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前后汉演义》再版感言 

石夫(白鹭) 

2013-05-30

        大型连环画套书《通俗前后汉演义》间隔二十六年之后终于再版了。看到画面清晰、印刷精良、装帧一新的盒装套书，我作为主绘者之一，首先感到高兴，其次表示祝贺。往事历历，诸多感言，难以全表，兹择要述略如下。

        在中国连环画套书中，唯有三十集《通俗前后汉演义》画出了一部完整的汉代史。该套书系统的描绘了汉代四百多年，从《巨鹿大战》到《黄巾起义》等重大历史事件和历史名人事迹典故，全面反映了大汉王朝从创建到灭亡的历史进程。这是一套有影响力的连环画作品，多年来，一直受到各方好评。套书出版后，即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第一集面世，就狂销百万册。在海外，同样引起华人的关注，远居瑞士的华侨梁某，曾在英国伦敦的华人书店中买到个别分集，赞不绝口，接连来函索购套书二部，一部自留珍藏，一部赠送亲人。这还是一部获奖的作品，1989年全国第三届连环画创作评奖中，《通俗前后汉演义》荣获文学脚本三等奖。本世纪初，连环画出现收藏热后，这套书受到广大连友的青睐与热捧，被列为 “ 十大套书 ” 之一，频现于全国各地连环画拍卖市场，价格屡创新高，有的连友将这套书戏称为 “ 标王 ” 。

        该系列首集出版于1981年4月，1985年9月出齐，历时五年之久。这是一部集体创作的作品。绘画由福建、浙江、上海三地画家共同完成。

        全套30集，我 (上海) 主绘15集，即 (九)《文帝耕田》、(十)《缇萦救父》、(十二)《金屋藏娇》、(十四)《丝路驼铃》、(十五)《绝域功罪》、(十六)《霍光辅政》、(十七)《昭君出塞》、(十八)《王莽篡汉》、(二十一)《昆阳喋血》、(二十二)《铜马皇帝》、(二十五)《马革裹尸》、(二十六)《班超定远》、(二十七)《窦宪赐死》、(二十八)《张纲毁车》、(二十九)《党锢之祸》。

         邹越非(上海)主绘6集，即(七)《大风歌》、(十一)《七国叛乱》、(十三)《边城名将》、(二十三)《得陇望蜀》(上、下)、(二十四)《京师卧虎》、(三十)《黄巾起义》。

        福建画家王耀伟、王辉、傅萌、胡振德、林容生等绘制6集，即 (一)《巨鹿大战》、(五)《乌江恨》、(六)《刘邦登基》、(八)《吕母复仇》、(二十)《绿林群英》。

        浙江画家黄小金、朱子容、徐陆林等绘制3集，即 (二)《火烧阿房》、(三)《暗10渡陈仓》、(四)《鸿沟为界》。

         脚本文字由福建与浙江 (钱婺、马立) 两地作者合作完成。

        我认为，《通俗前后汉演义》能全部顺利出版并取得成功，马力先生功不可没。马力先生是福建人民出版社一位资深老编辑，全套书由他担任责任编辑。他编辑前通读了《资治通鉴》、《汉书》、《后汉书》、《史记》等史籍，以及有关 “ 两汉 ” 问题的历史论著，列出大事年表，将套书拟为三十集。由于组织文字脚本由多人分头编写，他多次与各位作者反复探讨，逐集认真审读，对故事情节做了大量增删、裁剪、综合，不少分集曾经几度易稿。他在给我的信中写道：“ 因这套书要求事事有根据，反映历史力求准确，需参阅较多史料，而修改脚本又只有我一人才能掌握，其他同志无法代劳。”  所以，他的工作非常繁重。据我所知，有九部脚本原稿全部推翻，最后是由他一人重新编写而成的。

        在绘画合作问题上，马力先生认为：“ 前后汉 “ 因历史时间长，故事人物多，而参加创作的同志又分散，因此关于人物造型如何统一，即成为问题，另者绘画的风格也希望能接近统一。” 他邀请我和邹越非先生担纲全书人物造型与场景设计工作，他要求人物造型 “ 应以史实为依据 ” ，“ 服装道具悉按出土文物所提供，而不是过去的舞台戏服。” 他反对 “ 进行个人的任意加工 ” ，画家必须 “ 如实再现历史真实场面 ” 。绘画风格上，则强调：一，要求写实画风，不能用变型；二，人物造型要求逼真传神，个性鲜明。

        在马力先生精心协调下，该套书虽由沪闽浙三地多位画家分册绘制而成，然整体格局上还是统一的。三地画家在谐调的基础上，又有各自的个性，如用线之粗细简繁，构图之疏密虚实、场景处理、人物刻化上皆各有千秋。多而繁的战争场面被描绘得气势恢宏，轰轰烈烈，基本上达到了先生提出的 “ 如实再现历史真实 ” 之要求。

        为了让读者对古代地理形势有所了解，马力先生认真绘制了 “ 示意 ” 地图。在历史故事连环画中增附地图，这在当时尚属首创。先生不知疲劳、通宵达旦地工作着，他的头发一把一把地脱落，几乎成了秃顶，表现出忘我的敬业精神，他对连环画事业的奉献，受到大家高度评价。1986年第三届全国连环画评奖时，先生获得了 “ 连环画工作荣誉奖 ” 。 

       我于1980年11月下旬受马力先生之邀，正式加入三地画家创作团队。从始创《缇萦救父》到1984年12月完成封面画《黄巾起义》，为了这套书，前后伏案整整四年。其中最艰辛的是1983年至1984年，马力先生将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共五集脚本交给我，嘱我：“ 务必在84年12月15日之前完工 ” 。我一口承诺了，一诺千金，不完成是不行的。于是我中止了所有的社交，放弃了应有的休息，常常从深夜画到凌晨，终因劳累过度，生了一场大病。尽管如此，我还是如约交了稿。先生对此深为感动，来信道：“ 吾兄几年来，为了完成两汉套书的创作任务，不避寒暑、废寝忘餐，以至夜以继日地埋头苦干，尤其是今年，更是竭尽全力，精心绘制，艰巨劳动与坚毅的精神，更使弟感激五内，虽然，创作是为了出版工作，但私人间的情谊则是首要的。”   先生说的没错，如无彼此真诚相待，无私互助，我也决不会不顾自己身体，成为 “ 拼命三郎 ” 的。

        我主绘15集，图2284幅。在创作中，我坚持用白描画风，以细笔为主，有时粗细相兼，一般少用枯笔、皴、擦等国画写意技法。在构图上分别运用了密、疏二体，因传统连环画尚密体，故以密体为主，疏体为辅。马力乃诤友也，先生对我的 “ 密体 ” 画风表示欣赏，同时也直言提出了批评，他信中写道：“ 吾兄画风细腻，周密，传统风格十分突出，在构图上，疏密布局之时，如能再注意疏字的位置，可能效果更好。”  由于我误读了他的意思，在《金屋藏娇》、《铜马皇帝》中过度用了 “ 疏 ” ，先生又再次提出了批评：“ 先部画稿构图较为饱满，只是有的过于壅塞，最近几部似乎又走到另一极端，大有不够饱满之嫌。”  于是我又重新调整为繁密画风，其中《马革裹尸》、《班超定远》最为成功，密则繁而饱满，疏则简而空灵，密体构图中，力求绘画细腻精致；疏体构图中，力求绘画有新意，真正做到了疏密有致。马力先生看了画稿后非常满意，大为赞赏。 

        全套书中有15张封面画是我绘制的。马力先生对封面画极为重视，对此项工作抓得也很紧。他来信道：“ 很多读者对一、二、六、七集封面不满，认为画的太草率、粗糙。因此出版社要求：一，今后发稿封面，必须粗中有细，尤其是人物脸部的刻划要求清晰；二，不能太过写意，因为太写意，群众不欢迎。”  我经认真思考后，决定吸纳汉代帛画艺术，在帛上运用传统工笔重彩技法，画出一批新帛画来。封面画规定尺寸非常小，仅10.5公分*28.5公分左右，在如此小的帛上画人物众多的工笔重彩，并非易事。帛画一旦画坏，根本无法修改，搞突击，赶速度是不行的，因此我画得既小心又很慢，尤其《绝域功罪》封面，场面大，人物多到小幅绘画之极限，整整用了一个多星期才完工。我的封面画出版后，读者十分喜爱，反响热烈。马力先生很高兴，亦对色彩赞叹不已。

        连环画收藏界都知道《通俗前后汉演义》存在 “ 六大缺本 ” ，即全套书中最后六集：《马革裹尸》、《班超定远》、《窦宪赐死》、《张纲毁车》、《党锢之祸》、《黄巾起义》。关于 “六大缺本” 来龙去脉，我想谈谈我所知道的内情。84年底最后六集如期完稿后，可出版社领导却一直积压着，未能及时出版，原因有二：一，新的福建美术出版社 ( 原福建人民出版社美术编辑室改制 ) 刚成立，“ 经费十分拮据，总社只拨给五万元开办费。”  二，时正值连环画发行大滑坡，订数大减或无订数，最后六集征订很不理想。马力先生叹道：“一切全乱了套了。” 他深感不安，他明白：最后六集如果不出版，全套书就成了残本，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成了 “ 烂尾工程 ” ，这将是一大憾事。对想收集齐这套书的读者来说，简直无法交待，对作者更是无法面对。他焦虑万分，多方设法，或许搭上了海内外各种书展之便，在他不懈努力下，最后六集终于在1985年9月出齐了。可惜的是，印数很低，尤其是《党锢之祸》最低，仅2.9万册。这本书后来成了连藏 “六缺” 中的最大缺本。马力先生为此感慨道：“两汉各分集，相差悬殊，自百万余降至二万余。令人嗟叹！” 

        书是出齐了，但收齐全套却不容易，就连出版社决定参加86年 “ 香港书展 ” 时，都拿不出一整套书来。“ 当时总社两汉各分集大多残缺不能配套 ” ，幸好责编马力先生份内20套样书不肯散佚送人，于是派上了大用处。“ 一套参加香港书展，一套留给总社，二套供应在本省二城市展出陈列。”  最后仅存十套，“ 数套送非送不可的同志 ” ，二套寄海外华人珍藏，二套寄我留念，余下几套，先生写道：“ 手边应存几套做绝版样书，因估计两汉套书已不可能再版。”  果如他所料，这套作品竟长达二十六年未能再版。 

         “ 六大缺本 ” 难觅，成了收藏全这套书的最大障碍，也成了不少连友心中的深深遗憾。连友要收齐这套书不得不花巨资购买 “ 六大缺本 ” 。正因为寻找 “ 六缺 ” 极其困难，于是就出现了大量劣质的 “ 六缺 ” 盗版书，连友将此类书苦嘲为 “ 连友本 ” 。这正是连友们的无奈，也是连友们心中的酸与痛。 多年来，全国连友一直呼唤并期待着《通俗前后汉演义》套书能再版。现在吴震宇先生团队正式再版了这套书，终于实现了广大连友的殷切期盼，圆上了大家心中的一个梦。

        吴震宇先生热衷于连环画事业，为人诚恳热忱，他做书严谨慎密，一丝不苟，精益求精。他以盒装套书为主要特色，在连藏界享有盛誉。他每次见到我，总会对我说：“ 做这套书，尽量不留下遗憾。”  确实他做到了这一点。当我看到样本后，欣喜之情难抑，画稿制作精致，封面设计新颖，老版中的断线、图形缺失诸问题均得到完美修正。我认为这套书做的非常成功。我感到欣慰，相信当年所有合作者与我的心情是一样的。我得知主绘者之一邹越非先生已去世了，深感哀痛。当初我与邹先生互通信件，共同研究人物造型往事恍如昨日，我想：套书今日成功重版，对邹先生也是一种告慰吧。

        再版套书中增加了李明、项子武两位新画家作品，封面特请著名连环画家徐有武先生重新绘制。三位画家的精美佳作，使再版套书更添新风采。 最后我要衷心感谢吴震宇先生和他的团队，如果没有他们长达四年的艰苦努力，本套书是无法再版面世的。

        本书再版过程中，先后得到王家龙先生、陈纲伟先生、冯锡单先生的帮助与支持，在此一并表示谢意。

驮夫附：

马力老师当年编辑时手绘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