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误导后生

黄昆是我国著名的物理学家，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著名。据说黄老先生晚年经常拒绝参加各种学术会议，理由是担心误导后生。

好一个担心误导后生！屈指算来，我大学毕业已经十来年，专职教书也有八年，前些年走在大学校园里感觉到和学生没有什么差别，近年来渐渐觉得学生们一个个都是后生。每当站在讲台上，想起黄老先生的担心误导后生，总是不禁问自己，我在误导后生么？

我在中学和大学的应试环境中，对杰出的数学家或物理学家的轶事了解很少，老师也从来没有讲过，不知道老师是不是知道，反正上课就像白开水，除了会做题，谈不上智慧的碰撞。近来攻量子物理，才去了解一些杰出人物的生平及业绩，大开眼界，也或许弄清了黄老先生为什么担心误导后生的根源。

黄老先生年青时可谓意气风发，1947年在英国留学期间，曾经和量子物理大师波恩合作研究，合著了经典之作《晶格动力学》。波恩生于1882年，在物理学方面可谓大器晚成，直到1926年40多岁才有划时代的成果问世，这对于杰出的物理学家来说，在学术突破上已经是垂垂老矣的年纪。1947年遇见黄昆时，波恩已经65岁，可能觉得写《晶格动力学》力不从心，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当时只有27岁的黄昆。我还在一份资料上看过，波恩曾经公开表示，他指导的学生以及与他亲密交往的物理学家后生中，黄昆是最聪明的。要知道，与波恩有亲密关系的物理学家后生有海森堡，狄拉克，泡利等大名鼎鼎的人物啊！我觉得波恩的这句话比杨振宁的“中国人并不比外国人笨“更有说服力。

作为海森堡的师弟，黄昆一定了解海森堡，也许这是黄昆晚年担心误导后生的原因。海森堡1920年19岁入慕尼黑大学成为著名物理学家索末菲的学生，50岁的索末菲可能觉得海森堡是一个天生的理论物理学家，担心耽误这个年青人的前途，就把海森堡推荐给一位更牛的物理学家、当时如日中天的玻尔。海森堡见到玻尔后很不客气，当面指出当时被奉为权威的玻尔的量子论的不足，和善的玻尔不但不以为怒，反而进一步鼓励海森堡开拓新的领域。海森堡果然不负众望，不仅于1925年创立矩阵力学，还于1927年在玻尔旧量子论不足的基础上提出著名的不确定性原理，如今是量子力学的基本原理之一。

玻尔对海森堡的宽容与鼓励其实也是有历史根源的，1911年，24岁的玻尔到英国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物理学家卢瑟福时，也是不顾卢瑟福的权威，当面指出卢瑟福著作中的错误。没有资料显示当时的卢瑟福对于年青玻尔的态度，但是有资料显示，卢瑟福主持的卡文迪许实验室被誉为诺贝尔奖的摇篮，他直接指导的就有6位诺贝尔物理学奖，包括玻尔。这说明，虽然玻尔直面指出了卢瑟福的错误，但卢瑟福并且没有以权威资格来误导后生玻尔，更没有把玻尔逐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