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吟杂录》中蕴含的读书要诀

冯班（1602—1671年），明末清初著名诗人，字定远，号钝吟居士、钝吟老人，江苏常熟人，主张“以读书博闻者为宗”，是“虞山诗派”的重要传人之一，与其兄冯舒在文学史上并称为“海虞二冯”。冯班自幼诵习经史，后来师从钱谦益专攻诗学，为学博洽、擅长考据，一生勤于笔耕，著述颇丰，有《钝吟集》《钝吟杂录》《钝吟书要》和《钝吟诗文稿》等。《钝吟杂录》是冯班后人冯武辑录，分为《家戒》《正俗》《读古浅说》等10卷，涉及经学、诗法文论、读书法等内容。冯班读书十分勤勉刻苦，时常独坐冥思苦想，且以高声慢调吟诵学习所得，其声高昂而缓慢，似有所堵却不能畅发，故名钝吟，自号“钝吟居士”。《四库全书总目》评价《钝吟杂录》曰：“多涉历世故之言，其论明末儒者之弊，颇为深切。”冯班在《钝吟杂录》“家戒”二卷中对宋儒“缘饰儒术、空谈性命而无补于世”的弊病进行了深刻揭露和尖锐批判，展现了冯班反对空疏、倡导实学、经世济民的为学宗旨和学术思想，提出了一些关于读书的正确方法，强调了读书的意义和必要性，对后人读书治学颇具启示和借鉴意义。

学贵在求实，须实实体验

冯班十分重视读书，他认为“圣人好读书，豪杰好读书，文人亦好读书”“多读书，则胸次见高，出语皆与古人相应，一也。博识多知，文章有根据，二也。所见既多，自知得失，下笔知取舍，三也。”虽然读书过程很辛苦，但最终达到的效果会让我们的精神生活更加充实和富足。正如冯班所言：“大是会读书，如吾所见。只一二句便终身受用不尽。”反而言之，不读书固无以知圣人之道，混同君子与小人之别，难免沦为“小人儒”，甚至泯为市井无赖。

冯班一方面主张要多读书、勤读书，另一方面又强调读书“不可虚空揣摩”，要下足“实”功，考究实事、实实体验、实见实行。假若以己意为是非，不考究实事，不审时度势，同样无益于事。只有实见实行，方能有所发用。否则，就如“白面书生不通事势”，变成空疏虚伪之腐儒，便不免贻害无穷。因此，读书必须与实际结合起来，因为“圣人之道，只在日用间”。所以，冯班说：“儒有好学而不能立功立事者，不是读书无益，只是不会看书。观其尚论古人处，皆是以意是非，只是不曾实实体验。如此则读书无益。”

由此可见，读书有益与否，关键在于是否会“看书”即熟悉读书方法门径。冯班以自己的读书实际为例加以说明：“少壮时读书多记忆，老成后见识进，读书多解悟，温故知新，由识进也。”冯班所曰“读书多解悟”，就是要善于读书，要有自己的独立思考与心得体会，此谓“识”进，才能达到“温故知新”的效果；同时，读书所形成的“识”，还必须在生活中“实实体验”，在实践中检验其所“解悟”是否合乎真理的认识。因此，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不是完全割裂的“两张皮”。在读书治学路上，只有实现二者有机结合，才能使我们“胸中脱去尘浊”，在沟通与交流中摆脱狭隘，从而获得进步和成长。

学贵在持恒，须勤勉精进

“人贵有志，学贵有恒”。冯班很重视读书治学要持恒。冯班说：“儒者之业，莫如读书。记诵以为博，是读书病处，亦强似不读。”读书最可贵的是终身坚持，最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冯班通过自己的经历告诉我们，读书没有捷径可走，也没有顺风船可驶，更容不得投机取巧，必须踏踏实实地学习，点点滴滴地积累，从而达到“积跬步至千里，积小流成江海”的求学目标。冯班曰：“读书勿求多，岁月既积，卷帙自富。”“开卷疾读，日得数十卷，至老死不懈，可曰勤矣，然而无益。”由此可见，读书治学不能囫囵吞枣、急于求成，而要日积月累、循序渐进、水滴石穿，在点滴中反复温习，踏实认真地精研。

冯班曰：“人于其所业，当竭一生之力而为之，毋求其便者，必为其难者。”由此可见，读书犹如一天也不断流的潺潺小溪，它充实着思想的江河，理应成为我们每个人沉静的坚守。古人云：“养心莫如静心，静心莫如读书。”人心静方能治学，要多用些时间静心读书。浮躁会使人一事无成，心浮气躁是读书治学之大敌，唯有涵养几分静气、做实“积的功夫”，才能“见识进”“多解悟”，并经“实实体验”，最终达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通晓境界。

学贵在得法，须科学有效

常言道：学习有法、学无定法、贵在得法。要学有所获、学有所成，必须掌握和运用科学有效的读书方法，达到事半功倍的学习效果。冯班在《钝吟杂录》中提出的读书法中有两条颇具代表性，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其一，“读书当读全书”。冯班言：“读书当读全书，节抄者不可读。”“读全书”强调的是严谨治学。因此，读书治学必须严谨实证、详考熟思，老老实实地读书，不可偏听偏信、舍本逐末、胡乱臆断，而要以科学求实精神统率学习和研究过程，完整地把握作者的意图。因为任何一本书皆是一个有机整体，都有一个完整的主旨。作为片段的节录，不一定能够反映全书的精神风貌，往往容易被选录者断章取义。因此，如果要完整理解作者的意图，切不能贪图省事，偏信节抄的片段文字。

其二，“读书须求古本”。冯班言：“读书须求古本，近时所刻，多不可读。”针对为何读书须求古本，冯班说道：“好今而不知古则俗，知近而不及远则陋。俗陋之人，难以语道矣。”并且，在冯班看来，“读古人书，不师其善言，好求诡异以胜古人者”，是最愚蠢的治学方式。读古人书不是为了“訾古人之失”而凸显自己的聪明，而应“原情考实”“见贤思齐”，“善审时势，不可一味将‘正心诚意’套语妄断前人”。假若不“见贤思齐”，反而“吹毛求疵，洗垢求瘢”，“菲薄古人”，这不仅会“贻笑将来”，亦恐“有损盛德”。读书须求古本，换言之就是要读经典。经典是“恒久的模范”，是人类文化和思想的精华。阅读经典最大的意义在于历经岁月沉淀的经典蕴含着历久弥新的多彩魅力，让人深感常读常新，即使没有烟花炫目的光彩，也能长久不衰地散发光亮，照亮我们的心灵和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