三百多年的清王朝,延续了二千多年的整个封建社会,彻底翻了个个,这对那些封建遗老来说,难道不是最大的劫难?再有,三峰寺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被毁,全盛时期的一千多间寺屋,竟然全部夷为平地,片瓦无存,除了山门前原有的两棵梓桐树尚存外,简直找不到曾有庙宇的痕迹。当年雍正皇帝的“雷霆震怒”,也不过是封了寺门,撤了晨钟暮鼓的“钟板”,相比之下,上世纪的三峰寺难道不又经一场沧海劫么?

    幸好有英明党的拨乱反正。进入新世纪的第一年——2001年,常熟市政府决定,三峰寺在原址上重建,到2006年竣工。新落成的三峰寺占地50亩,建筑面积36000平方米。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新建的气势宏伟的大雄宝殿,它的木结构全部用材红木。尤其是殿内66根大柱,径粗80厘米,最高16米,全部是整根的花梨原木。当时为了把这一根根巨木运上山腰,特地从山脚到半山,填削成一道平缓的斜坡,再用强力捲扬机把整根巨木一寸一寸硬拖到寺基上。如果汉月和尚再世,看到也要咋舌了。

    有人说,如今的三峰寺,可以“见在已经沧海劫”了。那,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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