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骑士文化

我们曾无数次看到影视文学中描绘的那些场面：一个穿着精致软甲、拥有金色卷发的年轻男子，单膝跪在一名心仪的女子裙下，表白着他的爱意；一名仪表堂堂高大威严的男子，半鞠躬地拉开马车的门，面带微笑地目送一位老态龙钟的平民上车……

究竟是什么样的文化背景铸就了骑士这种效忠主人、勇敢顽强、注重荣誉、保护弱者、护卫基督教、尊崇女性的精神内容？裔昭印所主编教材《世界文化史》对此问题给予了详尽深入的分析。

不同的社会阶层各有自己喜爱的生活方式，由此也就产生了风格各异的文化。骑士制度源于中世纪西欧的采邑制和封君封臣制。骑士既是一位封臣也是一位战士，但其主要职业就是进行军事训练和打仗。

一个人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士，他需要一个长期的训练过程。一般来说，一位贵族往往将自己的儿子（年龄大约在七八岁）送往较高级的贵族家中做侍从。平时，他主要做贵妇人的侍童，侍奉贵妇人，学习众多礼仪，尤其要学习如何讨女主人的喜欢，并树立起甘愿为女主人而献身的精神。当男主人外出时，他便追随左右，学习如何打仗。到21岁时，经过隆重的授封仪式，他才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正是这种特殊的社会环境和生活方式塑造了一种所谓的“骑士精神”。其核心就是效忠主人、勇敢顽强、注重荣誉、保护弱者、护卫基督教、尊崇女性。所以论者认为，骑士精神这种封建贵族的生活方式是封建的、宗教的和宫廷的三种精神的总和。其封建性的特征在于骑士的好战品质，其宗教性的特征在于骑士伦理的宗教影响，其宫廷性的特征在于骑士所追求的浪漫的爱情理想。

骑士是以战争为职业的。但在平时无仗可打时，参加军事训练就成为其生活的主要内容。后来它逐渐演变成骑士“比武大会”。据文献记载，最早的比武大会发生在1127年。当然，其实际发源的时间肯定比这还要早。比武大会就是一种军事竞技，有类于今日的“国际军事五项”。同时，比武大会也是一个重大的世俗节日，它为贵族骑士提供了一种社交和运动的机会，也为群众提供了一个观赏和娱乐的机会。贵族的休闲活动自然要更为丰富多彩，狩猎是他们极为喜欢的运动之一。在法国，这种狩猎活动还发展成为一种复杂的典礼和社交礼仪。此外，赛马、射箭、拳击、摔跤及各种球类运动也受贵族喜爱。

对于从事战争职业的骑士，教会也极力将其行为纳入到基督教伦理的轨道上来，使其为上帝而战。早在加洛林王朝之时，就开始形成为骑士布道的传统，即在开战前，教士为其做弥撒，而骑士则随身携带圣物。同时，教会也极力宣扬那些为保卫基督教和反对异教徒而战的骑士，将获得永生。这样，骑士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基督教战士”。而延续近一个世纪的“十字军东征”就是在教皇的鼓动下展开的。

追求浪漫的爱情这一骑士精神的出现则相对较晚，大约出现在11世纪末。人们通常将这种爱情称之为“骑士之爱”或“典雅之爱”（courtly love）。其不同于以往爱情的特点就是专注于对已婚贵妇人的爱。那么这种骑士之爱何以会产生呢？骑士自小所处的环境和所受的训练是骑士之爱产生的社会基础或根源。因为，自幼便侍奉贵妇人，并学习效忠和尊崇妇人之道，这很容易使他们形成一种特有的对女性的爱的观念。当他们成长为一名合格的骑士之后，这种爱便往往步入骑士之爱的轨道上。但这只是其所产生的土壤，若无人对骑士之爱这朵爱情之花进行适时的培育和浇灌，那么它也难以开放。而游吟诗人（troubadour）就是这朵爱情之花的培育者。

游吟诗人最早于11世纪末出现于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地区。他们所创作的抒情诗有一个普遍主题，那就是讴歌骑士对贵妇人的爱，即骑士之爱。这种抒情诗的出现一方面是受阿拉伯抒情诗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普罗旺斯地区那种开放的和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社会文化环境所致。这种抒情诗伴随着游吟诗人的外流而传播到了欧洲大陆的各拉丁基督教王国。可以说，游吟诗人既是骑士之爱的培育者也是其传播者。

作为骑士爱情理想的代言人，游吟诗人对这种爱做了广泛的阐释。首先，这种爱是建立在相互的爱和男女平等的基础之上的。一位游吟诗人在自己的诗歌中唱道：

完全一致和同意，

这便是真正的爱者之爱。

两人会发现完全相同的旨趣。

另一位游吟诗人也讲道：

你为何声称爱我，

然后将所有的痛苦留给我？ 

因为我们没有平等的爱。

在骑士看来，一位男士不能凭借其权势强求一位女士爱他，同样一位贵妇人也不能蔑视向她求爱的身份较低的骑士。被誉为“第一位游吟诗人”的古尔汉姆七世是阿奎丹的公爵和普瓦捷的伯爵，但他向一位妇人求爱时则谦恭地称她为“我的主人”。而阿拉冈国王阿尔丰索二世也认为，权贵不可为了征服一位有品德的女士而夸耀其权势。可以说，在骑士的心目中，爱就是一场公平的竞技比赛，它在两位平等的男女之间展开。

其次，骑士之爱是一种掺杂着适度肉欲的理想化的爱。这在抒情诗中体现为对远方贵妇人（faraway lady）的爱。对于其所爱慕已久的贵妇人，年轻的骑士甚至不曾谋面。古尔汉姆七世唱道：“我有一位女主人，我不认识她……虽然我从未见过她，但我却爱她。”这种歌颂远方贵妇人的爱已成为其中的一个主题。确实，骑士之爱不是以婚姻为目的的，它不可能发展为实际的婚姻。因为在中世纪西方的现实生活中，婚姻往往基于政治或经济利益而不是相互的爱。所以当时的一位贵妇人香槟的玛丽就指出：“这种理想的爱不曾存在于已婚夫妇间。”可以说，骑士之爱只不过是年轻骑士和贵妇人寻求精神上满足的爱情港湾而已。

骑士阶层不仅创造了自己的一种独特的生活方式，而且还造就了一种独特的文学形式——骑士文学。除了抒情诗之外，骑士文学还包括骑士传奇。在早期，它主要描写骑士的冒险生活，但后来其内容亦以描写骑士的爱情经历为主。于是在13世纪，恋爱的信仰似乎已代替了宗教信仰。

在中世纪那种对女性存有极端偏见的社会文化环境当中，骑士之爱却造就了一种尊重女性、保护和帮助女性的风气，并使其成为骑士阶层的一种道德规范。这不仅有助于中世纪女性地位的改善，而且还有助于将一个举止无礼、言谈粗鲁的骑士阶层塑造成讲文明礼貌的阶层。这一些对于近代那种基于相互的爱为基础的婚姻观和绅士道的形成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