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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故事(138)——会战安提塔姆

美国故事(138)——会战安提塔姆

 鱼到飞鸟 

文|毕蓝

1862年的夏天也许是“内战”中最让北方糟心的夏天。本来,这年年初到六月,形势一片大好。美军在西部战无不胜,在海上耀武扬威,在东部稳步推进。可是,从7月开始,南方逆向翻盘。北方先是在“半岛战役”中无功而返,接着,“第二次布尔溪之战”让首都华盛顿再次暴露在南方的枪口下。现在,连西部也告急。7月,接替博雷加德出任南方西部总指挥的布拉克斯顿·布拉格(Braxton Bragg)将军充分展现了与他的偶像“石墙”托马斯·杰克逊同样的狠辣风格。在田纳西中部成功地阻击了唐·布尔(Don Buell)将军的东进企图后,布拉格和部将科比·史密斯(Edmund Kirby Smith)一改南方的防守姿态,入侵联邦的“边界州”肯塔基,迅速占领肯塔基重镇莱克星顿(Lexington)和首府法兰克福(Frankfort),威胁俄亥俄州。10月,布拉格和史密斯在法兰克福参加了亲南方的“州长”理查德·霍伊斯(Richard Hawes)的就职典礼,算是建立了“政权”,肯塔基成了“南部邦联”国旗上的一颗星。北方自开战以来的所有的胜利和希望似乎被一扫而空。

西部干得这么漂亮,东部也不能闲着,主会场的动静怎么能比分会场小?南军总司令罗伯特·李将军本就是个勇往直前的性子,借着“第二次布尔溪之战”的东风,他要像布拉格那样,将战事引入北方境内。但是,说说容易,做起来难。南方表面风光,实际上步履维艰。且不说经济深陷泥潭,只这军需一项就足以困死英雄汉。南方军队的供给水平都快赶上“独立战争”时期的大陆军了,战士们衣衫褴褛,脚上经常没鞋,有时一天的伙食就是几个青玉米,吃得直拉肚子。至于为啥这么惨,我们在后面的故事中再讲。总之,在家门口打仗都上顿不接下顿的,若是深入敌境,拉长供给线,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后果?一系列的战斗让战士们疲惫不堪,现在最安全的做法应该是休整,让大家好好歇歇,恢复元气。然而,李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安全”不是他的风格。

主动进攻北方无异于玩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李的动机何在?李可不是愤青,他“胸中有丘壑,眼里存山河”,他看的不只是战场上的输赢。过去这几个月,他以弱胜强,把一手烂牌打出了王炸的效果。他那吃不饱穿不暖的军队斗志昂扬,所向无敌,这股子“精气神儿”是他最大的依靠,他要凭着这一口气把北方打得乞求和平,把林肯打上谈判桌。从军事上说,李知道,直接进攻华盛顿不太现实,因为现在联邦的主力都集结在首都。他打算迂回入侵,从华盛顿西北方进入马里兰州。如果在这里重挫联邦军队,华盛顿腹背受敌,恐怕就守不住了。如果一切顺利,李可继续挥师北上,进入宾夕法尼亚,破坏巴尔的摩-俄亥俄铁路,切断北方的供给线,迫使北方军队全部撤出弗吉尼亚。比军事更重要的是政治。在李的眼里,“边界州”马里兰不是北方州,而是南方州,她实行奴隶制,同情南方的诉求。她是被强迫留在北方的,只因华盛顿在马里兰境内。现在,李是来“解放”马里兰,不是“入侵”马里兰,他的军队会受到马里兰人民的热烈欢迎。南方在军事上的胜利将帮助北方的“民主党”人卷土重来,在1864年大选中击败“共和党”。“民主党”一向主张和平解决“内战”问题,维持奴隶制的现状,进行“有限战争”(Limited War)而不是“全面战争”(Total War),最终与南方妥协。“民主党”若回到权力的中心,南方就有救了。还有更厉害的,那就是南方最核心的目标:欧洲列强的介入。军事胜利将把欧洲推向南方,只要英法出手,大局可定矣。所以,无论如何,李必须动起来。杰斐逊·戴维斯总统也百分之百地支持李的观点。

那么,李的这些想法,特别是促成英法介入的想法,靠谱吗?非常靠谱。我们在前面的故事中讲过,“内战”之初,英法对南方很冷淡(参看《美国的故事(130)- 围困》)。现在,她们的态度正逐渐转变。为什么?最主要的原因是棉花。刚开始的时候,欧洲有大量的棉花库存,支撑半年到一年没问题。人们觉得,北方的实力太强,优势太明显,打南方还不跟玩儿似的?战争最多一年就结束了,到时候棉花自然恢复供应。谁知,北方人打仗这么不中用,特别是在东部主战场(这是欧洲最关注的战场),被打得屁滚尿流,你们到底行不行啊?一转眼,“内战”已持续了一年半,全欧洲的棉花仓库都空了。纺织业最发达的英、法最难受,工厂关门,工人失业,人们对政府的不满情绪油然而生。政客们就想着赶紧让北美结束战乱,大家的日子才能好过。

英法正考虑以“中间人”的身份出面“调停”(Mediation),而“调停”是“承认”(Recognition)的第一步。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一直对南方使者很客气,在得到南方10万包棉花的许诺后更积极了,赶紧打听英国的态度。英国动,法国就动。一向谨慎的英国首相帕默斯顿子爵似乎也渐渐对北方失去了信心。当“第二次布尔溪之战”的消息传来,他在给外交大臣拉塞尔伯爵(Earl Russell)的信中说:“联邦被打得稀里哗啦……甚至华盛顿或巴尔的摩都可能落入南方之手。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是否应该知会争斗的双方,英国和法国愿意安排她们分离?”拉塞尔伯爵是内阁中最积极地支持南方的人,除了经济因素,他还认为一个分裂的美国是对英国最有利的。他说:“我同意现在是向美国政府提出调停的时候。”首相在得知李进军马里兰的消息后又写道:“很明显,一场大的战役正在华盛顿西北部展开,它可能对事态产生重大影响。如果联邦惨败,他们可能会立刻接受调停,我们要趁热打铁。如果联邦胜了,我们就等等,看下一步的发展。”英国之所以还犹豫,唯一的顾虑是奴隶制。公开支持实行奴隶制的南方会得到选民们什么样的反应,政客们心里没底,但这最后一点道德底线还经得起现实利益的考验吗?

看出李将军的决策对全局的影响了吧?南方咄咄逼人,英法蠢蠢欲动,面对生死关头,林肯在做什么?林肯对所有这些明着暗着的动静都心知肚明,他的态度从“内战”第一天起就没变过:联邦必须延续,国家必须统一。美国不接受调停,不接受妥协。哪怕华盛顿丢了,哪怕全世界都承认了南方,他也要打下去,直到完全的胜利。这个观点在今天看来似乎理所当然,但在当时不是最被认可的选择。战场上的血流成河已经动摇了人们的决心,为了一个看上去已无法挽回的联邦,值得吗?为什么不能让南方人走自己的路?北方维护的到底是自由还是强权?应该说,如果此时白宫的主人不是林肯,如果国会山不是“共和党”的天下,今天的美国绝不可能是一个统一的国家。

态度有了,但态度不能当饭吃。仗还是要打,血还是要流。“第二次布尔溪之战”让约翰·波普成了众矢之的,他被解除职务,“弗吉尼亚部队”不复存在,全部归入“波多马克部队”。谁来统率这支军队呢?在全体内阁成员都反对的情况下,总统乾纲独断,执意请回了已经靠边站的乔治·麦克莱伦。你可能一看到这个名字就觉得丧气,林肯是傻了还是疯了?麦克莱伦在战场上的表现还不够让总统看清他的真面目吗?要不是他,“内战”可能已经结束了好不好?可是,林肯似乎别无选择。麦克莱伦打仗是不行,但至少训练军队行啊。他的管理能力无与伦比,“波多马克部队”就是他一手打造的,别说波普,美军总司令亨利·哈勒克都指挥不动。哈勒克已经抓狂了,求着麦克莱伦回来帮忙。战士们由衷地爱戴麦克莱伦,一听说他回来了,欢声雷动,帽子满天飞。其实,他们不知道,“第二次布尔溪之战”的失败虽然应该由波普负主要责任,但麦克莱伦也难逃其咎,只不过大家还不明真相而已。当初,哈勒克命令他从弗吉尼亚半岛撤军,他故意拖拖拉拉,以至于波普得不到更多的兵力。波普在布尔溪两面受敌时,“波多马克部队”战斗力最强的两个分部与战场近在咫尺,他们若在最后时刻冲上去,完全可以扭转战局。但麦克莱伦偏偏按兵不动,悠然地看着波普大败。他明面儿上的理由是:我的队伍还要留着保卫首都呢,让波普自生自灭好了。私下里,他对妻子说:“只有波普败了,他们才会请我回去保卫华盛顿;只有恐惧才能让他们对我委以重任。”现在,他如愿以偿了。

1862年9月4日,李率5万5千人在离华盛顿35英里处跨过波多马克河,“马里兰战役” (Maryland Campaign)开始了。按道理,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是,看看那些赤着脚走在石头路上的南方战士,你觉得他们吃得饱饭吗?然而,李有自己的计划。供应不足没关系,咱就地取材呀。马里兰可是富足之地,到处是流着奶与蜜的农庄,拿钱买不就得了嘛,买不到就适当地抢点儿。这一路上,战士们情绪高涨,唱着悠扬动听的“马里兰,我的马里兰”(Maryland, my Maryland)。李发表了给马里兰人民的公开信,说我们是“解放军”哦,来拯救你们啦!跟我们一起反抗华盛顿的暴政吧!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马里兰人远没有他想象的热情,甚至含着愤恨。原因是,支持南方的马里兰人都集中在巴尔的摩附近,而他进入的地区是支持联邦的。再加上,李的军队拿着不值钱的南方钞票买东西,哪里比得上真金白银的美元,这不等于抢劫吗?马里兰人的沉默是李遇到的第一个失败。

接下来就要面对麦克莱伦的大军了。经过过去这几个月的较量,李算是把这位对手吃得透透的,对他的犹豫、迟疑、和怯懦嗤之以鼻,就算麦克莱伦手里握着百万雄师又如何?李的军队足以以一当百。这次,麦克莱伦的总兵力是8万多人,对阵李的5万5千还是很有优势的。但是,很不幸,像过去一样,不管麦克莱伦有多少兵,他都会把敌人想象得更强大。也不知道怎么算出来的,反正麦克莱伦自动把李的兵力增加了一倍,变成11万人。古往今来,为将者都喜欢“号称”强大,像他这么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天才还真不多。正因如此,麦克莱伦在“强敌”面前谨小慎微,缩手缩脚,动作那叫一个慢,仿佛弗吉尼亚半岛上的噩梦就要重现了。

然而,这一次,上帝也许真的在怜悯北方或保佑美国,他让李有意无意地犯了几个“错误”。第一个错误是李有意为之,也是兵家大忌,那就是强敌面前切忌分兵。李本来人就少,还把部队分成四拨,一拨由“石墙”托马斯·杰克逊和A·P·希尔率领,攻哈帕斯渡口(Harper’s Ferry),其余三拨攻打渡口附近的高地。这是李第三次用分兵战术了,在“七日之战”和“第二次布尔溪之战”中都用过,都大获成功。部下提醒他这样做的风险,李笑道: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分兵对付别人不可取,对付麦克莱伦就成了奇计,因为麦克莱伦太保守、太小心、动作太慢,等他反应过来,我的人马又兵合一处了,不碍事。麦克莱伦的表现确实验证了李的算计,虽然有一点“误差”。

第二个错误就是这个“误差”。与其说是李的错误,不如说是麦克莱伦中了大奖。李把四拨人马的调配和方位写在四张纸上,交给四位领兵的将军。为了保密,有的看完就把它烧了,有的把它贴身藏好。但是,其中的一位,哈维·希尔(Harvey Hill),看完后把它交给助理保存。这位助理决定废物利用,用这张纸包了三根随身带的雪茄烟。9月13日,在弗里德里克附近,一个北方战士捡起不知谁失落的一包雪茄烟。那三根雪茄是上好的,包雪茄的纸更好,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南方军队的部署方案。战士立刻上报长官,长官快马加鞭赶到麦克莱伦的指挥部,麦克莱伦一下就被天上掉的馅儿饼砸晕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你确定这不是敌人的诡计?

麦克莱伦算是彻底搞清了李的四支人马的方位,这四支队伍中间都隔着至少20到25英里,打起来互相都接应不上,真是天赐良机。唯一不知道的是军队的人数,因为纸上没写。所以,麦克莱伦仍然认为李有11万人,即使分了兵实力也不可小觑。不管真假,此时应该快速行动,打敌人个措手不及,或切割包围,或集中优势兵力先解决其中的一两支,剩下的就好办了。但麦克莱伦说:不行,我得好好计划计划,毕竟敌强我弱嘛。他这一计划就是十八个小时,直到9月14日天光大亮才有了着落。他哪里知道,就在他拿到那张纸时,身边刚好有个马里兰籍的战士。这个马里兰人倒不是间谍,但心向南方。他一听此事,立刻找了个借口离开军营,纵马狂奔,赶到李的营地,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现在,李知道麦克莱伦知道李的部署,但麦克莱伦不知道李知道麦克莱伦知道李的部署。麦克莱伦还在磨蹭,李却让其中的三支队伍迅速集中,弥补分兵的缺陷。麦克莱伦耽误的那十八个小时给了李拯救自己队伍的机会,分散的部队正在整合,只有进攻哈帕斯渡口的杰克逊和A·P·希尔部暂时没回来。

虽然麦克莱伦坐失了消灭李的最佳时机,但天上掉下来的情报让他画风突变。掌握了主动权的他终于不再“龟行”,而是信心满满地推进。9月14日,在激烈的交锋后,麦克莱伦的军队强行通过被李的部将D·H·希尔和詹姆斯·朗斯特里特防守的特纳峡谷通道(Turner’s Gap)。希尔和朗斯特里特顽强阻击到傍晚才撤离,为李又赢得了一天的时间。与此同时,另一位北方将领威廉·富兰克林(William Franklin)强攻克兰普顿峡谷通道(Crampton Gap),打退南方守军,逼近李的主力。两位未来的总统参加了这一系列战斗,他们是拉瑟福德·海斯(Rutherford Hayes)和威廉·麦金利(William McKinley)。联邦军队在15日全部穿过南山(South Mountain),把李的部队“锁”在安提塔姆河(Antietam Creek)和波多马克河之间。至此,李的入侵马里兰计划遭遇严重的挫折,基本上不可能成功了,他是否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他最安全的选择应该是立刻渡过波多马克河,退回弗吉尼亚境内。

在这危险的时刻,李再次表现了超乎常人的意志和勇气,不到最后关头绝不退缩。他把指挥部设在马里兰境内离波多马克河一英里的小村夏普斯堡(Sharpsburg),沿安提塔姆河摆开阵势,要在这里与联邦军队决战。恰好,安提塔姆河也是麦克莱伦中意的战场。9月15日和16日两天,双方都向安提塔姆河方向聚集。15日,杰克逊和A·P·希尔攻占哈帕斯渡口,李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会腹背受敌了。杰克逊快速返回夏普斯堡,希尔留在后面,打算17日赶到。到9月16日晚,安提塔姆河附近的南方军队大约3万人,北方军队约7万5千人。“内战”中最重要的战斗之一,“安提塔姆之战”(Battle of Antietam),也叫“夏普斯堡之战”,就要开始了。

安提塔姆河自北向南流,麦克莱伦在东,李在西,麦克莱伦进攻,李防守。双方的军队自北向南排列,在北、中、南三个方向都有争夺点。北边的一大片玉米地和邓卡尔教堂(Dunker Church),中部的一条地势低洼的路,都是攻防重点。河上有三座桥,北边和中间的桥无险可守,已在联邦军队的掌控中。南边的桥是争夺目标之一。

战前,麦克莱伦进行了周密的计划。计划倒是很完美,执行出了岔子。对于兵力占绝对优势的北方来说,此战最正确打开方式是北、中、南三面同时进攻,南军人少,防线薄弱,撑不了多久。麦克莱伦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协调出了问题,真开战时却成了先打北边,然后打中间,最后打南边。时间一错开,李便可以“拆了东墙补西墙”,哪里吃紧就把军队往哪匀,北方的兵力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了。

9月17日早晨5点半,战斗在北边打响了。约瑟夫·胡克(Joseph Hooker)将军带领北方军队发起进攻。胡克是个很能打的将军,他的队伍也很勇敢。他们穿过西树林(West Woods),冲过玉米地,扑向邓克尔教堂。倒霉就倒霉在,他碰上的是“石墙”杰克逊。杰克逊的字典里就没“后退”俩字,哪怕只剩一人一枪,他也要打下去。胡克和另外两位将军,约瑟夫·曼斯菲尔德(Joseph Mansfield)和埃德温·萨姆纳(Edwin Sumner)一共发起了三轮进攻,每次都眼看着就到教堂了,却每次都被打退。李调度有方,让有限的兵力发挥了最大的功效,总是在最危急的时候补上缺口。整整5个小时,邓克尔教堂愣没打下来。双方伤亡惨重,北方的伤员中有一位叫奥利弗·温德尔·霍姆斯(Oliver Wendell Holmes)的战士,差点因流血过多而死。40年后,他将是最负盛名的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他没战死沙场实在是美国人的福气。

将近中午时,北边的枪声刚歇,中部的进攻开始了。北方的萨姆纳对阵南方的D·H·希尔。这一路因无险可守,双方基本上都“裸打”,战士们就像被“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以至于那条窄窄的小路在此战过后被命名为“血腥之路”(Bloody Lane)。双方都打得快断气时,南军一度门户大开。此时,如果麦克莱伦把正闲得没事干的预备部队顶上去,一举就能击溃南军,李会死得很惨,战争可以结束了。但是,麦克莱伦被南方在邓克尔教堂的表现吓坏了,他老觉得李有一支庞大的预备队藏在某处,随时可能冲出来。于是,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预备队不肯上,白白辜负了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战士们用生命换来的宝贵战机。结果,联邦军队在中部像在北边一样无功而返。

下午,南边开打了。北方军队的进攻由安布罗斯·伯恩赛德(Ambrose Burnside)将军指挥。这里若是早点开打,北边和中间不至于那么被动。伯恩赛德在无所事事中浪费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他的目标是夺取安提塔姆河上的那座桥,它在此战后被命名为“伯恩赛德桥”(Burnside Bridge)。其实,他若是派人探探就知道,这里的河水很浅,根本不用桥,趟着水就过去了。可是,没办法,北方人就这么实诚,非要走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和大家一呼啦地趟水过河比起来,最大的区别就是伤亡。南军的枪炮只要往桥上招呼就行了,聚焦杀伤力,北方战士的血很快就把河水染红了。不过,喜欢跟桥较劲的伯恩赛德打仗还是很勇敢的,他居然真的冲过了桥,逼迫南军将领朗斯特里特后撤。伯恩赛德部是当天唯一有进展的北方部队。这是此战中李遇到的最大的危机,也是麦克莱伦第二次使用预备队的机会。经过一天的折腾,此时的南军精疲力尽,伤亡已达三分之一,血快流干了。李根本拿不出任何力量支援朗斯特里特。只要麦克莱伦一声令下,胜利就在眼前,他似乎也准备这么做。但是,最后一分钟,他犹豫了,那命令终于没发出来。他那兵强马壮的预备队就这样在安提塔姆河东岸闲坐了一整天,眼看着千载难逢的机会溜走了。不久, A·P·希尔带人从哈帕斯渡口赶来, 帮助朗斯特里特顶住了北方的进攻。下午5点半,战斗结束。

面对惨重的损失,南方的将军们都主张立刻撤退,李却还想坚持。他告诉全军做好准备,第二天再战。事实上,李虽然硬着头皮不撤,南军基本上已经残了。北方军队毕竟人多,如果第二天接着进攻,南军必败无疑。但是,第二天,9月18日,麦克莱伦竟然毫无动作,浪费了一天,也失去了消灭敌人的最后时机。18日夜,李率军悄悄地渡过波多马克河,返回弗吉尼亚。这次算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马里兰,我的马里兰”变成了“梦回弗吉尼亚”(Carry me back to Old Virginny)。19日早上,麦克莱伦才发现,李已无影无踪。

当时的规矩是,战斗结束时,阵地在谁手里,谁就是赢家。南军主动撤离战场,这一仗理论上说是北方赢了,实际上是平局。麦克莱伦一如既往地犹疑不定,指挥漏洞百出,屡次坐失良机。李反而表现出成熟的指挥技巧,临危不乱,以弱制强。他的从容镇定和拼死一搏的决心是对麦克莱伦最大的震慑。他的军队坚韧不拔,百折不回,把败仗打成了胜仗的模样。在绝对劣势下,李带着人马全身而退,使南方免于覆亡。麦克莱伦本来应该“宜将剩勇追穷寇”,南方根本无还手之力。但麦克莱伦永远是麦克莱伦,他没有这个胆略。如果易位而处,李将军早就“直捣黄龙”了。从战斗结束到10月,林肯不停地命令麦克莱伦趁着南方元气大伤乘胜追击,麦克莱伦不停地以军需不足为由拒绝。11月5日,忍无可忍的林肯下令解除麦克莱伦的职务,彻底终结了他的军事生涯。伯恩赛德接替麦克莱伦成为“波多马克部队”的总指挥。

历时仅仅一天的“安提塔姆之战”中,北方伤亡1万2千人,南方伤亡1万人,共2万2千人。这个数是八十二年后“诺曼底登陆战”美军伤亡人数的四倍(诺曼底可是海陆空火力全开的战斗),这一天的阵亡人数是“1812年的战争”、“美墨战争”、“美西战争”三场战争加起来阵亡总人数的两倍多。“内战”中伤亡最多的战斗当然是“葛底斯堡之战”,共伤亡4万6千人,但“葛底斯堡”打了三天。“安提塔姆”至今为止仍然是美国单日伤亡最高的战斗,它毫无疑问是美国历史上最血腥的一天。

备受争议的“安提塔姆之战”成功地阻止了南方的入侵,它的功效远远超过了战斗本身。正如一位学者所说:“历史至少会把安提塔姆看成联邦的战略性胜利。”无论在白厅还是白宫,这个平庸的胜利都有着非凡的意义,它是“内战”的又一个转折点。欧洲对南方的承认再次变得遥遥无期,而林肯也将籍着这个胜利做出历史性的抉择。这个抉择是什么?它将怎样改变战争的性质也改变美国?请看下一个故事: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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