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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釉纵横谈

古人论及白釉,认为:“不外浅深二字”,其含义是白釉是颜色最淡的青瓷。这得到了当代普遍的认可,目前学界公认的最早的白釉是南北朝时期的北齐(相州窑?)的淡青釉褐彩,其青釉部分确实是淡到颜色发白,只是在积釉位置仍可见到青绿色的沉积。

真正的白釉瓷是经隋、唐两代发展至成熟,有“内丘白瓷瓯,端溪紫石砚,天下无贵贱通用之”之说。内丘邢窑白釉瓷有粗精之分,其粗者为民用。精者多属于宫廷用瓷,胎质洁白细腻,釉色类银似雪,其胎釉的含铁量都低于1%。邢窑的白釉属于高温烧制相对低温区间形成的,为避免烧制温度偏低造成胎的欠烧,邢窑器多是经素胎预烧,再二次上釉入烧。唐代除邢窑外还有河北临城窑、曲阳窑、河南的巩县窑、密县窑、江西景德镇的梅婷窑、四川的大邑窑等也都生产白瓷,形成了“北白”的壮观局面。

唐邢窑八棱长颈瓶(私藏),底足有化妆土,胎釉可见二次烧特征。

宋代是中国青瓷史上的最辉煌的时代,定窑取代了邢窑,除了持续“北白”,也将青瓷范畴的丰富多彩推向了高峰,如黑晶斑、铜斑红彩、龙泉的青翠、湖田的青白、汝窑的天青、大观釉的粉青和月白、哥窑的浅白断纹(金丝铁线)、官窑和内窑青分浓淡等。其中定窑之白定之美超过了邢白,如光素瓷薄胎和温润若玉的乳浊釉,更有比耀州和越窑更简捷和线条美的刻花,也出现了繁复的模压阳文印花等。毫无疑问,白定是宋代的顶级白釉,是北宋时期皇家贵族的主要用器。徽宗大观时期的月白釉,是一种烧制过程中高温区范畴的相对最低温的产品,是釉中的铁份未及呈色前,釉面处于熔融的初期形成的乳浊奶白色釉,欠烧使其釉面出现了较多的缺陷,如大开片、疙瘩釉、缩釉、棕眼等。但这种浅白、浓淡和开片缺陷美构成了宣和时期定型的哥窑、官窑和内窑的烧制的基础素养。

元代是彩瓷开启的时代。江西景德镇一带(包括乐平、余干、坪里、吉安等)有丰富的瓷土资源,该瓷土高硅高铝,润白细腻,通常需与粘土和钙等配伍,烧成的胎白度极高,适于青花和釉里红等釉下彩和釉上五彩瓷的烧制。得天独厚的瓷土资源使景德镇成为了当时的制瓷中心。景德镇的崛起必然使浙江青瓷出现了衰落。元代景德镇的白釉瓷名品是枢府釉,以暗书“枢府”二字闻名。这种釉颜色泛青,俗称“鸭蛋青”、“卵青”、“卵白”,意味着釉中的铁已经开始呈色,说明其烧成温度要高于月白釉,但仍属偏低温区端的产物。尽管如此,由于胎中高硅高铝,仍保证了烧结性的完好,避免了二次烧结问题,其釉面是以乳浊釉和润泽的玉质感为特征。元代尚白,故枢府釉地位较高,属于元宫廷和官用瓷。横向上,枢府釉与明代的甜白釉只有一步之遥。

元代枢府釉高足杯(私藏),卵青釉,釉下泥绘纹、款。

    明代甜白釉创烧于明永乐时期。明成祖永乐帝朱棣一生酷爱白色颇具传奇色彩。朱棣是朱元璋第四子,其“姿貌秀杰,目重瞳子,龙形虎步,声若洪钟”,生就一副帝王之相,深受朱元璋喜爱。其受封燕王十三年,屡率大军击败元朝的残余部落而战功卓著,威震一方。后因太子朱标早亡,因对朱元璋将皇位传给皇孙朱允炆而心怀不满,发动了“靖难之役”,废黜了朱允炆年号,自立帝号永乐。登基后朱棣为表达和昭示其忠、孝,多次为先帝朱元璋和高皇后祈祷冥福举办大型法会,大量使用白瓷。从景德镇窑址发掘出大量的甜白瓷也证明这一史实。据认为朱棣酷爱白色也与其长期封番燕地,居住在故元大内旧都的经历有关,说明蒙古贵族的尚白遗风对朱棣是有影响的。此外,也有传说僧人姚广孝,法名道珩,曾辅佐燕王朱棣“因私谒文庙(永乐帝)曰:'若蒙殿下不弃,当奉上白帽子戴。’”王戴白帽,暗示皇字,这也许是朱棣爱白的心底秘密。甜白釉是在其釉料中减少了硅和钙含量,相对减少了釉中的含铁量,克服了釉色的泛青,同时也添加了钾长石助熔,使白釉面在同样的烧制温度下,使釉面更加熔融完美。永乐的厚胎和薄到半脱胎的甜白釉天下闻名,其锥拱暗纹活灵似现堪称一绝。后世的成化、嘉靖虽有仿烧仍未达到境界,清一代更是难望其项背。明代德化窑白釉瓷也堪称是一代名品。德化窑属于湖田青白釉窑系,始烧于宋代。德化瓷土也属优质瓷土,其胎釉洁净润白,故也称作“中国白”、“象牙白”。只是瓷土中含钙量较高,板结性顽,需要攒起大堆,经风化五十年以上才可使用,有“爷爷堆,孙子用”之说。德化白瓷从明代中期嘉靖时兴起,以烧制佛道造像闻名天下。受景德镇影响,德化白釉料是通过淘洗减少钙量,并添加钾长石,使得釉面圆润,迎光泛粉红,犹如孩儿面。清代德化白釉色则普遍呈青白,显然是表层釉料资源用尽,受到瓷土中含铁升高的因素影响。

明代甜白釉军持(私藏),锥拱暗龙纹。

明代葵瓣纹洗(私藏),锥拱暗龙纹,永乐年制篆书款。

    综上所论,邢白是最早的、真正的白釉瓷,是“北白”的代表,历史地位显赫,但终归“半陶”之身。白定所谓“有芒,不堪用”之说,是指其薄壁露胎易脆损,故用金银扣钤口为耐用,但其釉色和制工均达到精美,历史地位空前。元代枢府白釉因瓷土优势胎釉品质和境界均有较大提高,但卵青说明其未脱离青白釉之羁绊。明代的景德镇窑的甜白和德化窑象牙白均可称达到白釉的最高峰化境,二者之间显然甜白釉则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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