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件舊衣服

 

我有三件舊衣服，它們各自代表著我人生依序的三個階段的心路歷程和美好的回憶。《少年的“肯定”》、《青年的“自豪”》和《壯年的“淡泊”》。

 

第一件衣服，是我高中寒假打工時，老闆送我的內裏鋪綿的厚茄克，那是一個寒冬的夜裏，老闆帶著我一起赴宴一個客戶的尾牙，散席後回家的路上，老闆突然開車順道轉入西門町，帶我進入一家裝潢豪華的服裝店，叫我挑件喜歡的外套試穿一下，他要送我一件。我一時愣住，不知如何是好！，他察覺到了我的猶豫，就乾脆親自幫我挑了一件，叫我試穿一下，我不經意的瞄了一下標箴上的價格，哇！天啊！是個天價！四千五百台幣，等於我二個多月當時的工資，我穿上它後連動都不敢動一下，深怕不小心刮傷，會賠不起的，老闆見狀，以為我喜歡，就買單付帪，帶著我穿著那件茄克走出店面，那時外面寒風冽冽，我卻混身暖和。在走向停車處途中，這時街上下著濛濛細雨，偶而抬頭望望頭上呼嘯而過的寒風，只覺得臉上冷冷濕濕的，一時也分不清是雨、是汗、…………還是淚！

回家後，趕緊收好衣服，媽媽看見，問我原由，我說了一遍經過，媽媽聽後比我還興奮，滿臉驕傲的囑咐我：「那是人家的一種肯定，要認真幫人家做事，千萬不要辜負人家的期望。」不錯，這件衣服對我來說，最珍貴之處不是在於它的價格，而是在於一種肯定，是每個少年郎心裏面的最大渴望。也是一般為人父母的人最容易忽略的死角。我很感激這件衣服給了我“肯定”，也同時給了我母親“驕傲”。於是我把這件衣服好好的收藏起來，不捨得穿它，經過三十多年了，它依然靜靜的掛在我的衣櫥裏，卻一直默默的在提醒著我不断地創造更多的“肯定”。在此後我的工作生涯中，我總能獲取上司的肯定而平步青雲，它，功不可沒。

 

第二件衣服，是我出社會工作後，省吃儉用了十年，還完家裏對外的負債，償清了住屋的貸款後，買的一件多年夢寐以求的真皮茄克，作為對自己的鎬賞，我終於有了一件，屬於自己實力的好衣裳，，那是一種自豪。它有一種獨特的魅力，毎當我穿上它，我就精神百倍，信心滿滿。我常常穿著它上街，工作，出遊，即使有時朋友們嘲笑著我總是穿著那一百零一件褪色的皮茄克，可是它在我心中卻永遠的光鲜亮麗。即使，後來這件茄克破損，不堪使用了，可是那份光鲜亮麗的“自豪”，依然像一層不退的光環，早己鍍滿我身、我心。

 

第三件衣服，是我臉書大頭照身上穿的這一件，它是我二十年前剛到泰國時在夜市裏買的T 恤，一件八十泰株，二十年來我幾乎天天穿它，它是我目前衣橱裏最便宜的一件衣服，也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它的神奇之處是二十年如一日，不破不損，不褪色，不起皺紋。這是真的，我絕對沒有誇張，它是一件連我老婆都心生忌妒的衣服，因為它跟我的時間，比我老婆都還久些，而且看起來一點“老”的跡象都沒有。如果說少年需要那件“肯定”的衣服，青年需要那件“自豪”的皮衣，那麼時值壯年的我，陪我度過的正是這件我最需要的“淡泊”。因為現在的我巳不需要別人來肯定我了，因為我早已肯定了自己，也不需要藉用外物來獲取自豪，因為我早已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淡泊並非為了明志，淡泊是因為我很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