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光绪年间,安庆城北集贤关下有一户农家,户主人名唤徐有田,徐有田家世代是耕农。
三十岁时,徐有田娶了妻子董氏。董氏是城郊佃户董大兴的独生女,自小娇生惯养,却长得姿色艳丽,令人垂涎。
董氏年方二十,比徐有田小十岁。徐有田是个老实巴交的耕农,农闲时就烧炉打铁器去买,徐有田打的镰刀锄头经久耐用,且所售价格公道良心,故而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买他的铁器。
徐有田省吃俭用,靠卖铁器攒下15两银子把董氏娶进了门。董氏家靠近城郊,自小被父母宠溺。她渴望嫁入城里过好生活,却不料父亲得病身亡,家中失去了顶梁柱。
董氏虽然貌美,富贵人家却碍于门庭悬殊,都不愿意娶她为正室,董氏又不愿意做小,故而僵持不下。正在两难之际,恰逢徐有田上门提亲,董母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董氏被迫出嫁,胸中憋着一口气。丈夫徐有田老实木讷,长得矮黑难看,虽有一双巧手,且对董氏百般疼爱,却实在不能与翩翩公子相比。成亲之后,董氏每日看着镜中自己的美貌,时常哀叹命运不公,苍天无眼。
徐家有个邻居叫王阿毛,此人是徐有田的发小,王阿毛好吃懒做,虽身在农家却不事生产,整日过着闲劳公子的生活,好在王家有些祖产钱财,否则能否吃饱饭都是问题。
王阿毛油嘴滑舌,挣钱养家没出息,在人堆里起哄打闹,或者调戏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倒是好手。
其母见他不务正业,给他娶了一个妻子马氏,马氏凶悍泼辣,王阿毛在家里老实,出门后又放荡起来,丝毫没有管束。
徐有田与王阿毛交好,时常往徐家跑,徐有田多次劝说让他改过,王阿毛每次嘴上答应,一转身却忘得一干二净。
自从董氏进门后,王阿毛往徐家跑得更勤快了,一向懒惰的王阿毛为徐有田家频频出力,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阿毛垂涎董氏貌美,几番交往观察后,察知董氏不是省油的灯,于是买来小物件投其所好,又油嘴滑舌地逗董氏开心。
徐有田常常一大早就出门,傍晚才收工回家,有时还要出门给老乡送铁器,大半夜甚至一两天才回来。
董氏对徐有田不满,王阿毛的出现让她觉得日子有些趣味。王阿毛那一张油滑的嘴像抹了蜜一般甜,董氏乐得王阿毛进门。
一来二去,王阿毛渐渐得到了董氏的芳心,二人私底下关系暧昧,暗中往来频繁。
时日一久,邻居们察觉有异,暗传风言风语,徐有田虽有所耳闻,却从不怀疑妻子出轨,也不相信发小会这样对他,只当是外人挑拨离间罢了,所以并不在意。
光绪十年(1884年)春的一天,董氏从城里吃酒回来,正巧徐有田出门送铁器未归,王阿毛又上门来了。这天董氏却有心事,一个劲儿地生闷气,王阿毛忙问董氏为何烦恼?
董氏说她在城中见到一种进口的香皂,表姐和好友都用上了,她也想买一块,却拿不出这么多钱,故而发愁。
王阿毛眼珠子一转,心中暗暗叫苦,他从来不事生产,靠着父亲留下的产业坐吃山空,钱都掌握在母亲和妻子手里,他也拿不出这笔钱来。
但他又不忍心见董氏如此为难,于是便哄董氏说他去想办法,一定帮董氏买一块香皂回来。
清代香皂盒
王阿毛回家后到处借钱,可村里有谁愿意借钱给他呢?王阿毛没有借到一分钱,耷拉着脑袋回到了家里。
他不敢去给妻子马氏要,于是趁母亲出门看病时,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钱,终于在母亲卧房里找到了一块鹰洋。
王阿毛拿着这块鹰洋去找董氏,双手递到了董氏的手心。董氏拿着这块鹰洋,心中喜不自胜,问王阿毛这块鹰洋从何而来。王阿毛说是找朋友借的。
董氏信以为真,拿着这块鹰洋去买了香皂和一些其他的东西。
王阿毛圆了董氏的香皂梦,在董氏心中的地位更高了,王阿毛出入徐家更加频繁了,俨然如出入自己家一样。王阿毛的妻子马氏虽然凶悍,却不知丈夫在外的勾当。
鹰洋
数日之后,王阿毛的母亲发现鹰洋丢失,逼问儿子把鹰洋偷去做了什么?王阿毛被母亲逼得无法,只好扯谎说把鹰洋借给了徐有田家。
王阿毛的母亲怒斥儿子无知,这块鹰洋是他们家的保命钱,怎能如此轻易借人?王阿毛的母亲对儿子与董氏的事情也有所耳闻,故认为是董氏唆使王阿毛盗银。
王母一怒之下,跑去徐有田家门口大声辱骂,把董氏骂成了青楼里的窑姐儿。王母指桑骂槐地骂了一上午,劝架的街坊听出话里有话,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董氏。
也是看热闹不怕事情大,一些人见徐有田娶了美妻,心中嫉妒眼红,也跟着起哄辱骂。董氏虽爱慕虚荣,却还知道脸面为何物,再说她从小娇生惯养,在家里从未被父母责骂过一句,如今却遭到众街坊嘲笑辱骂,又痛恨王阿毛欺骗自己,一时想不开便上吊自杀了。
徐有田在七八里外的村子送铁器,回到家时正巧撞见街坊正在辱骂董氏。徐有田愤怒不已,举起镰刀作出追砍邻居和王母的样子,这才吓退了众人。
片刻之后,徐有田进屋一看,妻子已经上吊身亡了。徐有田得知妻子因王阿毛而死,于是冲到王家大闹,并声称要杀了王阿毛为妻子报仇,又找来堂兄弟抬着尸体到王家去讨说法。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王阿毛害怕了,连忙花钱请地保出面调停,并答应出钱厚葬董氏,赔偿徐有田30两银子重新娶妻。徐有田见董氏已死,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愿意再闹下去,想就此罢休算了。
谁知王阿毛的妻子马氏不同意,马氏素来泼辣凶狠,她认为徐有田是在趁机敲诈,又加上此事是王母引起就该由王母负责,于是逼着王母到徐家拼命。王母虽然也是狠角色,却也惧怕儿媳妇马氏。
马氏逼迫婆婆,饭菜不给吃,水也不给喝,还一个劲儿地辱骂。王母被逼得无法,一怒之下竟然于半夜持刀来到徐有田家门外,她见徐家闭门不见,又不敢再回家去,竟然自刎在徐家大门口。
次日早晨,街坊们发现王母死在了徐家门口,立刻引发公愤。街坊们昨日见到徐有田持镰刀追砍街坊和王母,徐又扬言要杀死王母。如今王母被杀死在徐家门口,徐有田有杀人嫌疑。
此时又有街坊反映,王母被杀是被儿媳妇马氏逼迫所致,马氏忤逆之罪,万死难赎。街坊们于是分成两队,一队人去王阿毛家,捆缚王阿毛夫妻去见官,一队人砸开徐家大门,抓徐有田去问罪。
王阿毛见母亲自杀,又担心自己被县令斩首,惊惧之下服毒自尽。马氏吓得半死,自知难逃一死,也在丈夫自杀后上吊身亡了。
另一队街坊们冲到徐有田家时,发现徐有田已经不在家中了,四处寻找也不见下落。与此同时,地保也离奇失踪了。
三日之后,村口的河里浮出两具男尸,一具是徐有田的,一具是地保的。地保的儿子得知父亲惨死,哭着说那天清早他的父亲得知王母被杀后,曾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家门。
当时问他急匆匆要去哪里?他说他曾为徐、王两家私了此事,如今出了两起人命案,他难逃牵连,他必须去找徐有田说清楚。地保离家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想必是他约见了徐有田,二人发生争执打斗,双双跌入河里淹死了。
村里接连死了六个人,已成为一桩巨案。县令立刻赶到现场勘验,并提审了街坊又搜查了徐有田家,从徐有田家里搜出了王阿毛平日送给董氏的小物件,还有刚买来没用过几次的香皂,还有一些散碎银子。
县令根据街坊们的证词和找到的物证,对此案进行了判决:王阿毛勾搭董氏,偷来母亲私藏的一块鹰洋给董氏买香皂。王母察觉后跑去徐家辱骂董氏,董氏羞愧难当自杀。
徐有田回家后得知妻子死讯,抬尸到王家大闹。王阿毛花钱请地保私了,约定赔钱和安葬董氏了事。王阿毛之妻马氏泼辣,不愿意花这笔钱,并把怒火转到婆婆王母身上,逼着王母去和徐家拼命。
王母被逼无奈,找徐家无门可入,回家又要被羞辱,气愤之下自刎身亡。街坊得知马氏逼死婆婆,冲到王家要缉拿他们夫妻,王阿毛惊惧之下服毒自尽,马氏知道难逃一死,也上吊自杀了。
地保得知王母死后,担心牵连到自己,于是把徐有田约到河边商量。期间二人发生冲突,打斗中双双跌入河里淹死。这六条人命的案子,都因一块鹰洋而起,由于所有涉事人员均已身亡,故而不做追究。
古有“三桃杀两士”,今有“一银杀六人”,一块鹰洋银饼,引发了这起连环奇案。此案之离奇,可谓是稀世罕见。其实并非鹰洋有错,而是人有错,是人太贪太狠,这才酿出了这桩离奇的案子来。徐有田、王阿毛两家一夜之间被灭门,着实令人可叹。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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