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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幸亏只耽误了我自己

回首我的插队生涯,我始终认为,不得不去插队的被选择耽误了我的一生。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庆幸,插队的逆旅只有短短的几年,被耽误的只是我自己。

网络配图,图文无关

我于1968年至1972年在山西省运城县插队,虽然只有三年,但对我整个人生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在其后的数十年中,我都在多方努力扭转这种影响带来的不良后果。回首今生,庆幸的是插队的逆旅只耽误了我自己;庆幸的是拨乱反正,使祖父和父亲得到了应有的待遇;庆幸的是儿子能念到博士,在南开大学任教,使我的家庭又回到书香门第的轨道。

我插队的地方是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住窑洞,种梯田。那里缺水,井深十几丈,村里几口井,都是上几辈子先人留下来的,井口的青石让井绳磨出深深的壕沟儿。汲水用辘轳,井绳像小孩胳膊一样粗,两头拴着桶,一个桶上,一个桶下,汲水需要两个壮劳力一起操作,一个摇辘轳,一个拽井绳,汲两桶水至少要三四十分钟。插队伊始,学会汲水是我的头一堂课,但是一年以后我吃尽了汲水的苦头。那是第二年夏天,我被队里派到烧砖窑上“湮窑”。砖在窑里被烧红烧透以后,用水把烧红的砖浇灭,窑里的砖都变成青色,就是通常见到的青砖。窑上有一口井,四个劳动力分两班摇辘轳汲水,一班从太阳出摇到太阳落,另一班从太阳落摇到太阳出,昼夜往复不能停止,浇水40天,“湮窑”方能结束,每天摇辘轳摇得腰酸臂痛,精疲力竭。有时见到接班的一到,倒在砖窑的地上就睡着了。

还有一项劳动至今难忘。“扳(pan,二声)圏”,牛马驴骡在圏里拉尿,饲养员在牲口的粪尿上撒上黄土,牲口再拉,饲养员再撒,十天半月就可以堆积二尺厚,然后把混合牲口粪尿的黄土挖出来,把圏地清理干净,撒上一层厚厚的草木灰,整个“扳圏”结束。混合牲口粪尿的黄土,再经牲口的蹄子踩踏,变得非常坚实,挖起来很费劲儿,而且要在牲口耕作回来之前清理干净,也就是说两晌的时间必须把圏“扳”完,劳动强度非常大。我每次“扳圏”,即使十冬腊月,只穿一条短裤,依旧通身是汗。

类似艰苦的劳动还有很多,每次收工,往炕上一躺,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可是还得自己做饭。这一点我不如村民,他们收工回来,婆姨们已经把饭做好,即便吃得加糠带菜,但总归有口热饭吃。我则不同,再累也得自己做,除非饿着。更无法忍受的是,村子里没电,夜里照明,除了大队部有煤油灯,村民都早早睡觉,很少点灯,婆姨们夜里纺线织布点灯,菜油灯的灯花只有黄豆大。许多卓越人士在回忆录中都记载如何在农村的长夜中挑灯夜读,我真自愧不如,劳累了一天之后,却只能倒头睡觉。对比我的先辈和儿子,祖父二十二岁时,北洋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朝廷会试第一名,被赐进士出身,授庚戌翰林,时人称为“洋翰林”;父亲二十一岁时,天津工商大学毕业,授学士学位,承继了我祖父的土木工程专业;儿子二十二岁时,正在南开大学文学院攻读硕士;而我却只能从事简单的繁重的体力劳动,苦熬苦修,盼望选调。

1972年,我被选调到运城盐场,开推土机。由于我自小爱画,在天津市少年宫美术组、南开中学美术组,系统地学习过绘画,1979年,拨乱反正之后,我被调到运城县文化馆做美术辅导员,其后又调到《运城日报》当美术编辑。1983年,去北京参与创办《中国广告信息报》,担任广告部经理。1985年,调到《沧州日报》当记者。1989年调回天津后,创办并主编了《天津乡镇企业》杂志;还担任过天津市乡镇企业局环保处的处长。反思我走过的路,几十年,从事了多种职业,经历了许多单位,每个环节都努力了,却都是浅尝则止,不能精深,综其原因,就是在该读书的年纪没读书,该学习的时候去劳动了,没有接受过系统的专业教育,没有形成一个固定的职业化的学术发展方向。一辈子杂学旁收了不少知识,但不专业、不系统,即便再努力,充其量也只是一抹万金油。

我也曾幻想把失去的时光补回来,我先后参加了天津广播电视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和英语专业的学习,历时六年,拿到的只是两张大专文凭而已,对我的专业发展没有多大帮助。2005、2006年,我下决心,以54岁的“高龄”,去南开大学东方艺术系旁听了整整四个学期,想真正体会一下什么是高等教育,美术的科班是怎么“科”出来的,那时我儿子已在南开大学任教,使我又从另一个途径了解了高等教育。通过两年的学习,我和年轻的大学生一起听课,一起画画,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感受高等教育的熏陶。我这才知道,大学教育绝不是读几本书,得多少学分,大学对学生的影响是综合的、潜移默化的,名师的指引,学术氛围的熏陶,前沿思潮的影响,以及同学之间的激励,这一切不上大学就无法得到,已经错过就无法弥补。

我的长兄中科院院士冯士筰对我说:“人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进一所好学校,遇到一位好导师。”我儿子的经历就证明了这一点,在陈洪先生的指导下,硕士、博士,在南开大学读书十年,确定了人生的学术方向。回首我的插队生涯,我始终认为,不得不去插队的被选择耽误了我的一生。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庆幸,插队的逆旅只有短短的几年,被耽误的只是我自己。

作者介绍:冯笪,南开中学1967届初中生。1968年12月下乡山西省运城,1971年选调《运城日报》任美术编辑。1988年返津,1990年调入天津市乡镇企业局,曾仼安全环保处处长、《天津乡镇企业》杂志常务副总编。2011年退休。现任天津南开校史研究中心理事长。版画、漫画、中国画作品曾参加全国、省、市级美展。

本文选自《我们南开老三届》,系授权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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