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前沿栏目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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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为：FinTech'sDouble Edges，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
作者：Christopher G. Bradley，肯塔基大学法学院助理教授
编译：刘畅，复旦大学法学院硕士研究生
编辑：唐杰，复旦大学法学院硕士研究生
注：本篇导读仅供参考，如需引用请参看原文
金融科技的双面性
摘要：近年来，金融科技（FinTech）的概念在全球范围内迅速兴起。金融科技的可用性和复杂性不断提高，这既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风险。本文从消费者的角度对金融科技的双面性进行了探讨，同样的技术工具可能会以不同的方式被使用，并且产生不同的效果。
作者对金融科技进行了较为广泛的定义：金融科技包括任何可以发挥与金融交易密切相关的作用，并且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先进技术的工具或应用。作者认为，金融科技的双面性可以说是金融科技的结构性特征。文章从“LendingTree”的例子引入，并列举了很多其他例子来对金融科技的双面性进行介绍，我们节选了此部分。
介绍
从上世纪90年代末至今，技术的迅速发展加快了金融科技的变革步伐，手持设备和应用程序的发展，以及互联网在商业各方面的普及就是例证。新金融科技通常被冠以“FinTech”或者“fintech”的称谓，该词由“Financial”和“Technology”复合而来。这类金融科技已然重塑了很多企业和消费者的商业行为，而且可能还会改变更多。
金融科技可用性和复杂性的不断提高既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风险。
人工智能驱动的算法旨在改善基于“客观”标准的信贷获取，但是有时候可能会加剧长期存在的种族和阶级歧视壁垒；在线金融服务可能会让人们更容易、更迅速地获取银行、信贷以及关于产品价格和质量的新信息，但是也许会使其更容易在冲动消费中陷入困境；在线即时请求信用报告可能会使其更容易被监控或纠正，但是在更多情况下，这类报告可能会被用于阻止信用记录不稳定或事根本没有信用记录的人从事工作，或者使其难以完全参与主流金融、政治或者社会生活的重要方面。换句话说，金融科技工具可能会有益于一些企业或消费者的利益，然后在使用中，在其他情况下威胁到这些相同的利益。一个对某些群体有害的工具可能会随之导致他们开发对其有利的工具。
本文的重点不在于技术可能会被滥用，或者它可能会有“阴暗面”这种老生常谈的问题。更确切地说，金融科技的双面性在于，同样的技术工具可能会以不同的方式被使用，并且产生不同的效果，尤其是对消费者而言。而且每种工具都可能导致一种新工具的开发，从而产生更多的用途和效果。换句话讲，金融科技的发展是不可预测的，并且具有高度的路径依赖性，这既取决于技术的发展，也取决于开发和使用工具的社会环境。
下文将列举一些有关金融科技及其双面性的例子，并对它们如何呈现隐藏或未被发现的利益和风险，以及如何在新兴社会环境和先进技术能力的基础上以一种预先无法预测的方式发展进行阐述。
金融科技的双面性
很多金融科技工具无疑降低了交易成本，并且产生了社会效益，没有“偏袒”任何特定利益方，也不会产生交易中典型的“参与者”中的只有一方受益的分配效应。举例来说，技术标准的改进或者芯片设计的进步，或者仅仅是通信和信息技术的进步，使得ATM机得以广泛安装，从而降低了交易成本，并且给商家和消费者都带来了好处。
其他金融科技工具可能会产生一些不那么中立的影响：例如，金融科技工具可能会帮助商家损害消费者的利益，反之亦然。这类金融科技工具是本文关注的重点。
作者认为，金融科技的主要结构特征就是其双面性，或者说，它为那些金融活动中的主体带来了一系列事前难以预测的收益和风险。任何未来可能产生的金融科技发展都可能同样具有这样的双面性和不可预测性。
一、典型案例——LendingTree
LendingTree是展现金融科技双面性的一个典型案例。LendingTree是一个连接消费者和贷款提供者的在线网络平台，其主要业务是在抵押贷款这一领域。潜在借款人需要填写填写一份表格，其相关信息包括信用记录、工作经历以及他们在寻求的贷款类型。收到信息几分钟后，LendingTree这个平台就会向客户提供贷款方的报价，并将关键术语以图表的形式显示，以便评估。平台还会给借款人提供贷款人的信息，比如客户评价等。也就是说，这个平台提供了一个自我描述的“市场”，在这里，至少在初期阶段，贷款类似于消费者可能在网上买到或者了解到的其他产品。
借款人无需为该服务付费。相反，有超过450家贷款机构付费与LendingTree成为“合作伙伴”，平台将他们的报价提供给客户，为他们提供潜在客户信息，并且最终从平台的网页或电话接口将这些流量传送给他们。
LendingTree只是一个平台，它本身并不提供贷款，但是这个平台的业务非常庞大。它是一家上市公司，截至2017年8月，其市值已近27亿美元。2016年，LendingTree与抵押贷款相关的收入就已经近2.2亿美元，拥有近400名员工。与现在技术领域的普遍做法类似，它收购了相关初创企业，以扩大业务，使得业务多样化。2017年，它以1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一家提供类似“市场”服务的公司（CompareCards），用以比较信用卡条款。
除此之外，LendingTree还通过提供持续监测和咨询服务，试图将偶尔使用的一次性用户转变为长期用户。
客户可以在LendingTree的个人主页（My LendingTree）查看相关信息——它会定期检查和分析诸如个人信用记录和不动产评估数据之类的信息，并且会在条件比最初更好时，例如当它的算法认为这可能是客户“利用房屋净值”的“好时机”时，向客户提供最新报价。该服务还以手机应用（APP）的形式出现在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中，并且通过广告来宣传快速个人贷款：“全天候提供金钱——只要点几下，你就可以获得几乎任何贷款。”这种从“单纯的”平台向综合服务提供商的转变，与其他大型科技公司的做法类似，比如亚马逊和它俱乐部市不断扩展的“典型”项目。同时，这也反映了富国银行（Wells Fargo）等金融机构在交叉销售方面所做的尝试与努力，他们迫使员工将不必要的账户和服务强加于现有客户身上，从而引发了法律纠纷。
在金融科技领域，信息传播的广泛性和敏感性，以及及行业高度受监管的性质，都带来了与其他许多在线市场不同的技术挑战。数据安全、监管和隐私问题是主要风险，这也是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ederal TradeCommission，FTC）监管的主题，这些风险需要技术上的响应。此外，“大数据”的兴起也需要大量的技术投资。未来几年，数据驱动型企业对技术复杂性的需求将大大增加。
像LendingTree这样的平台是金融科技的一种重要形式，从其成功来看，显然存在着巨大的被压抑的需求。鉴于传统贷款市场的不透明性，也难怪消费者会被LendingTree的相对透明度所吸引。无需访问任何实体企业就能够轻松得到大量的报价，这对消费者来说非常方便。这种模式同样促进了竞争，因此，即使潜在的贷款方在特定区域可能没有知名度，消费者依然能够通过平台找到他们。这些工具可能会消除一些商家的影响力，而商家通常会利用他们对销售环境的控制去迫使消费者做出错误的决定。总之，金融科技降低了交易成本，方便了消费者在消费中进行比较，并且在商业交易中为消费者提供了强大的工具。这可能就是除了像LendingTree这样的营利性市场参与者之外，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FPD）也自己开发了一些基础工具，用以实现营利领域之外的某些目标的原因。
然而，从消费者的角度来说，广泛使用LendingTree技术所带来的影响是复杂的。消费者保护者对商业抵押贷款巨头“火箭抵押”（Rocket Mortgage）应用在2016年超级碗中的广告表现消极。这个应用提出了人们可以用智能手机申请房屋抵押贷款的前景，并且描绘了一个场景，在这个场景中充满了从事高度复杂和重要的金融行动的渴望的消费者，他们显然或多或少有些冲动。通常来说，贷款条款依然非常复杂，尤其是像房屋这样的高价商品，即使进行了必要的披露，如果会导致病态的“冲动消费”，这种近乎即时的贷款协议就不是一件好事。即使假设LendingTree的披露和条款完全准确，消费者能否理解他们注册的是什么，或者说他们是否能够支付得起这些平台提供的商品呢？这仍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在LendingTree平台中，消费者的信息可能会被传递给数个不同的贷款方，他们可能会抓取消费者的信用报告，联系消费者，保存或分析（可能丢失或滥用）消费者的个人信息，等等。消费者可能并不理解平台本身如何获利。比如，消费者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贷方仅仅是平台的“合作伙伴”，而平台为贷方开发潜在客户，并让借款人“点击进入”潜在贷款人的主页，从而获得报酬。另外，消费者可能不了解，像LendingTree这样的平台在交易出现问题、消费者被侵权时，将在何种程度上试图减少自己的责任。如果消费者不理解这些重要细节，贷款报价中的各种条款，即使是在网页上的报价都可能收到平台的操纵。比如，如果可能的话，如果消费者选择按照贷款人可能提供的优惠进行初步排序的方式在网页中显示贷款人信息，某个“合作伙伴”能不能通过付费请求平台将它列在前面？最终，LendingTree在借贷市场上的的突出地位和影响力可能会产生反竞争效应。
评估LendingTree对消费者的整体影响，显然是一项复杂的任务，需要根据公司不断变化的业务实践以及消费者的预期和行为进行调整。（有多少消费者在选择抵押贷款时货比三家？消费者是否对互联网安全问题越来越谨慎，并且/或者越来越了解在多个互联网“市场”之间进行对比的重要性？）需要明确，这种平台存在双面性——平台的消费者既能得到明显的利益，也会承担巨大的风险。此外，即使是十年前，也难以预测甚至无法预测，人们会通过这样一种界面来寻求贷款，提交大量的敏感的金融信息，而从这样一个平台产生的个人信息将价值数十亿美元。从技术上讲，这种挑战似乎并非不可完成，但是将技术能力与企业（贷方）和消费者（借方）的接受程度结合起来，这必然是很难预测，至少是难以置信的。
LendingTree的成功建立在许多先前的技术（比如eBay）的基础上，这些技术反过来又成功地获得了认可，并且成为了这个新兴的、利润丰厚的平台的一部分。
二、体现金融科技双面性的其他例证
其他证明金融科技双面性的例子也很容易找到。这种双面性无处不在，事实上代表了金融科技的一种结构性特征。我们可以通过参考金融科技的几个新兴技术和社会方面来加以说明：
1.通过技术手段，信息更容易传播、共享、连接和更新
技术变革和金融科技的广泛运用促进了信息的传播、共享、连接和更新。随时可以通过电子方式获得的金融交易信息可能包括来自商家的“服务条款”，或来自金融中介机构和金融机构的信用卡或银行记录。以电子方式提供文件可以大大节省成本，并且，从理论上讲，电子信息公开将会使得消费者能够随时搜索、访问和储存在他们的交易中重要的、有约束力的条款，这一切都比美国邮政要更加安全。除此之外，有了通信技术、随手可及且相对透明的数据，消费者可以停止使用信用卡，跟踪银行业务和信贷交易，甚至检查其信用记录并进行更正。这些工具再次降低了交易成本，并且为消费者提供了强大的工具。
另一方面，这些工具也产生了一些新的问题。纯粹基于信息披露的制度，实际上在告知消费者并纠正其有限理性方面并不成功。因此，在不考虑质量的情况下，披露太多信息，会影响消费者的决策。金融科技工具可能会方便商家调整相关条款，并且实际上不需要花一分钱，因为他们知道消费者不太可能会强烈反对这些改变，他们甚至无法意识到这些变化此外，有证据表明，相较于纸质版记录，消费者可能更少查看电子记录。而且在易于获得技术的人和无法获得技术的人，包括穷人或老年人等弱视群体之间仍然存在重大的“数字鸿沟”。
另一种可能对消费者有利的信息是，这些技术在商业交易中可以帮助其收集、组织和公开关于对方的反馈和评估。从很多方面来讲，社交媒体平台都已经形成了一个消费者聚集巨大力量的领域，“在社交媒体上疯传”并且造成重大影响的投诉是保护消费者的一种新工具。同样，有些阻碍了消费者保护法的实施的不良数据，技术可以帮助监管机构、研究人员和消费者权益倡导者收集和分析这些不良数据。
另一方面，“免费”的邮件，社交软件和相关服务，如谷歌、脸书等通过将大量个人信息输入“大数据”机器中，从而削弱消费者的隐私和安全利益，这种机器可以跨平台并跨消费者生活的各个方面整合信息并加以传播。这使得消费者容易遭受从身份盗窃，到目标明确的广告和精准的价格歧视等侵害。因此，这些科技创新可能会提高效率，但是这些创新改变了动态商业关系，使其处于难以调整的位置，可能会使得相关消费者难以理解，或者产生不良分配效应。
2. 生物特征识别等技术上的先进识别手段，现在可以得到实现且无需高昂成本。
生物技术，比如在众多“智能”设备上用作身份认证的指纹读取和面孔识别工具，已经广泛存在并且成本相对低廉。它们都是可以用于保护金融交易和金融关系的有前途的技术。这些工具已经被纳入到金融系统中，以帮助提高金融交易的安全性，并解决身份盗窃的问题。
另一方面，这些工具也给隐私和安全带来了极大的挑战。与用户名和密码不同，如果生物识别码被盗取或意外公开，出于安全考虑，被盗取或被公开的人再也不会使用生物特征识别这一技术了。此外，生物特征信息不仅仅用于身份识别，其可能传达的信息远远不止如此，有关健康的信息可能会威胁到人们的隐私和安全。
3.公众能够使用大数据、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工具等技术，并将其运用到普通金融交易中。
人工智能的前景已经在很多方面得到体现，比如通过使用复杂的“深度学习方法”来降低日常金融交易的成本，更准确地评估信用风险，甚至可以通过“机器人顾问”来提供量身定制的财务建议（智能投顾）。随着许多新类型信息的出现，大量信息被输入到能够分析数据的机器中，模式就会出现，复杂的问题将更容易以普通投资者、借款人和金融机构都能负担的价格得到解决。这些工具有望降低信贷成本，同时为没有银行账户的人以及其他目前尚未进入主流金融体系的人增加信贷渠道和获得信贷的机会。而且，卓越的数据范围及数据处理工具能够对实际信用度进行更细致的分析。据称，使用这些高科技工具的公司工作更高效，同时能够提供更加客观、可靠且并不昂贵的投资建议。
另一方面，一再发生的大规模数据侵权事件表明，当数据掌握在商家手中时，它是非常不安全的。而向金融系统中注入大量新数据，将会使其成为更大的目标。像健康数据或者财务数据等高度敏感的数据，都将在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系统的开发和使用中被涉及，而这些敏感数据的泄露和相关违规行为尤其令人担心。更容易的信贷和更好的投资建议可能会以隐私泄露和身份盗窃风险的增加为代价。
依赖人工智能、机器学习和算法进行判断，而非人类判断，也可能会导致金融系统产生新形式的异常。人们可能会错误地认为这些高科技工具可以不加批判地使用，因此很少注意到其局限性。尽管来自人类的投资建议和信贷决策可能会受到质疑，但“深度学习算法”可能不会以任何能够有效传达给用户的方式作出决策。当然，当决策正确，系统正常运行时，这种透明性的缺失就不成问题。然而，一旦用户陷入自满，他们会放松对系统决策的监控，并且可能失去捕捉错误的能力。
最后，这些人工智能或算法驱动工具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更加有利可图，因其提供了一种规避重要监管制度的方式，这些监管推高了传统贷款的合规成本。换言之，这些工具的吸引力可能部分来源于监管套利。
对此分析在很大程度上很有必要。与其他工具一样，高科技工具可能会给用户和社会带来净收益，也可能不会；这取决于特定工具的使用方式及其随时间发展的方式。对于金融科技，从一开始，到其发展的每个阶段，我们都不可能确定下一轮技术工具的出现和使用会带来好处还是坏处。
4.由于信贷相关数据的广泛可用性和简化交易细节的“后台”工具的发展，可以比以前更快、更轻松地完成交易。
金融交易中的延误增加了交易成本。如果交易能够既快速又可靠地完成，各方都将受益，这样参与者就不必依赖可能不理的替代融资来源，也不必面对由于不必要的延迟而导致的首选交易无法进行等其他后果。随着用于信用分析和交易处理的技术先进的工具变得司空见惯，原本需要几天才能完成的交易现在可以在瞬间完成。
另一方面，当考虑到行为和心理因素时，立即可得的现成信贷并非是纯粹的好东西。如果技术支持的交易速度导致了错误的决策，或者为消费者提供的决策时间不足，那么这种速度会对消费者造成伤害。若这些技术工具的部分吸引力在于规避诸如“冷静期”等规章的监管，那么监管套利可能会再次刺激其发展与使用。
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但是上文所罗列的案例应该已经可以充分说明金融科技的双面性。他们可以提高效率，但也使得市场的操纵成为可能。重要的是，如前所述，金融科技的双面性随着技术变革以及社会和政治环境的变化而发展。金融科技不仅仅涉及到技术方面，它也同样涉及到社会、文化和政治等方面。
同样，金融科技的发展是路径依赖并且极度复杂的，以后的每一步都建立在之前的基础上，但都很难预测。在不同的阶段，特定技术工具对消费者、商家或者两者之间交易影响以及对他们的评估都将有显著不同。这种流动性是在技术变革特别突出的领域制定特别政策的原因，金融科技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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