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的礼拜

佛罗伦萨画家多米尼科，基朗达约 ( Domenico Ghirlandaio, 1449~ 1494)生活的时代，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正从早期向盛期迈进，基朗达约属于其中的过渡性人物。对一个艺术家来说，居于艺术史的过渡位置总是不幸的，“承前启后”不过是艺术史家们安抚性的溢美之词，更多的时候，继之而来的后代的光辉只会令他黯然失色，就像基朗达约，单单米开朗基罗这个学生的存在就足以让他在趋炎附势的艺术史中变得可有可无。

13世纪80年代，基朗达约和他的作坊在佛罗伦萨圣三一教堂为银行家弗朗西斯科·萨塞蒂家族基地的礼拜堂做了一系列装饰，基朗达约绘制了其中最重要的祭坛画《牧羊人的礼拜》它安置在圣坛之上，圣坛两侧的背墙上分别是委托人夫妇的肖像，他们跪拜在地上，面对着圣坛，就是说，中心面板上的场景他们的行为有着某种联动关系。基朗达约建立了一个仿三联的结构，委托人夫妇既是求祷者，也是画心叙事的目击者或见证人。刻写在两个委托人基座上的日期 “A.D.MCCCCLXXX.[X]XV DECEMBRIS”（1480年12月25日）有可能是礼拜堂被祝圣的时间，也有可能是委托合同签订的时间。

中心板的牧羊人群像以及婴儿耶稣身下的禾束，显示象征意义的物品除花朵以外，还有象征耶稣受难的金翅雀，金翅雀旁边有几个小石块：在意大利文中，“Sassetii” 有“小石块”的意思。

基朗达约在左侧背景的山坡上也再现了天使告知牧羊人消息的场景，在山道上则是东方三博士来拜的队列。玛利亚身边的若瑟似乎被天使的声音所吸引，转身抬头看着天上。基朗达约在牧羊人的形象中嵌入了一个“叙说”：位置靠前的那位牧羊人是基朗达约的自画像，他伸出左手指着地上的婴儿耶稣，右手回指着自己，头部左转看着画外，那正好是委托人萨塞蒂所在的方位，他似乎在告诉委托人(也是在告诉观画者）：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救主；你看，是“我”为你（们）画了救主。这种有点自夸意味的“自我指认”不只出现在这里，在古典式画框的顶部，有一行拉丁铭文："IPSUM QUEM GENUIT ADORAVIT MARIA”，意即 “敬拜玛利亚的人”，似乎也在暗指画家自己。

当然，这件作品更为人称道的是它无所不在的古典趣味：古罗马凯旋门、古典的大理石柱、更像古罗马石棺的马厩，还有刻写在它们上面的拉丁铭文。例如，凯旋门上的铭文显示这个凯旋门是献给罗马“三头执政”时期的庞培将军的；有一个柱头上的罗马数字(MCCCCLXXXV）标示了祭坛画的完成时间：1485年。但更具意义的是石棺上的铭文："ENSE CADENS SOLYMO POMPEI FULVI AUGUR NUMEN AIT QUAE ME CONTEG URNA DABIT"。这说的是庞培的占卜师弗拉维乌斯的故事，他在耶路撒冷受伤临死之际说：神将从掩埋我的棺盖中生出。所以，这又是一个异教先知对基督降临的预言。石棺上的铭文也显示了异教罗马和耶路撒冷的关系，这个关系在画面背景的城市风光中有进一步的揭示：背景深处靠右的城市是耶路撒冷，靠近中景的城市是号称“第二耶路撒冷” 的罗马，它表明的与其说是基督教对异教的胜利，还不如说是异教的能量和信仰的热情的结合，这是贯穿整个礼拜堂装饰的基本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