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之五
七月七古会
想拥有一付扑克牌玩弥竹竿，是上小学时最奢侈的愿望。那时候小学生没啥体育活动用品。下课了，冬天站在教室外边挤窝窝，女孩踢鸡毛毽子，男孩子圈起一条腿互相“斗鸡”。 放暑期，提只筐笼到地头路边塄坎去给牛或猪割草。午饭后大人睡午觉，孩子就坐在院子的树荫或屋檐下“走银窝”。在地上画一个两组相等的长方形的框，每人一组，分别在自己的框内，放上4-5个小瓦块或者杏核作为“银子”。抓起自己一格中的“银子”，按顺序一格放一个，完了再接着抓下一框，如此循环，那一框空了，就赢得下一框的“银子”。直到全部把对方的银子赢完为胜。还有一种游戏叫“斗马”。两根木棍扎入土地，中间弸一条直线，两人分坐一边，在线上将像毛笔头一样的马鞭草英子，分开骑在线上作为马。战斗开始，双方用瓦块狠劲磨檫自己的木棍，马就往前移动，中间相遇时就开始厮杀，谁的马先被挤倒就算输。玩的时间长了就觉得没意思，便萌生买副扑克牌的念头。但苦于没钱，又不敢给母亲开口要，就只能苦苦等待。
机会终于来了。那就是附近大泉村一年一度传统的7月7日古庙会。年年唱大戏，空前热闹。村里几乎是大人小孩都要去逛会的。
这天早上，妈妈天不亮就起来烧锅煮豆豆麦仁。锅里下些红打豇豆，喝起来既面甜又光滑，一到嘴里就觉得光溜溜地直往喉咙里滑。放下碗我们就嚷着要去逛会，并执意不和大人一起去。母亲说你们小心点，别走散了，早去早回，别叫大人担心。我们高高兴兴答应了。母亲给每人发了两角钱，说你们爱吃什么就买什么。我就和弟弟蹦蹦跳跳地撒腿就往会上跑。
古庙会规模大盛况空前。古庙会在大泉村举行，实际上西边的程家村和住在大泉村崖头的陈家台村都是主办者。附近的安家、郭家、牛家、庞家、赵家、姜家、渭店、马泉村、帝王村、魏家泉等村堡的男女老幼都要去的。虽说庙会只有1天，实际上唱几天戏就热闹几天。先天下午开始，我家门前的大路上，就有做买卖的客商，开始络绎不绝地向大泉村赶。整个晚上都人声鼎沸车辆不断。有的推着狗脊梁独轮车，有的挑着担子，还有不少的硬轱辘大车，拉着成捆耱茨、耱擎、木犁、铁铧，土箱车、木钯等农具。早些去是为了抢占好的位置。炸油饼的、卖油茶的、卖糊汤等小吃的要去盘临时锅灶，车子上除了要带足做吃食的米面油、调料、锅碗勺盆、同时可坐5—6个人的长板凳、简易低桌外，还要带上烧火的麦草。
农历7月7日是牛郎织女在天上相会的日子，现在被称作中国的情人节，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对于这一天深刻地记忆，就是童年就有的7月7日古会，还有那些古老而神秘的民间活动。我曾经有意观察过，这一天的确看不到一只喜鹊，据说它们都飞上天，为牛郎织女相聚搭鹊桥去了。更深夜静之时，青年男女聚集在葡萄树下，静静地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小孩子在月光下玩“娶媳妇”、“过家家”的游戏。姑娘们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比赛穿针引线，到庙宇里去举行“乞巧”活动。美丽的故事代代相传，古老的习俗诙谐风趣。古会自什么时候兴起无从考证，听父亲说他小时候就有古会；跟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有多大关系也不知道，只知道会上唱的戏，都是传统的爱情故事戏；《花亭相会》、《白蛇传》、《赶坡》等等。
纪念牛郎织女七夕相会的古庙会后来演变为物资交流会。除过卖百货、日用品的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地方特色小吃，现炸的热油饼、油糕、蜂蜜凉粽子、插在竹签上的粘糕，油辣子调得红堂堂的凉粉、凉皮，油茶、豆面糊汤。早晨才从地里采摘的红沙瓤大西瓜、水灵灵的甜葡萄、甜梨瓜，既解喝又解馋。秋收秋播用的农具，耙地用的耙，耱地用的耱茨、耱擎，推土用的土箱车，耕地用的木犁、铁铧，应有尽有。到了会上，我们先去看最为刺激的倒铧尖。只见热烘烘的大太阳下，逛会的大人都戴着草帽，倒铧尖现场的人来回拉着巨大的风箱，炉子里火苗呼呼往上窜，放进化铁炉的碎铁块，很快就烧得化成红里泛黄的铁水，光着膀子的工人脚上盖着块厚帆布，小心翼翼地举起5---6尺长把柄的化铁炉，把滚烫铁水倒进铧尖模具，本来就酷热的空气中，立刻冒出一股怕人的白色热气。另一位工人把缺少铧尖的旧铁铧往上一扣，稍许，解开模具，新的铧尖就接上了。在工业不发达的那个年代，这种工厂里才能见到的工业化生产过程，在古庙会上现场生产，令我们这些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孩子大开眼界，感到神奇而神秘。
之后，我两个什么也舍不得吃，合起来买了幅扑克牌，兴高采烈地回到家，连门都没有进，就爬到村口那颗大槐树上，坐在浓荫遮盖的树杈上，用新扑克牌玩起弥竹竿，竟然忘记了吃午饭。
吃过晌午饭，还不见我哥俩回来，母亲急得到处向村里人打听。听说我两个早就回来了，就在街道上大声喊我们回来吃饭，我两急忙从树上溜下来。当知道我们在树上打牌时，就厉声问，拿谁家的牌，快给人家送回去！我们说是在会上刚买的，母亲见是新牌更生气。当即把牌撕碎投入灶膛火中，并狠狠地揍了我们一顿：小孩子家，竟敢偷着买赌博用具。气得中午没有给我们吃饭。
晚上母亲给我们讲了一个赌博害人的故事：
清朝末年，有同一门中两个年龄相当的孩子，都在村子的私塾里读书，两家暗暗展开比赛，都希望孩子能够金榜题名，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两个孩子都很用功。其中一个是寡妇的孩子。几年后寡妇的儿子考取了秀才，而兄弟家的孩子落榜。一家金榜高中，锣鼓相迎，一家灰心丧气低头回家。后来，未中秀才的孩子发奋努力，继续刻苦读书，最后功成名就，成了政府的官员。秀才却不思进取，染上赌博恶习，整天迷恋在赌场。输光了全部祖业，连住处都没有了。还是继续赌。儿子替人扛长工打短工，儿媳妇没黑没明地织布纺线挣钱，置买庄子安家糊口，还常常用血汗钱替他还赌债。你们小小年纪要好好念书，可不敢学坏啊！
实际上，我们兄弟两个只是纯粹地玩，既没赢钱，也没睹物。这次教训对我是刻骨铭心，从此，我再也不打扑克。在农村劳动的数年间，休息时别人用树棍、土块“栽方”（一种类似下围棋的游戏），我在看书。雨雪天其他青年人聚在一起打扑克，我在家中埋头爬格子写作。直到现在，我不会打扑克“挖坑”，不会下棋，不会打麻将。 2011-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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