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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访谈|常熟UWC副校长李萍:常熟UWC为什么独一无二、不可复制?

在半个多世纪前,有一所特别的学校,它反思两次世界大战的灾难,为寻求人类的和平和可持续发展而诞生,希望通过教育,联合不同的国家、民族和文化,从而促进世界和平与可持续发展。它就是被哈佛大学教育学院列入21世纪国际教育十大典范的传奇高中,是创建于1962年的世界联合学院(UWC)。

UWC国际委员会名誉主席、已故南非前总统纳尔逊 · 曼德拉称:“UWC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它胸怀整个世界。它独一无二,非常清楚自己的责任。”它以这样的特质影响和成就了一批批年轻人,改变了年轻人的人生轨迹,被学生们称之为:是一间永远毕不了业的学校。

12月,国际学校在线走进中国常熟世界联合学院(常熟UWC)的校园,倾听常熟UWC副校长,资深UWC人李萍老师讲述自己与这所传奇学校的情缘。

01

一场让人不敢奢望成功的面试

1994年底,因为家庭团聚的原因,李萍带着九岁的女儿,离开工作和生活了17年的厦门大学校园,迁居香港。不会英文、不会粤语、不会写繁体字,三重障碍让许多内陆新移民在香港立足困难重重,李萍也一样。一次偶然的机会,有人鼓励她去一所刚建立的大学预科学院:香港李宝椿联合世界书院(香港UWC)试试,这是全香港唯一一所开设IB课程且要求用普通话教授中文课的学校。

李萍清楚地记得,她用“让人不敢有任何成功的奢望”来形容那一次的面试。

儒雅而矜持的英国人校长Mr. Blair Forster通过翻译老师的中英文互译约谈了她三十多分钟。李萍先是一股脑背完了前一天晚上临时记住的几句英文自我介绍,之后便干瞪眼等着从翻译老师处听到校长的提问,包括问及在厦门大学的教学经历,问及十多年担任班主任和带领大学生课外活动工作经验等等。

次日,李萍意外收到了这所IB学校的录用,正式加入UWC社区,并且在这所面朝长年绿树成荫的马鞍山,侧依宁静的海星湾的美丽校园里,一待就是20年。

此后几年,李萍曾带着疑惑询问过校长:当初何来勇气在国际学校聘用一位英文零基础,不识粤语,也不会写繁体字的应聘者?显然太过冒险!破格招收她入职的校长Mr. Blair Forster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们需要的是一名中文母语课程的教师而不是英文老师。你的个人简历和面试的表现,让我有信心给你一年的尝试期。我就是感觉到你会是一个很好的UWC老师!

时至今日,李萍依旧非常庆幸遇到这样带有坚定自信的UWC校长,给了她沉实的鼓舞和信任。随后的UWC生活中,充满了各种挑战和不确定性,但也满是未知和惊喜。李萍将之称为“一项值得她付出此生的事业”,进入UWC实在是一份“命运的眷顾”。

02

UWC:教育的力量

在李萍的教育生涯中,有两个人对她影响深远,一位是众所周知的散尽家财、“宁可卖大厦,也要办厦大”的校主陈嘉庚,一位是UWC创始人德国教育家Kurt Hahn博士。

犹太裔的Kurt Hahn博士,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备受迫害,他希望将二战后冲突地区的年轻人聚集起来,立志通过推行一种注重分享、合作与理解的教育,培养推动和平的使者。

怀着这样的初衷,1962年,Kurt Hahn博士在英国的威尔士创办了第一所世界联合学院——大西洋世界联合学院。

此后半个多世纪里,UWC在全球成立了18所院校,证明了其强大的生命力和在全球范围的认可度。其中就包括了诞生于1992年的香港李宝椿联合世界书院和创建于2015年的中国常熟世界联合学院。

李萍作为香港新移民,有幸于1995年的那一个夏日,得以认识了Kurt Hahn博士开创的这场持续至今、旷日持久的国际教育事业。此后27年的UWC从教史,让她从内陆公立教育走向国际化教育领域,路更宽,眼界更开阔。

2022年,将是李萍在教师岗位上任职40年,在学校里,她有着很多身份:常熟UWC副校长、中国文化项目总监、虞山书院院长,但所有熟悉她的人都只喜欢称呼她“李老师”。她说,这才是她毕生最中意的身份,是她40年不变的初心。

2015年夏天,她毅然放弃了生活20年的香港以及与四世同堂的老少家人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受聘来到陌生的小城常熟,开启她在内陆UWC的新征程,她说:这一次是她主动选择了命运,很庆幸深受UWC理念影响的家人对此也非常支持。

对于李萍和家人而言,UWC的精神显然已经深入血液。

03

独一无二的常熟UWC

天时地利人和的建校史

常熟UWC的诞生充满曲折,但也最能体现UWC的影响力和UWC人的特质。

2000年,常熟UWC的董事会主席王嘉鹏从挪威UWC毕业,拖着两个行李箱、拄着双拐、口袋只有200美元的王嘉鹏对校长Tony Macoun说:“我想在中国创立一个UWC,可不可以得到你的支持?”

从一无所有建立一所学校,困难可想而知,但Tony Macoun校长欣然答应了王嘉鹏。在UWC,没有什么不可能,没有什么应该被否定,UWC就是一个充满未知和挑战,不断创造奇迹和可能的地方。

由于各种原因,王嘉鹏在宁夏和北京顺义的选址建校都未能成功。

这时,加拿大皮尔逊UWC的校长建议他去苏州看看。自80年代起,加拿大UWC每年在苏州有一个全额奖学金的名额,苏州是中国派往加拿大UWC学生最多的城市。

因为了解,政府、教育界以及学生家长对UWC有着深深的认同感和天然的亲近感,UWC在中国的建校工作变得逐渐顺利。2015年,常熟UWC在昆承湖畔的一座小岛上诞生了,开学典礼上,UWC现任主席、约旦努尔王后专程前来剪彩,无数UWC人送来祝贺。

谈到这段建校史,李萍感慨,UWC在常熟的建校是天时、地利、人和。而最终的理想成就为现实,无疑得助于UWC毕业生15年不屈不挠,坚持不懈的努力。

刻意追求的生源多样化

首届开学,常熟UWC迎来了54个国家的学生,校园风貌无异于“小联合国”,2019年,校园里有来自101个国家的学生,正如人们笑言:一天跟一个国家学生吃饭,100天都不带重样的。

而这样的多样化,是UWC坚持在全球选拔生源所刻意追求和营造的。

UWC在全球155个国家和地区成立了由校友组成的UWC国家选拔委员会。每年,国家选拔委员会负责选拔自己国家和地区报考UWC世界联合学院的高中生,将合适的学生,根据学生志愿送往世界各地18所UWC世界联合学院。

在常熟UWC,除中国学生外,每个国家的学生一般不超过3名,学生之间差异明显,但又都具有符合UWC价值观的特质。

UWC的选拔并不关注学生的家庭背景、社会地位。因此,在常熟UWC的校园里,既有家庭条件非常优渥的学生,也有来自非洲贫民窟、中东交战区、中国农民工子弟、大凉山彝族、西藏阿坝州、广西壮族乡村女童、贫困县留守儿童以及每年由残联推荐来的孩子们......他们被录取后,接受校方提供助学金,在常熟UWC接受优质的国际化教育。

其中,令李萍难忘的是一位创校之年来自北京蒲公英学校的农民工子弟的男孩,他提交的第一份作业让李老师大为吃惊:三、四百字的篇幅,不仅没有段落,就连标点符号的使用也不规范。

但李老师告诉我们,这个孩子身上非常具有UWC的特质,特别开放、诚恳;朴实、好学,他敞开自己向身边所有的室友、同学、老师寻求各种帮助,大家也都给予力所能及的无私援助。最后,在自己的努力之下,他拿着全额奖学金去了美国上大学。这不仅改变了这个孩子,也改变了这个家庭的命运。类似的学生,在UWC的校园里逐年增多。

即使在疫情之下,常熟UWC也坚持招收来自台湾、香港,以及西南地区少数民族学区的学生,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保持着学校的多样性。

充满矛盾与挑战

学生来自五大洲四大洋,不同国家的室友,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生活、学习习惯以及课堂上老师不同口音的英语,都需要学生去适应。

一个完全陌生而又多样化的环境,有太多的矛盾和冲突需要适应和磨合,对初入UWC的学生而言,生存似乎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这样的挑战,不仅学生,身为老师的李萍也曾经历。

20多年前,英语零基础的李老师走进香港UWC的校园,在满眼、满耳都是英语的校园里,待人处事无一不难。她曾要求英国籍的语言系主任,将所有的中国文学班级都交给她,以换走自己糟糕的英文难以应对的外国学生初级汉语课,系主任一口回绝,并告诉了她一个后来耳熟能详的短语,叫做“Personal Challenge”。

此后,李萍在每天推门上班就觉着心里沉甸甸的巨大压力中,日日挑灯备课,认真完成每一项工作,上好每一堂课,步履坚定一步步勇敢地走出自己的舒适圈。

那时,李萍最喜欢、最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站在学校教学楼中间的露天小院子中,环顾长年悬挂在墙面上的两句UWC创校人Kurt Hahn先生的名言:There is more in you than you think(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强大);Your disability is your opportunity. (你的不足正是你的机会)。

对她而言,这是一份直击人心、异常新鲜、笃实而有力的激励,每每读之, 一种感悟和自信便由心底涌动而出。

在矛盾与挑战自我中,李萍成为了一位拥有IBDP七门中文课程资深的专业教学经验的中文老师、IBO认证的资深考官和教师培训官,在中文国际教育教学领域里,为自己赢得了极高的威望。

独具特色的中文课程

来到常熟UWC,李萍坚定不移地贯彻推动校方确立的“中国语言与文化的学习(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 Learning)” 三大建校支柱之首。不论背景、文化、宗教、民族,凡是加入常熟UWC,所有学生都需要学习中文课。

在这所学校,中文课程不是兴趣的选择,而是一门必修课。学校开设了从初级汉语到母语纯文学全覆盖的七门中文课程,供不同中文基础学生选择。这样的重视程度在国际化学校并不多见。

在李萍眼中,外语固然是国际通用的一把钥匙,但走向世界是为了给世界注入一份靓丽的中国色彩,为创建一个更和平和持续发展的大同世界,发挥中国人的作用,做出中国人切实的贡献。

她说UWC犹如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世界民族之林,其中有着各种各样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同树种,各自展现美丽姿态。其中应该有来自中国的挺拔的香樟,那是中国孩子的形象写照。

除了中文课程之外,各式各样的中国特色活动,特别是一些濒临失传的技艺,或是世界级、国家级非物质或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探究和学习,都被融入到学校的知行课外活动之中来,例如舞狮、舞龙、苏州昆曲、虞山古琴、常熟花边、白茆山歌、苏州园林、中国运河苏州段等等,对UWC的师生们而言,都已不再陌生。在虞山书院的教室里,我们还看到了一些中外学生个人探究项目的成果展示,有关于中国传统建筑斗拱、榫卯的研究资料和作品,外国同学们将它称为“中国乐高”。

李萍认为,中国文化是这所落户在中国江南的 UWC 所应具备的独到特色,这是确保每一位在校的外国同学都能在两年时间中,最大程度接触和学习到中国知识;是每一位在校的中国学生,作为中国国家理事会选拔(送)进入UWC,培养他们去承担起在国际舞台上扮演好中国文化青年推广使者的角色。

“铁粉”的家长群体

第一次“遇见”李萍,是在一个UWC校友家长的自媒体直播中,李萍受邀为近五百位家长讲解常熟UWC的教育,收获了1.4万个点赞。

在香港UWC工作20年,李萍说几乎没和学生家长有太多的接触,唯一接到过的一次,是一位家长对儿子中文课程选择母语还是二语打来的干预诉求电话。这位母亲希望儿子中文就选二语,以此获取更高的分数,儿子则表示想要尝试母语,家长的求助并没有从李老师这里得到她满意的答复,李老师只是告诉她,“这是你儿子的事情,应该由他来做决定”。

来到常熟UWC,李萍坦言中国内陆的家长文化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强大力量,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

一方面,有些中国家长习惯过度“插手”孩子的生活和学习,而这显然与UWC所倡导的理念和价值观不符。在常熟UWC建校初期,家长也曾提出像其他国际学校一样建立家委会,但常熟UWC的学生来自世界各地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公平起见,组建家委会并不现实。

但李萍告诉我们,学校在学生的生活管理方面做出了很多的努力,UWC作为全住宿学校,推行建立的生活导师制是独一无二的,行之有效的。每6-8个学生便会有一个同时担任课程教学的老师作为生活导师,同时还设有楼长,与学生同住宿舍楼。零距离地从学业、身心健康、课外活动等等各方面,全方位地对学生给予指导和实行监护职责。

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中国家长在关注国际教育的过程中观念转变、视野更广、格局更高,在很多方面给予了学校无私且热诚的支持和帮助。许多的家长因为帮着孩子做选择而积极主动地了解UWC理念,因为共同的价值取向、因为认知而靠近,成了UWC精神和理念的坚定而热切的追随者、UWC社区成员和常熟UWC的“铁粉”,成了UWC价值观和理念的传播者。

2020年毕业季,一位家长用“没有毕业,只有毕生”形容儿子在UWC的三年经历。他说“UWC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你过往的优秀因UWC的青春淬炼而更加卓越,你过往的成长不足、努力不够也会因UWC三年岁月的历练而找到未来的成长空间,发现真正的自己,仰望星空、脚踏实地与这个世界连接”。

04

常熟UWC的双重责任

从常熟UWC开办的第一天起,它就肩负作为UWC社区和中国常熟社区成员的双重使命和职责,与常熟、苏州血脉相连、紧密相关。

成立6年,常熟UWC牵线搭桥,促成了常熟市与德国弗莱堡市及挪威的利勒桑市建立友好城市;发挥自己的教育影响力,与高新区联合推动“UWC+”项目建设,致力于通过推动对外交流、教育影响、招才引智、社区联动;成立虞山书院,致力于中国文化的传承、创新与国际交流。

作为虞山书院的院长,李萍希望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引进来、走出去,不遗余力地帮助常熟这座城市更好地发展,她曾在一次教育论坛上表示要“植根沃土,积极引入,培育世界之林;认识常熟,了解中国,让世界爱上常熟;走出校园,努力输出,奉献不遗余力;取之于民,得益地方,反哺社区”。

05

结语

至2022年,李萍任教40年,从厦门大学到UWC,她找到了值得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UWC走过60年,不遗余力地引导年轻人,发现真正的自己,关注他人、社区和世界,践行UWC“通过教育,联合不同的国家、民族和文化,从而促进世界和平与可持续发展。”的教育使命。李萍老师,也是承受UWC阳光雨露成长起来的一位国际教育从业者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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