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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史乱弹]细说两晋南北朝——三百年的洒脱与偏执,恬淡与血腥14
细说两晋南北朝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06 00:5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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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诛杀周氏
  
  
  虽然王敦、王导兄弟二人,都在不同的场合表示了对杀害周顗的痛惜,但是,我们却不能太当真。
  王敦将周顗杀死以后,派人假惺惺地去吊唁周嵩,周嵩回答:“亡兄是天下人,他被天下人所杀,吊唁什么!”王敦一直耿耿于怀,只是担心打击面太大,所以,没有加害于周嵩,引用为自己的从事中郎。周嵩对哥哥的死也一直不能释怀,因为自己与王含是儿女亲家,在众人之中曾经大言:“王应不应该统兵。”我们知道,王应是王含的二儿子,过继给了王敦,周嵩这样说,明显就是跟王敦过不去。
  从永昌元年4月,王敦移营姑熟到这一年年底之间,王敦与朝廷之间大体上没有出现很大的波澜,王敦的所为也基本上属于专权的范畴和布局的阶段。与此同时,北方的青州曹嶷和西北的秦州陈安分别被石虎和刘曜所灭,而属于东晋的偏远交州,也进行着剪灭割据的军事行动。早在晋愍帝建兴三年(315年)的时候,交州刺史顾秘去世,顾秘的儿子顾寿被推举为代理刺史,但是,却被帐下都督梁硕所杀,迎立陶咸为刺史。当时,王敦曾想利用窃据广州的王机,将梁硕平定未果。陶咸死后,梁硕就此迎接过去的刺史修则的儿子修湛为交州刺史,割据一方。到了永昌元年(《晋书,王谅传》记作永兴三年,永兴年号为西晋司马衷的年号,且只有两年,误,今从《资治通鉴》),也就是在王敦拿下建康以后,任命自己的亲信武昌太守王谅为交州刺史,临行之际,王敦对王谅说:“修湛和梁硕都是国贼,你去了以后,就杀掉他们。”王谅入境以后,修湛就退到了九真(今越南境内)。广州刺史陶侃派人将修湛骗去见王谅,王谅命令修湛的随从不得入内,于是,将修湛逮捕。当时,梁硕也在王谅的屋内,梁硕说:“修湛是前刺史的儿子,即使有错,也不至于要诛杀。”王谅说:“这不关我的事,是上峰的命令。”当场将修湛斩杀。
  梁硕大怒而去。
  王谅还想就势杀掉梁硕,派出刺客去刺杀梁硕,却被梁硕杀掉。
  虽然王谅是朝廷派来的官员,但是,毕竟是初来乍到,而梁硕在交州专权多年,于是,梁硕派兵将王谅围在了龙编(交州治所,今越南河内东)。陶侃闻讯派兵解救,但陶侃的援军未到,龙编已经被梁硕攻陷。
  梁硕抓住王谅以后,逼着王谅交出朝廷的符节,王谅紧攥符节,就是不给。
  梁硕拔出佩刀,一刀下去,就将王谅拿着符节的右臂砍下。
  王谅忍着剧痛,说道:“我死都不怕,砍下我的胳膊,又有什么!”
  十几天以后,王谅才死去。
  此时,陶侃派遣大将高宝率兵前往交州平叛,一举击败梁硕军,将梁硕诛杀。
  于是,朝廷下诏任命陶侃兼交州刺史,并进封号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陶侃的次子陶夏为都亭侯。
  在安定了交州以后,王敦又将矛头对准了江南的豪族周氏。
  周札在王敦之变中,开石头城迎降王敦,为王敦拿下建康立下了大功,王敦得志以后,将周札任命为光禄勋,很快又转为尚书,接着,又恢复右将军,转为会稽内史。当时,周札的亡兄周靖之子周懋为晋陵太守、清流亭侯,周懋弟周莚为征虏将军、吴兴内史,周莚弟周赞为大将军从事中郎、武康县侯,周赞弟周缙为太子文学、都乡侯。周札兄周玘子周勰为临淮太守、吴程公。周家一门五侯,在江南士族中贵盛莫比,王敦深为忌惮。周莚的母亲去世的时候,送葬的人士多达千人,并且,周氏子弟多行不法,刚狠强暴,周莚的弟弟周缙在建康的乌衣巷中公然抢夺孔氏奴婢;尤其是周莚还是元明二帝的心腹,在前一年前,曾被元帝倚重,要率领3000水军去三吴打击沈充。种种原因,让王敦觉得周氏是一支实力很强的异己势力。
  而到了323年的下半年,王敦却生病了。
  王敦的亲信钱凤与沈充是铁哥们,如今,义兴周氏的风头肯定是盖过了沈家。钱凤感到一旦王敦病死,要想让沈家出头,就必须在此之前,依靠王敦之力,诛灭周氏。于是,他对王敦说:“国家执政者的危害从来都是来自强宗的逼迫,自古以来的灾难大都来源于此。江东豪强没有比周氏和沈氏强的了,公万世之后,这两族的人肯定会兴风作浪的。周氏比沈氏强,并且有才能的子孙也多,应该先考虑消灭了他们,只有这样,您的后代才能平安,国家社稷才能稳定。”
  王敦深以为然。
  当时,有一个叫李脱的道士,从中原一直云游到江东,为人治病疗疾,自称已经八百多岁了,号称为李八百,(佛图澄仅称百岁)信奉的人很多,他弟子李弘在潜山招徕信徒,自称应符能够称王。于是,王敦让庐江太守李恒告发周札叔侄、周嵩与李脱交通,图谋不轨。
  周嵩此时是王敦的从事中郎,周莚是王敦的谘议参军,王敦就在营中逮捕了周莚、周嵩,将二人与李脱、李弘一起斩杀。同时,命令参军贺鸾去沈充那里,掩杀周札在吴兴老家的侄子们,然后进军会稽,袭击周札。周札本人贪财好利,专事聚敛,沈充、贺鸾之兵突然来袭,周札的兵器库中有大量的精甲利刃,但是,周札却舍不得发给士兵们用,只给大家发一些破弊的兵仗,然后带着手下数百人出城迎敌,结果,一遇到敌人,大家都四散而逃,周札也被沈充、贺鸾所杀。
  自此,自周处以来一直为江东豪族的周氏,被灭族了。
  周氏覆族,是太宁二年正月的事情。
  从这件事上,我们还很难看出,与王敦将要废黜皇帝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相反,如果王敦想要行大事的话,江东周氏正是自己应该加以利用的一股力量,而此时的周莚又恰恰在自己的手中,周札也曾经为自己第一次进入建康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周莚是周氏家族中的一个特例,但是,就周氏家族整体上来看,对司马氏并不亲近。因此,王敦此举,尚不能说是为了给自己登基称帝扫清道路,恰恰相反,却更多的却透露出了王敦一贯专权跋扈的意味,他的目的似乎还是要大权独揽。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06 21: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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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一、密谋讨敦(1)
  
  
  然而,王敦想要继续大权独揽,还要经过一个人的同意,那就是晋明帝司马绍。
  病中的王敦除了让自己的哥哥王含接替郗鉴的职务,为了防备可能的危险,增强自己家族的实力,将在朝中任廷尉的从弟王舒任命为荆州刺史、鹰扬将军、领护南蛮校尉、监荆州沔南诸军事,接替王含的职务;任命一直规劝自己的从弟王彬为江州刺史、前将军。此时,王氏一门掌控着荆州、江州、扬州、徐州、江西,沈充把持着三吴地区,在王敦看来,可谓磐石之固。
  可是,王氏家族内部的人意见却并不一致。
  我们相信,在太宁元年上半年王敦没有生病的时候,的确与亲信讨论过废黜晋明帝的事情,因为,史书很多证据指向了这一点。王敦对从弟王彬透露了兵向京师的打算,但是,王彬却苦苦相劝,王敦以眼神示意左右,要拿下王彬,王彬正色说道:“前年你杀了哥哥王棱,今年你还要杀害弟弟吗!”
  王舒的二儿子王允之,十岁左右,王敦以为这孩子象自己,就把他留在身边,出门同车,睡觉同床——王敦自己没有孩子,好像特别喜欢小孩。一次,王敦夜里与亲信喝酒,王允之也喝了点,先进屋睡下了。王敦与钱凤在外面谋划废立大事,此时,王允之已经睡醒,两人言语都传进了王允之的耳中。但是,王允之担心王敦怀疑自己听到,就假装酒醉呕吐,吐得脸面被褥上一塌糊涂。钱凤走后,王敦果然进屋,用灯照视,发现此情,以为王允之真的大醉熟睡,才放下心来。当时,王舒刚刚拜廷尉,王允之给王敦请假,请求回建康看望父亲,王敦答应了。回到了建康,王允之就将王敦的阴谋告诉了王舒,王舒与王导一起将这一情报报告给了晋明帝。
  这就是著名的王允之装醉脱险的故事。然而,对于这个故事,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解读。比如,柏杨先生在他的《白话资治通鉴》中,就提出了质疑,理由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是不可能理解谋反谈话的意义的,因为,所有的谋反言辞,都不会是赤裸裸的谋反词汇,而是充满了义愤填膺的控诉,如果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理解不了伯父成功之后,自己将前途似锦,那么,也不会担心伯父会杀人灭口。并且,如果王允之能够听到王敦与钱凤的谈话,那王敦与钱凤就听不到王允之的呕吐声?因此,柏杨先生以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骗局。由此,柏杨先生得出结论是:在王允之回到京师以后,王舒、王导二人教导王允之这番说辞,以表示对皇家的忠心。王敦如果成功,王导等人自有一番荣华富贵,且告密之事了无痕迹。如果王敦失败,此着不仅可以免祸,而且,天下皆知自己忠义千秋。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官场老混混的小动作而已。这也可做一种解释。
  不过,关于此事,我们还有进一步探索其真实性的必要。
  第一,在王允之告密的时候,王允之的真实年龄是多少。首先,总角之年可指8、9岁到13、4岁之间,年龄跨度有5年之久,一个8岁小孩与14岁少年的理解能力,当不可同日而语。其次,我们查阅了《晋书,王舒传附王允之传》,发现,王允之去世的时候,是40岁。而在王允之去世的时候,还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他去世候的时间段。史书记载,当时,王导死后,王导的儿子王恬服丧期满,被庾冰任命为豫章太守,而此时王允之是江州刺史,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王允之以为,王恬作为前丞相的儿子,不应该被派往边远的郡县做官,就对执政大臣庾冰提出辞职,庾冰听了以后,感到很惭愧,就改任王恬为吴郡太守,王允之为卫将军、会稽内史,在王允之上任的路上就去世了。王导是公元339年即晋成帝咸康五年去世的,王恬如果服丧三年的话,就到了晋成帝咸康八年即342年,而庾冰则是晋康帝建元二年(344年)11月去世的,那么,王允之的去世年间应该在342年到344年之间,至迟当不会超过庾冰去世的344年。由此,我们可以确定:结合王允之的享年40岁,即便是考虑古人按照虚岁计算年龄的因素,则王允之的出生之年当在303年到305年之间。我们再对照《晋书,王舒传》,王舒是太宁初被任命为廷尉的,到了太宁元年11月就被任命为荆州刺史了(此据《资治通鉴》),而王允之从王敦于湖大营逃回建康,也应在太宁元年,即323年,《资治通鉴》也将此事系于此年。那么,这一年的王允之已经是17岁到20岁之间的青年人了。
  由此,我们再回过头来看《晋书,王允之传》的原话,“总角,从伯父敦以为似己,恒以自随……。”然后,说了王允之偷听之事。我们就明白了史书中说的意思是:王允之在总角时期就被王敦抚养在身边,“总角”只修饰前一句话,并不代表在太宁元年偷听王敦与钱凤谈话的时候,王允之还是处于“总角”的年纪!很多人包括柏杨先生对此故事,都存在一定程度的误读,以此去说明王允之的年少聪明。而且,故事本身中说王允之和王敦、钱凤一起喝酒的这一情节,也不像是一个小孩所能做出的事情。
  第二、王舒、王导等人为什么将此事向晋明帝司马绍告密?从各种史料分析,此事当发生在太宁元年王敦将大营移驻于于湖以后。而王敦移营于湖本身,已经让司马绍如芒刺在背,此时的司马绍为了防备王敦,也为了拉拢流民帅,就曾任命郗鉴为安西将军、兖州刺史、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假节,镇守合肥。在王导看来,果决的年轻人司马绍绝非其父司马睿可比,如果王敦再次入京,自己将不会再有上次免于被杀的幸运。因为,毕竟王导与司马睿同年,并共事多年,存有旧恩,而司马睿本人又“雄武之量不足”,即便如此,王导家族也是差一点面临覆族的危险。如今,只有向新皇帝表示忠心,才能免遭厄运。据此,我们认为,王允之告密之事应当确有其事,至于王导、王舒将此事密报司马绍的原因,大概就是柏杨先生分析的那样吧?
  不过,《世说新语,假谲》“王右军年减十岁时,大将军甚爱之,恒置帐中”条,却有另外一种版本,内容大致相同,但是,却把此事说成是王羲之不足十岁的时候发生的,另外,《世说新语,轻抵》“王右军少时甚涩讷”条,也记载,王羲之“在大将军许,王、庾二公后来,右军便起欲去,大将军留之,曰:‘尔家司空、元规,复可所难?’”此条也透露出了几点信息:一是此事当在王敦第一次东下建康以后发生的事情;二是王羲之小的时候比较口笨、害羞,听说有人来,就要躲避;三是似可对告密之事为王羲之小时候所为,做一个很好的补充……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07 09:0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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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二、密谋讨敦(2)
  
  
  太宁元年下半年到太宁二年年初,京师建康一直笼罩在一种诡秘的平静之中。
  任何一点举动都牵动着每个人紧绷着的神经,江东周氏瞬间灭族,病中的王敦很快完成了一件司马睿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与此同时,官员们的职位也随着司马绍和王敦的思路,走马灯地变幻着。
  王敦已经将自己的亲信任命为各地的大员,牢牢地控制了建康外围,他还要进一步控制天子脚下,他正在思考的是:谁是丹阳尹的合适人选。
  首先他想到了诸葛恢。诸葛恢,字道明,琅琊阳都人,诸葛恢的姑姑虽然是司马睿的奶奶,论辈分,晋明帝司马绍应该问诸葛恢叫表爷的。但是,由于诸葛恢的爷爷诸葛诞被司马昭所杀,诸葛恢的爸爸诸葛靓与司马氏誓不两立,逃奔魏国的敌国吴国,吴国被灭后才回到琅琊,因此,诸葛家族对司马氏家族并不存在天然的亲近。恰恰相反,诸葛恢与王导却关系很好,两人也经常开玩笑,因为两家都是琅琊的高门,王导对诸葛恢说:“大家提到我们两家的时候,都说王葛,没人说葛王的。”那意思是说,我们王家在前面。诸葛恢回答:“大家也都说马驴,而说驴马,难道说驴比马强?”说得王导哑口无言。当时,颍川的荀闿字道明、陈留蔡谟字道明,与诸葛恢被称为“中兴三明”,人们说:“京都三明各有名,蔡氏儒雅荀葛清。”在王导拜为司空的时候,指着司空官帽对诸葛恢说:“你也会带这帽的。”在王敦看来,诸葛恢是丹阳尹的不二人选,可是,京师诡异的政治气氛,让诸葛恢感到还是远远地躲开为好,他借口长期有病而不理政事,结果被罢免。
  于是,王敦又想到了温峤。我们知道,温峤,字太真,是刘琨的外甥,刘琨是温峤的姨夫。温峤南来以后,就主动与王导“深自陈结”,而王导也“厚相酬纳”,两人关系很融洽,温峤对王导有“江左管夷吾”的评价,视为江左的管仲。史称,温峤“风仪秀整,美于谈论,见者皆爱悦之。”因此,温峤不仅与王氏家族关系密切,而且,与明帝为“布衣之交”,与明帝的内兄庾亮也关系很好。《世说新语,任诞》记载,温峤地位不高的时候,经常与扬州、淮河之间做生意的赌博,每次赌博,总是输。有一次,下了很大的赌注,结果又输了,人家不让他走,于是,温峤从船上对庾亮大呼:“你去赎我!”庾亮就跑回家拿钱把温峤赎出来,这种事情发生过多次。另一条记载也反映出庾亮温峤二人关系很铁,说的是,温峤喜欢说些傲慢无礼的话,而卞壶却是礼法之士,两人去庾亮家谈论,温峤又说些不中听的话,庾亮却慢条斯理地说:“温峤终日没说什么粗鄙的话。”
  当时的人们都认为温峤属于南渡名士第二流中的上品,因此,每当人们在品评第一流人物,将要说完的时候,温峤怕自己不能跻身第一流人物,不禁就会大惊失色。这多少与温峤南渡之前,不听母亲之言,执意南下有关,这就是“温峤绝裾”的故事,我们曾经说过。南渡之后,负责定品的朝廷官员常常借此贬低温峤的品级,孔愉此时正是太常,就以温峤母亲去世,不回北方埋葬为由,降低温峤的品级,由于有这个礼教方面的污点,以后,朝廷每次给温峤加官进爵,在诏书中都要特别说明理由,给温峤回护一番。说到温峤,索性再提一个他的故事,让我们再看看这个鲜活的人物:《世说新语》记载,温峤丧妻以后,从姑刘氏家只有一个女儿,美丽且有文才,也流落到江南。姑姑让温峤给女儿找一个好女婿,温峤回复:“好女婿实在不好找,不过,像温峤这样的,咋样?”姑姑说:“乱世流离,能马虎着过、让我老来有个依靠就行了,怎敢指望找个象你这样的?”过几天,温峤回报姑姑:“已经找好了,门第还行,名气和职务和我差不多。”并送下玉镜台作为订物。姑姑大喜,结婚以后,表妹(《晋书,温峤传》记载温峤后妻为何氏,但据2001年在南京北郊郭家山发现的温峤墓墓志记载,温峤共有三位夫人,分别为原配高平李氏、继配琅琊王氏、庐江何氏,此女不知为王氏或者何氏)用手分开盖头,抚掌大笑说:“我本来就怀疑是你这个老奴,果然不假!”原来,那个玉镜台是温峤做刘琨长史的时候,在与刘聪交战缴获的战利品。
  对于这样一个聪明俊美、左右逢源的名士温峤,自然是司马绍与王敦竞相拉拢的对象。明帝即位以后,就任命温峤为侍中、中书令,参与一切机密大事、文书起草,成为晋明帝的得力助手,可是,王敦不乐意了,就把温峤从明帝身边调离,让其做自己的左司马。温峤在劝说王敦争取与明帝和解无果的情况下,采取了韬光养晦的策略,虚与委蛇,假意为王敦出谋划策,尽心尽力做好大将军府的工作。温峤被世上公认为有“知人之明”,他为了不让钱凤说自己的坏话,故意与钱凤接近,对钱凤称赞有加,称钱凤为“钱世仪精神满腹。”要知道钱凤作为江南的二等士人,被温峤这样的大名士品名,并且评价还不低,这当然是件十分荣耀的事,因此,钱凤听说以后,心里十分舒服,也对温峤十分感激。
  此时,丹阳尹空缺,温峤主动对王敦说:“丹阳尹位置重要,大人您应该自己委派得力人物去当,如果是朝廷派的人,恐怕不一定尽如您的意。”
  王敦问:“那谁适合呢?”
  温峤回答:“我认为钱凤合适。”温峤知道,王敦不可须臾离开钱凤这个智囊,十有八九不会派钱凤去的;如果真的派了,那钱凤离开了王敦,王敦逆谋也不好实施,并且,钱凤深陷京师,也会自投罗网。
  果然钱凤推辞了,并推荐温峤去当,温峤假装推辞。王敦不听,执意上表推荐温峤做丹阳尹。
  温峤知道,当时钱凤推荐自己,是出于礼节,因此,他仍然担心钱凤头脑清醒以后,会提醒王敦,阻挠自己去建康上任。于是,在临别酒会上,温峤起身劝酒,走到钱凤跟前,还没等钱凤举杯,温峤假装喝醉,耍起酒疯,用手版把钱凤的头巾敲掉,恼怒地说:“钱凤是算老几?我温太真行酒,你敢不喝吗!”
  弄得钱凤很没面子,两人在王敦面前争执起来,王敦起身把二人劝开。
  第二天,到临走的时候,温峤涕泗横流,从王敦住所出来,又再三回去,郑重话别,然后,才上路。
  温峤走后,钱凤对王敦说:“温峤和朝廷之间关系很密切,与庾亮也是铁哥们,此人未必可信。”
  王敦说:“太真昨天喝醉了,对你是稍微失态了点,怎么能因此就对人家横加诬陷呢?”
  于是,温峤才得以顺利回到朝廷,并把王敦的阴谋报告了晋明帝,请晋明帝早做准备,并与庾亮一起秘密策划讨伐王敦的计划。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08 12: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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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三、密谋讨敦(3)
  
  
  太宁二年(324年),晋明帝司马绍继位已经整整一年了。这一年来,对于司马绍而言,过得并不轻松。不过,到了这一年年初,于湖方面却传来了一件令人喜悦的消息:王敦的病情似乎加重了。这当然是司马绍派遣侍中陈晷等人问疾以后的报告。
  一个人的健康情况也许会直接左右人的心理变化。此时的王敦,似乎已经开始考虑自己身后的事情了,所有的举措都集中在一点上:那就是要确保自己死后家族的安全。他一方面在这一年的五月,矫诏任命自己的继子王应担任武卫将军,作为自己的副手;加封哥哥王含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另一方面,还是担心禁卫军人数较多,下令将禁卫军一分为三,轮流值班;并将晋明帝司马绍的亲信常从督公乘雄和冉曾设计诛杀。这一切举动似乎都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钱凤询问病中的王敦下一步该怎么做。
  王敦回答:“非常之事,不是常人能够做的。且王应年少,怎能担当大事!我死之后,不如放下武器,解散部队,归身朝廷,保全家族,这是上策;退还武昌,收兵自守,但是对朝廷的贡献依旧,这是中计;趁着我还活着,带领全体部队,万一侥幸,这是下策。”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
  钱凤和司马绍二人都在摩拳擦掌,似乎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钱凤与自己的亲信说,大人说的下策,才是真正的上策啊。而建康城的晋明帝司马绍也在加紧与郗鉴、温峤、庾亮等人密谋主动讨伐王敦。参与谋划的还有一直不见经传的较低士族桓彝,《晋书,桓彝传》记载,桓彝,字茂伦,谯国龙亢人,桓彝在过江以前,就与庾亮是深交,元帝时为尚书吏部郎。在东晋时期,只有二等士族子弟才去做郎官的,但是,吏部郎除外。此时,桓彝做吏部郎已经是得到了重用。不过,也许是因为桓彝与庾亮走得很近,所以,王敦专权时候,桓彝被迫辞职。明帝将要讨伐王敦,就拜桓彝为散骑常侍,“引参密谋”。
  晋明帝可资利用的力量有以下几个:
  一是宿卫六军。不过,我们说过,宿卫六军兵力有限,因此,晋明帝命令自己的亲信,如刘超招募义从,加入军队。
  二是流民帅。如今驻屯在淮河以南的流民帅,自西向东依次为祖约、苏峻、刘遐等,稍南还有合肥的郗鉴部队。东晋朝廷在元帝时期一直对流民帅又怕又爱,不敢放心大胆的使用,但此时也顾不了许多了,将召集流民军的任务交给了郗鉴。
  三是江东士族。明帝注意到江东士族对王敦的不满,因此,他对如今的江东士族领袖纪瞻十分重视。《晋书,纪瞻传》记载,一天,明帝将纪瞻一个人招到广室殿,满面忧愁地说:“社稷之臣,还不足十个人,这可怎么办?”接着伸出手指,指着纪瞻说:“君是其中之一。”纪瞻谦虚地推辞。明帝说:“正要与您说真的,你辞让什么呢?”纪瞻素来严肃刚毅,宿卫六军都敬畏他,于是,司马绍任命他为领军将军。对此,《北堂书钞》卷六四引王隐《晋书》也明确记载:“纪瞻受领军(将军),会钱凤作逆,诏上殿参定谋策事。”在纪瞻的感召下,江东大族如陆晔、虞潭等人都站在了司马绍一边。同时,司马绍还派遣沈充的老乡沈祯去说服沈充,并承诺事成之后,给沈充司空高官。可是,沈充却说:“三司高位,怎是我能做的?自古至今,厚币言甘,都是人们所畏惧的。并且,大丈夫共事,当自始至终站在一条阵营中,怎能半途背叛,那样谁还能容我?”沈祯说:“不对。抛弃了忠和顺,没有不灭亡的。大将军阻兵不朝,赏罚由己,五尺小孩都知道他有异心。此次他来肯定要行弑君篡位之事,怎能与前年之举一样?因此,疆场诸将纷纷前来,内外人士都愿意效死,这是因为大家身怀大义,都不愿意北面对其称臣,为何要受到不义之责,与他一起作乱呢?朝廷坦诚,即使是王敦一党还蒙宽恕,何况你见机归顺朝廷呢?”但是,沈充没有接受。虽然晋明帝说服沈充的计划失败了,但是,其对三吴地区其他江南大族的说服工作却一直没有停止。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流逝。
  从324年的5月到了6月,司马绍讨伐王敦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就绪,他召见应詹问计,应詹回答:“陛下应该发赫斯之威,我们做臣子的拿着戈矛前驱,依靠祖宗之灵,肯定会有征无战。如其不然,王室必然危险。”听了应詹的话,司马绍才下定了决心。
  下定决心以后,年轻的司马绍作出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一天,他骑着一匹巴滇骏马(《世说新语》称为巴賨马,即巴地賨人所养之马),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建康宫中溜出,一直跑到于湖王敦的大营附近侦察敌情。此时,王敦正在睡午觉,梦见太阳环绕自己的城池,突然惊起说:“这肯定是黄胡子鲜卑奴来了。”这时,王敦大营的士兵也感觉司马绍不是常人,来向王敦报告,王敦立即命令5位骑兵前去追赶。司马绍一看大营中5位骑士冲自己奔来,也飞马狂奔而去。路上马匹大便以后,司马绍就用水将马粪浇凉,司马绍看见路边卖小吃的老婆婆,就将自己的七宝马鞭交给了老婆婆,说:“后面有骑兵追来,就把这个鞭子交给他们。”一会儿,追兵赶来,问老婆婆前面骑马人的踪迹,老婆婆说:“前面那人已经走远了。”并把七宝马鞭交给他们看。普通士兵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马鞭,五人依次传看,耽误了很长时间,又看到地上的马粪已经变冷,就相信了司马绍已经走远,才折返不追了。司马绍这次冒险,差一点被王敦抓住。
  回到建康的司马绍,开始将讨伐行动付诸实施了……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09 12: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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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四、讨伐王敦
  
  
  由于王敦不同意发兵建康,所以,钱凤与沈充约定,等到王敦死后,再一起进攻建康。也许,在钱凤和沈充看来,已经借王敦之手把江南周氏灭门,如今,正是江南沈家的出头之日,也是江南士族控制朝廷的绝好机会。
  司马绍当然不明白钱凤等人的心思,但是,他只是感到王敦咄咄逼人的架势,让人忍无可忍,于是,在做好了各项准备工作之后,司马绍于太宁二年,即公元324年6月27日,加授司徒王导为大都督、假节、兼扬州刺史;任命丹阳尹温峤为中垒将军、都督东安北部诸军事,统领禁卫军中垒营与右将军卞敦驻守石头城;任命光禄勋应詹为护军将军、假节、都督前锋以及朱雀桥以南诸军事;任命尚书令郗鉴代理卫将军、都督从驾诸军事(郗鉴以所加的军号,没有实际意义,坚决推辞不接受);任命中书监庾亮兼左卫将军;任命尚书卞壶代理中军将军。司马绍另派使者到纪瞻家中,对纪瞻说:“卿虽然有病,但为我卧护六军,好处很大。” 据《北堂书钞》卷六四引《晋起居注》,晋制:“领军闲无上直之劳,可得从容养疾。”司马绍还赏赐给纪瞻千匹布帛,纪瞻就地分赏给禁卫军的将士们。司马绍另外征召平北将军、徐州刺史王邃,平西将军、豫州刺史祖约,北中郎将、兖州刺史刘遐,奋武将军、临淮太守苏峻,奋威将军、广陵太守陶瞻等流民军入卫京师。司马绍出宫,就住在建康台城宣阳门外的中堂大本营。并于同日正式下诏,讨伐钱凤,由于担心士庶将士害怕王敦,就对外宣称王敦已经死去。
  在诏书中,司马绍首先肯定了王导、王敦过去的功劳,他说,先帝中兴,王导忠心辅佐,所以,才给予王敦专讨之权,都督五州。接着,又指出刁协、刘隗在朝不公,所以,王敦上次起兵,虽然犯顺,但是,情有可原,也对王敦上次起兵之初,表示了谅解。其实,这些话都是说给王导听的。说完这些,笔锋一转,诏书接着说,可是,上次事情解决以后,一是王敦却放兵大肆劫掠;二是大赦以后,还诛杀大臣;三是不朝见先帝就走。说了三条罪过。然后,司马绍又说到自己登基以后,王敦盛夏前来,天官私授;杀掉周嵩;灭门周札;擅自立儿子做自己的副手,自古以来,从未见过继任丞相不经过皇帝允许的;擅自调拨冶铁工匠和军粮船只等等,指出,国家社稷危在旦夕!不过,上天有灵,王敦却病死了。如今,以司徒王导率领中央军3万,十道并进;以平西将军王邃率精锐3万,水陆齐势;皇帝本人率左卫将军庾亮等人领兵3万,讨伐钱凤之罪。现在只杀钱凤一人,有能送上钱凤人头的,封五千户侯,赏布五千匹。对于王敦的爪牙冠军将军邓岳和前将军周抚,既往不咎,还将重用;其他将佐一无所问;王敦将士,独生子的,都遣散回家,永远不再调发,其余的给假三年,也象禁军一样轮休。并特意下诏严令:“敢有舍王敦姓名而称大将军者,军法从事。”
  在司马绍的授意下,王导不得不为王敦发丧。(《晋书,王导传》为了褒扬王导,称王导听说王敦病重的消息,“辄”发丧,给人的感觉是王导自行做主发丧;但是,《晋书,王敦传》记载的十分明确,是晋明帝发现王敦病重以后,为了鼓舞斗志,而命令谎称王敦已死,这在讨伐钱凤的诏书中也说的很清楚。因此,王导为王敦发丧的行为,只是司马绍整个部署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这种大事也不是王导一个人做得了主的事情。)王氏家族为王敦的发丧行动,进一步验证了司马绍诏书中王敦已死的消息,京师的人们都认为王敦已死,士兵们个个也都斗志旺盛。
  然而,王导本人却深知王敦并没有死亡。当王敦听说这个消息以后,尤其是听说自己放在建康里的棋子温峤竟然背叛以后,怒不可遏,他说:“我竟然让这个小东西欺负到这种程度!”接着,就给王导写信,说:“太真别来才几天,竟然做出这种事!”并上表皇帝,要诛杀以温峤为首的奸臣,发誓活捉住温峤,当亲自拔下温峤的舌头!看来,温峤从王敦处回京以后,力劝司马绍讨伐并为之出谋划策,这都是真实的。但是,问题是,这些隐秘之举,又是谁向于湖的王敦透露的呢?史书没有言明,可是,从王敦给王导信中的语气,大约可以判断出那封书信应该是封回信吧?
  其实,仔细推究起来,晋明帝司马绍对外宣称王敦已死,除了鼓舞士气之外,似乎还有另外一种深意:王氏家族盘根错节,矛头直指王家,将使很多人顾虑重重。而如今仅仅将矛头指向钱凤,可以团结更多的人,一是北方大族力量,把钱凤描述成图危社稷的奸臣,让南渡的北方士族意识到以钱凤为代表的南方势力,有可能对整个北方侨民大族产生威胁,从而将灭王敦的行动转化成为北方大族捍卫朝廷主导权的举动;二是团结南方文化士族,历来南方文化士族与南方豪族之间矛盾重重,象周氏一门被王敦剿灭,就没有多少人对其同情。东晋朝廷一直对于南方文化士族如顾家、陆家、孔家等比较放心,而对于豪门周家、沈家比较冷落,渲染钱凤、沈充密谋倾覆朝廷,直接会威胁到南方文化士族的既得利益,争取同情和支持。因此,司马绍此举可谓一箭双雕。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10 09:3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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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五、兵向建康
  
  
  兵来将挡。
  听到朝廷讨伐自己的消息,让王敦怒火中烧,病情更加严重了。这一次,不同于上次,此次出先手的是朝廷方面,而不是自己!这让历来自以为是的王敦暴跳如雷,他本来只是要维护着自己的既得利益,以为出牌的应该是自己,然而,如今朝廷方面竟敢先出手了!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在王敦自己说过的上中下策中,他只好走那步下策了。盛怒之下,王敦决定再次发兵建康。此时,预测大师郭璞是王敦的记室参军,在此之前,温峤和庾亮就王敦生死私下让郭璞占卜,郭璞沉默不语,二人又让其占卜自己吉凶,郭璞回答:“大吉。”温峤、庾亮私下说:“郭璞不回答,是不敢说,或许上天要夺取王敦的魂魄。如今,我们要与朝廷一起共举大事,郭璞说大吉,我们的事情一定能成功。”这件事情应该是在庾亮来于湖探望王敦之时,抽空与温峤找郭璞占卜的,而且,极有可能是在此时,温峤与庾亮商量了如何脱离王敦之计。
  郭璞当时的名气的确很大,他还在建康的时候,曾经给一家人寻找墓地,晋明帝微服去墓地相看。明帝乃文武兼具之人,也略通相术,明帝看后,对那家主人说:“郭璞怎么让你家墓地葬在了龙角?阴宅之法此种葬法,家族将遭灭族之灾。”主人回答:“郭璞说这不是葬在龙角,是葬在龙耳上,三年之内一定能招来天子。”明帝一听,大惊失色,失口问道:“要出天子吗?!”主人回答:“要招天子询问罢了。”明帝心里一块石头落下了,对郭璞精准的术数暗暗称奇。郭璞在并州的时候,就曾对卜栩说过自己祸在江南,并且免不了做公务员,而且,经常说:“杀我者山宗。”大家都不理解是什么意思。郭璞与桓彝很要好,两人之间十分随便,有些时候,郭璞正和妇人在一起,桓彝登门便入,毫不顾忌。郭璞对桓彝说:“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你来的时候,到我房间哪里找我都行,就是不可以到厕所去找。那样将对你我都会带来灾祸。切记!”一次,桓彝喝醉了酒去找郭璞玩,正巧郭璞上厕所,桓彝推开厕所去看,只见郭璞浑身一丝不挂,披头散发,嘴里噙着一口刀,在那里作法事。郭璞一见大惊失色,敲着自己的心口痛心地说:“我经常对你说这里你不能来,你反而还要这样!不但会伤害到我,你自己也不会免祸啊!”停一会儿,又无奈地说:“是老天这样安排的啊,我还能埋怨谁呢!”
  此时,正好有一个姓崇的人陷害郭璞,说郭璞给温峤和庾亮算了卦。于是,王敦也让郭璞占卜进兵的吉凶。郭璞占卜之后,直截了当地说:“成功不了。”王敦本来就怀疑郭璞和温峤、庾亮穿一条裤子,此时,又听说卦凶,心中愠怒,更加坚信郭璞是受温峤、庾亮之托阻挠自己进兵的,他强忍着火气,又问:“你再占卜一下我的寿命?”郭璞回答:“回想刚才的卦象,大人如果兵向建康,必定灾祸在前。如果兵回武昌,肯定寿不可测。”
  其实,这一结论与理智中的王敦的中策,如出一辙。然而,此时的王敦早已不是能冷静思考的王敦了。他冷冷地追问:“你的寿命多少?”郭璞回答:“命尽今日正午。”王敦大怒,立即命人将郭璞绑赴南岗。
  晋元帝时期,郭璞一次路过越城(在建康秦淮河南),遇到一个人,郭璞上去就说出了那人的姓名,并把自己的衣服赠予给他,那人不接受,郭璞说:“你尽管拿着,以后就知道了。”而此时,正是那人行刑。临出牢门的时候,郭璞对那位刽子手说:“去哪里?”刽子手回答:“南岗头。”郭璞说:“肯定在两颗并生的柏树之下。”走到那里,真是如此,又说:“树上应有一个大雀巢。”大家找了半天没有,郭璞让众人继续寻找,果然,在重重叶子覆盖之下,真有一个雀巢,。
  一代预测大师郭璞就这样被斩杀,死时年仅49岁。郭璞不仅是为杰出的预测大师,而且,是东晋著名的学者,他曾注释过《周易》、《山海经》、《楚辞》等古籍;他还是一位文学家,他的词赋被誉为“中兴之冠”;他还花了十八年注解了《尔雅》,为后世的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为了纪念郭璞,晋明帝在玄武湖边建了郭璞的衣冠冢,名为“郭公墩”。
  尽管郭璞给王敦指出了方向,尽管王敦本人已经病到不能统帅军队,但是,他还是决定放手一搏,与建康方面拼命。他命令钱凤、邓岳、周抚等率领3万部队,向建康进发。这时,王敦的哥哥王含说:“这是咱们家的家事,我应该亲自走一趟。”于是,王敦任命王含为元帅,统领这支部队。与此同时,命人通知远在吴郡的沈充一起兵会建康;并派遣苏峻的哥哥去盱眙,对苏峻说:“坐在家里不动,富贵就能到手,为何前来送死?”但是,苏峻没有听从,他还是听从了尚书令郗鉴的召唤,与刘遐一起率兵南下救援京师。
  临出发,钱凤征求王敦的意见说:“胜利之时,天子如何处置?”
  王敦回答:“他司马绍还没有进行郊祭大典,如何能称作天子?便纵兵随便去做,只要保护好东海王司马冲和裴妃就好。”
  此时的王敦已经决定要废掉甚至杀掉司马绍,也许要另立司马冲为帝了?
  东晋明帝太宁二年324年7月2日,王含率领自己的合肥之军与钱凤、邓岳等军合水路混合部队5万,挺进到建康城外江宁县的秦淮河南岸。
  6月27日,司马绍下诏要讨伐钱凤,7月2日,王含的大军就来到了建康城下,可谓神速。王敦的打算就是:趁勤王之师尚未抵达建康,采取速战速决之法,迅速解决建康守军,只要把司马绍拿住或者杀死,那么,前来救援的流民军自然会群龙无首,土崩瓦解,作鸟兽散。
  于是,一场大战将要一触即发……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11 12: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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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六、建康之战
  
  
  虽然司马绍的诏书中,说到将要率领近10万大军去讨伐钱凤,其实,那都是虚辞。不说征召的流民军尚未到来,即使加上流民的部队,建康总兵力也超不过5万之众。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王敦5万大军,建康城内一片混乱。
  历史似乎将要重演2年前的那一幕了。
  如今,对于叛军而言,利在速战;而对于朝廷而言,却最好等援军到来之后再战。
  此时,王导给堂兄王含写信,信上大意是说:近来,听说大将军病情加重,还有传言说大将军已经过世,内心悲不自胜。接着,就听说了钱凤率军将要叛逆,朝中上下都十分痛恨。上个月的23日,我得到了驻屯于淮阴的堂弟征北将军王邃的书信,说刘遐、苏峻、陶瞻也都深怀忧虑,有保卫建康的决心。(自此可以看出,司马绍外引流民帅的举动,在朝中并没有让王导觉察,王导还是从王邃那里得知的;另外,此点也透漏出了王氏家族其间频繁的书信来往。)
  接着,王导劝说王含说,兄这次前来,想想与大将军上次一样么?当年刘隗刁协佞臣在朝,人心不宁,就象我这样的人,也内心想得到外面的支持。如今的情况大变。大将军屯兵于湖以后,逐渐失去了人心,将死之时,委任王应,王应断奶没多久,又缺乏威望,就能做上宰相?自古以来,有几个小孩做宰相的?人人皆知是想行禅代大事,不是人臣所应做的。先帝中兴,人怀感恩;今上聪明,德施朝野。此举都是钱凤一人的鬼主意,至于邓岳、周抚,朝廷将要委以重任,完全可以放心。(这一段的前半部分,大约是王导本来的想法,透露出了其在上次王敦入京之时的真实心境,由此也看出了当司马睿赤脚扶起他的时候,他对司马睿说王敦为奸臣之语,完全不是真话;而该段的后半部分,则完全与司马绍诏书中的字句相符,不能不让人怀疑:此信是在司马绍的授意下所写。)
  书信的第三段,王导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宁忠臣而死,不无赖而生。”并进一步劝说王含杀掉钱凤一人,归顺朝廷。最后,王导却十分奇怪的把朝廷军队人数报得清清楚楚:“导所统六军,石头1万5千人,宫内后苑2万人,护军屯金城6千人,刘遐已至,征北(王邃)昨已济江1万5千人。”云云。按常理分析,王导此信大约是经过了皇帝的审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王导的信的结尾报上的朝廷军队数字,不一定就是实数;而假如此信纯属私信,那王导的态度就十分可疑了。
  当时,朝廷中有人向司马绍建议说:“王含和钱凤的兵力是朝廷军队的百倍,苑城(即台城)小而且不很坚固,应在敌人立足未稳,皇帝亲自率军出去迎战。” 但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郗鉴却说:“这伙贼寇横冲直撞,其势不可当,只能以计取胜,不能硬拼。王含等人号令不一,军纪不整,百姓有鉴于往年的灾祸,都人自为守。我们顺着人心,所向必克!况且贼寇并无长远的打算,就寄希望于一战,旷日持久,一定会唤醒忠臣义士之心,使我们的计划得以实现。如今以此等弱力去和强寇硬碰,将在瞬间定出输赢,一旦失败,即使有申包胥那样忠义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可能与此同时,甚至在此之前,温峤率领本部兵马从石头城赶回,并将城外通往建康城最重要的朱雀桥烧毁,以切断叛军攻进城内的要道。晋明帝闻讯大怒,温峤说:“如今宿卫寡弱,征召的援军还没有到达,如果敌人象野猪一样奔突,会危及社稷,陛下何惜一桥。”王含的部队到达以后,果然被隔在了对岸。这是《晋书,温峤传》的记载,不过,关于“温峤断桥”的故事,尚有另外一个截然相反的版本。《世说新语,捷悟》记载的却是:叛军将要抵达朱雀桥,晋明帝命令温峤断桥,可是,温峤却因故没有及时截断。司马绍知道以后,不禁大怒,身边的属下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吱声。司马绍立命大臣全部到齐,温峤到来以后,却并不谢罪,只是请求赏点酒和烤肉,再去受死。过了一会,王导也来了,他光脚下席,向司马绍谢罪说:“圣上满脸都是怒气,不容温峤谢罪。”温峤就此谢罪,晋明帝也就释然了。无论如何,我们起码从中知道了两点信息:一是,在叛军到来的之前,朱雀桥被温峤烧毁了,此举有效地阻止了敌人的进攻;二是,为断桥之事,司马绍曾经大怒过。开始的时候,年轻气盛的司马绍的确想亲自率军给予叛军迎头痛击,因此,温峤烧桥,使司马绍无法出军,由此而发怒,这一说法似乎较为可信,《资治通鉴》也采纳了这一观点。从此,原朱雀桥址改用浮桥。《读史方舆纪要》卷20称:“自是以泊船为浮航,航长九十步,广六丈,每有警,则撤航为备。”
  不过,即便如此,司马绍仍然想以帝王之师,挫挫叛军的锐气。就在叛军到达秦淮河南岸的第二天(即7月3日)深夜,司马绍就命令将军段秀(为段匹磾之弟)、中军司马曹浑、左卫参军陈嵩、钟寅等甲卒千人渡水,掩其未备,这支突击部队于7月4日凌晨,抵达叛军暂时驻扎的越城(秦淮河南。《读史方舆纪要》引《图经》称:在江宁县南三里秦淮水南)。朱雀桥被朝廷主动烧毁,所有的人都以为这是朝廷胆怯的表示,并且,有秦淮河阻隔,南岸的叛军也都松懈了下来,谁知在黎明十分却遭到偷袭,慌乱中叛军被打得大败,前锋将领何康也被乱军所杀。
  初战告捷,极大地鼓舞了京师的士气,稳定了民心。而身在于湖,时刻关注前方战事的王敦,闻讯愤怒地破口大骂:“我这个哥,就是个下贱的老婢女,家要败了啊!兄弟中才兼文武的,世将(即王廙)、处季(未详)皆早死,现在完蛋了啊。”他对身边的参军吕宝说:“我要硬撑着去前线督战。”想要努力起身,可是身子没有一点劲,就是起不来,只好又躺了下来。王敦又对自己的舅舅羊鉴(那位曾经讨伐徐龛而战败的统帅,蔡豹成了他的替罪羊)和儿子王应说:“我死以后,王应就立即即位,先设立朝廷百官,然后再埋我。”
  不久,王敦就被气死了,时年五十九岁。王应秘不发丧,将王敦的尸体用席子包裹,外面涂上石蜡,埋在听事堂里,而王应自己与亲信诸葛瑶等人只是纵酒淫乐——关于这一点史书的记载,其实是十分可疑的,仔细分析下来,起码有以下三点疑问:一是不合逻辑。王敦生病以后,本无与朝廷兵戎相见之心,只是在司马绍要讨伐他的时候,才发兵进攻建康。这也是为什么在王敦听到温峤冲在讨伐最前线震怒的一个原因。如果说在王敦得胜以后这样做,多少还容易让人接受。在王含初战失败、王敦发出家族将要衰亡的哀叹,并明知自己将死的时候,王敦还叮嘱王应做这种明目张胆的谋反行动,不是给司马绍以口实,又是什么呢?二是没有必要。王应匆匆即位当皇帝,设置百官,对于战局起不到任何有利的影响,相反,会引起所有人的一致反感。而从王敦的哀叹中,也可以看出王敦对王应是充分的了解的,他既没有威望,又没有多少资历,正像王导给王含的信中所说的那样“刚断乳不久”,以此人为宰相的继承人,王导就以为不可,王敦能不知道?三是没有事实。这一说法只是王敦对羊鉴和王应所说,但是,王敦和王应都已经死亡,在当时也是无法考证的,而这句话的来源就极有可能出自羊鉴之口。至于羊鉴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们稍后再做进一步的研究。现在要说的是,不管王敦生前是否说过这些忤逆之言,在王敦死后,王应毕竟没有设置百官,没有自立为帝。于是,将来认定王敦叛逆的最重要的证据,就来自于王敦将死之前的这段话了。这更让人怀疑,是否有这样一种可能,即:司马绍出于政治和为父报仇的需要,逼迫羊鉴编造出王敦生前的这种安排,以达到妖魔化王敦的目的,而羊鉴为了保命起见,也只能如此,从而,即将到来的对王敦、乃至整个王氏家族的惩罚更显合理?而真实的情况十有八九王敦生前根本就没有说出此段话?
  关于这一点,随后我们还会探讨,现在,暂且回到瞬息万变的建康前线吧。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12 01:0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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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七、击败叛军
  
  
  叛军初战失利以后,“凤等至京师,屯于水南。帝亲率六军以御凤,频战破之”。然而,就在此时,吴兴的沈充率领三吴叛军先于朝廷的援军抵达了建康。沈充拒绝了司马绍的拉拢,而最终决定和钱凤站在一起,当他率兵北上的时候,对自己的妻子说:“大丈夫不在车子后面竖上豹尾旗子(意为做大将),此行我再不还家。”沈充带来了一万多人的三吴子弟,陡然之间,让接连战败的叛军恢复了元气,并于7月10日在陵口(安徽当涂北)构筑工事。
  这时,沈充的司马顾飏建议:“今天举大事,可天子已经卡住了我们的咽喉,军锋受挫,士气低落,如果再犹豫下去,相持时间一长,肯定要失败。现在,如果我们破坏掉堤防,将玄武湖的水放出来,水淹皇城,我们则乘着水势,发挥水军的作用,用舰队攻击,这就是所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上策;凭借着刚到的锐气,与王含的西路军一起,分为十路,同时进攻,我众敌寡,超过一倍多,按照常理,也一定能够取胜,这是中策;为了转祸为福,把失败变成成功,召钱凤前来商量军情,杀掉他投降,这是下策。”
  沈充一个也没接受,顾飏发现失败在即,就偷偷逃回了吴国(江苏省苏州市)。
  7月17日,兖州刺史刘遐、临淮太守苏峻等人率领一万多精锐的流民军,抵达建康。望眼欲穿的司马绍十分高兴,当天深夜就召见二人,表示慰问,并犒赏将士。说实话,当时的建康是危若累卵,烧掉朱雀桥,固然迟滞了敌人的进攻,但是,朱雀桥南地区正是建康的居民区和繁华区,有所谓的大小长干里、南塘、乌衣巷等等,把朱雀桥南全部让给了叛军,等于是把半个建康城拱手让人,只留下皇帝和政府部门的台城。并且,秦淮河也并非不能飞渡,一旦人数占优的叛军,渡过了秦淮河,形势随时就可能发生逆转。
  刘遐、苏峻这支生力军的到来,同样引起了叛军的高度关注。钱凤与沈充商议:“北军新到,疲惫不堪战斗,击之必克。如果再犹豫的话,以后就更难进攻了。”他们要利用刘遐、苏峻部队远来疲惫、立足未稳之际,对台城发起总攻。
  7月25日夜,沈充和钱凤率军从竹格渚(朱雀桥西、秦淮河南岸)渡过了秦淮河。护军将军(即军事总监)应詹率领建威将军赵胤等将领兵抵抗,初战失利,退入台城,沈充、钱凤部队一直进抵台城南门宣阳门外。当叛军正在清理城外的栅栏工事,准备组织攻城之战的时候,黑暗中,就在叛军的侧背方向的南塘(秦淮河南岸),突然出现了刘遐和苏峻的流民军。苏峻亲率其将韩晃与刘遐一起在南塘横截敌军,这支生力军如入无人之境。而应詹与赵胤等又从城中杀出,将激战半天的沈充、钱凤联军打得大败,阵斩敌将杜发,被逼走投无路而跳入秦淮河淹死的叛军,就有三千人,共斩首数千级。兵败如山倒,刘遐继续率军往东追赶,又在建康城东的青溪再次击败了沈充。
  到第二天,王含得知部队大败,赶紧烧毁大营,趁夜逃亡,沈充也烧营而退。
  又过了一天,即7月27日,晋明帝司马绍从大本营回到了皇宫,并宣布大赦,只是王敦的党羽不在赦免之列——仅仅一个月前,司马绍的讨伐钱凤的诏书中还清清楚楚地写着“罪止一人(指钱凤),朕不滥刑。”王导给王含的信上也写道:“惟取钱凤一人。”言犹在耳,但是,诛杀的范围就从钱凤一人扩大到了王敦的所有党羽。
  看到王含、钱凤叛军全线退却,晋明帝立即组织追击,逐一捉拿叛军的各个头目:任命温峤都督刘遐所部追击王含、钱凤;又任命庾亮为都督东征诸军事,假节,都督苏峻所部追击沈充。苏峻请求吴郡大族陆家的吏部郎陆迈(《全晋文》有陆迈碑,称其字功高,吴郡人,当是陆晔、陆玩兄弟一族)一起随军东征。流民军虽然骁勇善战,但是,军纪却不好。刘遐所部随丹阳尹温峤渡过秦淮河以后,刘遐看到南塘之地富庶,颇放兵虏掠。温峤说:“天道助顺,因此,王含才被剿灭,你可不能因乱为乱啊。”刘遐赶紧解释道歉。无独有偶,《世说新语,规箴》也记载,当苏峻的流民军将到吴郡(今苏州)的时候,苏峻密令左右,让人在苏州西门放火示威。陆迈知道苏峻的用意,就说:“吴郡太平不久,必将有变乱。如果要制造乱阶,那就从我们陆家开始吧。”苏峻一听,这才停了下来。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12 19:0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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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八、讨平余党
  
  
  与建康的战斗相呼应,北自淮南,南到会稽,也都掀起了驱逐王敦所任命的官吏的浪潮。
  祖约从谯郡南撤,一方面是遭到石勒、郭默的夹击,另一方面,也是接到了晋明帝勤王的诏书,只是由于祖约距离较远,没有赶上建康的战斗,而是在其退到寿阳以后,就驱逐了王敦任命的淮南太守任台,晋明帝就势封祖约为五等侯,进号为镇西将军,使屯寿阳,驻守北境。宣城内史钟雅,本为王敦所任,但却心向朝廷,被明帝加为广武将军,率众屯在青弋,广德县人周玘起兵帮助钱凤,钟雅退据泾县,收合士庶,将周玘叛军剿灭,后被朝廷征拜为尚书左丞。前年,前吴郡太守张茂被沈充所杀,张茂之妻陆氏散去全部家产,招合张茂的旧部,跟随苏峻军一起进攻吴兴的沈充,等到沈充败亡以后,陆氏亲自到建康上书,朝廷追封张茂为太仆。义兴人周蹇也杀了王敦所署的太守刘芳。
  三吴之地是建康的后院,(此处的“三吴”,采唐代梁载言《十道四蕃志》的说法,以吴郡、吴兴、义兴环太湖地区为三吴,后所谓的三吴也泛指吴兴、吴郡和会稽等东南地区。)而会稽则又是三吴的后院,会稽大族有虞氏、丁氏、贺氏、孔氏等,我们知道,虞潭为会稽余姚人,是孙吴经学大师虞翻的孙子,此时,虞潭正告病在家,当听说沈充叛军北上建康以后,虞潭当即招合宗族和郡中大姓,共起义军,人数达到一万之众,自称明威将军,率军推进到上虞。晋明帝手诏封虞潭为冠军将军,兼会稽内史。虞潭受命以后,前来的义众更多,他派遣长史孔坦领前锋渡过浙江,紧追沈充身后,而虞潭则屯军西陵,作为后继。沈充被杀以后,虞潭被征拜为尚书,补右卫将军,加散骑常侍。东南地区的义军,有力的牵制了沈充的后方,也间接地改变了建康两面受敌的不利态势,对整个战局的好转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周访的两个儿子,长子周抚,次子周光,如今都在王敦手下,周抚为沔北诸军事、南中郎将,而周光为浔阳太守。此次之变,周抚率2000人马随钱凤出战,而周光率1000多人后到。周光抵达于湖以后,去拜见王敦,当时王敦已死,王应推脱父亲病重不见。周光疑惑起来,自忖:“我风尘仆仆远来至此,而见不到王公,难道他真的死了么?”于是,他赶紧去见哥哥周抚,开口就说:“王公已死,哥哥难道还要继续与钱凤一块做贼吗?”周抚和身边的众人闻言都瞠目结舌。而就在当天晚上,前线就传来败讯,部队全部逃散,钱凤逃到阖庐洲(长江中一险要的岛屿),周光率兵追击,将其斩首,送到朝廷自赎罪衍,因此,未被追究。
  周抚与邓岳一起准备逃亡,周光虽然给哥哥准备了船只和盘缠,但却暗中想等邓岳来到以后,再逮捕邓岳立功,周光给哥哥说了自己的打算以后,周抚大怒说:“我和邓伯山一起逃亡,为什么不先杀我请赏!”两兄弟正说话间,邓岳的船到了,周抚余怒未消,出门对西阳太守邓岳大喊:“还不快走!现在骨肉兄弟之间还想相残,何况他人!”邓岳赶紧回船,周抚也上船西去,两人一起投奔西阳(西阳郡在湖北省黄冈县东)蛮族头领向蠺。前不久,邓岳任上还曾经密谋讨伐蛮族,因此,这里的蛮族都想杀掉邓岳、周抚二人,向蠺却说:“邓府君走投无路,才投奔到我这里,我岂能忍心杀掉他们!”于是,两人就避难在蛮中,等到第二年晋明帝死后,朝廷下诏赦免王敦一党,邓岳和周抚才从深山中出来,到朝廷请罪,朝廷下诏将二人禁锢,但是,在王导的斡旋下,两人均被招为王导的从事中郎,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沈充败归老家吴兴以后,慌不择路,竟然走错了路,误入自己的旧将吴儒之门。当时,朝廷悬赏能够捉拿到沈充的,赏三千户侯。于是,吴儒将沈充骗到内宅,锁上重门,然后,在外面笑着对屋内的沈充说:“哈哈,三千户侯到手了!”沈充知道中计,他在屋内说:“封侯不值得贪恋啊。你以义气为重,将我放掉的话,我的宗族必定会重重地报答你。如果你一定要杀掉我,你的一门要灭族了!”吴儒不听,执意把沈充杀掉,将首级送到建康请赏。沈充的儿子沈劲当诛,被同乡钱凤一家的钱举藏匿得免,后来,沈劲果然将吴儒一家诛杀;沈劲因父亲死于不义,一直发誓要立功朝廷,报效国家,一雪家族前耻,后在与慕容恪许昌之战中被俘,壮烈牺牲,沈劲也因之被收入《晋书,忠义传》中。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元帅王含和他的儿子武卫将军王应的下场。
  王敦由于生前没有儿子,把王应作为继子以后,是十分看重的。《世说新语,赏慕》就记载,王敦曾称赞王应“其神侯以欲可。”大致是说,王应精神状态比较可人。此时,年过6旬的父亲王含与王应商量去哪里逃难。王含打算投奔做荆州刺史的王舒,王应却打算投奔做江州刺史的王彬。王含反问:“你说大将军平时与王彬关系怎么样,你还要投奔他?”比他爸爸有头脑的王应回答:“这正是要投奔王彬叔叔的原因。王彬叔叔在大将军强盛的时候,还能够当面提出异议,这种敢于担当的气魄,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如今,王彬叔叔看到我们衰败了,必定会心生怜悯之情。而王舒叔叔却是个循规蹈矩之人,怎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呢?”王含不从,于是,父子二人一起西上投奔王舒。王舒听说两人前来,果然派出部队将二人拿获,投入江中淹死;而王彬听说堂兄王含和堂侄王应要来投奔自己,已经提前秘密准备下了接应的小船,但是等了很久,王含父子二人却没有来,王彬深为遗憾。
  对王敦余党的诛杀还在继续之中。
  到了本年(324年)的12月,那位曾经给沈充出谋划策的顾飏奋起抗争,在武康造反,攻烧城市,但是,随即就被郡县捕杀。以顾飏对沈充献计所透露出的精明,按照正常情况,他绝不会在半年之后,独自起兵做没有任何希望的反叛。半年之前,当他看到沈充不采纳自己的建议之后,就脱身潜回了家乡,而且,彼时就曾经建议沈充杀掉钱凤投降,那么,在半年以后,政局已经稳定下来的情况下,他如何能不知道此时反叛,无疑是飞蛾扑火?唯一的答案就是:在这长达半年时间里,东晋政府在将王敦的主要党羽诛杀之后,虽然晋明帝在10月曾经下诏,对于王敦的群从一无所问,但是,似乎地方上的官员为了邀功,对于王敦的次要亲信以及钱凤、沈充等人亲信的追捕一直就没有停歇,而顾飏的短暂叛乱,可能不过是被逼无奈之举而已……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14 12: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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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九、劫后余波(1)
  
  
  经过温峤、郗鉴的努力,朝廷将流民帅苏峻、刘遐招来助战,建康之战终于有惊无险,顺利地取得了胜利。
  胜利之后,晋明帝司马绍论功行赏,晋封:司徒王导为始兴郡公,邑三千户,赐绢九千匹;丹阳尹温峤建宁县公,尚书卞壸建兴县公,中书监庾亮永昌县公,北中郎将刘遐泉陵县公,奋武将军苏峻邵陵县公,邑各一千八百户,绢各五千四百匹;尚书令郗鉴高平县侯,护军将军应詹观阳县侯,邑各千六百户,绢各四千八百匹;建威将军赵胤湘南县侯,右将军卞敦益阳县侯,邑各千六百户,绢各三千二百匹。到这一年的十月,又加司徒王导为太保、领司徒,太宰、西阳王司马羕领太尉,应詹为使持节、平南将军、都督江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刘遐为散骑常侍、监淮北诸军事、北中郎将、徐州刺史、假节,代王邃镇淮阴,庾亮为护军将军。王导坚决推辞,不敢接受。
  而其时,为晋明帝司马绍最为亲昵的却是这些人以外的两个人:一个人是西阳王司马羕的弟弟南顿王司马宗,由骠骑将军转为左卫将军;而另一个人则是元帝的正室夫人虞氏的弟弟虞胤,也就是法律上明帝的舅舅,被拜为右卫将军,这两个人直接负责皇帝的宫廷侍卫。
  有赏必有罚。
  王敦举兵进京,这太平盛世中,自然是忤逆行为,这没有丝毫异议。但是,在东晋初年,就有一点小小的问题。此次钱凤举兵进京,与上次王敦进京的借口一样,仍然是打着“清君侧”的口号,矛头直指温峤。上次清君侧以后,王敦很快就退回了武昌,晋明帝在讨伐钱凤的诏书中,虽然对上次王敦起兵颇有微词,但总体上讲,也没有过多责备,而是把原因归结于刁协和刘隗的身上。即使在王导给王含的信中,也说出了“使大将军桓文之功不遂”的话,反过来理解,在钱凤出兵进京之前,不管司马绍内心的真实想法,起码在表面上,朝廷对于王敦的评价基本上还是肯定的。那么,照这个逻辑推演下去的话,就会得出这样一个结果:那就是司马绍主动起兵讨伐,是破坏了“共天下”的权力格局,在情理上似乎有点缺乏合理性。这又回到了前面我们说过的对于王敦临死前让王应登基的推测了。《晋书,羊鉴传》记载:“及王敦反,明帝以鉴敦舅,又素相亲党,微被嫌责。”史书记载的很含蓄。羊鉴在讨伐徐龛之战中畏缩不前,致使覆军杀将,最后由于元帝平衡各种利益关系,而没有杀掉他。也就是说,羊鉴是一个有历史污点的人,而羊鉴本人又与王敦关系很亲近,王敦临死前所说的那些话,只能从羊鉴口里说出。
  晋明帝司马绍要让王敦遗臭万年,才能解开自己的心头之恨。王敦将自己的爸爸逼死,又想废掉自己,且生前专权恣肆。如今,王敦已死,但是,要给其定性,就必须有其谋反的证据,才能顺理成章。在这种情况下,“微被嫌责”的羊鉴为了保命,极有可能为司马绍提供给王敦谋反定性的口实。
  在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以后,有关部门上书晋明帝,称“王敦滔天作逆,有无君之心,应该比照齐景公戮崔杼之尸、曹魏戮王棱之尸的例子,刨棺戮尸。”司马绍表示同意。
  于是,东晋朝廷扒开了王敦的坟墓,将王敦的衣冠焚毁,把王敦尸体拉出,让其跪在地上,然后斩首。在同一天,将王敦和沈充的头颅悬挂在朱雀桥南。王敦的首级悬挂以后,没有人敢去收葬,尚书令郗鉴对司马绍上书说:“过去朝廷对王莽、董卓、王凌、徐馥、杨骏等逆贼的处理,也都允许家族私下埋葬。王诛加于上,私义行于下。我认为还是允许王家埋葬,这样,在大义上说比较厚道。”于是,司马绍听任王家又将王敦尸首重新埋葬了。
  在处理了王敦以后,其次就是对王氏家族的处理。经历了王敦的两次动乱,晋明帝对王氏家族当然是充满了戒备之心。不过戒备归戒备,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王导就不用说了,被朝廷视为“大义灭亲”的典范,进行封赏。但在政事中,晋明帝却明显地表现出亲近庾亮,而疏远王导的倾向,其实,这也十分正常。据《太平御览》卷593引裴启的《语林》记载了一件事:“明帝函封诏与庾公,信误致与王公。王公开诏,末云:‘勿使冶城公知’。导既视,表答曰:‘伏读明诏,似不在臣,臣开臣闭,无有见者。’明帝甚愧,数日不能见王公。” 冶城公,就是指王导。明帝写给庾亮的信,却误送给了王导,信的末尾还特别注明,别让王导知道了。王导看后的心情可想而知,不过,王导倒也幽默,上表回答:“这诏书好像不是给我下的,我看了又封好,我什么都没看见。”
  《世说新语,尤悔》“温峤、王导俱见明帝”条,大约就发生在此时。
  当时,晋明帝召见王导和温峤二人询问西晋兴亡原因,温峤还没回答。王导说:“温峤年少还不清楚,我给陛下说说。”于是,王导详细叙述了司马懿创业之初,诛杀名族,拉帮结派,以及司马昭末年诛杀高贵乡公的故事。晋明帝听到这儿,以脸着床,说:“真象公所说,国祚如何能长久!”王导抢先说话,也许是不想让温峤说出其所知道的西晋灭亡的原因:空谈误国、诸王争权、大族骄恣等等,而在暗示明帝不要象司马懿那样心狠手辣,诛杀名族吧?因为,此时,有关部门正上书晋明帝,称:“王彬和安成太守王籍之等是敦之亲族,皆当除名。”司马绍下诏:“司徒导以大义灭亲,犹将百世宽恕,何况王彬等人是王导的近亲呢?”
  晋明帝没有诛杀以王导为首的王氏家族,但是,在325年的2月,就正式下诏,恢复过去施行的诛杀三族之刑,惟不及妇人。曹魏初年,族诛包括全家男女,西晋惠帝年间,曾有不及妇人之议,到永嘉元年,司马越表除三族之刑,其实,并未完全禁绝。司马睿为丞相时,“朝廷草创,议断不循法律,人立异议,高下无状”,元帝即位以后,曾经讨论过恢复肉刑,这当然是刑罚的倒退,在王敦的反对下,才没有施行。此时,晋明帝恢复了三族之刑,是鉴于王敦再叛的教训,来出于加重对谋反罪行的惩罚,提高企图谋反者的成本,并可以借机消灭大族。此事虽经温峤反对,但晋明帝并没有采纳,三族之刑在整个南朝时期就延续了下来。晋明帝的这一举措应该是针对所有的大族而言的,当然也对王氏大族敲响了警钟——以后再没有株连你们这样的皇恩了。
  随后,晋明帝就对王氏家族人员重新进行了调整。这种调整其实在324年10月就已经进行。在进位王导为太保的同时,罢免了王导从弟王邃的职务,而改任刘遐为监淮北诸军事、北中郎将、徐州刺史,镇守淮阴;征召王彬为没有实权的光禄勋,又转为度支尚书,一个管后勤的出力不讨好的职务,任命应詹为使持节、都督江州诸军事、平南将军、江州刺史。而对于荆州刺史王舒,处理起来就稍微有点麻烦,毕竟王舒将王含父子沉于江中(其实,这也是一个无头案),属于功臣系列。因此,司马绍还是先晋封其为都督荆州诸军事、平西将军、假节,不过,虽然如此,司马绍还是不放心,他由近及远,先把王彬从江州拿下来,并给予应詹“使持节”的最高权力,当然是有防备王舒的意思。在部署完毕以后,到了325年5月,司马绍任命征南大将军陶侃为征西大将军、都督荆州、湘州、雍州、梁州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把王舒从荆州重地拿下,改任为安南将军、都督广州诸军事、广州刺史,发配到岭南。此时,王舒的下游有应詹,前来接替自己的是大名鼎鼎的陶侃,即使王舒再生叛心,也难以作为。于是,王舒开始说自己有病,推托不愿去岭南上任。朝中又经过王导的斡旋,就近改任王舒为都督湘州诸军事、湘州刺史,而让原来的湘州刺史刘顗(史书缺传,里贯不详)去了广州。虽然司马绍没有把王舒赶到远远的岭南,但是,毕竟顺利地把王舒从荆州重地拿了下来。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15 12:2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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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劫后余波(2)
  
  
  王敦二次叛乱被平定以后,王氏家族受到了空前的打击。如今,方面大员只有一个王舒了,司马绍暂时放了一点心。
  除了对王氏家族的处理,再就是对于王敦原有幕府人员的处理。
  晋明帝司马绍开始的打算是,对于王敦幕府“纲纪除名,参佐禁锢。”纲纪,是指“综理府事者。”也就是高级属员,总之,将曾经在王敦手下任职的全部排斥,这一举措,显然打击面过大。因为,在王敦一手遮天的时候,他一方面为了与朝廷争夺人才,另一方面,也是消除可能产生的对立面,把很多人士都拉入了自己的幕府。而这些人之所以到了王敦的幕府中,往往是出于不得已,内心并不一定愿意与朝廷为敌,甚至还是王敦的异己,这些人比比皆是。这些人中大致可以分为几类:
  一是可能的对立面。在第一次王敦之乱中,会稽内史熊远,不接受沈充加给的将军称号,也不给沈充军输送粮食,只是保境安民,王敦因为“惮其正而有谋,引为长史。”熊远的弟弟熊缙也曾是王敦的主薄。
  二是江东大族。熊远死后,王敦又请吴郡大族陆晔之弟陆玩为长史,在王导刚到江东之初,就曾经想与陆玩结为亲家,却被拒绝,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王敦以军令限期逼迫陆玩上任,陆玩不得不去。
  三是王氏亲族。但即使是王氏家族的亲属,在王敦手下也不一定就是王敦的同党,比如,何充,是西晋时期讨伐匈奴刘猛的统帅何桢的曾孙,是王导的外甥,又是庾亮的妹夫,与晋明帝是一肩挑。此时王含在庐江任职,贪污成性,弄得郡县一片狼藉,一次,王敦在众人中称赞自己的哥哥王含:“家兄在郡里干得一定不错,庐江人都夸他呢。”何充是王敦的主薄,也在座,当即回答:“我何充就是庐江人,耳闻的却与此不同。”说得王敦很没面子,贬为东海王文学。
  四是王敦的朋友。比如,从北方邵续那里回到江东的刘胤,曾是王敦的好朋友,“甚钦贵之,”因此,被王敦请为右司马,而刘胤知道王敦有不臣之心,一直卧病在床,啥事也不管,被王敦出为豫章太守。
  五是地位较低的人才。如郭璞被王敦“起为记室参军”,因反对王敦而被杀。再如袁瑰,为王敦的谘议参军。即便是后来与王导互相瞧不起的蔡谟,此时,也做过王敦的从事中郎。
  六是名士。郭璞当然也算,这里仅指那些清谈家,如一直跟着王敦的谢鲲,在王敦第二次叛乱之前就去世了;再如,被称为兗州八伯之一的“濌伯”羊曼,(其他七人为陈留阮放为宏伯,高平郗鉴为方伯,泰山胡毋辅之为达伯,济阴卞壶为裁伯,陈留蔡谟为朗伯,阮孚为诞伯,高平刘绥为委伯),史称“王敦既与朝廷乖贰,羁录朝士”,因此,也被王敦任命为右长史。而羊曼也“知敦不臣,终日酣醉,讽议而已”。
  最后,当然也有王敦或者王氏家族的亲党了。比如,那位一直追随王导的顾和,曾被王敦请为主薄,王导为扬州刺史,又被升为别驾。
  在这种情况下,温峤上书晋明帝,称:“王敦刚愎不仁,忍行杀戮,亲任小人,疏远君子,朝廷也拿他没办法,骨肉亲戚也不能说服他。在当时的情况下,人人自危,道路以目,当时的确是贤人君子无计可施、韬光养晦的时候。并且,在王敦图谋不轨之日,拘录士人,这些人都是没有办法才去的,比如,陆玩、羊曼、刘胤、蔡谟、郭璞等人就经常和我提到内心的痛苦,因此,我知道的比较详细。如果真是本心凶悖,那是罪有应得;如果是被迫进入奸党,则应从宽处理。象陆玩等人忠心耿耿,陛下也是知道的,却受到贼人一般的处罚,实在辜负了这些人。陛下仁圣,胸怀博大,一切遵循中庸,办事公平;请求陛下裁断。” 温峤本人也曾经被招为王敦的下属,因此,温峤对此有亲身体会。
  而郗鉴则说:“古代的圣王重视对君臣规范的教化,所以,才对忠义而死的气节,最为推崇;只有昏庸将要亡国的君主,才特意施恩,进行宽恕。王敦的下属虽然大多数都是被王敦所逼迫,但是,身居逆乱之朝,进不能制止他叛逆的阴谋,退又不能脱身远逃,失去了起码的操守,按照古代的规定,应该以大义进行谴责”。
  晋明帝最终听从了温峤的意见,郗鉴又上奏,称钱凤的母亲已经80岁了,应该免除处罚,晋明帝也同意了。
  处理了王敦集团,晋明帝继续他的拨乱反正之路。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太宁三年,即325年的二月,晋明帝命令朝廷大臣商议追赠被王敦所杀的谯王司马承、甘卓、戴渊、周顗、虞望、郭璞、王澄等人的官爵,给这些人平反昭雪。经过商议,司马绍下诏追赠谯王司马承为车骑将军,谥号为闵;追赠甘卓为骠骑将军,谥号为敬;追赠戴渊为右光禄大夫、仪同三司,谥号为简;追赠周顗为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谥号为康,祭祀以少牢;追赠虞悝为襄阳太守、虞望为荥阳太守,祭祀以少牢;追赠郭璞为弘农太守。趁此机会,曾经是王澄部下、如今为佐著作郎的桓稚上书,要求追赠王澄。朝廷研究后追赠王澄恢复原有荆州刺史的官职,谥号为宪。
  这些人都顺利地被平反昭雪。晋明帝通过追赠死者,目的还是为了安慰生者,最大限度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然而,只有两个人却令朝廷十分棘手,那就是刁协和周札,围绕着对此二人的追赠问题,朝廷上下又展开了一轮激烈的争论,这争论直接关乎对王导过去所为的定性问题,也直接会影响到以后王导的政治前途,因此,斗争更显激烈。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16 19: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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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一、显赠周札
  
  
  事情的起因来源于周札故吏为周札鸣冤。
  周札如果没有在王敦第一次进攻建康的时候,开门延敌致使朝廷大败这一节,那么,追赠周札一门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正是由于周札开门延敌,致使王敦第一次进攻建康得手,使得追赠周札一事变得复杂起来,因为,这直接涉及到一个核心问题,那就是:王敦第一次进攻建康的定性问题,即当时王敦进攻建康,是志在匡扶社稷、清除佞臣的“清君侧”的正义之举,抑或是一种犯上作乱的忤逆行为呢?如果王敦第一次进攻建康是一种正义之举的话,那么,周札开门投降的行为,也就是正义的,而且,对于刘隗和刁协过去的定性,即“立朝不允”(晋明帝讨伐钱凤诏书语)、“佞臣乱朝”(王导给王含信中语),就没有翻案的可能。而如果认定王敦第一次进攻建康也是叛乱行为的话,那么,周札自然不可能被追赠,而接下来的结果就是:曾与王导对立的刁协、刘隗就是忠臣了,刘隗外逃自不必说了,而死去的刁协当然要追赠,同时,更为可怕的后果将是:王导当时就“心思外济”(王导给王含信中语),与王敦同谋的行为,也就是不忠的忤逆行为了。事情一旦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便是你王导在第二次讨伐钱凤的军事行动中,如何大义灭亲,你的头上就罩着一个随时可以落下的谋反的帽子,随时可以因此将王家彻底打入十八层地狱。因此,此时王导的命运戏剧性地竟与死去的周札意外地联系在了一起,使他不得不竭尽全力坚持追赠周札。更何况,天威难测,如今晋明帝司马绍已经将王邃的徐州刺史拿下,又让应詹去了荆州眼皮底下的武昌,谁也不知道司马绍的下一步棋子要落在何处。此时,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追赠问题了,而直接关乎王导乃至王氏家族将来政治生命的大问题了。
  晋明帝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的严重性,他召开高端会议,延请各部尚书以上的高级官员进行充分的讨论。
  尚书卞壶首先认为:周札在石头之役中,开门延寇,致使贼人王敦得手,这是周札的责任。再追赠他,我感觉心里不安。至于周懋、周筵兄弟,则应该追复本位。卞壶想得很简单,也很直接,并且,直接给当时的王敦扣上了一个“贼人”的帽子,他就事论事,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也没有说出太多的道理,就这,事情很明白,他周札开门让王师败绩,现在追赠,我感觉不妥。
  司徒王导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长篇大论起来,主要内容有以下几点:一是,他先凭空假设“札在石头,忠存社稷,义在亡身”。这其实都是空话,然后说“至于往年之事,自臣等有识以上,与札情岂有异!”意思是:当年周札在石头城的时候,我们大家其实都和周札一样。二是,王导又说,当时大家的心态和周札一样,这其实皇帝您也明白,然后,王导反戈一击,说,现在发议论的人,看到王敦后来的奸逆行为,便想以此倒推过去王敦第一次进攻建康就有觊觎之心,(是不合理的。)说到这,王导似乎也感到有点理屈词穷的味道,于是,他接着说:退一万步说,即使当时王敦就有了忤逆之心,那象我和周札等诸大臣们当时也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等到我们认识到以后,周札和臣等便以身许国,死而后已,周札很快也被王敦所杀了。三是,大事既定以后,便把周札视为逆党。我认为没有根据,应该和周顗、戴若思等一样被追赠。其实,王导的说法显然是强词夺理的。首先,司马绍追赠是针对什么样的人?当然是忠于朝廷之人。而王导说周札在石头城“忠存社稷,义在亡身”,可是最后的行为却是开门延敌,哪有这样忠于朝廷的?其次,第一次王敦之乱,是“清君侧”之名,但是,不要忘了,在王敦起兵以后,对手却是朝廷,即司马睿,司马睿正式下过诏书讨伐王敦。在这一点上,周顗、戴渊等人是与你王导是根本有异的啊。周顗就曾经对温峤说过,君主哪能都是尧舜,没有一点过错,做臣子的难道都可以兵向君王吗?这不是反叛又是什么呢!而王导却暗中与王敦勾勾搭搭,此时,怎么好意思说大臣们稍微有一点认知能力的人都与你和周札一样的呢?周顗还当着你的面,大声说杀贼取金印系肘大如斗的话,你就忘记了么?虽然刁协、刘隗等人不服众,周顗、周嵩等大臣与之有矛盾,但是,那种矛盾的存在岂能代表他们就与你的私心相同?再次,周札被杀,并非是“以身许国”而被杀,即便是你王导在第二次讨伐钱凤之役中,真的“大义灭亲,以身许国”过,那与周札也不相干,怎能扯在一起?
  尚书令郗鉴,虽然是流民帅出身,但是,自小“博览经籍”,主要是他渡江晚,没有那么多的历史包袱,他上书反驳王导的谬论:首先,他提出:“褒贬臧否,宜令体明例通”。如今,周顗、戴渊是因为为国而死,才被追赠;而周札却因为开门延敌而追赠的话,双方的事迹完全相反,可是赏赐却是一样的,这太滑稽了。接着,郗鉴顺着王导的思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说:如果真的象司徒王导说的那样,“往年之事自有识以上皆与札不异”,那说明,当时谁是正义谁是邪恶的,是十分清楚的。那么,谯王、周顗、戴渊当然要受到追随邪恶的处罚,那为什么还要追赠呢!如今,已经对这三人褒奖追赠了,那么,很明显的,周札当然要受到贬责。
  王导再次辩论,这次,他避开直接与郗鉴交锋,而是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他说:你们说周札开门延敌,那只是人们传来的谣言,就一定是实际情况吗?以此立论以后,他得出一个奇怪的逻辑:“便以风言定褒贬,意莫若原情考征也。”就是说,与其依靠传来的事实定论,倒不如咱们推究人心来进行考察——把这一明白的事情引入虚无缥缈的心理确认上。接着,按着这个思路,王导继续往下说:“论者谓札知隗、协乱政,信敦匡救,苟匡救信,奸佞除,即所谓流四凶族以隆人主巍巍之功耳。”以“论者”这一莫名其妙的称呼,提出论点,意思是,议论的人们这样认为:周札是知道刘隗和刁协乱政,相信王敦是来匡扶社稷的,所以说,周札是忠于社稷。等到后来,王敦忤逆,周札一门又与之不同,所以被诛杀,因此,是为义而死。
  再往下,王导又一次把死人搬了出来,他说“夫信敦当时之匡救,不图将来之大逆,恶隗、协之乱政,不失为臣之贞节者,于时朝士岂惟周札邪!若尽谓不忠,惧有诬乎谯王、周、戴。”也就是说,王导暗示,(他不敢明着说了)有这种想法的人,即相信王敦当时是匡扶社稷之举,但没有料到其后他竟然叛乱,岂止是一个周札?(暗示谯王、周顗、戴渊也是,这就是一派胡言了)然后,王导开始与郗鉴比学识,他搬出春秋齐桓公即位前,召忽死,管仲不死;又举出汉朝吕后时期,吕后封吕氏为王,周勃听从,而王陵廷争,来说明虽然行为不同,但都是尽忠的道理。
  面对王导漏洞百出的言论,郗鉴再次上书,他一针见血,直接严厉驳斥道:王敦的逆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正是因为周札的开门,才导致王师失败。如果王敦往年之举,“义同桓文”,那么,先帝司马睿你们置于何地,先帝是周幽王和周厉王这样的昏君吗!
  王导绕来绕去,把郗鉴给绕恼了,不得不抛出大家都不敢说,也不愿说的这最后的焦点问题。话说到这个地步,王导也无话可说了。
  从这场针锋相对的论战中,司马绍看出了郗鉴的水平和学识,自此,对郗鉴尊崇有加,特许郗鉴的奏表用草书就可以了,并在本年5月调整王舒荆州刺史以后,于7月,就任命郗鉴为车骑将军、都督徐州、兖州、青州三州诸军事、兖州刺史,镇守广陵,开始了郗家在广陵、京口长达数十年之久的统治。
  但是,此时,让司马绍操心的还不是给不给周札追赠,他也不想因此而引出更深层次的矛盾和纠纷,因为,此时,他还没有去动王舒荆州刺史的位置,如果在动王舒之前,朝廷中惹出轩然大波,进而把王导逼得走投无路,激起整个王氏家族变乱的话,将使自己的整个布局功亏一篑。于是,晋明帝下诏听从了王导的意见,追赠周札为卫尉,遣使者祠以少牢。至于死去的刁协,司马绍采取了等等看的策略,既没有如此前自己的诏书中那样认定为佞臣,也没有给予追赠,理由当然也十分好找——司马绍视老爸让刁协逃亡于不顾,以刁协没有坚守岗位,出逃在外而被杀为由,(而不是以其为“佞臣”为由)不予追赠。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17 18:5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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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二、重整朝纲
  
  
  在太宁二年平定王敦之乱之后,太宁二年的下半年和太宁三年的上半年,晋明帝除了清除王敦余党、拨乱反正、调整权力格局之外,针对东晋建国以来的种种弊端,他还于太宁三年三月,立五岁的司马衍为皇太子,并大赦天下,并于四月专门下诏,征求全体大臣直言,显示出了巩固国本、与时俱进的雄心壮志。
  晋明帝的诏书是这样写的:“大事初定,其命维新。命令太宰、司徒以下官员,到京师研讨治国之道,有什么需要改革的事项,要务必说透。”此诏下去以后,司马绍还担心大家言不尽意,再次下诏说:“大家一定要明白我的真正意思是:想听到直言,引用正直阳光的人。我虽然无知,但是,我还是不会拒绝逆耳之言的。你们要象唐虞时期的贤臣稷和契那样,希望大家一起努力!”
  其实,关于正本清源,维新政治之议,在去年刚刚平定王敦以后,任命应詹为江州刺史的时候,就已经纳入到了晋明帝的视线了,在应詹临上任之前,就曾给司马绍上书建议:一是崇尚信义。移风易俗,明辨是非。二是选人用人。改变过去举荐者无责任的做法,以后,官员有能无能,举荐者一同受到褒贬。(类似同时追究组织部门、用人领导的责任)三是加强督查。借鉴汉朝刺史做法,改变以中书郎等下去督查,提高督查级别,以黄门侍郎、散骑侍郎等下郡县督查。四是严格赏罚。对于称职的地方官,可以直接升为中央部长;对于不称职的,直接降为平民。五是改变赏罚标准。不能再以对一个人平时表面看法为标准,而应该依照工作实绩。六是明确降职尺度。对于二千石的官员免官,三年以后才能重新任用;长史要六年,所在郡县人数多的,可以折半,距离远的,要加一倍处罚。七是鼓励农业生产。都督负责种田二十顷,州刺史十顷,郡太守五顷,县令三顷,督促下属耕种,不得扰乱百姓;中央官员能减则减,都去务农,然后,再增加官员的俸禄,让俸禄足以代替耕种。最后,应詹恳切地建议:大事过后,远近百姓都想听到朝廷有新的举措,但是,却还没有施行,应该早做规划,以符众望。
  在司马绍的号召下,大臣们纷纷上书言事,温峤上书建议:
  一是重视寿阳。祖约退守寿阳,有将来之难,如今,我们防守淮河上游的寿阳和下游的淮阴,组织起淮河防线还容易一些,因此,对于淮河和泗水的都督要竭力给予支持。选拔名臣良将,征兵5000人,并配一名偏将,配兵2000人,帮助祖约防守寿阳。
  二是鼓励农耕。一夫不耕,必有受饥的人。司徒设置负责农耕的官员,督查农耕。
  三是施行军屯。郡将兵和非战时部队进行屯田。中央军也可以分出二军,在沿江上下良田进行屯垦。
  四是裁减冗官。合并官职,减少官员指数,这样才能高薪养廉。
  五是设立宫廷祭祀供应官。宫廷祭祀用度,设官自给自足,改变临时到市场采购,杜绝漏洞,减少浪费。
  六是重视老少边穷地区。越是边远的地区,越是需要合格的官员治理,才能宣扬王化。改变目前用品级较低的人去充任的现状。
  七是除去三族之刑。罪不相及,古来之制。应该象过去那样废除三族之刑。
  温峤的上书,大多被晋明帝所采纳。至于其他官员比如王导等人是否上书言事,史书上没有记载。但是,从应詹、温峤上书的内容上看,其论调是与王导等人宣扬类似“无为之政”,是不同的,几乎与几年前刘隗、刁协的“察察之政”如出一辙,核心就是“经国实用”。
  与此指导思想相配合,司马绍重用了一批肯干事的人。如卞壶,史称其“干实当官,以褒贬为己任,勤于吏事,欲轨正督世,不肯苟同时好。”“明帝深器之,于诸大臣而最任职。”由于卞壶勤于做事,并且没有所谓的“名士风流”,因此,被当时的名士鄙视。丹阳尹阮孚(阮咸与胡婢所生子,阮修之弟,)就经常对卞壶说:“你看你整天工作起来没有一点闲暇的时候,嘴里就象经常咬着石头瓦片,不是太辛苦了吗?”卞壶不以为然地说:“你们大家都以身怀大道大德、风流潇洒自居,干这种在你们眼中卑下实物的,我卞壶不做,谁来做?”当时,贵族子弟们都以谢鲲和王澄的风流放诞为榜样,而当时的所谓风流又是什么样的呢?《抱朴子,疾谬篇》曰:“轻薄之人,迹厕高深。交成财赡,名位粗会,便背礼叛教,讬云率任。才不逸伦,强为放达。以傲兀无检者为大度,以惜护节操为涩少。于是腊鼓垂,无赖之子,白醉耳热之后,结党合群,游不择类,携手连袂,以遨以集。入他堂室,观人妇女,指玷修短,评论美丑。或有不通主人,便共突前,严饰未办,不复窥听。犯门折关,逾垝穿隙,有似抄劫之至也。其或妾媵藏避不及,至搜索隐僻,就而引曳,亦怪事也。然落拓之子,无骨鲠而好随俗者,以通此者为亲密,距此者为不恭。于是要呼愦杂,入室视妻,促膝之狭坐,交杯觞于咫尺。弦歌淫冶之音曲,以誂文君之动心。载号载呶,谑戏丑亵。穷鄙极黩,尔乃笑(此句疑脱一字)。乱男女之大节,蹈相鼠之无仪。然而俗习行惯,皆曰此乃京城上国公子王孙贵人所共为也。”针对此种风气,卞壶在朝中厉声说道:“违背礼教,损害道德,搅乱社会风气,这里的罪过是最大的了!西晋之所以覆亡,完全就因为这!”要下狠手坚决刹一刹此风,被王导和庾亮拒绝。虽然卞壶此议没有通过,但是,听说的人也就此稍微收敛了一些。再如,司马绍还任命邓攸做尚书右仆射,邓攸,我们过去说过,就是邓伯道。《晋书》将其收入良吏传中,也是一位实干家。邓攸过去曾是石勒“右侯”张宾的邻居,没入石勒以后,赖张宾解救免死,后投奔李矩,继而投奔许昌荀组,最后逃到江南,被任命为吴郡太守,临离开吴郡的时候,吴郡千余百姓攀着船头不让离去。邓攸逃往江南的时候,因追兵很急,将儿子丢弃,到江南以后,纳了一个小妾,十分宠爱,时间久了,问询之下,竟然是自己的外甥女,邓攸历来十分注重自己的名誉和德行,从此不再纳妾,因此,一生没有儿子。当时的百姓说“上天无知,竟然让邓伯道绝嗣!”邓伯道在朝中无根无基,又与周顗、刁协相好,所以总是有人诬陷诽谤,明帝在平定王敦以后,去进行郊祭大礼,当时邓攸生病不能参加,明帝路过邓攸家的时候特意探望,听说皇帝亲自来家,邓攸拖着病体勉强走出家门,拜在路旁。于是,就又有人说了,你说你有病不能参加大典,可是却能拜在路边,免了太常之官。但是,明帝还是一直念念不忘这位老人家,不久就任命他为尚书右仆射(《晋书,明帝本纪》称为左仆射,今从本传)。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18 13:4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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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三、明帝之死
  
  
  天不佑晋。
  正当晋明帝要大干一番事业的时候,在太宁三年,即325年的闰8月,一向身体健康的晋明帝却突然生病了!
  这一年的2月,晋明帝恢复了三族刑;3月,立了皇太子;4月,接连下了两道诏书征求治国之策;5月,顺利任命了陶侃为荆州刺史;6月,改任王舒为湘州刺史;7月,任命郗鉴为都督青州、兖州诸军事;卞壶为尚书令;并在该月和下一月连下三道诏书,要求举荐功臣子弟和吴国大族子弟,并对祭祀山川之礼作出指示。甚至在闰8月初,还提拔尚书左仆射荀崧为光禄大夫、录尚书事,邓攸为尚书左仆射。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可是,27岁的司马绍怎么就突然病了,而且是一病不起了呢?
  这的确是个不解之谜。由于我们说的这段是中古历史,史料的缺乏,让后人无法看清其间的一些曲折,因此,后人也作出了种种的猜测。大致说来,不外两种:一是正常死亡,即病死;另一种是非正常死亡,即被人下毒而死。
  不管是何种原因死亡,这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都无法忽略一个名不见正史的人物——绝世美女歌伎宋祎。
  沈约《俗说》记载:宋袆是石崇妾绿珠弟子,“有国色,善吹笛。后入晋明帝宫,帝疾患危笃,群臣进谏,请出宋袆。时朝贤悉见,帝曰:‘卿诸人谁欲得者?’众人无言,阮遥集时为吏部尚书,对曰:‘愿以赐臣!’即与之。宋袆死后,葬在金城山南,对琅邪郡门。袁山松为琅邪太守,每醉,辄乘舆上宋袆冢,作《行路难》歌。”
  《世说新语·品藻》记载,宋袆曾为王大将军妾,后属谢镇西。镇西问袆:“我何如王?”答曰:“王比使君,田舍贵人耳。”镇西妖冶故也。
  由上可知,宋祎曾是西晋石崇的爱妾绿珠的弟子,为一世间绝色女子,善吹笛。石崇死后,归王敦所有。后纳入晋明帝司马绍的宫中。在司马绍病危之时,群臣置国家大事于不顾,请求皇帝将宋祎送出宫。这里有几个问题,令后世学者十分困惑。
  一是宋祎在东晋时期的年龄。石崇是300年的8月被杀,在石崇被杀之前,绿珠就如落花一般做了“金谷坠楼人”了。因此,有人说如果当时宋祎20余岁妙龄的话,那么,到了此时,也已经40余岁的半老徐娘了。因此,质疑此事的真实性。其实,这里存在着两个误区:一、弟子,不一定非要当时就是20岁的妙龄,尤其是歌伎,一般从小就拜师学艺了,也有可能4、5岁就跟着绿珠学习,假如是这样的话,到今天的325年,也在30岁以下。二、弟子,可以翻译为徒弟之意,但是,也可以翻译为“弟弟之子”。如,《后汉书,应劭传》:“弟子瑒璩,并以文才称。”《世说新语,德行》:“邓攸 始避难,於道中弃己子全弟子。”都是指弟弟的儿子之意。而在古代,弟有时也指女弟,即如今说的妹妹的意思;而子,有时也可指女儿。如果这样能够成立的话,宋祎是绿珠的弟弟或妹妹的女儿,同样不存在年龄老的问题。
  二是宋祎为什么到了晋明帝的宫中。《世说新语,豪爽》记载:“王处仲,世许高尚之目。常荒恣于色,体为之弊,左右谏之,处仲曰 :“吾乃不觉尔。如此者甚易耳 !”乃开后阁,驱诸婢妾数十人出路,任其所之,时人叹焉。”史料没有交代,王敦将几十个美妾驱逐出去的时间,也没有交代被驱逐的美妾中是否包括这位宋祎,但如果真有此事,宋祎应在其中,我们再结合沈约《俗说》中称的“后入晋明帝宫”,大约王敦驱逐美妾的时候,是在晋明帝登基前后。那么,这里面就有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那就是王敦驱逐美妾的行动,是否是其与钱凤阴谋的一部分呢?天下人都知道,宋祎在你王敦的手上,借口驱逐美妾这一行动,将国色天香的宋祎也一并驱逐,然后,有中间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向晋明帝称赞宋祎的美丽,从而,将宋祎送进宫中,那么,宋祎是否是王敦埋在晋明帝的身边一枚钉子呢?或许,只是想让妖艳的宋祎掏空司马绍的身子?
  三是为什么在晋明帝临终的时候,朝中重臣不言其他,单说送出宋祎呢?沈约《俗说》的原文是:“群臣进谏,请出宋袆”。而不是晋明帝为了保护宋祎,或者惜香怜玉而主动提出给其找个下家。从中可以看出,晋明帝的病肯定与宋祎是有关的。这里似乎可以排除宋祎下毒的可能,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其性命不保,更不要说送出宫了。而在晋明帝病重期间,东晋宫廷内同时还发生着另外一场激烈的斗争。《晋书,南顿王宗传》称:“与虞胤俱为帝所昵,委以禁旅。宗与王导、庾亮志趣不同,连结轻侠,以为腹心,导、亮并以为言。帝以宗戚属,每容之。及帝疾笃,宗、胤密谋为乱,亮排闼入,升御床,流涕言之,帝始悟。转为骠骑将军。胤为大宗正。宗遂怨望形于辞色。”《晋书,虞胤传》称:“胤,敬后弟也。……转右卫将军。与南顿王宗俱为明帝所昵,并典禁兵。及帝不豫,宗以阴谋发觉,事连胤,帝隐忍不问,徙胤为宗正卿,加散骑常侍。”《晋书,庾亮传》称:“及帝疾笃,不欲见人,群臣无得进者。抚军将军、南顿王宗,右卫将军虞胤等,素被亲爱,与西阳王羕将有异谋。亮直入卧内见帝,流涕不自胜。既而正色陈羕与宗等谋废大臣,规共辅政,社稷安否,将在今日,辞旨切至。帝深感悟,引亮升御座,遂与司徒王导受遗诏辅幼主。加亮给事中,徙中书令。太后临朝,政事一决于亮。”由此可以看出,当时的虞胤和司马宗分别为左右卫将军,主管禁卫军,两人一个是皇帝的舅舅,一个是宗室,虞胤想要维护太后虞家的权势,而司马宗则为了维护皇室权威,与被打击以后的王导和皇后家族庾亮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在司马绍还未生病的时候,双方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为此,庾亮和王导多次对司马绍说过二人的坏话,但是,司马绍并没有接受,反而对二人更加亲近,宫门钥匙都交给二人掌管。等到司马绍病重以后,不愿见大臣们,庾亮深夜派人向皇帝送奏表,派人问司马宗要宫门的钥匙,司马宗斥责庾亮派来的人,说:“这是你家的大门吗!”庾亮听了回话,心中十分恼火。庾亮怀疑司马宗和虞胤二人将有废黜大臣的阴谋,瞅个机会,直接进入皇帝的卧内,上到皇帝的床榻之上,流泪不止。这当然不是庾亮此行的目的,等哭完了,庾亮收起泪水,严肃地说司马羕和司马宗等人要阴谋废黜大臣,两人企图辅政。《晋书》各传均说是司马宗、虞胤、司马羕真的有废黜庾亮、王导等大臣的阴谋,而《资治通鉴》则说是庾亮怀疑有这种事,不管司马宗等人是否真有这种阴谋,按照封建社会新旧皇帝接力之间的敏感时期总会发生激烈的权力争斗的传统,司马宗等人借此打击对立面,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管怎样,“善谈论”的庾亮终于说动了病中的司马绍,我们想,庾亮不外乎站在小皇帝司马衍的角度,来打动司马绍,因为,从皇太子司马衍的角度来看,如果司马绍去世,只有他的妈妈皇后庾文君和这个舅舅庾亮与他的关系最亲最近,而司马宗也好、虞胤也好,虽然与你司马绍关系很近,但是,从你儿子的角度看,还是要倚重我庾亮等人啊!史书称,庾亮当时“辞旨切至”,也许就在于此吧?那么,让我们还回到原初的问题,即:当司马绍接见群臣的时候,为什么大家要建议送出宋祎呢?一种可能是,病重中的司马绍依然住在宋祎的房中,或在司马绍的身边,庾亮见到以后,感觉正是这个宋祎让司马绍走到了这步田地,另外,也正是宋祎使得自己比皇帝大2岁的妹妹皇后庾文君失宠;二是由于司马绍经常与宋祎在一起,虞胤、司马宗如果有阴谋的话,极有可能利用便利条件通过宋祎的枕头风来实施的,而宋祎站在司马宗一边,让庾亮等人十分恼火。
  四是,晋明帝将宋祎赐给阮孚是什么时候?根据上述史料,应该确认是在庾亮说动晋明帝以后不久。史书记载,晋明帝是在325年闰8月19日,召集太宰司马羕、司徒王导、尚书令卞壶、车骑将军郗鉴、护军将军庾亮、领军将军陆晔、丹阳尹温峤共七人受遗诏辅政,轮流率兵进入皇宫值班,又撤销了虞胤、司马宗的左右卫将军的职务,而让虞潭补左卫将军,拜卞壶为右卫将军,庾亮为中书令,陆晔录尚书事。到了8月24日,向外公布遗诏,8月25日,司马绍去世。那么,在8月19日,七位大臣接受遗诏的时候,《晋书,阮孚传》记载,当时丹阳尹温峤入宫前,去找阮孚,邀请他一起去,等到上车以后,温峤才对阮孚说:“主上将要不行了,江左危弱,实在需要众位贤士,共同辅佐。你是名望所归之人,想委屈你一起去接受顾命。”阮孚不吭声,坚决要求下车,温峤拉住不放。车子快到宫门的时候,阮孚对温峤说,要小便,要求暂时下车方便,可是一下车,阮孚头也不回,步行就回家了。有这样一个经过,可以说明两件事情:一、阮孚接受宋祎的时候,是在8月19日大家接受顾命之前;二、8月19日阮孚之所以坚决不接受顾命,也许是因为,在他纳了美人宋祎之后,知道了太多的宫廷内幕,阮孚不愿意面对一个马上就要充满血腥的政治漩涡。阮孚明白,此时的顾命是在排斥了虎视眈眈的司马宗等人,才出现的,后续还会发生什么情况,谁能知道呢?三、在庾亮排闼入阁与8月19日群臣接受遗诏之间,群臣至少进宫一次,其间阮孚得到了宋祎。
  五是,晋明帝是否是被人毒死?虽然史书中只有8月19日、8月24日和8月25日这三个关键日期,但是,从史料中,我们发现,晋明帝其实在8月19日之前已经病了不短的时间,这其间发生了司马宗等人隔绝内外、庾亮排闼入阁、明帝遣送宋祎等一系列事件,并且,在司马绍的遗诏中,明确说明:“朕枕疾已久,常虑忽然。”因此,从明帝生病到去世起码有十几天以上的时间,应该说被人下毒的可能性很小。有人认为,如果真是有人下毒,王氏家族的可能性则最大,因为,司马绍将王敦挖坟斩尸、着着逼得王氏家族喘不过起来,而且,按照司马绍的性格,不出几年,也许还会进一步打击王氏家族。而司马绍的死,除了经过斗争才登上执政中心的庾亮外,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王氏家族了。也有人认为,晋明帝与庾文君的关系并不和谐,尤其是在宋祎入宫以后,因妒成恨的庾文君极有可能对自己的丈夫下毒。不过,《晋书,明穆皇后传》记载,庾文君“仁慈,美姿仪,”“以德行见称。”因此,感觉下毒一说似乎都是空穴来风吧。
  不管怎么说,司马绍在位仅仅2年10个多月的时间,在短短的不足3年的时间里,英武的晋明帝司马绍做了很多大事。而就在他正要重振司马氏家族雄风的时候,在他的仇敌王敦死后一年,他也驾崩了,死时年仅27岁。他留下了虚岁5岁的儿子司马衍和29岁守寡的皇后庾文君。接下来,东晋政局还将发生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19 11:4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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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四、刘赵交恶
  
  
  我们把东晋即将发生的事情暂时放下来,回过头来,看看在晋明帝统治的这短短的3年之中,北中国又发生了哪些变化。
  晋明帝即位之初的太宁元年,北中国的刘赵帝国和石赵帝国分别消灭了各自的心腹大患——陈安和曹嶷。由于刘曜和石勒的注意力都在别处,因此,刘曜威服了张茂以后,就采取了羁縻的政策,并未与遥远的凉州张茂展开对决,但是,虽然张茂表示臣服,可等刘曜退兵之后,还是依然故我;而石勒也同样如此,他也是对盘踞在北方的慕容部派去了和平使节,想要给自己统一中原一个相对安定的北方环境,然而,也是事与愿违,慕容廆拒绝了石勒的请求,并将石勒的使者送到建康。
  如今的石勒依然居住在襄国,而中山公石虎则住在邺城,此时,石勒已经任命石虎为车骑将军,统军五十四营,石赵帝国的对外征伐事宜,几乎全部由石虎主导。如果不能结好北方,石勒就不敢派石虎主力大举南下,消灭东晋政权,只能派出偏师清剿豫州、徐州等地心向东晋的残余势力,而在祖约退屯寿春之后,目前在中原硕果仅存的忠于东晋的势力,就剩下了李矩和郭默了。
  我们知道,截止晋明帝太宁二年(324年),即晋明帝讨伐王敦之前,东晋淮北尽失,祖约、卞敦、王邃、苏峻、刘遐相继退守淮河南岸,依靠淮河防守石勒的进攻。与此同时,石勒在粗定徐州、青州、兖州之后,由命令部队由北往南、由东往西开始了对豫州(河南省)地区的争夺。
  我们知道,四年前(320年),刘赵驻屯洛阳的四将反复无定,导致了石赵的司州刺史石生与东晋的安西将军李矩围绕着洛阳地区的控制权展开了一场争夺,最终的结果是,石生将宋始一军虏获,北上渡过了黄河,而洛阳的居民也都一起依附了新郑的李矩,洛阳成了一座空城。在随后的几年中,原来刘赵的四将之一尹平似乎并没有投降李矩,又被刘曜任命为河南太守,其间,三方势力围绕着黄河南部地区展开了旷日持久的角逐。黄河北岸的石生不甘心李矩坐享其利,多次渡过黄河攻掠河南诸县,一次,亲帅4000骑兵进攻李矩外甥郭诵的营垒,刚一接战,石生就退屯堮坂(河南省登封县东南)。郭诵率500精兵在磐脂故亭追上了石生的部队,大破石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矩、郭默的形势开始恶劣起来,尤其是在祖约南撤以后,李矩的侧翼完全暴露,这也许是郭默恼怒之下,擅自出兵打击祖约的另外一个原因吧。
  等到太宁二年,李矩、郭默完全就象汪洋中的一页孤舟,漂浮在中原的大海中。
  就在这一年春,屯驻于黄河河北的后赵司州刺史石生再次举兵南下,向西攻击退屯新安(河南省渑池县)的刘赵帝国河南郡太守尹平,将尹平斩杀,攻克了十几个坞堡,并掳掠当地5000多户居民。自此,刘赵帝国与石赵帝国开始兵戎相见,在两国交界地带的河东地区(山西省西南部)和弘农地区(河南省西北部)一带相互攻击,那里的人民遭受到兵灾,难以生活。
  在洛阳的东南部面,是由驻屯于阳翟(河南省禹州市)的晋扬武将军郭诵、驻屯于稍北新郑的李矩、郭默和驻屯于南边许昌的鲁潜组成的铁三角。这个苦苦支撑的铁三角屏护着广大的荆州地区,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石勒多年以前曾经与李矩交战过,深知李矩善于用兵,不过,可幸的是,李矩虽然不失为智勇双全的名将,但是,李矩却兵力稀少,处境艰难,因此,石勒决心趁机彻底消灭黄河以南的这个隐患。因此,他在石生斩杀了尹平、消除了侧翼威胁之后,就立即命令石生开始了对李矩和郭默的进攻。
  石勒让石生从洛阳东的延寿关(河南省巩义市南)向东南进攻,直到许昌地区,虏获1万多人,招降2万多人,于是,石生所部攻陷了康城(河南省禹州市西北)。接着,石生乘胜进攻东南面的阳翟,驻守在阳翟的郭诵与石生已经不是一次较量,也不是一次取胜了,而这一次,同样的,郭诵大败石生,斩首一千余级。石生收集残兵败将,退守康城。后赵汲郡内史石勒养子石聪听说石生战败的消息,立即率领骑兵火速前来救援,击败晋颍川太守郭默,并俘获男女2000多人。郭默感到无力支撑,他打算投降刘曜,派遣参军郑雄去李矩的营地商量,李矩坚决不同意。紧接着,石勒又派遣将军石良率精兵五千偷袭李矩,在突然被袭的情况下,李矩逆战不利。
  此时,郭诵的弟弟郭元也被石赵军队俘虏,石赵军队派遣郭元给李矩送上石勒的书信,信中说:“我去年东平曹嶷,西面招抚了拓跋部,你李矩难道说个死硬的牛角,何不快快投降?”李矩将石勒的书信拿给郭诵看,郭诵回答:“过去,王陵的母亲被敌人抓获,仍然不会变节,更何况是弟弟!”同时,石勒还给郭诵送上名士用的麈尾和将军的马鞭,表示殷勤厚意,但是,忠勇的李矩和郭诵都没有一点投降的意思。
  然而,中原的局势继续恶化。就到晋明帝太宁三年(325年)初,驻守许昌的都尉鲁潜投降了石赵。鲁潜的投降,让李矩、郭默、郭诵的控制地区完全处于石赵的包围之中了。而此时的石生就屯兵在洛阳,三天两头,不断东向进攻李矩等人,而李矩等人没有粮草,连连战败,几乎频临绝境。这时,郭默旧话重提,请求李矩同意投降刘曜,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李矩终于同意投降刘曜。
  几乎与此同时,石赵帝国还从并州地区向刘赵帝国进行渗透。北羌王盆句除归附了刘赵帝国,被封为安国将军,石赵将领石佗从雁门(山西省代县)出兵,经过上郡(陕西省韩城),对盆句除的部众进行奔袭,俘获三千余帐篷,牛羊马牲畜100多万头,大胜而归。上郡距离长安不远,石赵在自己眼皮底下掳掠自己的臣民,那还了得?刘曜闻讯不禁大怒,挥起袖子就站了起来,当即上马出军,当天就率军赶到了渭城,派遣堂弟刘岳率领精锐骑兵全力追击。刘曜本人则率后卫部队进驻富平,遥为声援。刘岳大军很快在黄河岸边追上了得胜而归的石佗,双方立刻投入了战斗,刘岳阵斩石佗,并斩杀石赵甲士1500级,投河而死的有5000余人,将被抢去的臣民、牲畜全部夺回,全胜而回。受到此次胜利的刺激,并州的石赵西夷中郎将王腾诛杀了石赵并州刺史崔琨、上党内史王昚,投降了刘赵帝国。
  而就在此时,刘曜迎来了李矩派来投降的使者。李矩暂降刘曜,当然是为了让刘曜与石勒火并,因此,他请求刘曜速速发兵进攻在洛阳的石生。洛阳本属于刘赵帝国所有,刘曜一直对尹平被杀、洛阳易手耿耿于怀,如今接到李矩的降书,他立即配给刘岳近郡甲士5000,宿卫精兵1万,攻击孟津渡口;另派镇东将军呼延谟率领荆州、司州的部队(此处的荆州司州当属刘曜在自己的统治区内设立的州名)从崤山和渑池(均在河南省洛宁县北),向东攻击前进,企图与李矩、郭默等部包围石生。
  战役初始阶段,刘曜军进展顺利。刘岳攻陷了孟津和石梁两处坞堡,斩杀俘虏石赵士兵5000多人,然后,刘岳回师将石生包围在金墉城内。
  但是,当石勒听说刘曜大举进攻的消息,就命令邺城的石虎亲自率军4万,从成皋关(即虎牢关,河南省荥阳县汜水镇)西上。于是,战场情况立刻发生了逆转,石虎大军与刘岳军在洛阳西郊展开激战,刘岳寡不敌众战败,刘岳本人也身中数箭,退保东面的石梁坞堡。于是,石虎进军将石梁团团围住,外面设置层层的围栅、拒马,并挖掘深深的壕沟,完全断绝了内外的联系,防止刘岳军突围。坞堡内的万余名刘岳士兵,把粮草很快吃完,只好把战马杀死吃掉。刘赵帝国的呼延谟率军前来救援,又被石虎击败,并阵斩呼延谟。
  前方接连失败的消息传来,刘曜亲率大军前来,然而,石虎毫不惧怕,他留下一万士兵继续包围石梁的刘岳,自己亲率3万骑兵前去迎击。刘赵帝国的前锋猛将刘黑遭遇前来迎战的石聪,双方在河南省新安县东的八特坂展开激战,刘黑大破石聪。刘曜这次似乎要一下子吃掉石虎这支主力军团了。
  得胜之后的刘曜部队进逼石崇曾在过的金谷,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然而,意想不到的情况却发生了。就在刘曜进驻金谷的当天晚上,刘曜军营无缘无故地发生了令人恐怖的夜惊。全军一片惊慌,纷纷逃散,刘曜只好退往渑池。可是,退往渑池的当天夜里,相同的事情又一次重复发生,士卒悉数奔溃,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这次,大军一直往西逃回了长安。奔归长安的刘曜预感到刘岳会全军覆没,他在长安城外一直不肯入城,对着东方痛哭了七天,才穿着白色的孝服狼狈地进入长安。恼怒、无奈、痛苦,一直萦绕着他,使他一病不起。
  刘曜此次救援行动,竟然以如此戏剧性的收场了。
  等到6月,刘岳以外援不至,终于投降了石虎,石虎将刘岳及其属下将领、参佐80多人,并有氐羌3000多人,全部送到襄国。对于下余的1万6千余名士兵,石虎全部坑杀。
  得胜以后的石赵军又派遣石聪进攻郭默,郭默再次战败。此时,李矩投靠刘曜以解燃眉之急的打算也泡汤了。郭默深感忧惧,他解下印绶交给参军殷峤说:“李使君对我太好了,我今天离他而去,再没脸见他,三天之后,再去给他报告我走了。”于是,郭默率众南逃阳翟。殷峤报告李矩之后,李矩勃然大怒,立即派遣郭诵等人带给郭默书信,并申斥郭诵说:“你明白唇亡齿寒的道路吗?过去,是你让我迎接郭默,如今,他临难逃走,你必须给我留下他。”郭诵一直追到襄城,才终于追上了郭默,郭默自知对李矩有愧,抛弃妻小,单人匹马南奔。郭诵将其部众全部带回,李矩并没有因此惩罚其妻小,还和以往一样善待他们。郭默过江以后,被晋明帝授予征虏将军。这是太宁三年5月的事,距离晋明帝去世仅仅只有两个多月。
  郭默南逃事件,对于李矩部众的心理影响很大。李矩的士兵们也有不少厌倦了战斗,想投降石勒,这一情绪迅速蔓延到整个部队,李矩明知,但罚不责众,无力制止,于是,李矩只好选择放弃,他带领着部众开始往南撤退,想要渡江投奔东晋朝廷。然而,安土重迁的北方士民,在半道中纷纷逃亡,只剩下郭诵、参军郭方、功曹张景、主簿苟远、将军骞韬、江霸、梁志、司马尚、季弘、李瑰、段秀等百余人抛弃家眷,只身追随李矩。留下的200多人跟着李矩的长史崔宣投降了石赵,从此,司州、豫州、徐州、兖州全部纳入石赵帝国的版图,石赵帝国与晋帝国以淮河为界。
  英雄末路,但是,依然不失民族气节。
  此时的许昌已经为石赵所有,他们选择了在豫西南的崇山峻岭中艰难地穿行。
  一行人行进到鲁阳县,李矩不小心竟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死在山谷中。人们将李矩的遗体一直送到东晋境内,将李矩埋葬襄阳的岘山之上,与羊祜同眠。
  从晋怀帝永嘉初年即307年开始,李矩一直到晋明帝太宁三年即325年,在将近20年间,李矩率领中原军民不知打退过多少敌人的进攻,保护了多少生灵免遭胡人的涂炭,他没有刘琨显赫,也没有祖逖名高,但是,他坚守的时间比他们都长,他所遭受的苦难也更深,更重,让我们记住这位难得的、智勇双全的、在我看来身无瑕疵的英雄吧!
  他的名字——李矩。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20 11:5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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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五、祸不单行
  
  
  与石勒的蒸蒸日上相反,近来的刘曜却祸不单行。
  除了洛阳之战以如此叫人欲哭无泪的方式惨败之外,还有另外两方三人让刘曜添堵。
  一方两人就是张茂、张骏叔侄。我们还记得两年前的晋明帝太宁元年,即323年,当时的刘曜可以说是要雨得雨、要风得风:诛杀陈安、臣服张茂、惊走杨难敌。然而,就在刘曜大军退回长安以后,张茂就依然故我了。当年下半年,他就命令大修姑藏城,这既是其长期以来的夙愿,也不能不说为可能发生的战争做准备工作。然而,到了第二年即324年的5月(《晋书,张茂传》记作325年即太宁三年),张茂就因病去世了。张茂临死前,握着侄儿张骏的手,哭着说:“过去我们老张家的前辈以孝友被世人称道。自汉初以来,世世代代都坚守忠顺之道。今天华夏虽然大乱,皇帝南渡,可你仍然要遵守臣子之节,不可掉以轻心。我遭逢乱世,继承先人,暂时代管凉州,只是为了活命,对上不想辜负晋王朝,对下想保黎民百姓。但是,我的官职和爵位均非晋帝任命,只是为做事而为的权宜之计,怎能以此为荣!等我气绝之时,给我戴上平头百姓所戴的白帽,身穿百姓之衣入棺,来表明我的心迹。”张茂死时年48岁,没有儿子,由哥哥张寔的儿子张骏继位。
  此年,张骏18岁,算上张骏,张氏统治河西凉州已历三世、四君:张轨、张寔、张茂和张骏。晋愍帝被俘以后,黄门侍郎的史淑逃到了姑臧,张骏继位以后,凉州的左长史汜祎、右长史马谟等为了让其获得一定的合法性,也为了让凉州政权脱离刘汉帝国,而暗示史淑,让其拜张骏为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领护羌校尉西平公,于是,张骏接受了“晋”的这个官职。但刘曜也派人拜张骏为凉州牧、凉王。
  听说张茂去世、幼主嗣位,也就是在东晋明帝平定了钱凤之乱之后,324年的12月,遥远的凉州也发生了叛乱,原凉州将辛晏占据枹罕(今甘肃省临夏附近),不服从张骏的领导。快年关了,张骏在闲豫堂宴请众官,得知消息以后,当即就要派遣将军窦涛等人领兵讨伐,从事刘庆劝谏说:“霸王不以高兴或者愤怒而兴师,必须天时、人事相得,然后才出兵。辛晏父子凶狂安忍,很快就会灭亡;为何非要在境内饥荒的时候大举出兵,在隆冬时节让士兵攻城呢?过去的周武王和曹操都曾经静待敌人的亡期,为什么只有您会以撤军为耻辱呢?”年轻气盛的张骏听说以后,就停止了。新年将到,张骏派遣参军王骘去刘曜长安通好,刘曜问:“贵州和好的诚意,你能保证么?”王骘回答:“不能。”刘曜的侍中徐邈问:“你是来结好的,但是,却说不能保证,为什么?”王骘回答:“昔日,齐桓公的贯泽之盟的时候,他为国事操劳而忧心忡忡,因此,诸侯不召自至;而在葵丘之会的时候,他却沾沾自喜,背叛他的就有9个国家。如果赵国的政治修明,一直像现在这样的话,我当然可以保证;如果赵国的政治衰败,连眼前的变化都视而不见,何况我们遥远的凉州呢?”刘曜说:“这是凉州的君子,选择使节很合适啊!”于是,回赠了厚礼,将王骘放回。
  其实,我们从刘曜与王骘的对话中,已经窥出了凉州的变化了。本来张茂是称臣于刘曜的,因此,刘曜的口气也是对于一个羁縻地方政权的口吻,但是,王骘却引用了一个春秋时期齐桓公的例子,实际上,把两个国家放在了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了,并且暗示双方还有一个“共主”,对此,刘曜不可能品味不出弦外之音。不过,世易时移,就在这一年的年初,石赵石生将自己的河南太守尹平斩杀,双方已经交恶,刘曜正准备东击石赵,实在无力西顾。因此,只好忍下了这口气。
  与刘曜一样,事实上,张骏也不想真的与刘曜翻脸,刘曜操心的是东面的石勒,而张骏也头痛眼皮底下的辛晏。张骏继续交好刘曜,让辛晏也感到没有了靠山,于是,过年之后,又主动投降,张骏没费一兵一卒,又收回了黄河以南的土地。
  不过,张骏脱离刘曜的行动还在继续。就在晋明帝太宁三年年初,也就是王骘从刘曜那里修好后2、3个月,晋元帝死亡的消息才刚刚传到了凉州,虽然凉州对外还一直沿用晋愍帝的年号,但此时,为了表示自己依然忠于晋室,巩固人心,张骏还是发布讣告,举行哀悼活动,哭泣了三天。此时的凉州与刘汉帝国已俨然敌国,恢复到了两年前的情况了。
  而另外一个给刘曜添堵的就是仇池的杨难敌兄弟。我们说过,刘曜在前年把杨难敌兄弟吓跑以后,杨氏兄弟投靠了成汉帝国,可是,等到刘曜大军撤退以后,两兄弟在成汉帝国转悠了一圈,又回到了老家,并将成汉帝国军队打得大败。在占领了仇池台地外围据点以后,杨氏兄弟又于这一年即晋明帝太宁三年(325年)袭击仇池,仇池是杨氏兄弟的老巢,一切都是熟门熟路,很快就打败了刘汉帝国的驻军,并将刘曜留在此地的镇南大将军、益州刺史田崧抓获。
  杨难敌的手下让田崧行拜见礼,田崧大骂:“氐狗!那有天子的地方大员向你这个贼奴才拜见的道理!”
  杨难敌耐着性子,请求田崧说:“子岱(田崧的字),我将要与你一起共定大业,你既然能够尽忠于刘氏,难道就不能尽忠于我么!”
  田崧厉声大骂:“你个贼奴才!怎敢有非分之想!我宁愿为国家尽忠之鬼,怎能做你的臣子,何不速杀我!”
  说完,退到旁边的卫士,抢来一把宝剑,上前就朝杨难敌刺去,没有刺中,反被杨难敌所杀。
  于是,截止刘曜洛阳惨败之前,刘曜323年所有胜利果实几乎全部失去,凉州、仇池又恢复了原状。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21 10:5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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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六、福无双至
  
  
  与刘曜相比,石勒这几年当然是顺风顺水,但是,除了我们眼见的洛阳大捷,兵进淮北、河南这些好事之外,石赵帝国也暴露出了丝丝的隐忧,让人十分不安。
  首先当属一个人的去世。
  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右侯张宾。张宾自从追随石勒以后,立下了汗马功劳,尤其是葛坡对策,明确了北上冀州、依托刘汉、渐取天下的策略,实践证明,这一策略十分成功。因此,石勒对张宾一直十分敬重,称“右侯”而不称名字,但是,到石勒称赵王以后,在石赵帝国统治集团里又出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徐遐。此人是石勒的世子石弘的亲舅,十分嫉妒张宾,更由于徐遐手下的长史张披,本来与徐遐关系很亲密,可是张宾却提拔张披为别驾,这在徐遐看来,无疑是挖墙脚的行为。因此,开始与张宾结怨。他指示石弘的母亲、自己的妹妹徐氏给石勒吹枕边风:“张披与张宾都接纳游侠,每天登门拜访的人多达百人,如果民众都归心于他们两个,那将对国家十分不利,应将张披除掉,防患于未然。”石勒同意了。
  有一次,石勒紧急宣召张披进宫,但是,张披没有及时赶到,石勒借此将其杀死。张宾意识到幕后的黑手是徐遐,矛头所向其实在于自己,因此,也不敢向石勒求情。
  很快,张宾就因此而去世了。石勒亲临祭奠,痛哭流涕,追赠张宾为散骑常侍、右光禄大夫、仪同三司,谥号景。临下葬的时候,石勒一直送到襄国的正阳门,望着逐渐远去的柩车,石勒说:“老天爷不想让我成功呀?为何这么早就夺去了我的右侯!”
  于是,石勒就任命徐遐为右长史,总理朝政,自此,朝廷大权都入徐遐之手。这大约是晋元帝永昌元年(322年)左右的事。徐遐继任右长史以后,石勒经常与之讨论军国大事,遇到意见不统一或者徐遐提不出好建议的时候,石勒总是叹息、流泪,勾起他对张宾的思念,说:“右侯抛下我离去了,让我与这类人一起共事,岂不是太残酷了吗!”年届50的石勒常因此流泪一天。从史书记载上看,张宾的死,对石勒的打击是巨大的,甚至影响到了这位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的雄心。
  这还没有完。
  我们说过,石勒在晋明帝太宁元年曾经派遣使节结好慕容部,但却遭到了拒绝。这让石勒十分恼火,但是,自己的主力部队正与刘曜帝国、新郑的李矩等争夺中原,实在分身乏术,无力北上。于是,石勒采取了“以夷制夷”的策略,石勒知道,6年前的“四国交战”,宇文部头领宇文悉独官被慕容部打得大败,虽然自此屈服于慕容部,但是,宇文部为了自身的安全,并没有停止发展,四国之战后,宇文部头领宇文逊昵延就结好拓跋部。此时,石勒就想到了利用宇文部去打击慕容廆。
  他加封宇文部新头领宇文乞得归(宇文逊昵延之子)官爵,让其出兵进攻慕容部。
  此时的慕容部已经威服段氏,而昔日十分强盛的拓跋氏也因为内乱而日渐衰落,到此年国主贺缛才刚刚亲政不久,并且各部各自为政,虽然贺缛的奶奶惟氏在4年前与石勒结好,但是,在慕容部的威逼下,只得听从慕容部的指挥,去打击宇文部。
  于是,在晋明帝太宁三年即325年初,宇文部与慕容、拓跋、段氏联军又展开了一场激战。
  慕容廆命令自己的世子慕容皝领兵出战,以辽东相裴嶷为右部都督,率领拓跋部为右翼,以小儿子慕容仁从平郭(辽宁省盖县)向柏林(不详)进击,为左翼。宇文乞得归领兵凭借浇水(今西拉木伦河),阻击慕容皝,另派侄子宇文悉拔雄抵抗慕容仁。慕容仁进击宇文悉拔雄,临阵将其斩杀,接着,慕容仁乘胜与哥哥慕容皝合兵一处,进攻宇文乞得归,又大破宇文军。宇文乞得归只身弃军而逃。与6年前的四国交战竟然的相似!
  不过,这次宇文部落输得更惨。
  慕容皝和慕容仁一直打到宇文部的国城,并使轻兵穷追乞得归,从其国都又追了三百馀里才回,缴获资产上亿,虏获宇文部众数万户。
  这次大败,给宇文部以空前沉重的打击,为宇文部的最终灭亡埋下了伏笔,也让石勒以宇文部灭亡慕容部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北方局势更让石勒忧心还不止于此。就在浇水之战前后,一直是石勒盟友的段氏头领段末柸也去世了,段氏由段末柸的儿子段牙继任为头领。其实,在段末柸没死之前,段氏已经听命于慕容氏了,浇水之战段氏跟随慕容氏就是一个例证。在段末柸死后,段氏更是与慕容氏好上加好,不过,段牙继位半年以后,慕容氏命令段氏迁都,估计应该是让段牙往北迁,便于慕容氏进一步对其进行控制,国人都不愿意离开令支(河北迁安县),于是,段疾陆眷的孙子段辽以此作为段牙的罪状,于同年12月发动政变,将段牙斩杀,并接管了段氏政权。
  除此之外,让石勒忧心的还有萧墙之间。
  步入老年的石勒开始为自己的后事做一些安排,瞅准了石勒心思的徐遐,开始不断给石勒进言,要提高世子石弘的声望。然而,让徐遐最为担心的人就是石虎。我们知道,在石勒即位赵王以后,基本上主要靠石虎外出征战,而石虎虽然御军甚严,但是,却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取得了很大的声望,并且石虎长期盘踞在邺城,于是,石勒与徐遐密谋,在邺城建筑邺宫,让世子石弘代替石虎去镇守。
  据《十六国春秋》记载,邺城的三台于晋成帝咸和元年即326年8月开始建筑,到10月,世子石弘镇守邺城,石虎只能离开。他当然不愿意离开,但是,又没有办法。更让石虎愤愤不平的是,石勒命令车骑将军石虎统辖的所有五十四营的野战军全部划归石弘指挥,另外又给石弘配备了1万禁卫军,又任命门臣祭酒王阳做石弘的辅佐,协助治理邺城的所有少数民族。
  愤怒的石虎对于自己的叔叔石勒不敢怎样。但是,他对徐遐的报复则迅速而下流。等到石虎回到襄国以后,他派自己的数十名亲信随从,趁夜闯入徐遐的私宅,将徐遐的妻子女儿全部奸污,并将财物洗劫一空,然后扬长而去。
  石虎的愤怒其实才刚刚开始发泄……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22 12: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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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七、庾氏临朝
  
  
  公元325年晋明帝司马绍去世的时候,东晋王朝其实才建立仅仅8年,在这短短的8年中,东晋政权内部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让我们感觉时光已经走了很久。在这8年之中,一条主线就是围绕着皇权与相权的争夺,司马氏家族拼掉了两位皇帝,终于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东晋初年那种“王与马,共天下”现象,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我们如果上溯到司马睿做安东将军的307年,那么,“王与马,共天下”的政治格局可以说勉强维持了19年之久。司马绍去世以后,虽然王氏家族并没有从政治舞台上消失,也仍然是一等的高门,但是,那种王氏家族在各个士族中一家独大的情况,亦不复存在了。而自此以后,虽然有些时候,皇权也参与其间,但是,总体来说,东晋一朝持续不断的内乱,则来自各大族之间争权夺利的结果。
  司马绍死了,他留下了诸多的遗憾。不过,尽管如此,他还以魏晋人特有的旷达,在诏书中首先说:“自古有死,贤圣所同,寿夭穷达,归于一概,亦何足特痛哉!”对于过早降临的死亡,他坦然面对。然后,他接着说出了自己的遗憾,“大耻未雪,百姓涂炭,所以有慨耳。”这个大耻,当然是指北方沦陷了,有晋一朝,虽然偏安江左,但是,从来不与刘、石政权通使,表现出了起码的民族气节,这与南宋政权不可同日而语。然后,司马绍交代了后事,首先他遵从晋朝从宣帝司马懿立下的规矩,施行薄葬,“敛以时服”、“务从简约”。接着,又拳拳托孤,要求众臣不分内外,齐心协力,辅佐幼主,“百辟卿士,其总己以听于冢宰”,即朝廷的最终决定权有太宰、西阳王司马羕负责。司马绍在托孤的时候,一方面,将庾亮引到自己的御床之上,以示尊崇,另一方面,又命令将来的幼主,对于司马羕给予特殊的待遇,即依照西晋初年,安平献王司马孚的规矩,在大殿之上设置专门的床帐,皇帝亲自迎拜。司马绍的这一安排,自有他的考虑,幼主继位,舅氏庾亮权力很大,而由皇室元老司马羕代表皇室加以掣肘,也是一种权力的平衡。但是,让司马绍意想不到的是,在他去世后不久,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公元325年闰8月25日,司马绍去世,第二天,即26日,虚岁5岁的皇太子司马衍继位,这就是历史上的晋成帝。到9月9日,朝廷将司马绍埋葬在武平陵,庙号肃祖。司马绍,这位有可能具有鲜卑血统的东晋皇帝,就象一颗划过夜空中的璀璨的流星,带给我们瞬间的夺目的光彩,我们还记得他“日远日近”的机警回答,还记得他一夜挖出一池湖水的唐突,还记得他单人匹马侦察敌营的勇敢,还记得他与天下第一美人的缠绵,也还记得他壮志未酬身先死的遗憾,还有很多很多……
  在这匆忙的15天内,东晋宫廷除了埋葬晋明帝,还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权力角逐。史书没有明确说明,但是,我们从史书上记载的事件上,似乎可以看出一点端倪。
  8月26日,当带着白色孝帽的小皇帝司马衍面对着百官,准备举行继位大礼的时候,第一件不和谐的事情就发生了。身为司徒的王导在这样一个十分重要的典礼上,却借口生病,请假了!王导称病请假,自有他自己的道理:作为先朝的丞相,却在皇帝的遗诏中没有政事的最高决定权,这让王导内心十分不满。另外,司马绍生前对王氏家族咄咄逼人的攻势,也让王导记忆犹新。当群臣准备向新皇帝送上玉玺以表示效忠的时候,王导仍然没有现身。此时,一向正直无私的尚书令卞壶在朝廷之上严肃地厉声说道:“王公难道能被人称为是社稷之臣吗!大行皇帝的灵柩还停在朝堂之上,皇太子还没有继位,难道说此时是臣子称病请假的时候吗!”卞壶义正词严的话很快就传到了王导的耳朵里,如果王导再不来的话,仅此一点,无限放大的话,也许会弄得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于是,他赶紧坐车前来参加典礼。
  如今,按照司马绍的遗诏,司马羕成了群臣之首。而庾亮却与司马羕的弟弟南顿王司马宗势同水火,因此,只有架空司马羕才能真正把权力控制到自己手里。庾亮本人与王导本来关系就不错,庾家在西晋时期并非第一等的士族,我们还记得庾亮的叔伯辈颍川庾敳非要卿琅琊王衍的故事,最终攀上了王衍这个粗腿。而庾亮在渡江之前就和王衍的儿子王玄王眉子关系很好,在过江之初,也曾赞叹说:“托付在王家的屋檐下,能让人忘掉寒暑!”(《世说新语,赏慕》)——说到这,补充一点:王衍的弟弟王澄与王玄互不欣赏,王澄说王玄“志大其量,终死坞璧间”,而王玄却说他这个叔叔“哪有名士整天胡说八道的!”(分别见《世说新语,识鉴》和《轻抵》)在永嘉之乱中,王玄代替褚翜为梁郡太守,因为杀掉了手下十分骄横的将领耿奴,而被耿奴的余党所杀,果如王澄所说,而褚翜随后也渡江南下了。另外,《世说新语·言语》“孙齐由、齐庄二人小时诣庾公条”及注引《孙放别传》,庾亮问孙放(齐庄)何故不慕仲尼而慕庄周,放对曰:“仲尼生而知之,非希企所及;至于庄周,是其次者,故慕耳。”庾亮很赏识孙放的回答,也说明庾亮“外玄内儒”的思想,与一般的名士不同,同时,他在司马绍做太子的时候,反对司马睿提出的崇尚法家治国的理念,这都与王导的思想有一定的共同之处,这些因素,都促使了王导与庾亮的走近。
  还有更为关键的是,如今宗室司马宗等人已经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和王导,这就加快了王导与庾亮之间的合作。而对于王导而言,王敦之乱刚刚被平定一年,王氏家族自顾不暇,这一方面来自朝廷自上而下的压力,另外一方面,还来源于在王敦专权过程中,司马氏皇族与王氏家族形成的难以调和的仇怨。《世说新语,仇隙》就记载:“王大将军执司马愍王,夜遣世将载王于车而杀之,当时不尽知也。虽愍王家亦未之皆悉,而无忌兄弟皆稚。王胡之与无忌,长甚相昵。胡之尝共游,无忌入告母,请为馔。母流涕曰:“王敦昔肆酷汝父,假手世将。吾所以积年不告汝者,王氏门强,汝兄弟尚幼,不欲使此声著,盖以避祸耳!”无忌惊号,抽刃而出,胡之去已远。”“应镇南作荆州(当为江州),王修载、谯王子无忌同至新亭与别。坐上宾甚多,不悟二人俱到。有一客道:“谯王丞致祸,非大将军意,正是平南所为耳 。”无忌因夺直兵参军刀,便欲斫,修载走投水,舸上人接取,得免。” 《世说新语》记载的这两件事,说的是:在第一次王敦之乱中,被王敦、王廙所杀的谯王司马承的儿子司马无忌,从小就与王廙的儿子王胡之关系很好,司马无忌的妈妈因为王敦家族的势力很大,也不敢告诉儿子,一次,王胡之又来找司马无忌玩,妈妈才将实情说了,听到自己的好朋友竟然是杀父仇人的儿子,司马无忌抽刀狂呼,出门就要杀掉王胡之;又一次,就在前不久应詹去江州做刺史的时候,群臣都到新亭送别,司马无忌和王胡之都去了,但是,因为人多相互没看到,谈论中,一个人说:“司马承被杀其实并非王敦的主意,那是王廙自作主张。”司马无忌此时也看到了王胡之,抽下卫士的腰刀,上前就去杀王胡之,王逃到水中被船上接走,才逃脱。本传也记载有类似的事情。这都说明了司马氏皇室与王氏家族不可调和的刻骨仇恨。如果司马羕、司马宗等人得势,那么,不仅庾亮等人日子不好过,王氏家族更是大难临头。
  于是,在庾亮和王导的运作下,群臣上表称,天子年纪还小,皇太后庾文君应该依照汉朝邓太后临朝承制的故事,请求皇太后庾文君临朝听政。这种要求冠冕堂皇,司马羕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深意。庾文君经过了四次假意的推让,不得已接受了群臣的劝进,临朝听政。9月1日,庾文君正式临朝听政,行使皇帝的职权。(此处,史书将癸巳日误记为癸卯日,历代史家以此认为庾文君临朝承制,应在埋葬司马绍以后的癸卯日,即11日,但是,根据当时宫廷内争的情况,似乎应该庾文君先以9月初一的癸巳日匆忙承制为妥,史书将此条放置在埋葬司马绍之前,正确。)
  庾文君行使皇帝职权以后,情况立即发生了让司马羕预料不及的变化。
  当天,她就置先皇司马绍的遗诏于不顾,而任命王导为录尚书事,即“录公”,让王导成为了政权中的最终决定者,并与自己的哥哥中书令庾亮两人参辅朝政,而把司马羕等人晾在了一边。这当然是王导与庾亮之间交易的结果,不过,为了安抚司马羕一家,她又给了被免职的司马宗一个荣誉称号骠骑将军,晋升汝南王司马祐为卫将军,任命被免职的右卫将军虞胤为大宗正。
  帝国的核心统治权又回到了庾亮和王导的手中,但是,在内斗中失败的司马羕等人能善罢甘休吗?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23 09:3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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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八、诛杀亲王(1)
  
  《宋书,职官志》:“魏、晋江右领、护各领营兵;江左以来,领军不复别置营,总统二卫骁骑材官诸营,护军犹别有营也。领、护资重者为领军、护军将军,资轻者为中领军、中护军。”在禁卫军中,左右卫将军的地位十分重要,直接负责保护皇帝。因此,将虞胤和司马宗从左右卫将军的位置上拿下来,就意味着二人已经失宠。不过,在晋明帝弥留之际,安排的左右卫将军分别是虞潭和卞壶,当然,这两人都是临时过渡性质的,当一切恢复正常之后,庾亮和王导分别任命褚翜为左卫将军、赵胤为右卫将军。褚翜,字谋远,他的堂弟褚裒,是以后成为康帝的成帝弟弟司马岳的岳父。而褚翜本人又是庾敳的亲外甥,在永嘉之乱中,颍川庾敳将自己的家属全部都托付给了褚翜,因此,褚翜与庾亮之间是关系稍远一点的表兄弟。褚翜在永嘉之乱时,曾单马去许昌见到当时的司空荀藩,被任命为振威将军、梁州内史,后渡江投靠司马睿。在元帝时期,曾历任散骑郎、太子中庶子、淮南内史,在王敦第一次叛乱中,受戴渊之命,率500名士兵参加建康保卫战。明帝即位以后,因为褚翜与庾氏的特殊关系,又担任屯骑校尉、太子左卫率,负责保卫太子。此时,太子继位,褚翜又太子左卫率升任为左卫将军,也在情理之中。而赵胤,他的父亲就是赵诱,赵诱原在郗鉴的伯父扬州刺史郗隆的手下为主薄,郗隆在司马冏举义之时被杀以后,赵诱还家;等到王敦任左将军时,被王敦任命为参军,一直追随王敦,我们还记得,在建武元年(317年)8月王敦讨伐杜曾的女观湖之战中,赵诱等将悉数被杜曾所杀。其后,赵胤为报父仇,跟随周访平定了杜曾,为报父仇,将杜曾心肝吃掉。大约在周访死后,王导将赵胤引入自己门下,拜为从事中郎。在晋明帝讨伐王敦之时,赵胤被加为建威将军,参加了保卫建康的战斗。虽然赵胤是一员亲临过战场的猛将,但是,任用赵胤为右卫将军,可以说是出于王导的意思。
  因此,褚翜和赵胤分别接替司马宗和虞胤担任左右卫将军,直接显示了王氏家族和庾氏家族对皇权的控制。
  在司马师刚刚下葬后不久,庾亮和王导就以迅速动作,顺利地完成了对皇权的牢牢控制,这是缺乏谋略、但不缺乏野心的司马羕、司马宗等人所始料不及的,看到皇权似乎咫尺之遥,突然之间,就远隔万里,并且,代表皇帝行使职权的庾文君竟然不顾先帝遗诏,瞬间就剥夺了司马羕这位辅政大臣之首的决策权,而把与司马氏家族多少有些恩怨的王氏家族代表王导推向了前台,这不能不令丧失权位的司马羕等人感到不满。司马羕、司马宗和司马祐三王都来自于司马亮这一支,是南渡诸王中实力最大的一支,将这一支打压下去,可以说,司马氏皇族就失去了强有力的支撑,从维护皇族利益的角度,也不容三人坐视。
  而庾亮也决不是弱者。5岁的外甥刚刚继位,庾亮就与自己的妹妹皇太后庾文君合力,将司马羕、司马宗、虞胤等人打了个晕头转向。那么,庾亮又是何等样人呢?我们说过,庾亮,字元规,他与温峤十分相像,既英俊,口才又好,但是,与温峤不同的是,庾亮少了那么一点名士们的放纵,他不像温峤那么有时还喜欢说些胡话,而且,本人又十分注重仪表。《世说新语》称其“风仪伟长,不轻举止”,以至于当时的人们都以为他的举动有点作秀,后来,大家看到他的长子庾彬也是如此以后,才都感到庾亮天性如此俊整。晋明帝在考察庾亮的时候,曾经问过两个人,一个是谢鲲,另一位是周顗。谢鲲的回答是:“端委庙堂,使百僚准则,臣不如亮;一丘一壑,自谓过之 。”而大名士周顗的回答几乎与谢鲲一样:“萧条方外,亮不如臣;从容廊庙,臣不如亮 。”两人都认为,庾亮是群臣的榜样,在从政方面要高过自己。事实上,撇开治国才能不谈,单就一副端严俊整的仪表也足以威服众人。然而,庾亮绝非如此简单。虽然此时在庾亮的心中,与司马宗、司马羕的争斗依然是一条主线,在这一点上,庾亮是毫不含糊的,与王导的立场是一致的。但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庾亮也没有忘记敲打敲打王导。从理论上讲,王导为录尚书事,庾亮为中书令,卞壶为尚书令,王导是庾亮和卞壶的上级,但是,由于庾太后的存在,庾亮的地位其实是这个小团体的核心。卞壶素来以忠直闻,与庾亮“对直省中,共参机要”。而庾亮虽然过去并不倡导用法家治国的立场,但是,地位改变以后,却改变了王导宽和施政的做法,而“任法裁物”,要严肃纲纪,这一点与卞壶恢复礼教、崇上抑下的主张有了一定程度的接近。而如今诡异的政坛走势,王导深知,此时的王氏家族风光不再,因此,他以退为进,对朝廷请了长期病假,但是,私下里,却一直没有停下活动。一方面,王导千方百计地招募自己的力量,大量接纳王敦的旧部,比如,杨朗,《世说新语》里多处记载王敦、王导兄弟称赞杨朗之处,杨朗本是王敦的下属,规劝王敦不果的情况下,全力辅佐王敦进攻京师,王敦死后,被明帝下狱,然而,一年多以后,等明帝死后,还没有处斩,被释放出狱,并进入王导的幕府,这里面王导肯定是做了很多工作;再如,丹阳人陶回,史称“大将军王敦命为参军,转州别驾。敦死,司徒王导引为从事中郎,迁司马。”还有刚刚说过的赵胤和以前提到过的邓岳、周抚等人,除此之外,王导还精心选择在前朝中失意的人士,如孔坦,也引为自己下属。同时,新的政局也促使王导寻找新的外援——郗鉴。郗鉴曾在是否追赠周札一事上与王导发生过激烈的冲突,但是,在劝说明帝允许收葬王敦遗体、免除钱凤母亲死刑等方面,也表现出了成熟政治家和儒家人士的仁心,这种人以理行事,交往起来也比较令人放心,而且,郗鉴作为流民帅的领袖人物,如今手握重兵镇守广陵,是王氏家族不可多得的外援。而作为南渡不久的郗鉴,虽然在消灭王敦之役中立了大功,步入权力中枢,但是,王氏家族也是自己在朝廷中理想的伙伴,于是,王导和郗鉴自然地走到了一起。郗鉴办完了朝中的事情以后,去广陵上任,对朝廷称病的王导亲自为其送行。这种行为,在过去散漫的氛围中,也算不了什么,然而,如今对于急于树立政府新班子威信的庾亮和卞壶而言,无疑难以忍受。卞壶上奏称,王导“亏法从私,无大臣之节”,同时,御史中丞钟雅“阿挠王典,不加准绳,并请免官”。此事虽然不了了之,但是这一突如其来的弹劾行动,也显示了新的领导班子不同的风格,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王导后来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曾称“卞望之(壶)之岩岩,刁玄亮(协)之察察,戴若思(渊)之峰岠”,把卞壶与刁协、戴渊相提并论,视其为新的刁协。
  卞壶的上书将钟雅也牵扯进来,钟雅立即意识到自己御史中丞职责的重要,他开始上书弹劾尚书梅陶,在国丧期间在家举办女子歌舞表演,“无大臣忠慕之节,家庭侈靡,声妓纷葩,丝竹之音,流闻衢路,宜加放黜,以整王宪。请下司徒,论正清议。”虽然庾太后依然没有追究,但是,更让人感到风声鹤唳。
  不过,让大家更为触目惊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24 10:4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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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九、诛杀亲王(2)
  
  
  除了中央错综复杂的形势以外,地方上也情况也不容乐观。
  荆州刺史陶侃、镇西将军祖约两人都以为自己不管是论资历,还是论名望,不在卞壶和郗鉴之下,可是,辅政大臣中却没有自己的名字,都以为是庾亮把两人的名字给划掉来了,对此心怀怨望。而在此前后,朝中和地方上的重臣不少纷纷谢世:领军将军纪瞻去世、江州刺史应詹去世、广州刺史刘顗去世、北中郎将刘遐去世。平定王敦以后,纪瞻提出辞职,晋明帝不许,纪瞻仍坚决辞职,晋明帝硬是派使者在纪瞻的家中拜其为骠骑将军、侍中,并特许其不用上班,以家代官府,但是,这些仍然没有留住这位72岁老人的生命;应詹被任命为江州刺史,当时是为了防备王舒,如今陶侃代王舒当了荆州刺史,而晋明帝也撒手人寰,临死前的应詹仍然对国家的安危念念不忘,他听说陶侃对没有被委以顾命大臣耿耿于怀,在临死之前,应詹还给陶侃写信喻以大义,他说:“如今神州未夷,四方多难,足下年德并隆,功名俱盛,宜务建洪范。”并劝谏陶侃“虽休勿休,至公至平,至谦至顺,即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足下察吾此诚。”应詹死时53岁,应詹死后,庾亮为了防备苏峻和陶侃,重修石头城,并任命丹阳尹温峤接任江州刺史;温峤走后,朝廷让吏部尚书名士阮孚阮遥集接任,得到绝世美人宋祎的阮孚再也不想在暗藏杀机的京师呆了,他对自己的亲戚说:“如今江东政权虽然经历了三代,但是其实建立政权才几年,目前,主幼时艰,而庾亮年少,德信未被大众所接受,将要发生大乱了。”恰巧广州刺史刘顗也去世了,阮孚不当首都首长,而申请去遥远的广州,王导等人也认为阮孚名气虽大,却不是势力中人,就任命阮孚为都督交、广、宁三州诸军事,镇南将军,领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假节,于是,阮孚就带着宋祎去上任了,但是,还未到任,就病死在路上。阮孚去后,庾亮任命自己的好友羊曼接替丹阳尹,(史称:“温峤、庾亮、阮放、桓彝同志友善,并为中兴名士”)羊曼是西晋太傅羊祜的侄孙,《世说新语,雅量》记载了“羊曼待客”的故事,说的是:当时羊曼当丹阳尹以后大家都来祝贺,客人来得早的吃好的,来得晚的吃剩饭,不论贵贱,羊曼此举在崇尚简单、通脱、真率的时代风气下,反而受到了大家的一直赞誉。《世说新语,企羡》还记载一件羊曼真率的事:王导为了显示自己,总是对众人说自己当时在洛阳的时候,与大名士们在一起如何如何的事情,听得人们都腻味了,但是,大家又都不敢说什么。羊曼却直来直去对王导说:“大家很久都相信了你的这话,你总还说个不停做什么!”王导赶紧给自己打圆场,说:“不是我非要这样说,只是想着再回到当时,已经不可能了,(才怀念不已)。”阮孚死后,美人宋祎后来又做了谢鲲之子谢尚的妾。谢鲲死在323年,即王敦死前,而谢尚是308年出生的,在谢鲲死的时候谢尚才15岁,宋祎归于谢尚的具体时间不详,当应当比谢尚年龄要大。谢尚风流倜傥,对宋祎说:“我和你的前夫王敦相比咋样?”谢尚之父谢鲲长年在王敦幕府,谢尚小时候当然见过王敦,这样说不过是男人的心理作怪,与刘曜问羊献容的心态是一样的——当然谢尚尚没有与司马绍和阮孚比,对司马绍是不敢,对阮孚大约是不必——宋祎的回答也与羊献容的回答异曲同工,她说:“王敦和你比,那他就是个乡巴佬。” 宋祎死后,袁崧为琅琊太守,“每醉,辄乘舆上宋祎冢,作《行路难歌》。”——这位绝世美人一人与六位两晋名士攀上了关系:石崇、王敦、司马绍、阮孚、谢尚、袁崧,可谓神奇……
  其实,阮孚求任广州刺史,并非单独行动,而是与家人充分商量以后作出的决定。与阮孚被派往广州刺史同时,阮孚的叔爷、但年龄相仿的阮放也申请做交州刺史。于是,阮放被任命为监交州军事、扬威将军、交州刺史。阮放走到宁浦的时候,正遇到陶侃的旧将高宝平定交州的梁硕叛乱返回,阮放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设宴将高宝杀死,高宝余众攻击阮放,阮放逃脱,到交州以后不久,就发病而死。阮孚这样安排,应该是打算在岭南建立自己的王国,但是,却并没有成功。不过,虽然如此,广州、交州地区作为一个理想的避难场所,在以后的日子里,依然对阮氏家族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不断有阮氏家族的人做交广两州的地方官,此后,也许如今越南的阮氏与此有一定的关系。
  刘遐是公元324年10月,在晋明帝刚刚平定了王敦之乱,作为削弱王氏家族势力的一个举措,而被任命为北中郎将、徐州刺史,代替王邃职务的。其后,晋明帝在公元325年7月,又任命了郗鉴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兖州刺史,作为刘遐的上级和后盾。然而,刘遐却于晋成帝刚刚即位之初的咸和元年326年6月就去世了,朝廷将刘遐的北中郎将的职位让给刚刚南渡的郭默,而把徐州刺史的位置让郗鉴兼任。
  在乱世之中,没有部曲就没有力量,而郭默虽然是中原坚守多年的勇将,但是孤身一人南渡,如今朝廷让他接管刘遐的部曲,可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庾亮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看准了刘遐死时,刘遐的儿子刘肇还年幼,不能长了部曲世代沿袭的制度,这也是庾亮将流民帅纳入中央统一管理的第一步。但是,此举刘遐的亲属旧将则很不乐意,刘遐的妹夫田防和刘遐的部将史迭、卞咸、李龙等人合谋,共举刘肇为主,不服从朝廷的命令,于是,庾亮命令郭默、赵胤率领附近州郡的部队前去讨伐。
  刘遐的妻子、那位巾帼英雄邵氏却头脑十分清醒,她深知田防等人的作为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但是,邵氏劝阻不了这些人,只好偷偷将军中的铠甲兵器全部烧毁。郭默率领的部队还没出发,临淮太守刘矫率领几百将士突然袭击了刘遐的大营,当时就将田防、卞咸诛杀,史迭、李龙夺路北逃,刘矫又派兵追到淮北的下邳,将史迭、李龙斩杀,传首京师。
  庾亮将刘遐的妻子老母和其他部将都迁到了京师建康,刘遐生前原有部队顺利地交给了郭默。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25 19:4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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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诛杀亲王(3)
  
  
  顺利地处置了田防事件,让庾亮信心大增,他的目光再次投到了南顿王司马宗的身上。
  这位南顿王司马宗“连结轻侠”作为心腹,而这里的“轻侠”就有流民帅苏峻,史书称司马宗与苏峻关系很好。我们知道,王导和庾亮就此曾多次提醒过司马绍,但是,司马绍反而更对司马宗亲昵了。这又是什么原因呢?王导和庾亮的劝说无非是担心司马宗和虞胤会危及皇权,当然,这是表面上的理由,其实,还是担心自己的权利受到威胁。如果晋明帝对司马宗等人交结轻侠的做法,不仅不担心,反而很放心的话,那么,就是说司马绍对司马宗等人这样做的目的是十分清楚的,其行为不会威胁到自己,当有所指。我们甚至可以做出以下大胆的推测:司马宗等人的结好流民帅苏峻,培植势力的所为极有可能就是晋明帝本人一手策划!在平定王敦以后,晋明帝的一系列作为,都是围绕进一步巩固皇权所做的铺垫,而矛头所指就是王导。但是,晋明帝在褒赠周札一事中发现,王导的势力还非常大,于是,他牢牢地把握着行动的节奏,没有贸然行动,而在表面上继续安抚王家,暗中则试图依靠流民帅,一劳永逸地把王家处理掉。考察《晋书,苏峻传》,平定王敦之后,在论功行赏的时候,晋明帝给予苏峻的赏赐是:使持节、冠军将军、历阳内史,加散骑常侍,封邵陵公,食邑一千八百户。这一职位是非同小可的:一是持节中的最高权力——使持节,可以诛杀郡官;二是历阳内史,我们知道,历阳(安徽省和县)就在建康西北长江北岸,可以说是建康的北方门户,非最亲近的大臣无法担当此任,回想当初郗鉴被晋明帝任命为合肥都督的时候,王敦就曾十分警惕,而合肥尚在历阳之北,可想而知历阳对于保卫建康的极端重要性。因此,司马绍将苏峻安排在建康附近,让司马宗等人扩张实力,并以刘遐代王邃为徐州刺史等人,其核心就是要依靠皇族加流民帅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然而,晋明帝司马绍的突然死亡,使南顿王司马宗立刻失去了靠山,被庾亮、王导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庾亮早就想要诛杀司马宗,而司马宗也不甘心失败,他交结苏峻,企图要杀死庾亮、王导等人。
  不过,还是庾亮先下手。
  晋成帝咸和元年即326年10月,御史中丞钟雅率先上书揭发,南顿王司马宗企图谋反,得到奏疏以后,庾亮立即命令右卫将军赵胤派兵前去捉拿,司马宗领兵拒战,被赵胤所杀。
  接着,朝廷贬司马宗一家为马氏,司马宗的三个儿子司马绰、司马超、司马演都废为百姓;免去太宰西阳王司马羕,降封为弋阳县王;将大宗正虞胤贬为桂阳太守,秩中二千石,以后还多次平调到琅邪、卢陵做太守,以示惩罚。司马羕和司马宗的侄子汝南王司马佑,事变前几天就去世了,受到此事的牵连,司马佑的儿子司马统也被废黜。然后,赦免百里以内被判5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罪犯。
  司马宗被杀,给东晋司马氏皇族一个沉重的打击,整个司马氏皇族都以为庾亮是在削弱皇室。
  司马宗的亲信卞阐逃奔苏峻,而此时的苏峻也满腹牢骚。晋明帝不明不白的去世,让苏峻可能受到重用的机会丧失,如今的执政大权落到了庾亮和王导的手中,而原来自己投靠司马宗,就是为了成为皇帝的亲信,可无形中却成了庾亮的潜在对手,因此,在新朝中,庾亮根本不会重用自己。因此,苏峻在历阳一直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实力,军饷粮草全部由朝廷供给,稍不如意,就破口大骂。苏峻怨恨的原因,也许在于庾亮等人仍然以流民帅看待自己,又由于苏峻与司马宗一党,所以在粮饷方面有所克扣吧?
  此时,庾亮命令苏峻将卞阐送归朝廷处理,但苏峻将其藏匿,拒不交出。这让庾亮更是耿耿于怀,也埋下了将来要处置苏峻的伏笔。
  司马宗被杀、司马羕被废,年仅6岁的晋成帝司马衍并不知情。事情过去很久,一次,司马衍问庾亮:“往常那个白头老爷爷,现在在哪里?”庾亮称南顿王司马宗已经因谋反被杀。幼小的司马衍当时就哭了,他边哭边说:“舅舅你说人家谋反,就杀掉人家;别人说你谋反,又该怎么办!”听了小皇帝的话,庾亮的脸色当时刷的一下子就变白了。
  对此,《困学纪闻》卷13引殷芸《小说》有着更精彩的描述:诸庾诛南顿王宗,帝问“南顿何在?”对曰:“党(苏)峻作贼,已诛。”帝知非党,曰:“言舅作贼,当复云何?”庾后以牙尺打帝头云:“儿何以作尔语?”帝无言,惟张目熟视。
  也就是说,当成帝说出这句话以后,站在一旁的母亲庾文君,拿着一把牙尺,上来就照皇帝的头上打了一下,怒气冲冲地斥责道:“孩儿,你怎能说这样的话?”幼小但倔强的小皇帝司马衍含着眼泪,默默地忍受,只是用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
  另据《晋书,庾亮传》史臣曰:“牙尺垂训,帝念深于负芒。”《晋书,后妃传下》赞:“持尺威帝”。可知,庾文君用牙尺打小皇帝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细节可以让人读出很多东西来,但可惜的是,在《晋书,成帝本纪》和《资治通鉴》上却将此删除了。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26 17:5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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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一、陶侃镇荆
  
  
  除了眼前的苏峻和祖约,在庾亮看来,陶侃也需要戒备,这就是其任命温峤为江州刺史的主要原因。
  陶侃第一次被任命为荆州刺史,还是早在晋愍帝建兴元年,即313年。当时,周顗被杜弢赶跑,王敦为了依靠陶侃对付杜弢,而表请司马睿承制任命其为荆州刺史。可是,等陶侃平定了杜弢,并赶跑了杜曾以后,王敦感到大势已定,却于315年将陶侃贬为广州刺史,陶侃本人倒很听话,自觉去广州上任去了。但因此,也将陶侃的旧部激变,并使得杜曾的实力大增,后又经陶侃的亲家周访数年的努力,才将杜曾彻底消灭。可以说,陶侃、周访二人为江东政权拿下荆湘地区,立下了汗马功劳。
  到晋明帝太宁三年内,也就是325年5月,时年69岁的老人陶侃在离别十年之后,又重新回到了荆州,荆州百姓无不额手相庆。
  当时,晋明帝将陶侃从偏远的广州转任至位置重要的荆州,除了削弱王氏家族的实力之外,还有一个因素可能也在晋明帝的考虑之内。那就是,在王敦第二次叛乱之时,北中国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淮北尽失,中原也尽失。石勒和刘曜下一步争夺的焦点就是通向荆州的门户——南阳地区。以一员能征惯战的老将镇守荆州,让晋明帝更放心一些。
  陶侃既聪明又勤于做事,对人恭敬谦让,整天正襟危坐,处理政事,即使事务千头万绪,也处理得井井有条,没有遗漏。各方人士来的书信,全是自己亲自写回信,从不让下属代劳;接见远近的客人,也是殷勤备至,从不会让客人在门外久等。
  作为一名最下层出身的人,在两晋十分重视门阀的氛围中,陶侃深知为人做事的不易,也对弥漫于社会上的放诞风气深恶痛绝,他经常告诫身边的人,说:“大禹是一位圣人,还珍惜每一寸光阴,至于我们平常之人,起码应当珍惜每一分光阴吧?怎能整天无所事事,到处闲逛,烂醉如泥呢?这种人活着,对社会没有用处,死后也没有事迹传于后人,这种行为那是在作践自己啊!”
  陶谦身边的参佐,也有个别人空谈误事,或者慕名士风流而醉酒、赌博的,陶侃发现以后,对于诸如长史等属于佐官的人员,则立即命人将酒具和赌博用具全部扔到江里,并予以斥责;至于低级将领或者属于吏员的,则施以鞭打。陶侃教育大家说:“下棋赌博,不过是放猪娃们无聊时的游戏而已!《老》《庄》之言,浮华无据,并非圣贤先王的教导,不可遵行。有身份的君子应当端正衣冠,显示做人的威仪,哪有蓬头垢面、赤脚跣足,去刻意培养名声,自称通达的道理?”
  有送给陶侃礼物的,他必问清楚礼物的来历,如果是自己劳动所得,即使是很轻的礼物,陶侃也很高兴地接受,并回赠数倍的赏赐;如果相问之下,礼物来历不明或者来路不正的,讨论不久不会接受,反而严肃斥责。史书记载,陶侃曾经出游,在路上看见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尚未熟的稻穗,陶侃叫住那人问:“你拿着这做什么用?”那人回答:“走在路上,看见了,随便取下来拿着玩。”深知稼穑艰难的陶侃闻听,不禁勃然大怒,说道:“你自己既不耕作劳动,竟然还敢残害别人辛辛苦苦种下的稻谷,拿着人家的劳动果实戏耍!”当即将此人拿下,打得皮开肉绽。在陶侃的治理下,荆州百姓都努力耕作,家给人足,千里之间,路不拾遗。
  《世说新语,政事》记载,陶侃做荆州刺史期间,让造船官员将造船时没用的木屑、竹头都保存下来。当时,大家都不明白陶侃是什么意思,后来,等到大年初一的正式集会的时候,正赶上雪后初晴,但听事堂前的台阶上,还残留有余雪,路上还很湿,陶侃命人将木屑撒在路上、台阶上,不影响人们的出入。后来,等到桓温伐蜀,在组装战舰的时候,将陶侃原来储备的竹头都当做钉子。又有传说称,陶侃曾经征用当地的竹篙,有一位官员把竹子连根拔起,将竹根仍作为竹子的脚来使用,陶侃发现后,十分赞赏,给这位官员连升两级。
  不过,人无完人。
  历经磨难的陶侃,自奉甚厚,有妻妾几十人,家中的奴仆上千人,史称,其家里的“珍奇宝货富于天府”。而且,陶侃共有17个儿子,可是,陶侃的教育并不成功,这些孩子们大都性格刚狠,不仅相互之间矛盾重重,而且,在外也横行不法,为当时的名流所鄙视。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27 00:0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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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二、坦腹东床(1)
  
  
  晋明帝死后的朝中政局,出现了庾氏一门独大的局面。
  王导为了自身的利益,主动靠近庾亮,他请求庾亮的弟弟庾冰做自己司徒府的右长史。除此之外,我们还说过,王导的司徒府大量接纳王敦幕府的旧人和前朝的失意人士,同时,王导还精心选择流民帅,如今,作为原七大顾命大臣,现因司马羕被废而成为六大顾命大臣之一的郗鉴,是王导结好的理想对象。在东晋时期,门阀士族之间亲属的标志和途径就是将各自的子弟相互选入各自的幕府,如,过去西阳王司马羕就曾经请求庾亮的弟弟庾怿到自己的幕府,却遭到了拒绝,庾怿最终进了东海王司马冲的幕府就是一例。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途径,那就是联姻。
  但是,士族之间的联姻除了政治上的考虑以外,还十分强调门当户对,并且还要尊重妇女的意见。《世说新语,方正》记载:“诸葛恢大女儿适太尉庾亮儿,次女适徐州刺史羊忱儿。亮子被苏峻害,改适江虨。恢儿娶邓攸女。于时谢尚书求其小女婚,恢乃云 :‘羊、邓是世婚,江家我顾伊,庾家伊顾我,不能复与谢裒儿婚 。’及恢亡,遂婚。于是,王右军往谢家看新妇,犹有恢之遗法:威仪端详,容服光整。王叹曰 :‘我在遣女裁得尔耳 !’”当时,诸葛恢要将自己的女儿改嫁,曾经写信给庾亮,庾亮也很开明,他说:“贤女尚年少,当然是应该的。只是追思我的亡儿,好像是刚刚死去。”(见《世说新语,伤逝》)另外,《世说新语,假谲》记载:“诸葛令女,庾氏妇,既寡,誓云 :‘不复重出!’此女性甚正强,无有登车理。恢既许江思玄婚,乃移家近之。初诳女云 :‘宜徙 。’于是家人一时去,独留女在后。比其觉,已不复得出。江郎莫来,女哭詈弥甚,积日渐歇。江虨暝入宿,恒在对床上。后观其意转帖,虨乃诈厌,良久不悟,声气转急。女乃呼婢云 :‘唤江郎觉 !’江于是跃来就之,曰 :‘我自是天下男子,厌何预卿事而见唤邪?既尔相关,不得不与人语 。’女默然而惭,情义遂笃。”这两则诸葛恢嫁女的故事,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说的是,诸葛恢的大女儿诸葛文彪嫁给了庾亮的儿子庾彬(又名庾会,小字阿恭),庾彬与他爸爸庾亮一样很有风度,一次温峤躲在暗处吓唬庾彬,庾彬神色不变,慢慢跪下说:“君侯何至于此!”就是这个庾彬在以后的苏峻之乱中被杀了。后来,诸葛恢想要把女儿改嫁给江虨,一方面给庾亮写信征得谅解,另一方面还要不断地做女儿的工作。可是,诸葛文彪发誓不再嫁,诸葛恢只好骗女儿要搬家,于是,就在江虨住处附近找了一处宅院,可是,一会儿全家人都不见了,把诸葛文彪自己留在了那里。晚上的时候,江虨来了,可这个江虨也是个文士,不会动粗,夜里就躺在文彪的对面。开始的时候,文彪又哭又骂,过了几天,慢慢地好一些。江虨看到有戏,一天晚上就假装做了噩梦,不停地惊叫,一直不会醒来,并且,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文彪赶紧对身边的婢女说:“快点把江郎唤醒!”闻言,江虨从自己的床上一跃而起,凑近文彪说:“我自是人家对你无关紧要的男子,做噩梦与你又有啥关系?既然你这样关心我,那就再不能不和我说话了。”文彪被江虨说得很不好意思,从此,二人才算有了情意。诸葛恢的二女儿嫁给了羊忱的儿子,《世说新语》对于羊忱有三处描写,此人是西晋太傅羊祜的侄儿,精通书法、下棋、射箭,也是世家大族。诸葛恢的儿子是娶的邓攸的女儿。后来,谢安的爸爸谢裒向诸葛恢为儿子求婚,诸葛恢说:“羊家和邓家与我们家都是世代通婚,江家是我屈尊照顾他,庾家是人家屈尊照顾我,我不能再同意把女儿嫁给谢裒的儿子 。”谢家在东晋中期以前算不上高门,因此,诸葛恢才有此说。
  回过头来说那段著名的“坦腹东床”的故事。这个故事在《世说新语》和《晋书,王羲之传》上均有记载。郗太傅在京口,遣门生与王丞相书,求女婿。丞相语郗信 :“君往东厢,任意选之 。”门生归,白郗曰 :“王家诸郎亦皆可嘉,闻来觅婿,咸自矜持,唯有一郎在东床上坦腹卧,如不闻 。”郗公云 :“正此好 !”访之,乃是逸少,因嫁女与焉。
  说的是,郗鉴在京口的时候,派遣使者给王导带信,想在王氏子弟中找个女婿。王导对郗鉴的使者说:“你到东厢房去随意挑选。”使者回去以后,对郗鉴报告说:“王家的儿郎们都不错,听到来挑选女婿,个个都很矜持,只有一个在东面的床上露着肚皮躺着,好像啥也没听到。”郗鉴说:“那就是这个了。”询问之下,这个人就是王羲之,于是就把自己的大女儿郗璇嫁给了王羲之。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27 12:2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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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三、坦腹东床(2)
  
  
  看似简单而又浪漫的故事,其实还有许多值得思索的问题。这涉及到围绕一代书圣身上的很多谜团。
  一、 王羲之的父母问题。
  王羲之,字逸少。他的爸爸王旷、两个亲叔伯王廙、王彬都与晋元帝司马睿是姨表兄弟,据《晋书,惠帝本纪》记载,永兴二年(公元305年)年八月,扬州刺史曹武杀丹阳太守朱建。十二月,右将军陈敏举兵反,自号楚公,矫称被中诏,从沔汉奉迎天子,逐扬州刺史刘机、丹阳太守王旷。《三国志,裴潜传》裴松之注引《晋诸公赞》还记载了侍中王旷向司马越推荐裴郃的事。不幸的是在永嘉三年即公元309年,也就是王旷建议司马睿过江东以后两年,身为淮南内史的王旷受当时的太傅司马越之命,提兵解救并州的刘琨,在长平之战中被刘聪击败,随即刘聪攻陷了壶关。从此,史书对王旷再无记载,《资治通鉴》在记述那场战争的时候,有意只说了另外两个将领战死,而对王旷的下落却只字不提,从此,王旷生死不明。为司马睿立足江东,有首创之功的王旷,《晋书》并没有给其立传,这是非同寻常的。从这种不同寻常的情况中,也许恰恰说明了王旷是投降了刘汉帝国,而司马睿为了隐瞒自己亲表兄弟在当时为人不齿的行为,刻意不提;这也许就是王导一直没有让王羲之出仕的原因吧?史书上一直大力褒扬是王导、王敦兄弟对司马睿入主江东的襄赞之功,相比之下,对于王旷的功劳却熟视无睹,其间是否说明王导、王敦与这个堂兄王旷的关系并不融洽?而成年以后的王羲之对王导并不亲近?这里面又隐藏了哪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呢?在以后,我们也许会慢慢说到。
  再说说王羲之的母亲。王羲之的母亲,究竟是姓什么?正史没有记载。但是,根据清代王国栋所修《王氏宗谱》记载,王旷“配卫氏”,我们再参考元代郑杓的《衍极》和陶宗仪《书史会要》,上面都说“卫与王世为中表”这一说法,同时,结合以后,王羲之与自己的老师卫夫人之子李充的亲密关系,也许,我们可以推断王羲之的母亲也姓卫,并且,卫夫人也极有可能就是王羲之的姨妈。
  二、王羲之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关于王羲之的生卒年,一直是学术界争论不休的问题。各类史料相互参杂,出现不少矛盾之处。《晋书,王羲之传》仅记载王羲之‘年五十九卒’,但生卒于何年,所载不详。大体上有四种说法:一是据《王右军集·题卫夫人笔阵图》‘时年五十有三’和‘永和十四年四月十三书’的记载推算,当生于惠帝光熙元年即306年。二是据南朝宋羊欣《笔阵图》云‘三十三书《兰亭》,三十七书《黄庭经》’推算,当生于元帝太兴四年321年。三是据唐张怀瓘《书断》所载‘王羲之升平五年卒,年五十九’推算,王氏当生在惠帝太安二年(三0三年)。四是据清代学者鲁一同考证,王氏当生于永嘉元年307年。
  第一种说法,因为永和没有十四年,故被否定;第二种说法,与诸多史料相悖,如《世说新语·汰侈》记载:王右军少时在周侯末座,割牛心炙啖之,于此改观。《晋书,王羲之传》:‘年十三,尝谒周周顗,顗察而异之,时重牛心炙,坐客未啖,顗先割啖羲之,由是始知名。’周顗是322年被王敦所杀,如果王羲之321年出生的话,不可能会出现在周顗的宴席上。南齐王僧虔所录羊欣《古今能书人名》:“王平南廙是右军叔……画为明帝师,书为右军法”。梁庾肩吾《书品论》说:“王廙为右军之师”。王廙也是322年去世的,如果王羲之321年出生,是不可能学书的。《晋书,王羲之传》记载,王的书法“及其暮年方妙”,并且说,王羲之的书法在开始的时候,连庾翼、郗愔都不如,后羲之“尝以章草答庾亮,而翼深叹伏”,庾翼写信给王羲之说:“吾昔有伯英章草十纸,过江颠沛,遂乃亡失,常叹妙迹永绝。忽见足下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由此可见,至少在庾亮和庾翼活着时,王羲之的书法已让庚翼“深叹伏(服)”。庾亮活到公元340年,庾翼活到公元345年,如果王羲之出生于321年,那么,庾亮死的时候,王羲之才19岁,十分不合理。
  第三种说法,目前为很多学者认同,即王羲之生于303年,卒于361年。这一说的主要证据是:南朝梁陶弘景在其所撰《真诰,阐幽微》注中说:“逸少为会稽太守,永和十一年去郡,告灵不复仕,至升平五年辛酉岁亡,年五十九。” 张彦远《法书要录》引陶弘景《答梁武帝论书启》第五启说:“逸少亡后,子敬年十七八。”考《世说新语,伤逝》王子猷、子敬俱病笃条,刘孝标注:“献之以太元十三年(公元388年)卒,年四十五”。逆推王献之18岁即361年,也与《法书要录》契合。但这一说法也非确论,虽然陶弘景言之凿凿,但不知来源,也与《世说新语,排调》“简文殿上行条”有冲突,如果此事发生在简文帝登基以后,那按照此说,就是活见鬼了。
  第四种说法现在很少人采用,但是,近期有学者从王氏家族的小名与生肖上的关系,称王羲之小名阿菟,推测王羲之生于兔年,即307年丁卯年。如果能成立的话,这一论点另辟蹊径,避开了矛盾百出各类文献,但是,菟也可能是於菟,即虎,也就有可能是306年。
  三、东床坦腹发生在何年?
  郗鉴以一位流民帅的身份,得到重用,是在晋明帝平定了钱凤以后,此前,郗鉴太宁元年即323年曾被明帝任命为兖州刺史,镇合肥,但是,此举让王敦十分警惕,上书让自己的哥哥代替郗鉴领兵,而把郗鉴表荐为尚书令,郗鉴回到建康以后,就与司马绍一起秘密策划讨伐王敦事宜。等打败钱凤,处理完善后事宜以后,晋明帝于太宁三年即公元325年7月,也就是临死前两个月,任命郗鉴为车骑将军、都督青兖诸军事、假节,镇守广陵。并于咸和初年即公元326年的6月,因北中郎将刘遐死后,被庾亮等人任命为代理徐州刺史。因此,根据《世说新语》记载,郗鉴向王家选婿是发生在郗鉴去广陵、京口以后,极有可能是在苏峻之乱之前的326年发生的事,这是因为,此时,郗鉴虽然过江时间还不是太长,但是,因功被任命为顾命大臣之一,而王导在经历了明帝后期短暂的压抑之后,面对庾亮一支独大的局面,也想寻找外援,此刻王导的心态与等到苏峻之乱后庾亮名声降低到最低点、王导重新执政以后,不可同日而语,从《世说新语》坦腹东床生动描写王家子弟的矜持之态来看,更象是在王氏家族低落之时的表现。也许,坦腹东床的事情,就发生在卞壶弹劾王导私送郗鉴的前后不久吧。考察外派以后郗鉴的心路历程,他对于结好朝中权贵、以免在外受到打击有着迫切的需要,于是,郗王两家的亲密在婚宦上体现得尤为明显,除了郗鉴将王羲之招为女婿之外,据《晋书,顾和传》的记载,郗鉴还将王氏家族的得力干将顾和请为长史,代理晋陵太守。不过,如果说坦腹东床的事情发生在326年左右的话,那么,按照王羲之出生在303年的说法,此年他已经24岁了,按照16岁加冠一般会在20岁之前结婚,他似乎又有点太大,从这一点看来,似乎王羲之在307年出生,属兔,到此年19岁更合理一点。不过,我们如果死死咬住《世说新语》记载这件事的时间是说:“郗太尉在京口”这句话的话,我们上述的推论还是不确定的,因为,郗鉴离开京师以后,先是任命为兖州刺史,镇守广陵,后任命为徐州刺史,驻地在淮阴,而其镇守京口的时候,则是随后的苏峻之乱中和以后的事情,即坦腹东床的事就又可能发生在苏峻之乱以后。而设若发生在苏峻之乱以后,那王羲之的结婚年龄问题又将错后至少两三年吧?考证前年以前一个人的这些个细节问题,大约都不会得到准确的结论吧,那么,姑且就让我们将此事系于此吧。
  四、年少王羲之的性格怎样?
  王羲之早年失去了父亲,母亲独立养育着他,依附于王氏家族的王导、王敦、王廙这些堂叔伯们,生活在建康。据后人考证,王籍之当为王羲之的亲哥,王籍之的妻子、王羲之的长嫂周氏十分贤淑,一直对王羲之十分爱护。《晋书,王羲之传》记载,王羲之在年少的时候“讷于言”,《世说新语》也记载,王羲之小的时候不爱见人,直到周顗宴会上,周顗把烤的牛心先割给坐在末座的王羲之以后,王羲之才逐渐被人所认识。另据宋李昉等编撰的《太平御览》第739卷,引用《语林》称:“王右军少尝患癫,一二年辄发动。后答许掾诗,忽复恶中得二十字:‘取欢仁智乐,寄畅山水阴。清泠涧下濑,历落松竹林。’既醒,左右诵之,读竟,乃叹曰:‘癫何预盛德事耶?’”可知,少时的王羲之还患有癫痫病。口吃和癫痫病大约都与年少时候,情绪紧张,生活不安有关吧,可能也是他坎坷的幼年生活的表征,不过,等到王羲之逐渐长大以后,他才慢慢地变得能说会道,并“以骨鲠称。”
  围绕着神秘的王羲之还有不少其他的谜团,我们以后再说,不过,我个人倒是倾向于王羲之在326年前后结婚的。王羲之的夫人郗璇被自己的弟弟、同样是书法家的郗愔赞为“女中笔仙”,婚后,王羲之夫妻二人有着共同的爱好,生活美满甜蜜,据王羲之的《儿女帖》记载,王羲之共有7子1女,并据《琅琊临沂王氏谱》记载:王羲之的七个儿子分别为:王玄之、王凝之、王涣之、王肃之、王徽之、王操之、王献之,一女据学者考证,叫王孟姜。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28 21: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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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四、矛盾渐积
  
  
  在东晋名流的眼里,即使同为士族高门,只是因为过江时间稍晚,就会受到鄙视,似乎在江北多呆一段时间,就少了一点名士的风流一般,更不用说那些出身寒庶的流民帅了。说到底,这还是过江的门阀大族为了维护既得利益,而寻找的一个借口罢了。晋明帝基于巩固皇权的需要,利用宗室,拉拢、重用在平定钱凤之乱中的流民帅,不仅是为了平衡朝廷的政治格局,而且,应该还有相关的后续手段。然而,可惜的是,晋明帝的突然死去,让这一切都随风而逝。
  紧接着,以王导、庾亮为首的门阀大族迅速消灭了以司马宗为首的皇室力量,随之而来的就是庾、王执政大臣如何巩固自己地位的问题了。那么,摆在流民帅这些边缘化人物面前的只有两条出路:要么象郗鉴那样暂时放下军权,到朝廷任职,并在与门阀大族们的朝夕相处中不断磨合,逐渐合流;要么就是如陶侃那样据守一方,拥兵自重。而苏峻不仅是出身寒微的流民帅,而且,阴差阳错地与司马宗等人走到了一起,更要命的是,还因为生前的晋明帝试图重用而将其安置在建康附近的历阳。这无疑让庾亮、王导等人如坐针毡。
  除了眼前的苏峻,对于庾亮、王导来说,让他们担心尚有上节说过的荆州陶侃和寿春的祖约。陶侃和祖约二人,陶侃年齿最高,屡立战功;祖约风流自诩,资历不浅,目前也都坐拥强兵,可是,都没有被任命为顾命大臣,这让二人都是耿耿于怀。陶侃还倒罢了,祖约却直接伸手要权,请求朝廷授予宰相级别的开府仪同三司,但是遭到庾亮的拒绝,这更令祖约十分不满,然后,祖约就屡屡为朝廷要人要钱,可总是得不到满足。
  不过,对于这两个人,毕竟距离建康稍远,朝廷尚需要他们驻守边境,应对外侮。此时,北方的石赵经洛阳之战大败刘曜,势力延伸到了豫州大部,就在成帝继位之初的咸和元年,石勒部将石赵于4月进攻汝南,抓获汝南内史祖济;11月,也就是在庾亮、王导等人刚刚诛杀司马宗以后,石赵大将石聪又继续南下,进攻退守寿阳的祖约,祖约接二连三地上书朝廷,请求发兵相救,但是,庾亮就是不发兵,也许,在庾亮看来,祖约不值得薄弱的禁卫军去援救,甚至还想借刀杀人。不过,此次石聪南下并没有吃掉祖约,只好弃寿春于不顾,继续南下到逡遒(安徽省合肥市东),并一直进抵到长江北岸的阜陵(安徽省全椒县东),杀死、俘虏5000多军民,京师大为震动。庾太后下诏以司徒王导为大司马、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率军驻守江宁(江苏省江宁县),最终,还是在历阳的苏峻派将军韩晃领兵出击,击退了石聪。石聪退却以后,朝廷大臣们商议在阜陵附近的涂水(滁水)上建设大坝,让河水泛滥,造成广大的淹没地区,以阻止石赵以后可能的进攻。因祖约的驻地寿春在此以北地区,祖约闻讯以后说:“这是要抛弃我啊!”战后,庾太后专门派出侍中蔡谟到祖约的军中进行安抚,祖约见到蔡谟以后,是“嗔目攘袂,非毁朝政。”
  而陶侃,朝廷也不可或缺。我们知道,洛阳之战以后,刘曜和石勒都瞄准了荆州与豫州的结合部南阳地区。南阳,是北方势力往荆州地区渗透的跳板,又是南方势力北上和西进的要点。如果石赵占领南阳,将直接威胁到襄阳,同时,还可以从武关进攻关中。为防患于未然,在洛阳之战结束以后,刘曜政权就于咸和元年十月派遣黄秀等将进攻东晋顺阳治所酂(今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顺阳太守魏该无力抵抗,率众南撤到了襄阳。庾亮还需要陶侃在荆州应对越来越严峻的局势。
  晋明帝的死,让朝廷的政治格局为之一变。在王导看来,如果事情进展得顺利,按庾亮的性格,他会依次剪除所有的异己:苏峻、祖约、陶侃,重新树立起朝廷的权威。除了大量任用王敦幕府旧人,拉拢江东人士以外,为了防患于未然,王导在明帝死后不久,就将自己的堂弟王舒从湘州刺史任上提拔到朝廷,代替死去的邓攸做尚书仆射。虽然自己是录尚书事,但是,中书令庾亮和尚书令卞壶直接处理朝廷要务,尤其是那位尚书令卞壶“干实为官,勤于吏事,以褒贬为己任,欲规正督世”,每思崇上抑下,更是有刁协的作风,这让王导十分不快,将王舒调任尚书仆射的目的之一,也就是为了掣肘卞壶,而接替王舒担任湘州刺史的,就是卞壶的从兄卞敦;另外一层深意似乎还在于,一旦朝廷与荆州的陶侃发生冲突,不至于让王舒在湘州做第二个谯王司马承,与其守在湘州的穷乡僻壤,倒不如调回中央,待时而发。
  而对于庾亮来说,主幼臣强,江东政权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他要做一位名副其实的辅政大臣,真正实现江左政权的中兴。然而,这个目标与现实的差距实在太大。抛开错综复杂的朝廷政局不说,各方大员尤其是这些土匪习气浓厚的流民帅们公然不听朝廷的号令,这让庾亮感觉必须杀一儆百,惟其如此,才能重新树立起朝廷的威信,保持政令统一,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到抵御外侮的问题。
  于是,从咸和元年(公元326年)10月,杀掉司马宗;11月石聪退兵以后,整顿流民帅苏峻的问题就提到了庾亮的议事日程了。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10-29 12:2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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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五、征召苏峻
  
  
  咸和二年(公元327年)年初,庾亮就提出了想征召历阳的苏峻到朝廷任职的打算。
  开始的时候,这一想法还是在朝中重臣中秘密征求意见。首先,庾亮征求王导的意见,王导说:“苏峻猜忌刻薄,并且内心险恶,肯定不会奉诏,况且,茂密的山林、湖泽也都会隐藏一些脏东西,不如暂时包容一下吧。”王导历来都是不愿意折腾的,他这次引用的是《左传,宣公十五年》里的名言:“谚曰:‘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意思是作为国君应该能够包容一些看似不好的东西,尽量宽容一些,但是,宽容使用不好,往往会变成了纵容,甚至是包庇,这里就是如何能够把握好一个起码的底线。在处理苏峻问题上,在庾亮看来,苏峻“拥兵近甸,为逋逃薮”,“为逋逃薮”,也主要是指藏纳见逼于庾亮的宗室诸王而言,这对于处于矛盾对立面的庾亮来说,这些人最终会影响到苏峻,终究是个祸害,是不能容忍的;而对于王导来说,似乎超然物外的他也就超脱了很多。然后,庾亮征求卞壶的意见,他说:“苏峻狼子野心,终必为乱。今日征之,纵不顺命,为祸尚浅。若复经年,为恶滋蔓,不可复制。此是晁错劝汉景帝早削七国事也。”卞壶坚决反对,他说:“苏峻手握强兵,军中藏有大量的流氓无赖,并且逼近京师近畿,一旦有变,很容易出现意外。应该经过深思熟虑,此事不可仓促。”卞壶是基于担心朝廷失败而言的,但是,卞壶没有太多的理论,虽然多次努力争取,但是,庾亮就是不同意。卞壶无奈,只好给温峤写信诉苦,他信中说:“元规要征召苏峻的主意已定,每每想到此事,我的心里都郁郁不乐。温峤,你说这可怎么办呢!我思虑的是国家的大事,并且苏峻已经发出恶言,如果征召,必然会带领这些流氓无赖攻击朝廷。朝廷的威力固然很大,但是,疆场上的事胜负难料,怎保必胜?王导公也是这个意思。我与元规争论很苦,也拿他没有办法。本来让你在外,现在只恨没把你留在朝中,如果你也在朝中,我们一起劝谏,他肯定会听从。如今,内外戒严,苏峻凶狂,必定无所不用其极,恐怕不会不出现伤害,咋办啊?”
  庾亮的试图征召苏峻之举,不管朝中重臣们是出于何种原因,但是,全部反对。史称:“举朝以为不可。”温峤听说以后,也是接二连三地给庾亮写信劝说,但是,此时的庾亮已经完全听不进任何不同意见。
  朝廷将要征召自己的消息也传到了苏峻的耳中。他赶紧派遣司马何仍前往建康,给庾亮表明自己的态度:“讨伐胡人等对外的命令,不管是远是近,我苏峻都义无反顾地从命;至于在朝中做官,实在不是我所能做的。”但是,庾亮不从,于是,朝廷发出褒美嘉奖苏峻的诏书,征召苏峻为大司农,加散骑常侍,位特进,让苏峻的弟弟苏逸代领苏峻的军队。
  整个东晋时代,不同阶层围绕着权力展开了激烈的斗争,这里有皇帝与门阀士族之间的,有宗室诸王与门阀士族之间,有礼法旧门与门阀士族之间,有流民帅与门阀士族之间,有庶族与士族之间的,有皇帝与宗室之间,门阀士族自己之间的等等,反复出现,错综复杂。征召苏峻一事,就是门阀士族与流民帅之间的一场斗争,虽然门阀士族庾亮与王导之间也有矛盾,但是,他们之间是主从地位之间的争执,而在对待流民帅问题上,王导、卞壶反对也仅是因为害怕激起变乱,并不是方向上的对立,而只是策略上的分歧。
  因此,在庾亮执意让太后下诏以后,王导、卞壶、温峤、郗鉴等人也都站在了朝廷的一边,并各自采取了相应的对策。王导为了应付可能到来的危机,他又一次使用王氏家族唯一一位尚能为新朝接受的堂弟王舒,请求朝廷任命王舒为抚军将军、会稽内史。会稽,远处滨海,开发较晚,江南士族势力薄弱,因此,南渡高门大多避开江南士族势力强盛的三吴地区,而远赴会稽,这让那里的经济迅速发展,真正成了南渡北方高门的后院。如今,放眼东晋统治区域,也只有会稽属于上佳的避难处所了,这就是王导让王舒任会稽内史的深意,另外,家族里面有一个拥有实力的地方大员,也会让苏峻不能小觑。但是,王舒却不知就里,他上书称会稽与自己的父亲王会的名字一样,他坚决不去!朝廷大臣商量的结果是,虽然字同,但是发音不同,不算违反礼仪。王舒把朝廷的理由翻个个说,虽然发音相同,但是字是一个,还是要求给自己换一个地方。王导及朝廷大臣们无奈,只好把会稽的“会”,改为“郐”,这样以来,王舒只得去上任去了。
  与王导公私兼顾不同,卞壶的司马任台从关心的角度,建议卞壶多准备一些良马,以备不时之需。卞壶却笑着说:“以顺逆大道理来讲,此事没有不成功的。如果万一失败,要马又有什么用!”他似乎已经做好了以死殉国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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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扒皮吃鸡扒饭 回复日期:2010-10-19 20: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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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今日一时兴起,斗胆排了个煮酒英雄榜。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各位兄台见谅。
  请看煮酒论英雄之周扒皮版本:东流西夏南醉北旗中迅发。
  
  东流:滔滔东流兄的草原帝国文风亦庄亦谐,有如东邪之为人处事。叙事主体草原为中原之大敌又似黄药师之不为正统所推崇。故谓之东流。
  
  西夏:西夏兄选材较为生僻,专攻人所不好,剑走偏锋。况与欧阳锋同出西北,号为西夏应无不妥。
  
  南醉:醉罢君山前辈为人低调,德高望重,笔力精湛,从不与人争一时之长短,帖子少有人砸场,颇有长者之风。南醉称号当之无愧。
  
  北旗:英雄旗主兄的亡北宋、亡南宋行文慷慨激昂,悲壮中透出一股北丐的豪迈之气。
  周扒皮赠与北旗聊表敬意。
  
  中迅发:发哥大器晚成(相对来说,出道较晚),厚积薄发。所著两晋南北史娓娓道来,不迎合读者趣味,默默耕耘。态度严谨、清净无为、内力深厚(与醉罢君山兄可较长短),堪称煮酒王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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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名媛——晋明帝司马绍的皇后庾文君
东晋明帝司马绍的皇后
明帝司马绍
智小谋大,才高识寡:不堪大任的庾亮是如何葬送前程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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