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美学——青

青，东方色也

中国古代社会中存在五正色，即青、赤、黄、白、黑，也被称为中国的五原色，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符号之一，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之中，五正色染透了中华文明。青色，乃五正色之首，东方之色。《周礼·考工记》中记载：“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白，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又《说文解字》中记载：“青，东方色也。”

宋官窑青釉贯耳扁瓶  

故宫博物院藏

宋 临汝窑青釉盖碗

故宫博物馆藏

青色历来受到古人喜爱。庄子《逍遥游》中的鲲鹏“背负青天，今将图南”。《汉书·礼乐制》“忽乘青玄，熙事备成。”言之远神礼毕，忽登青天而去。再到李白之《蜀道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文天祥《五色赋记》之《青赋》：“帝子之巫阳，远山过雨；王孙之别南浦，芳草连天。”

青色所传达出的冷静、柔和、安详、深沉、朴素的色彩感受，符合儒道释三家思想对传统审美的现实需要。中国人对青色的喜爱，挥洒在笔墨之间，凝固在瓷器之中，表达了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美好愿望，彰显出东方审美中含蓄、冷静、典雅的精神特质。

宋 景德镇窑青白釉花口杯 

上海博物馆藏

青，东方物也

东汉中晚期，成熟的青瓷在浙江上虞一带出现，自然中的雨后远山之色自此被人们移植到琐碎平常的日子当中。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战乱不断，王朝频迭，青瓷的制作却一直从未间断。至唐代，饮茶风尚的兴盛造就了秘色瓷的盛世，陆龟蒙有诗《秘色瓷器》云：“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法门寺地宫秘色瓷器的出土向世人展现了跨越千年的“千峰翠色”；到了宋代，北宋官窑、南宋官窑、汝窑、龙泉窑等窑口竞相争辉，青瓷大发展的时代已经到来，此时的朝鲜半岛也出现了“高丽青瓷”。

宋 龙泉窑青釉刻莲瓣纹洗 

故宫博物院藏 

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浅碗  

故宫博物院藏

传说宋徽宗曾说：“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从此，雨过天晴之色似乎就成为了青瓷的专属。这些釉色由青黄至青绿之间的青瓷，纯净如冰，温润似玉，如一朵朵盛开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遗世独立于纷乱之中。北宋亡，南宋立，杭州城内的官窑与南方龙泉窑共同发展，制瓷工艺进一步创新，烧造出粉青和梅子青釉，莹润如玉，与造型古朴典雅的器类浑然天成，代表着青瓷生产技艺的巅峰水平。公元1279年，厓山海战后，南宋灭，其后元朝建立，青瓷的制作依然延续。在多元文化的交相辉映下，龙泉窑创烧出许多新器类，充满了海纳百川的泱泱大气，成为中国古代青瓷装饰艺术的集大成者。直到明早期，龙泉窑仍然兴盛，其青瓷釉色青碧透澈，制作精良。

南宋 龙泉窑青釉罐  

上海博物馆藏

宋 龙泉窑青釉三足炉  

故宫博物院藏

源于自然的青翠色自揉入瓷器那天起，便如同从大自然中生长出来一般，拥有了无限的生命力。青瓷，充满了中国独特的传统美学意蕴，对“青”的遵循，更多地是对美的追求与美的自觉。

清人蓝浦在其著《景德镇陶录》中细数青瓷之历史：“自古陶重青品，晋曰缥瓷，唐曰千峰翠色，柴周曰雨过天青，吴越曰秘色，其后宋器虽具诸色，而汝瓷在宋烧者淡青色，官窑、哥窑以粉青为上，东窑，龙泉其色皆青，至明秘色始绝。”

由此可见，“青”是古人历代的追寻。青色的釉，蕴含丰富的层次，青色调的浑沦中充满了细微的变化，似乎是天地间的烟雨山水，缥缥缈缈中透出的是青天、碧水、苍山、绿野。

五代青釉菱花口盘  

故宫博物院藏

宋 汝窑天青釉盘  

故宫博物院藏

庄子曰：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青瓷所呈现的内涵，取之于自然，因而呈现朴素自然的状态。这也正是中国自古以来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人文精神的体现。

唐代诗人徐夤写道：

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贡吾君。

功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

宋 耀州窑青釉刻花婴戏图碗 

故宫博物院藏

宋 青釉刻花玉壶春瓶  

故宫博物院藏

捩翠融青的美感，是青瓷所呈现的特征。这种美感，与自然息息相关，取之自然，加以人工，呈现自然。无论是唐之秘色，宋汝之天青，又或是钧窑之月白，景德镇之影青，尚青都是其主要追求。青色是人类将对自然的体会附着于青瓷之上，用艺术的形式表达青山绿水之色，苍天大地之秀。

凝望着这东方之物，如同置身于自然之中，作为审美主体的“我”与自然对象之间协调统一。釉色本身的美感，自然造化的奇妙意趣与跨越千年而来的历史接踵而至，令人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