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聊斋系列031篇《凤仙》）
这一篇人狐爱情故事里，女狐非常贤惠，躲进一面镜子里，监督着书生，逼迫他读书。直到书生高中举人后，她才从镜子里走出来，活在现实中。在女狐的督促下，书生最终考中进士，功成名就，最后当上郎官。好在，这个书生不是陈世美，一直和女狐长相厮守着，恩爱有加。
话说平乐县人刘赤水，十五岁就考进了府学里读书。因为父母早亡，无人管束，他到处游荡，以至于荒废了学业。他的家产中等偏下，却偏偏喜欢修饰打扮，卧室里装扮得相当奢华。有一天晚上，刘赤水出去赴宴，酒喝到一半，想起卧室里的蜡烛没有吹灭，就急忙赶回家里熄灭蜡烛。
到了家，忽然听到卧室里传来男女说话声，伏身凑近一看，是一对青年男女。附近有一座权贵人家荒废的庄院，里面常闹狐狸。刘赤水心知肚明，这两人是那里跑来的狐狸，就闯进去喝道：“卧榻岂容鼾睡！”吓得两人跳起来就跑了，却丢掉了一条紫色的绢裤，裤带上系着一个针线荷包。
过了一会，一名丫环从门缝里进来索要绢裤，刘赤水笑着说不能白给。丫环说送酒给他喝，刘赤水不同意，给钱，刘赤水也不要。女婢笑了笑走了。过了一会，丫环又来了，说：“我家大姑说了，东西还我，给你找一个漂亮的老婆。”刘赤水问道：“你家大姑是谁？”丫环说：“我家姓皮，大姑叫八仙，刚才那男的是她老公胡郎。二姑水仙嫁给了富川县的丁公子。三姑凤仙最漂亮。”刘赤水担心不守信用，要立马得到确信。丫环去了一会又来了，说道：“我家大姑说了：好事怎么能够仓促呢？刚才和三姑说了，反遭她的斥责，只能缓几时再说，我家不是不讲信用的人。”刘赤水把东西给了她。
一连好几天过去，没有音信。这一天傍晚，刘赤水从外面回来，关上门刚坐下，就见门自动开了，两个人抓住被子的四角，兜着一个女人，笑着说：“送新娘子来了。”放下就走了。刘赤水走近一看，女人喝醉了，酣睡未醒，长得真是花容月貌。不一会，女子醒来，叹口气说：“上了八仙的当了，我也得捉弄她一下，不能吃亏。”两人好上了。凤仙自此天天晚上来。
这一天，凤仙拿来八仙的金钗，让刘赤水藏起来。过了几天，又拿来八仙的一双绣花鞋，鞋子镶嵌着珍珠，用金线绣着花纹，非常好看。凤仙让刘赤水拿出去宣扬。刘赤水拿着绣花鞋在朋友们面前炫耀，大家争着拿钱和酒作为酬金，观看绣花鞋。从此，刘赤水把绣花鞋当做珍宝收藏了起来。
晚上，凤仙来道别，说：“姐姐为绣花鞋的事怨恨我，故意搬家到远远的地方，让我们无法相见。”刘赤水拿出鞋子让凤仙还给她。凤仙说：“她以此要挟我，还了她，正中她的计谋。”刘赤水让凤仙留下来。凤仙说：“父母远去，一家十几口都托付给胡郎照管，我不去，又得造谣生非诬赖我了。”从此后，凤仙再也没有来。
过了两年，刘赤水在路上偶遇一名女子骑着马擦肩而过，女子掀起面纱看了刘赤水一眼，刘赤水发现女人真漂亮。后面跟上来的少年问道：“这名女子漂亮吧？”刘赤水大加赞美。少年说：“那是我的妻子。姐妹三人，最漂亮的却被你得到，好福气。”刘赤水听出话中有话，询问之下，才得知这人是胡郎，女子是八仙。原来凤仙的父母回来了，他们去探望父母。刘赤水就跟着一起去了。
到了住址，拜见了岳父母，旁边站着一位少年，穿着打扮很是阔气，是二女婿丁公子。岳父说：“难得三位女婿都来了，都不是外人，叫女儿们都出来吧。”不一会，三个女儿出来了，各自挨着丈夫坐下，凤仙就坐在刘赤水的旁边。大家喝酒很尽兴，各自拿着乐器合奏了一首曲子，八仙拉着水仙跳了一支舞蹈。
这时，婢女送上来一盘水果，大家都不认识。岳父说：“这是从真腊国带来的水果，叫‘田婆罗’。”顺手抓了几颗送到丁公子面前。凤仙不满地说：“不能因为女婿们富贵不等，就厚此薄彼吧。”老父笑一笑没说话。八仙说道：“丁郎是外县人，远来是客。若论长幼，难道只有凤妹有拳头大的酸女婿吗？”因为刘赤水第一次上门，论礼节，老父应该先给刘赤水。所以凤仙才责怪父亲嫌贫爱富。八仙偏要对着说，意思论长幼的话，也轮不到刘赤水，还有大姐夫在前面。
凤仙不高兴，唱了一首《破窑》，声泪俱下。唱完就甩袖子走了，八仙说：“三妹还是这么任性。”追出去，不知道凤仙去了哪里。刘赤水觉得没面子，就告辞走了。半路上遇见凤仙坐在路边，凤仙招手让他坐在身边，说道：“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给老婆争点面子？功名富贵都在书中，你要好好努力。”然后拿出一面镜子说：“要是想见我，就在书卷里寻找，不然的话，相见遥遥无期。”
回到家中，刘赤水拿出镜子，只见镜子里出现凤仙的背影，看上去就在百步之外。刘赤水想起凤仙的话，就闭门谢客，发奋读书。有一天，刘赤水拿起镜子，发现镜子中的凤仙出现正面，脸露上出笑容，因此很珍重这面镜子。没人的时候，刘赤水常常拿出镜子，凝望着凤仙。
过了一个多月，刘赤水读书的志向淡薄了，又开始出去游玩。回到家中，拿起镜子一看，镜子里的凤仙，面容悲切，一副要哭的样子。第二天，镜子里的凤仙又成了一个背影。刘赤水明白了，又开始发奋读书。过了一个多月，镜子里的凤仙又出现正面，笑容可掬。刘赤水发现，只要荒废学业，镜子里就是背影，只要用心苦读，镜子里就是笑容。于是，刘赤水把镜子悬在面前，就像面对老师一样，自我鞭策。
就这样苦读了两年，刘赤水考中了举人。他拿过镜子一看，凤仙神采飞扬，就像站在面前一样。镜子里的凤仙忽然说道：“‘影里情郎，画中爱宠。’说的大概就是现在的情景吧。”刘赤水惊喜地回头一看，凤仙已经站在面前了。原来凤仙一直没有回去，就住在附近的山洞里，关注着刘赤水。
岳父母得知刘赤水中举的消息，带着女儿女婿们来庆贺。八仙说：“小丫头，你现在富贵了，不再怨恨我这个大媒人了吧，该把我的金钗和绣花鞋还给我了。”凤仙于是寻出来还给了八仙。大家高高兴兴地玩乐了一天，第二天就告辞走了。第二年，刘赤水考中进士。他一直和凤仙很恩爱，没有娶别的女人。直到他升任郎官后，才纳了一个小妾，生了两个儿子，延续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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