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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奇案:一根绳索,三女上吊,县令堪破谜中谜,恶妇奸僧凌迟

清朝乾隆年间,淮安府山阴县黄花岭下住着一户张姓人家。户主张鹏举淳朴和善、务农为生,二十三岁时娶了邻村赵姓女子为妻。第二年,赵氏为他诞下长子闻达,数年之后,又生下了大女儿美娟、小女儿美凤。

张家五口一应吃穿用度,皆赖鹏举耕种数亩薄田所出,小日子虽然清苦,但一家人守在一处,倒也过得幸福和美,平安顺遂。

日月穿梭,时光飞逝,转眼间张鹏举三个儿女俱已长大:哥哥闻达读书不效,早早改学木匠手艺,农忙时下地耕田,闲暇时替人维修桌椅赚钱,或制作书柜、木凳物件,到集市上换些银钱贴补家用;大妹美娟丰满结实、手脚麻利,已经能帮着父母下田劳作;唯有小妹美凤,明眸皓齿、天真浪漫,及笄之年仍受宠溺,除了针织刺绣之外,全家是不忍让她多做半点活计的。

乾隆二十一年(公元1756年)春,家境逐渐殷实起来的张鹏举,延请媒人为儿子闻达订下了一门亲事。到了入秋,鹏举在祖屋西侧建起三间精舍,以作儿子新婚之用。屋中陈设已毕,张鹏举便与媒人带上厚礼,赶到女方家中商定婚嫁日期。女方父母也都是乡野农人、平头黎庶,听闻张家赫赫扬扬盖起新房,如今又重礼求娶女儿,遂满口应承了下来。

是年腊月初六日,张家老宅与新房两处,俱是张灯结彩、喜气盈盈。张鹏举夫妇为儿子闻达、儿媳田氏操办好合之礼,自然满身喜气、乐不可支。大妹美娟忙前跑后招呼客人,欣喜终于有了嫂子;而小妹美凤,则是一袭洁净服饰,躲进新房偷闲,她满脑子都在盘算着:一定要抢在哥哥前面掀盖头,好看看新嫂子究竟有多漂亮。

当晚,亲朋故旧皆尽欢而散,新郎、新娘入了洞房。张鹏举夫妇劳累一天,很快进入梦乡。而美娟、美凤却半天不曾合眼,两姐妹躲在被窝中,偷偷夸赞新嫂子身材窈窕、模样俊美。第二天,闻达与田氏早早过门来叩谢父母,美娟、美凤也与嫂子彼此见礼。自此后,鹏举一家两户、“五口”变“六口”,好一派家兴业旺、令人称羡景象。

这田氏在美娟、美凤眼中,虽是俊俏标致,却也终究是乡野村女,不过是皮肤白皙、身段妖娆,且长着一双追魂撩人眼睛而已。田氏性情散漫、张扬健谈,嫁入张家后倒也孝敬公婆、和睦小姑,一应家务更是不落人后。

第二年夏天,山阴县境闹起了蝗灾,庄稼收成不好,张家生活也是日渐拮据。田氏见这六口之家,父子皆靠天吃饭,丈夫空有木匠手艺,在当地也仅是修桌补凳,赚不得大钱。于是,她便与丈夫商议:自己在家同公婆侍弄庄稼,让闻达到县城去寻些木匠活计,胜过一家六口,死守着几亩薄田度日。

闻达觉得田氏此话在理,况家中活计还有两个妹妹帮忙,妻子也有人做伴儿,便亲到东屋与老父商量。张鹏举也觉仅靠薄田度日不是办法,更白瞎了儿子手艺,原早就有让他进城干木匠活儿打算,只是觉得儿子、儿媳新婚燕尔,自己一直不好开口。今见儿媳有此等识见,便立劝闻达收拾行囊抓紧进城,家中诸事自有料理,无需挂怀。

数日之后,张闻达收拾行装,辞别父母与妻子田氏,便径往山阴县城而来。说来也巧,县城北门木器店正缺木匠师傅,掌柜的一见闻达捉刨、轮斧、打线、开料动作,便知他是位成手木匠,遂以每月二两纹银的价钱将其留在了店铺。张闻达不想城中竟如此好寻出路,狂喜之余,便赶紧写信向家中报喜。

且说张鹏举一家接到书信,知晓闻达在县城有了落脚之地,且工钱丰厚,俱是欢天喜地。张鹏举卖鱼卖肉,与老伴亲自置办酒席,留田氏一起吃饭。席间,田氏面有得色,在公婆跟前自夸识些大体,不扯丈夫后腿,闻达才有了今日境遇。张鹏举夫妇深以为然,也是连连夸赞儿媳孝顺、贤惠。

自此后,田氏在张家便有了些许地位,也更加卖弄贤德,每日除了勤谨侍奉公婆,便是教美娟、美凤些针织女红。新老两宅,原本相隔不远,田氏夜晚孤寂,也常常唤美娟过去聊天、作伴儿。闻达虽年余不归,却每隔三两月定会寄些银钱回家,田氏在公婆面前,更觉与有荣焉。

话说田氏的舅父曹宇曾有一子,早年家贫难养,且算命先生见小孩大耳有轮,便说他天生一副“佛爷”面孔。于是,曹宇便将七岁的曹展飞送至黄花寺剃度为僧,法号净明。

这黄花寺距离张家村庄仅五里之遥,田氏与展飞也俱不相识。皆因当日新婚喜宴上,张鹏举向田家亲友敬酒时,曹宇席间哽咽说出当年儿子出家之事,田氏才知还有个表哥在此地当了和尚。这张鹏举偏又是个极认亲的人,因此闻达在家之时,他便常常让儿子去寺院请净明到家用斋;村中凡有丧仪祭奠之事,鹏举也经常将和尚亲戚引见给街坊四邻,因此这净明与田氏便也往来密切。

一日冬残,雪花飘扬,净明在村中刘家做完送老法事,便想冒雪赶回寺院。恰巧,田氏推门清雪时望见净明路过,她哪里肯让表哥冒雪前行,遂不由分说将其拽入房中暖阁,只说稍后表哥在此安歇,她去婆婆家借宿便可。

净明也喜表妹认亲、活络,便步入房中落座。田氏遂抽身走进厨房,置办了几道菜蔬粥饭,她端饭菜上桌后想了一想,便又笑着下地取来一壶汾酒,笑着对净明说道:“今日天气甚寒,不知表哥忌不忌酒?如无禁忌与我同饮两杯如何?”净明笑道:“昔日活佛济公,连狗肉都吃,我这撞钟和尚,偏受用不得表妹几杯佳酿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呗!”

净明语罢,田氏笑得险些将酒斟在了杯外。两人遂推杯换盏,谈些家长里短、亲情故旧。酒酣面热之际,田氏方才灯下仔细端详起表哥容貌来,只见净明眼神清澈,面庞清秀,且皮肤白皙、身材高大,田氏心想:如此一等一的美男子,如何便做了和尚呢?

田氏看着看着,不由得心旌荡漾,竟将手中酒水洒在了净明身上。田氏自觉失态,赶紧起身用手来替净明擦拭。慌乱之中,两人耳鬓厮磨、四手捉对儿,光景便越发不堪起来。是夜,田氏早早关门上拴,与那净明和尚男欢女爱、一夜绸缪。

第二天,净明不待天亮,便早早起床返回了黄花寺。自此后,净明常常扮做俗人模样,晚来早走与田氏私会。平日净明不来过夜,田氏便唤大妹美娟过来作伴儿。及至揣度净明要来私会时,便独自在家,是以神鬼莫测、人人不知奸情。

话说这一日,正逢黄花寺庙会,香客云集,供品堆积如山。净明得空,拿了一篮鲜果、两只猪腿,便往田氏院中而来。进得屋中,只见田氏发髻蓬松,衣衫单薄,正在拥被小憩。净明一时间看得内心欲狂,扑上去便亲吻面颊、上下其手。

田氏顿时惊醒,一见是表哥到来,顿时心花怒放。而恰在此时,大妹美娟来送蔬菜,见嫂子并未关门便径直而入。美娟一脚刚踏进内宅门口,抬眼便望见嫂子正与一个和尚滚做一团。美娟是个未婚女子,见此情景早已吓得心惊肉跳,扔下菜筐便转身逃出屋外。

田氏、净明听见响动,赶紧起身下床,两人追至门外,才知是美娟过来送菜,不想撞破了奸情。田氏、净明四目相对,俱是叫苦不迭。到了此时,净明只想一逃了之,田氏却低头暗想主意。一番考量后,田氏抬头询问净明可有善后之策。

净明只想脚底抹油开溜,哪里还有半分计较?田氏冷笑道:“你这个和尚表哥,只知偷吃尝腥占我便宜,如今再送你一番香艳际遇,如何?”净明只道田氏挖苦自己,连连作揖赔不是。田氏低声说道:“今日被美娟撞破此事,她一个姑娘家,自然不好启齿传扬,因此我也不怕她挟制。唯有一事让我顾虑忧心,便是你我二人从此恐难再会!”

净明闻言黯然,不知计将安出,田氏又面现笑意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我分于她一杯羹,方才堵得住美娟悠悠之口,你我也能维系前情!”说罢,田氏趴在净明肩头耳语一番,净明方才如梦初醒。

当天傍晚,净明寻了仓房隐蔽处藏匿起来。田氏备下一桌酒菜,便来找美娟给她作伴儿。美娟撞破奸情后,一下午是又惊又气,想告诉父母又觉难以启齿,便一直闷闷不乐。到了晚上,美娟见田氏又来找自己作伴儿,本待厌烦不去,转念一想,不如趁机劝嫂子悬崖勒马,自己便替她保守秘密,窗户纸不捅破日子便能照常!

想到这里,美娟便下地穿衣,来陪田氏作伴儿。等进了嫂子房门,美娟才知田氏备下了一桌酒菜。到此时已推托不得,美娟便与田氏对酌起来。席间,美娟旁敲侧击、劝嫂子珍惜眼前、知节守礼,田氏只是微笑点头,频频举杯劝酒。美娟以为说到了嫂子心坎处,便也欣然举杯,劝田氏尽放宽心,只要改过自新,她必会守口如瓶。

就这样,美娟喝得大醉,田氏撤下酒桌放好铺卧,两人熄灯就寝。睡至三更时分,美娟突然感觉身上有人压了过来,睁眼一看,见一个黑影正对自己又搂又抱,上下其手。美娟一惊,望着黑影面颊便狠命抓了两把。

净明一直躲在仓房,见美娟睡熟后方才进屋欲行不轨,不想脸上却被美娟抓出了数道血痕。净明忍痛又扑美娟,仗着身强力壮,硬是将其压制得动弹不得。美娟一边拼死挣扎,一边大呼“嫂子救命”。

一旁的田氏根本没睡。这正是白天她向净明秘嘱的毒计:只要净明玷污了美娟,便不怕她再去传扬此事。此时田氏见美娟呼救,净明竟一时僵持不下,她便从床上挺身坐起。危机之中,美娟以为嫂子会施以援手,哪知田氏过来竟按住了自己双手。这下,美娟哪里还逃得出魔掌?便被净明得了手。

事毕,美娟缩于被中哭泣,净明在旁厚颜宽慰。田氏则下地点燃灯盏,掀开被子对着美娟说道:“你仔细瞧瞧这俊俏佛爷,便跟粉团般相似,也不枉你错付一场。我看倒不如结下这段良缘,大不了让他明日还俗,娶你便罢。否则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了局?”

美娟失身,正懊悔万端、自觉彷徨无路之际,猛听得田氏之言,不由得抬手偷眼看了一眼净明,见果然是个干净、俊俏和尚,不由得止住了悲声。田氏见美娟似乎回心转意,又劝了两句便转身躲进里屋,剩下净明又低声下气、甜言蜜语了一番,两人复熄灯安寝。从此后,净明常常夜间而至,与田氏、美娟俱有私情。

入秋时节,山阴董乡绅老母往生极乐世界,便请了净明师兄弟八个去做罗天大醮。净明一时无暇脱身,便月余未往田氏处走动。田氏孤枕难眠,便每日都唤美娟夜间作伴。这一天,美娟忽然心痛难忍,便随口嘱咐小妹去给嫂子作伴儿,美凤欣然而往。哪知睡到半夜,这净明因日日思念田氏、美娟,竟走了数十里夜路偷跑回来私会。

净明摸黑进入屋中,还以为床上睡着田氏、美娟二人,也不分辨究竟,便任意钻入一个被中。结果,净明便对美凤动起了手脚。一旁的田氏,虽察觉净明到来,睡意朦胧间却误将美凤当成了美娟,便蒙头又睡,任由两人胡为。

美凤受辱后惊恐万状,奋力挣脱逃走后,田氏才想起是美凤作伴,顿时跺脚叹息起来。美凤逃回自家院子,自感清白之身受了玷污,竟委委屈屈找来一根绳索,在老槐树下悬梁自尽了。

且说美娟心痛难忍,一夜不曾安枕。三更时分,竟听得窗外似有妹妹啜泣之声,美娟低声轻唤两声,屋外并无应声,她便以为自己未曾听得真切。及至四更天想入茅厕时,才发现美凤吊死在了槐树之下。此时,恰巧净明从田氏房中开门出院,美娟顿时明白了一切。

到了此时,美娟情知田氏、净明坑了妹妹和自己。但妹妹知耻自尽,而自己数度受辱,昨日更误将美凤推入火坑。如今妹妹身死必然事发,自己丑行也将无所遁形,与其身败名裂,倒不如随妹妹而去、落得个干净。想到这里,美娟将美凤从绳索上解了下来,平放于地面,自己竟就着绳索上吊自缢。

第二天一早,张鹏举晨起清扫院落,却见两个女儿,一个吊死树上,一个陈尸树下,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张鹏举哭嚎声惊得了街坊邻里,众人纷纷赶来帮忙。有人将美娟从树上解下,众人卸了两个门板,合力将美娟、美凤移尸停放于上。

众人正手忙脚乱之际,一个后生突然大声惊呼:“不得了了,赵大娘又上吊啦!”原来,赵大娘见死了两个如花似玉女儿,便晕倒了数次。最后一次醒来后便如中魔一般,她对周遭之人视而不见,只看着上吊绳索呆呆发愣,时而觉得两个女儿已死,时而又觉美娟、美凤还在。最后,赵大娘竟踩着树桩上去,也悬梁自尽了。

众人全顾着收敛美娟、美凤尸体,等发现赵大娘上吊时,却为时已晚。张家一根绳索吊死三人,众人惊得心胆俱裂、毛骨悚然。之后又卸下厢房门板,将赵大娘也停尸在门板上。

到了此时,张鹏举连眼泪都没了,但觉一切虚无缥缈、皆是虚妄幻觉而已。有年长之人,情知鹏举遭此大劫,已迷了心窍,便安排人寸步不离照看鹏举。而田氏躲在人群之中,也是瑟瑟发抖。

待张闻达得了凶报归家奔丧,田氏便声言家中招了鬼祟,母女三人才会中邪身死。此时,净明也赶过来一番装神弄鬼,声称建新宅冲了天罡地煞,这才招致此祸。闻达与众乡邻皆曰有理,也不去报官,便闹哄哄办起了丧事,最后将母女三人葬于黄花岭山麓北侧。

说来也巧,数月后县令张忠明巡访来到黄花岭,见山麓上竟有母女三人新坟,便向里正王太公询问究竟。王太公据实回禀,张县令顿起疑心,便领着众人迤逦来至张鹏举家中。此时,鹏举已经疯傻不能识人,闻达又向张县令讲述了家门招致邪祟经过。

张县令不信鬼神之事,低头思忖半晌后,便追问闻达道:“何来邪祟之说?又是谁最先说出此语?”闻达赶紧回禀,称妻子与净明和尚最先说起邪祟之语。张县令便在张宅设下公堂,命人速拘田氏、净明到案。一番严刑审讯后,一切才真相大白!

最终,张县令将田氏、净明凌迟处死。一桩清代奇案,就此侦破!

案后微评: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理应无上珍惜、无比宝贵才行。面对凌辱,美娟、美凤不是依法讨公道,而是选择绝路;面对丧女之痛,赵大娘同样步了女儿后尘,三人死得实在太过惨烈、也太过糊涂!既白白浪费生命,又险些酿成不白之冤,也差点让田氏、净明之流逃过一劫。若非张县令洞若观火,岂不是一桩千古奇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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