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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墓山与相公宫:唤起厦城怒潮的深巷警事(走读厦门)

青墓山与相公宫


厦门青墓山,与黄姓宗族有关。有诗曰:

[引]青墓山,俗传有黄姓在此牧羊得窟金巨万,谓之“青墓埋金”。

乡阛回护绕高岑,芳冢名山共古今。
却笑世人翻眼孔,爱山不及爱黄金。[1]

多金处多传奇,有文道:
青墓山距市区(思明)南路数十步。一名“紫云山”。盖斯山为殷商黄金榜所购有,故名也。山之麓,有石直峭耸立,状如烛蚋,名“通天蜡烛”。又名“石烛山”,下环伏石,形如烛碟,石蚋巍立其中。传于深更夜阑,石尖辄放光焰。于是,“耸蚋烛天”之胜誉益彰。传江夏侯周德兴,奉命毁断全国龙脉时,当夜舟进港,远睹山麓放焰。诧询其异,舟子知者告其故。周氏抵埠,遂令石匠,削毁烛尖,乃败。据云黄族子孙,因而暂衰落。语涉堪舆,未可信也。后虽经黄家雇匠泥砖补葺其缺,然终失其旧观。现犹存。[2]

“通天蜡烛”,也作“耸天蜡烛”“耸天腊灼”“耸蜡灼天”等,位列厦门二十四景之“景外景”中。

青墓石灼巷

《厦门工商业大观》成书于1932年,其时通天蜡烛“犹存”。而后城市扩张,旧日山体尽作街巷楼宇,唯留“青墓石烛巷”“青石巷”等空名。

与青墓石烛巷相连接的,有相公宫巷,因宫庙“相公宫”而名。相公宫奉祀者,为戏神雷海青。清人施鸿保《闽杂记》言:

兴泉等处,皆有唐乐工雷海青庙。在兴化者,俗呼元帅庙。……在泉州者,俗称相公庙。凡婴孩疮疖辄祷之。上元前后,香火尤盛。[3]

厦市奉祀雷海青的“相公宫”有两处:“一在庙子溪尾,即蓼花溪尾,民国期间毁;一在今文安街道附近的相公宫巷。两宫均祀唐乐师雷海青。”[4]


雷海青造像(网络)

民国十七年(1928年)3月,僻静的相公宫巷爆出涉外大事:

3月3日,厦门日领派警化装至厦门市捕韩籍黄埔生、现在泉州民团编练处任职之李箕焕、李刚、李润炳、李明斋,并开枪示威。李等为韩革命党,被搜出关于独立运动之文件。[5]

李箕焕,韩国开城人,韩“义烈团”成员。义烈团奉反日之宗旨,行暗杀之手段。1925年3月,李箕焕与其暗杀伙伴,在北京车辇胡同绞杀日本密探金达河。逃脱后,李箕焕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学成后入北伐军。再其后,受聘泉州军事厅,任职泉永民团编练处。

(李箕焕等人由泉抵厦后),为厦门日领侦悉,派台籍领事馆侦探王某,导日警6人,于2日夜12时,挟枪乔装华人,至相公宫某台籍人宅捕四李。时四李适至是访友也。李等略抵抗,为日警开枪威止。即捕至台湾公会,旋解梧桐埕日本警部,翌晨转解鼓屿日领署。时以夤夜,相公宫地僻,军警竟毫无所闻。[6]

天明消息传出,全厦愤激。各民众团体紧急集会,一面致函漳厦警备司令部和交涉署,要求转致日本领事以严重抗议;一面组织成立“厦门各界反抗日本侵略国权委员会”(简称“反日会”),推总工会、商协会、学联会等11团体负责办理。同时议决对日实行经济绝交,抵制行动随即开始。

6日海面抵制日轮时,大阪公司之开城丸自汕头抵厦,终日不得卸客货。至7日上午,日领向交署口头声称,李箕焕4人在案未解决前,绝不解赴上海。如中国方面仍不放心,或将4人移出日领署,在鼓浪屿择地另居,但加监视亦可。交署坚持须立交李等4人于中国政府核办。日领乃允与副领事及日警部长商酌,约7日答复。反日会见日领,允暂不解李等赴沪,且纳释还李等之请,形势为之一缓。且以开城丸客均华人,事前未知此事,应予登陆者,乃允客登陆,货则不许卸。[7]

数日过去,日人承诺却不见动静。10日却有日军驱逐舰,以保护日侨为旗号驶入厦港,泊于鼓浪屿后。反日会决定再作罢工示威。

14日大阪公司“凤山丸”自汕头入港,有双桨小艇潜载客登轮,为反日会纠察队捕获,焚其艇,在火中以汽船曳行海面示众。是日自厦拟赴台湾客,均未能登轮。15日“地厘丸”入口,自台湾来,已逾反日会三日限期,未得卸客货。日人搭客,由日领署电船代运登陆。又英轮“贵阳”载货中有日货海味30余件,亦被反日会扣留。双桨艇有不遵约束,于15日潜载乘客登地厘者,被海上纠察队开枪二响制止退去。[8]

相公宫巷

随后传来坏消息,李箕焕、李刚已由开城号秘密解往台湾,准备再转朝鲜。更大的风潮由此再起。

23日举行“抗日侵权、驱逐日领板田龙起”示威运动,全厦与鼓罢业一日。23晨6时起,罢工、罢市、罢海。海关、邮政、银行均停,海上交通完全断绝,静无一舟。赴漳泉轮停开,福州、南洋、港、汕、菲律宾入口五轮客货,均不得卸。午刻司令部、市党部函反日会,“罢海大不便,请变通”。即开紧急会议,通告缩短罢海时间。午后2时,海上全复工,但不得卸货。届时鼓厦及各交通复,入口轮卸客,罢市极齐,戏院酒楼均停,屠亦止,鼓屿同。[9]

日人也在磨刀霍霍:
日本战舰“大井号”于22日来厦,泊磐石炮台前。此间报纸盛传其载枪械子弹甚伙。23日罢海恢复后,大井舰派小汽艇载机关枪2挺、水兵10余名,至岛美码头,送二徒手水兵登陆,各挟铜号及打旗语用之小旗2面,至海后台湾银行登楼守望,汽艇则到岸即返。[10]

接着,双方有了肢体接触:
27日,日本大阪公司“凤山丸”自香港来厦,载货物数十件。入口后中国双桨及驳船工均不为卸客货,乃由日大井舰派汽艇2艘,船首各架机关枪一,至鼓屿西仔渡头及厦门岛美码头,载日侨及台人日警五六十人,并由日商泊原洋行备大(舟古)货艇一艘,由日人驾驶,上揭日本国旗,至“凤山丸”由日人自行卸货。旋为反日会纠察船瞥见,不知其为日人自备货艇也,驶前制止,并牵去大(舟古)。时“大井舰”所派之两武装汽艇已回舰,“凤山丸”乃以旗语告急于“大井舰”,立派二武装艇至,强力夺回大(舟古)艇,继续卸货。纠察队乃回告于反日会。水上公安局闻讯,即派汽艘1艘至海面弹压,并派武警至岛美监视。日人在“凤山丸”卸货毕,由二武装汽艇护卫至岛美码头,由日台人自行卸货,运存海关栈房,或以小车运送各处。至2时余始毕。2日艇即至提督渡头反日会纠察队汽船旁停泊,由武装水兵登艇,将纠祭队颜显富、池玉芳、王河升、陈昌盛、王富、彭玉麟、曾振海、周万雄及机师、舟子2人捕过日艇,并曳纠察队汽艇于后,驶回“大井舰”。海滩民众数千人见而大哗,群拾沙石遥掷,日艇不顾而去,群众益愤,不一时集海后滩者万余人。司令部闻报立派武装陆战队两连至海后滩,驳壳武警40人至岛美码头维持秩序;一面派楚观舰长严寿华,水上公安局长李世锐、局员陈少苍及翻译官林某,直赴“大井舰”谒舰长日比野氏,交涉释回纠察队及汽艇。日比野谓:“今日之事,缘敝舰汽艇带同敝国柏原洋行大(舟古)至凤山丸卸货,纠察队竟无故牵去大(舟古),为敝舰汽艇制止牵回;旋在岛美卸货,贵国人民复以沙石掷敝舰汽艇,该艇悬国旗及舰长旗,贵国人民既出此无礼举动,敝舰乃不得不牵纠察队汽艇来,但为顾全邦交,并无虐待。”言次,并出拾得之沙石为证。严等谓抛掷沙石系儿童所为,与纠察无涉。果有其事,敝国亦当深究。日比野谓释人艇事,本人不能作主,须电本国政府请示,24小时后答复。严等仍极力解释,日比野允商之日领,乃乘艇至日领署商之坂本龙起,严等留舰上候复。一小时后,日比野返舰,谓日领意须君等签字负责,以后不再有反日情事始能释放。严等答以本人无此权责,且即签字,以职权关系,亦不发生效力,容俟异日磋商。日比野乃再以无线电询之日领,结果允交严等带回,时已下午8时半矣。[11]

相公宫巷

鼓屿也有冲突发生:
29日,鼓屿武荣中学生在河仔墘演讲反日,二日人在侧,欲即令印捕干涉,为众所觉,欲群起殴之,日人避去。迨学生讲毕返校,则有日人十余,持挺邀之于趋马路。学生人寡,伤苏柳二生,遂奔回校,日人夺宣传队旗,逐至校门始返。武荣中学当即报告交涉署,请严重交涉。学联会定今日开会,讨论此事。[12]

29日夜,鼓屿发生武荣中学生演讲归校过日本大和俱乐部前,为日人十余持挺邀殴,伤学生苏文芳,夺去该校反日会第二宣传队队旗后,舆情益愤。交涉员拟即向日领抗议,但日领则先以学生投石先电话抗议。至30日日领又命人以宣传旗送还交署,并派警部长向武荣中学解释,谓宣传乃爱国行为,渠国决不干涉,惟当时以学生投石毁大和玻璃,致有此误会。该校力驳以学生绝无此行为,苟有之,当地有警察,当然可制止,无证之言,不能承认。30日该校学生仍出演讲,并以先一日之无备而见辱,乃整队各携自卫之具如木挺、空酒樽等而行。领团领袖法领事闻之,恐生冲突,请交署制止,交署转市党部,市党部派代表往劝止,结果学生不愿示弱,仍整队出。工部局乃派巡捕6人,持枪保护,幸终演讲无事。[13]

31日鼓浪屿工部局贴出告示,宣布奉命实行戒严:

顷准漳厦海军警备司令部函节称:现在地方时局不靖,恐有共产党徒乘机活动,厦门业已实行特别戒严,鼓浪屿应请一体办理,请即转达领事团查照等因。准此相应函请贵领袖领事查照,希即转知工部局,自即日起实行特別戒严,以维地方治安为荷。[14]

眼见事态步步扩大,官厅担忧日日加深。警备司令林国赓函请国民党市党部转函反日会,谓纠察队“多佣来之工人,智识缺乏,举动不能尽中绳墨”,要求撤销纠察队。反日会大会讨论同意撤销,以便衣调查员取代。调查员设50人,每月20元。

31日,警备司令部召开记者招待会,林国赓司令发言,要点谈及:

最近民众运动过激,每与日人发生直接之冲突。27日之禁日货艇,致日舰掳纠察队,及29日鼓屿学生演讲致生斗殴事,每为日领藉口,中国不能保护该国侨民, 交涉磋商已有头绪,辄为此等节外生枝之事件而生顿挫,今后应稍和缓,应静俟交涉结果如何。果无相当解决,再继续进行,亦无伤于事。惟所谓和缓,并非取消反日会及制止民众对日爱国运动,惟须求行动稍和缓,以避免与日人直接冲突耳。此层已得市党部之同意。[15]

撤销纠察队,便是“缓和”之一部。林国赓又宣布,李箕焕案“已由外交部向日政府及上海日领提起交涉,今后此案应移由中央解决”。由地方解决的有二件:取缔籍民携带武器;撤销厦门梧桐埕日警部。

青石巷

经过一番番艰难的交涉,4月18日,厦门交涉署致函警备司令部和市党部,宣称交涉完成:

自3月2日案发生以来,迭准贵部函请严重交涉,经先后用正式公文、严重抗议,并与日领当面谈判,或派员接洽,约有数十次之多。日领现已谅解,并允将来在日本臣民住宅内检举、或逮捕罪犯、一切自当通知中国官厅办理。惟此次肇事原因,系由住在梧桐埕之日员发生,复与一并交涉,速将梧桐埕办事人员调回,以谋根本解决,而保领土主权。兹据日领函复,关于厦门梧桐埕宿舍一事,迭准贵交涉员来函,均经阅悉。现该屋专为敝署署员及妇女小孩等之宿舍,并非警察署或警察分所,特此声明,以免误会等由。相应将此次交涉情形函达贵司令查照,并转知市党部为荷等由,准此。当经令饬市公安局派员查明,梧桐埕尚无日警机关。兹据该局长呈称,遵即派员前往调査,据复梧桐埕无日警机关,楼上现有住居日人妇女小孩等情。据此,该梧桐埕旣无日警机关,日领又允此后在日本臣民住宅检举或逮捕罪犯,当通知中国官厅办理。是本案已获根本解决。对于外人及籍民在厦不得任意随带武装一节,均已接洽妥协,嗣后再有此事发生,官厅自当负责。除知照全厦各机关外,相应函达查照。即请转致各社团,切勿再有反日举动,一切工作应即剋日回复原状,以笃邦交而免纠纷,并盼见复为荷。[16]

至此,李箕焕案不了了之,撤销日警案似了未了。民众的反日情绪却还在高涨,并向着全闽扩散。一月之中,日人军舰轮番来厦,另又有14艘战舰列队“游历”,止于崇武。而此前的2月28日有“平潭惨案”,日海军炮击海面作业渔船,无辜渔民死伤30余人;此后的5月3日有“济南惨案”,日军屠戮济南军民1.7万有余。民族情绪在闽省全境步步高涨。3月31日,厦门总商会、总工会、学联会分别成立“厦门商民对日后援会”“厦门工界反日后援会”“厦门青年团体联系会议”,受“反日会”节制。5月11日消息:

厦反日同盟执委9团体,10日宣誓就职,议决接收前“反日会”,继续抵制日货。[17]

往日的青墓山已被高楼所替代







[1]萧宝芬:《青墓》,《鹭江竹枝词》,光绪年间抄本。

[2]《厦门工商业大观》第二章名胜古迹,工商广告社1932年编印,第86页

[3]施鸿保《雷海青庙》,《闽杂记》卷5,福建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78页。

[4]《厦门市志》卷41 宗教,第二章 道教,方志出版社2004年版,第3581页。

[5]杨家骆编:《中日国际编年史详目(近代部分)》,民族文化书局1940年版,第86-88页。

[6]《厦门日领擅捕韩籍黄浦生案》,《申报》1928年3月12日。

[7]《厦门为李案对日风潮扩大》,《申报》1928年3月19日。

[8]《厦门反日风潮仍激烈》,《申报》1928年3月20日。

[9]《厦门反日形势扩大》,《申报》1928年3月24日。

[10]《厦门李案对日示威》,《申报》1928年3月30日。

[11]《厦门对日风潮益扩大》,《申报》1928年4月2日。

[12]《厦门交涉案近讯》,《申报》1928年4月5日。

[13]《厦门反日运动与交涉近势》,《申报》1928年4月7日。

[14]《厦门反日运动与交涉近势》,《申报》1928年4月7日。

[15]《厦门反日运动与交涉近势》,《申报》1928年4月7日。

[16]《厦门撤日警部交涉解决》,《申报》1928年4月23日。

[17]《反日运动弥漫全国》,《申报》1928年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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