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识
鉴藏印 海滨病史、平生有三代文字之好、十钟主人 、吴俊之印、张祖翼、逖先、磊盫审定金石、陆恢之印、以分为隶、廉夫诗画、涵记、食古堂、里堂、褚德彝印、王国维印、王国维
题 识 本幅
1.吴昌硕题：鼎为山东潍县陈簠斋太史旧藏。近闻辇至京师，已有大力者购得。文字精湛亚于散盘，玩其文义，似书经之周书君陈也。全文嘉兴徐籀庄明经已为详释。吴海丰学使集于攈古录金石文卷内，浅陋若俊卿，妄有谬见，如■古文歆然。曶鼎王若曰曶，盂鼎王若曰盂，颂敦若曰颂。盖王呼其臣名而铸其器，则■为毛公之名无疑，决非说文所云神食气也。■疑劳字，古文录伯戎敦有■于周邦，文小异。较徐氏释为登，勤王命殊易解。■重文，册命之词，犹■鬯之■■。我一人释作惠，与鄦惠鼎同文，此可证近时释作无专参商之伪。■，说文即雝字，和也。亦可释为和。我邦大小之猷，与下文毋缄默不言之意相吻合。■愙斋尚书曾释作矜，悯也。许氏：矜，矛柄也。又■刺也，■不见于经典，疑即矜之古文。乃矜鳏寡，文王之政也。■释作葱象形诗笺葱苍色，如葱者也。■古文以为横字省，文亦通横也。诗朱市斯皇，有玱葱珩。盖衡又通珩，佩首横玉也。俊卿年来多病善忘，不耐稽考之烦，举浅近所知者，略识一二已。庚戌（1910年）岁莫，安吉吴俊卿昌硕。
2.张祖翼题：毛公鼎铭三十二行，连重文四百八十四字。今世界所存三代之器，字数无多于此者。旧藏潍县陈氏，其授受源流不可考。今闻陈氏子孙不能守，可慨也。考《通志》：毛氏为周文王之子。毛伯明之所封，世为周卿士，食采于毛。子孙因以为氏。又《通考》：毛，姫姓伯爵，文王之后，封于毛，地在畿内。成王时，为卿士。与召公、芮伯、毕公、卫侯同受顾命立康王。自此世为卿士。元和纂周文王弟九子，毛伯受封毛国，因氏为毛，子孙为周卿士。按鼎文一则曰父歆，再则曰父歆，通体凡五见称之曰父，盖伯叔父之亲也。歆自是毛公之名。至铭文之末，始见毛公字，其非初封毛国时所赐，可知考彝器铭文之多者，大半皆书年月，或有月日而无年，而此鼎皆无，但一再丁宁诰诫之词，并锡之弓矢、秬鬯、圭玉、车服，使之专命于外，而又一再以汝毋敢三字申警之。其自称则曰余小子。按春秋例曰：小子未成君之称。合前后语气时代。考之恐系康王时赐毛公之物，因毛公同受顾命，故赐之宠命，铸鼎以铭其勋，当时召、芮、毕、卫亦必同拜。王赐惜器之存亡，不可知耳。此时康王谅闇，成王未葬，犹未成君。故不称朕，而称余小子也。薛氏钟鼎款识有师毛公敦跋云：史称武王克商，毛叔奉明水称叔者，字也。史记作毛公郑奉明水，郑与明不知是一是二，总之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断无可疑，或即始于受封之毛伯欤。此毛公歆者，按世系当为毛叔之子。故康王以父呼之。竹书纪年康王十二年秋，毛懿公薨，岂即歆乎。此拓本甚不易得，陈氏之器不守则其视墨本亦无珍若璆琳矣。宣统二年岁次庚戌（1910年）十二月丙子六日，桐城张祖翼书于上海客次。
3.陆恢题：尝读尚书，至商周之际，易读者，无论矣，其难读难解者，苟细心体察，熟味详思，觉古圣人处事审慎之精神，一一呈露，而所谓诘屈聱牙者，反津津有味矣。第不按当时民情国势，其官、其人与事之宜者，则不能索解也。此毛公鼎文后出之。周诰也。其文典策也，其书大篆也。非通古文及六书之义者不能竟一句。经徐、吴、孙三君，释而录之。虽间有异同，而文字已粗可读矣。简陋如恢，更何敢赞一词耶。然循此而入，恢略有所悟也。其书王若曰系毛氏子孙追述王命祖之辞。如多方篇，周公转述成王命也。其书父■示王尊崇，毛公而字之如文侯之命之父义和也。其不书唯年月日，以四王若曰，非一时之言，如康诰之更端叠起皆冠以王曰也。唯第四节命辞中有曰以乃族干御王为取。取即掫字，与《左传·襄公廿五年》崔抒杀齐侯事曰陪臣扞掫有淫者之掫。正同注掫，捕盗之官。然则毛公此时或为王朝卿士，兼领族姓充侍卫。官赋卅锾，乃其禄也。抑命之班给其族也。援传证鼎字意可晓，然区区论辩一两字置之。全文犹尝鼎一脔尔。古人读书通大意，虏莽固不可，拘泥尤不可。尚书百篇仅存其半。今文古文通涩不同，师弟传述，字句各别，其有待后人补漏者，亦自不少以此篇列之可无事轩轾矣。吾辈生当尚书残缺之时，得见其器，读其文字，以补书阙，何其幸欤。昔宋洪容斋迈尝持汤盘孔鼎之文以衡。其兄适所藏古器铭，仅有作尊彝、作宝敦、子孙永宝等字，纪诸随笔，以致其疑。惜乎其未见此也。见此则知辉煌典诰之文固自有在，其疑可涣然释矣。呜呼。岐阳石鼓诗外之诗，此鼎此铭书外之书。后生小子欲求大著作于成周者，舍此二者，其谁与归。然鼓人成均、祭酒、司业之贤有文者，恒拓以流传。鼎归潍县陈氏珍秘特甚，虽至友不许拓，其自娱乐者仅十数纸，其一于盙斋歾后，为吾友石潜吴君所得，音并三释文同付石印，俾家絃户诵，与刻经于石者，其广同功，甚盛举也。惟悉近时有复刻本，亦一伪尚书也。但古文之伪，则字句不同，今之伪，则点画无二，毫厘千里，鉴者慎诸。宣统三年岁次辛亥（1911年）夏四月，吴郡陆恢题并书。
4.吴臧堪题：圣谟帝诰王道平，策励臣心锤炼坚。元和姓氏谁纂辑，食采于毛世系延。歆其实为文之昭，建侯树屏左右先。顾命一册召六卿，芮彤毕卫相周旋。宏我邦家时凛索，专命于外公之权。王呼歆名冠曰父，如见冲幼尊亲贤。称余小子不称朕，计在康王尸位年。君陈君牙父义和，想与事主共比肩。辞义煌煌若典诰，何以周书逸其篇。鲁壁破时未云亡，孔儒早得疏与诠。公乃□■于王家，千古勋策谁以传。锡予玉环金葱衡，朱芾斯扬鱼葡鲜。鼎足力可山河奠，围以云雷昆吾镌。告成于庙陈中廷，仰视榱桷俯几莚。计文四百有余字，一字一意公勉旃。贤臣圣主今无期，读此似游尧舜天。丁巳（1917年）春王正月，安吉吴臧堪。
5.褚德彝题：毛公■鼎父字奇古，周诰之遗也。徐籀庄、吴愙斋考释至为精审。间有与图见不同者，略疑云后，如■■大命，吴释为劳。案■从古文昬，省声下从，以为说文所无，当是■字。说文■，抚也。录白敦乃且考有■云周邦其谊，与此证同。不■，吴释作不巩，谓即恐字。之眉不巩言不恐也。窃谓云谊未安，不当读为丕，巩即为鞏，之眉鞏尔雅固也，言毛公能巩固先王之配命也。内外■，云大小政■。吴读为惷，说文愚也。云下文为勰疑，当读为蠢蠢。广雅释动言大小之政，皆待毛公而动也。女毋敢■，■即队之古文，言毋■荒队，云酒也。■，吴释为赋，似未安。■疑金贝二字合文。虎，吴释为■，与徐释同。余谓■是古盾字，说文盾，瞂也。所以扞身蔽目，象形此字。■即古幂字，■，象目形，与许谊正合。虎盾熏里者，言画虎。云盾以纁帛为里也，此拓流传甚罕，且文字之多，见存吉金，无出其右，当与?鼎、散盘诸拓本同珍也。己未（1919年）二月，褚德彝记。
陶斋昔购毛■鼎，辇致京师岁在。彝器三编思压卷，宾僚四座眼俱明。今看翠墨精捶本，令我黄垆旧感生。宝华吉金存硕果，抱?应与虢盘并。松窗又题。
6.王国维题：唐宋制诰敕语多沿袭，宋太祖讥陶穀所谓画壶卢样是也。然三代册命之文，因已如此。如此鼎云：肆皇天斁，临保有周。师■敦（见薛氏款识），则云：肆皇帝亡斁临，保我有周。此鼎云：愍天疾畏。师■敦则云：昊天疾丧。此鼎云：乃族扞敔王身。师■敦则云：乃友扞敔王身。又此鼎雝我邦小大猷，弗以乃辟臽于囏。师■ 敦均有其文。盖周世王命臣工有一种通行文字，故二器相同如此。
此鼎器小而字多，故拓墨上纸，甚不易见。余见此鼎陕西旧藏与端氏新拓，均不佳。惟陈拓最精。陈拓此有四块拓、二块拓两种，皆出利津李某手而以二块拓为尤精。今李君老矣，此鼎又闻有雒□之问，恐遂无复有拓本。吴君石潜出此属题其永保之。庚申（1920年）十二月廿七日立春，海宁王国维。
题识金石，雅事亦俗事也。三代文字古茂渊懿，岂容以后世笔墨点污其间。尝见村塾读本，以经传之文与近世之文编为一集，阅之心辄不怡。今以我辈题识此鼎，与村塾读本何异。愿吴君将此拓重装而撤我辈题识，别装一幅，则庶不辱此佳拓矣。观堂又识。
著录
出 版
1.《书の美·书法の起源から—日本书法名品展》，第18-19页，讀売新聞社（日本），1998年版。
2.《吴昌硕书画集》，第52页，二玄社（日本），2003年版。
3.《日中书法の伝承》，第38页，日本谦慎书道会，2008年版。
4.《吴昌硕金石书画集》，第263页，江西美术出版社，2015年版。
拍品描述
立轴 纸本
清晚期拓本
说 明 是鼎于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陕西宝鸡岐山出土，清咸丰二年（1852）为陈介祺所得，又归两江总督端方所有，后辗转归叶恭绰。叶家因生活所困，将此鼎押给银行，由巨贾陈永仁、陈利仁出资赎出，于民国三十五年（1946）陈氏献呈国府，现藏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此为吴隐旧藏陈介祺监拓本，有吴昌硕、张祖翼、陆恢、吴臧龛、褚德彝、王国维跋语。
展 览 “书の美·书法の起源から—日本书法名品展”，讀売新聞社（日本），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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