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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茨文集制科文

具茨文集制科文

具茨文集(明)王立道
  ○殿試策一道
 ○皇帝制曰:朕思首自三代以来,迄於宋終,中間雖歴世有久近,而其君之歴年亦有長短,要之皆視其為君者何如耳。但傳云:惟周之歴世最多,國祚恒久。然周之所以享祚久,本於文武之所積累,亦後之繼承者能保持之耳。上至夏商,垂及唐宋,亦若是焉,皆基之於先王徳澤洽於民心,亦繼之以嗣王能盡持盈慎滿之道者也。
洪惟朕髙祖髙皇帝代天行道,重肇中華,建振古無比之功徳;朕太宗繼述於草創之初,列聖遵承於大定之後,百有六十餘載,傳之於今。朕以宗支,方在沖昧之年,入承祖位,幼弱不才,多招災害於民。兹来思祖宗創造萬艱,惕然悚懼,朕欲長保洪業於無窮,有隆弗替,永宗社萬禩之固,保國家千世之傳,民得以遂生,物得以適所。如古之良法要道,朕心慕之思之,不知何以得此?故進爾多士於堂,爾等藴持既久,王業素嫻於懐,可罄所知以告,朕将親擇而勉之。欽哉。
 臣對臣聞。帝王之治天下也,固以善始為難。而尤以保終為貴。能保其終,則其基之而為聖學;藴之而為天徳;推之而為王道;莫不盡善盡美,可久可大,而所以保業之固,享祚之長者皆於此乎在。不能保其終,則其學荒而弗緝;徳隳而弗宏;道弛而弗振,而一時之治亦且於是乎衰矣。而况於千萬年之久乎?故曰:“慎厥終,惟其始”。又曰:“慎厥初,惟厥終”。帝王治天下之要,臣竊以為無出於此者矣。
夫國之将興也,自以為不足其亡也若有餘。臣以草茅書生,濫與計偕,仰承明問,雖不足以測天地之髙深,然反复聖制,惟惓惓於三代以来,歴世之久近,年之長短,而有及於祖宗之肇創,列聖之遵承,求所以永宗社萬禩之固,保家國千世之傳,民得以遂生,物得以適所。臣有以知陛下之心,盖兢兢焉若不足,而太平之基,萬世之治,皆可以逆決於此矣。其敢無辭以復乎?
恭惟陛下以明聖之資,撫盈成之運,踐祚以来,盛徳大業,與日俱新。志定而事成,道洽而政治,羣生和,萬物遂,斯世斯民,皆熙然於和氣薰蒸之中、徳化洋溢之内,此董子所謂“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而逺近莫敢不一於正“,公孫弘所謂“心和則氣和,氣和則形和,形和則聲和,而天地之和應者”也。臣雖欲有言,亦純乎無以議為矣。所以反覆究思,以為陛下萬分有一之助者,無亦曰保終而已。
誠以自三代以迄於宋,中間歴世之久近,歴年之長短,雖雜然不齊,然未有不以能保其終而久而長,以不能保其終而近而短者也。自一代而言,則厥后之克艱,降而為暴徳之罔後,而湯以之興;耿命之丕釐降,而為元良之剥喪,而武以之興。自一君而言,則嚴恭寅畏,殷中宗所以享國之長也。自時厥後,立王生則逸,生則逸,而罔或克夀矣。陛下所謂視其為君者何?如臣則曰:視其君之能保終與否而已?
其在於周,則文武之所積累,後之所以保持,皆未有不保其終者。其所以卜世三十,卜年七百。而卒過其歴者,豈偶然之故哉?上至夏商,垂及唐宋,夫亦若是而已。
其在於我國家,則髙皇之創業,以能保終而創之也。太宗之繼述,以能保終而繼述之也。列聖之遵承,以能保終而遵承之也。陛下誠念祖宗創造之艱,而欲求夫良法要道,以永宗社,以保家國,使民得遂生,物得適所,臣竊以為亦無出於保終而已。
雖然,謹終於始,陛下既善其始矣,仲舒强勉之言可毋陳也,魏徴十漸之屏可無列也,而臣區區之情猶不能無言者,亦憂治世而危,明主之意而已。
夫今日之務,有闗於陛下之保終者,臣雖不能備言之,竊以為其大者有四。四者何也?
一曰盡下。臣聞人君盡下則聦明開。故古之帝王雖徳之至,治之極,而猶有進善之旌,有誹謗之木,有昌言之拜,有多聞之求,凡以道之使言,而兢兢焉,日求其所未及也。夫是以下無匿情,而上無遺聽;臣無隠忠,而君無蔽明。蓋有賞之而使言者。傳曰:興王賞諫臣是也。有罰其不言者/書曰:“臣下不匡,其刑墨”是也。陛下即位以来,未聞賞一諫臣,而以言受罪者屢矣。陛下設諫争之職,置輔弼之臣,皆将使為立仗馬與?不然,而何一鳴輙斥去也。若是者,其可以保終乎?此臣所以望陛下之優直也。公卿大臣,皆陛下之所托重。而恃力者,固不止於四三人而已也。而陛下之所及咨議者,獨惟四三大臣。而頃刻之召對,倉卒之敷陳,又未必盡其所當言、與其所欲言也。文學侍從之臣,本以論説古今興衰之大要,非以備數講論而已也。而其所及陳於陛下之前者,不過經筵之講章。而講章之所及,又多陳善之詞,而不皆責難之語論,於古者詳,而及於今者略。得無猶有所憚,而未盡乎?臣願陛下廣覽兼聽,使凡公卿大臣以及於文學侍從,皆得從容以獻其説,或如司馬光之請毎日輪一員直資善堂,夜則宿於崇文院,以俟非時宣召可也。逺方之賤吏,閭里之小民,雖甚微細,不足以煩陛下之念,然其情之休戚,固國勢安危之所係,而亦享國久近之所闗也。臣願陛下開其自進之途,使皆得以陳其欲言之情,可乎?凡此皆臣所謂盡下之説也。
二曰省費。臣聞聖王不盡民之力,不盡民之財,故古者人君之養財也,修之以六府,厚之以八政,而經之以九式,無浮費也。其養力也,用民不過三日,起役無過一人,而又使之任老者之事,食壮者之食,無竭作也。夫是以財力紓,而百姓給,百姓給,而儲積富,儲積富,而國家安。卒有水旱、凶荒、盗賊之患,而皆待之有餘矣。今者陛下土木之功,日以益盛,闕廷之外,斤鑿相聞,畿甸之間,輪蹄交錯。臣亦知陛下凡所經營,類由軌物,而非以供耳目之娱。然天下不可户曉,大抵君子信之,而小人惑焉。誠以朝廷之一金,田野之百金也。内帑之百金,民間之萬金也。陛下費以百金,而民以萬金供之,至於萬金,則又可知矣。且其所自来,皆鬻妻僦産之需,梏拲鞭扑之餘也。用之益多,索之益急,民安得而不窮?則亦安得而不惑?
至於賦漕不給,又不免出内府以繼之。而三年九年之蓄益耗,至是,則雖君子亦不能無惑焉矣。若是者,其以為保終之道乎?陛下欲民得以遂生,物得以適所,則此固其所當先慮者矣。
三曰正俗。臣聞治天下以正風俗,得賢才為本。盖上行下效謂之風,衆心安定謂之俗。此世道所由以盛衰,而實治道所由以升降也。陛下履中居正,躬自勉以厚天下,而風俗猶有未盡善者,盖有怙侈滅義,驕淫矜夸,如書稱“殷士”者矣,有車馬衣裘,宫室競飾,和五味,雜五色,調五聲,以觀欲於天下,如嚴安之言於武帝者矣。有財多而光榮,史書而仕宦,勇猛而臨官,如貢禹之所論者矣。有交親戚,倚貴勢,走髙門,邀大車,巧笑而偽言,卑陬而姁愉,偷一旦之容,以售其技如栁宗元之所譏者矣。凡此,皆古之所謂敝俗,而今皆有之。陛下左右之臣,計亦有以上聞者。曾是不正,則日以益敝,而所以為陛下治道之累者,盖不淺矣。若是者,其可以保終乎?臣竊以為正俗之道,莫大於紀綱,莫重於教化,莫急於得人。司馬光曰:“願先定紀綱以還淳美之俗”。言風俗則係於紀綱也。胡寅曰:“朝廷有教化,則士人有亷恥,士人有廉恥,則天下有風俗”。言風俗之係於教化也。董仲舒曰:“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向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則風俗之係於良吏又可見矣。陛下有意於正俗,其将於三者而留意乎?
四曰經武。臣聞兵貴精,而不貴多。多而不精,則徒耗廪給,而無益於緩急之用。今者,兵非不多,而常有微弱不振之患者何與?謂之兵而不知戰也。給漕輓者,兵也。服工役者,兵也。占於将校之役使者,兵也。羸老而坐食者,兵也。此孫洙所謂離為六七者也。且縁邉之卒,多强壮蠭悍。而京師之兵,反微弱不振。則於古人所謂居重馭輕之意,無乃失乎?
臣嘗竊求其故:由於汰擇之無法,簡教之無實而已。
所謂汰擇之法者何也?兵之老弱者固多,而强壮者計亦居其三四。誠能擇其强壮者以時教之,而老弱者則姑廩之,而使給天雜役,既不濫耗夫强壮之力,而簡教亦不虛廢於老弱之徒。兵其有不精乎?所謂簡教之實者何也?臣聞《周官》“司馬之掌政也,寓兵於農”。既使家各推其壮者以為兵,然必中春教振旅,中夏教茇舍,中秋教治兵,凡旗物、號名、鐘鼓、鐲鐃之節,莫不習之有素。若闗節脉絡相通為一。而又中春振旅,王執路鼓。中秋治兵,王載太常。盖一嵗四時之教,而天子再臨焉。非如今之所謂操者,止以崇虚名,應故事而已也。如是而兵有不精乎?此臣所以有經武之説也。雖陛下所以保終之道不止於此四者。然因是四者而求之。庶幾有得於萬分之一。而臣區區之私憂過計。亦可以少自釋矣。
雖然,臣所論者政也,保國之末,而享治之流也。陛下無亦於其本源而求之乎?
何謂本?曰禮是已。何謂源?曰仁是已。禮以為本,仁以為源,此三代所以享國長久之道,而我祖宗之所以立國,列聖之所以守成,皆未嘗有出於此。况夫由是而盡下,則仁足以容其直,而禮足以感其誠也。由是而省費,則仁不忍於竭民,禮不靡於非制也。由是而正俗,則一人仁而天下興仁也,一人讓而天下興譲也。由是而經武,則仁不至於殃民,禮不違於軍政也。而天下之事皆可於是乎推矣,而何有於保終乎?而何宗社之弗永,家國之弗保乎?而何民有不遂其生,物有不適其所者乎?臣愚草野之人,不知忌諱,惟陛下恕其狂而終覽之。幸甚。臣謹對。
   鄉會試策十道【甲午乙未】
   第一問【甲午科】
 ○有建天下之本,有運天下之資。
何謂建天下之本,功徳之盛,可以經緯天地,而成大有為之志者是也。
何謂運天下之資,形勢之張,可以宅中圗大,而樹大有為之基者是也。
本之以功徳,而復資之以形勢,則動無不克,事無不濟,以之創業,而可以垂億萬年無疆之統;以之守成,而可以保億萬年無疆之祚矣。此愚於聖祖之基迹,太宗之定鼎,所以不區區於形勢,而必有以求其本也。請終言之。
今之建康,即古之建康也。古之國於此者,若晉宋齊梁陳,皆偏安一隅,而不能由是以進取。至我聖祖,始自淮右渡江,而基迹焉。夫以鍾山龍盤,石城虎踞,在昔孔明嘗以為帝王之宅。王導嘗以為經營四方,此其根本。而其言不騐於晉宋之朝者,豈非由其無功徳以承之乎?
今之燕山,亦古之燕山也。古之都於此者,若金若元皆苟且為治,而不能由是以宅中。至我太宗,始以江淮為根本,而定鼎焉。夫以内而太行西来,重岡疊阜;外而渾蔚諸州,髙山峻嶺。在昔蘇秦嘗以為天府,百二之國。杜牧嘗以為王不得不王,伯不得不伯。而其言不騐於金元者,豈非由其無功徳以基之乎?
盖失其道,則形勢雖强,不足以立。此山河之美,吴起所以有在徳不在險之言也。彼六朝、金元,其功徳果何如哉?
得其道,則形勢雖微,亦足以興豐沛之間。
古未有興王之迹也,而髙祖起於泗上、南陽之間;
古亦未有興王之迹也,而光武起於舂陵。
此天時地利,孟子所以有不如人和之説也。若我祖宗之興,非即髙祖、光武之儔歟?
然自當時觀之,則一出而江漢清,再舉而吴會平,三征而閩越歸命,四伐而荆湖率從。中原之師兵,不血刃太平之績一怒而成。我祖宗之取天下易於反掌矣。而必遲之以十六年之久?豈固出漢髙下?以創業而貽守成之基,殆有不容於欲速者耳。
既而羣雄盡剪矣,四夷咸賔矣,内而百官之正,外而民志之一。紀綱有常,政務畢舉。我太宗之守天下,宜亦可以無為矣。而北勦强胡,六飛三駕,不免如漢武之經畧者,豈顧不文景若哉?以守成而兼創業之功,殆有不容於自安耳。
不然,則雖聖徳神功足以建天下於億千萬年之久,而區區殘狄恐不免乗一日之間矣。非太宗驅除之,又何以定萬世之基哉?於乎!天下財賦盛於東南,而金陵為之會。天下戎馬盛於西北,而金臺為之樞。用東南之財賦,綂西北之戎馬,無敵於天下矣。
而我祖宗之立國,則豈以之而自恃哉?仁義得民,盖取諸周;規模宏逺,盖取諸漢;品式備具,盖取諸唐;家法嚴肅,盖取諸宋。而歴代之弊一切掃去,此固聖子神孫萬世所當法也。愚請頌之以為獻。
   第二問
 ○人才之在天地間,有可以氣運而拘者,有不可以氣運而拘者,何則?
氣運之行有盛有衰,而人才之生亦有盛有衰。
必以為不出於氣運,則古人以有為之才,而不能成有為之功者亦多矣。而可以為非天乎?
必以為盡出於氣運,則古之聖賢固未嘗有不可為之時也,而又可以為非人乎?
吾是以知不為氣運所拘者,非常之才也。而其拘於氣運者,則亦常才而已。而可以概論之乎?執事發策而以人才之闗於氣運下詢承學,請得而究言之。
夫氣運之説何始也?無乃后之儒者,見天下有其人而無其時者,以為天實為之乎?非也!愚嘗有所騐(验)矣。
唐虞之時,洪水泛濫,蒸民未粒,其所以為天下患者,不可以一二數,謂之氣運之盛不可也。而皋夔禹稷之徒,生於其時,卒有以成時雍風動之化者何歟?
商周之初,承桀紂之虐,其所以為生民害者,不可以旦夕去,謂之氣運之衰可也。而伊虺周召之徒,生於其時,卒有以致從乂迓衡之治者又何歟?知此,則人才之盛衰,其果不可以氣運拘也明矣。
然自春秋言之,則以齊之鮑叔、管仲,晉之舅犯、先軫、郤克、趙衰,宋之華元,楚之子文、蒍賈,秦之百里奚,吴之季札,鄭之子産,其才非不傑然也。而大之僅能輔其君以主夏盟。次之僅足保全境内,説者固曰氣運之衰耳。
自漢唐言之,則若蕭曹,若丙魏,若房杜、姚宋,其才蓋非管鮑諸人比也。而能佐其君以立一綂之業,以成一代之治,説者固曰氣運之盛為之耳。知此,則人才之盛衰,其又不能不以氣運拘也明矣。
要之,為氣運拘者,一方之才也。不為氣運拘者,天下之才也。士君子之處世,其将為一方之才乎?其将為天下之才乎?為一方之才,則管鮑諸人之在春秋,蕭曹諸人之在漢唐者,其所為吾不屑也。為天下之才,則皋夔禹稷之在唐虞,伊虺周召之在商周者,其所為有取也。不然則定哀之時其氣運何如也?而孔子且曰吾為東周齊宣之時,其氣運又何如也?而孟子且曰王猶反手。
信乎!非常之才,終有非氣運所能拘者耳。而諸葛亮、狄仁傑之事業,又何暇為之屑屑哉!
   第三問
 ○求帝王之治者,不可不在於道,求帝王之道者,不可不本於心。
心也者,其道之會歟?道也者,其治之基與?。
治不本於道,則疎略苟簡而不足以成可大之業;道不本於心,則强為襲取而不足以成可久之徳。此後世之治,所以恒不古若,而賢臣之於君,每不能自己其責難之誠也。請因明問而復之。
人之言曰古之治天下者,純任道;后之治天下者,純任法。又曰三代而上治出於一,而禮樂達於天下。三代而下治出於二,而禮樂為虚文。信乎!三代之治不復可見於后世也已。
然吾之心即帝王之心,吾之道即帝王之道。舉而措之亦存乎其人耳。
然自聖學不明,不惟上之人不知所以為治,而下之人亦鮮有能以是而導其上者。
在於漢,吾得一董仲舒焉,吾得一王吉焉。仲舒之言於武帝曰:願陛下設誠於内,而致行之,則三王何異?然觀其所謂正心以正朝廷,百官與夫勉强行道,勉强學問之言,則其致行之實,固在是矣。吉之言於宣帝,思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於三代之隆。然觀其所謂朝廷不正,難以言治,左右不正,難以化逺,與夫獨行於深宫之言,則其長策之建固在是矣。
其在於宋吾,得一程伯子焉,吾得一邵康節焉。伯子勸神宗行王道,期致治如三代之隆。然觀其所謂稽古正學,明善惡之歸,辨忠邪之分,則其致治之説不可知耶。康節作《皇極經世》曰苟有命世之人,則雖民如夷狄,三變而帝道可舉。然觀其以《易》、《書》、《詩》、《春秋》,皇帝、王伯,盡聖賢之事業,則其所謂帝道者,不又可知耶。
惜武帝有嘉唐虞,樂商周之志,而不免肆惰於窮黷。宣帝謂漢家自有制度,而不免溺意於刑名。神宗可與有為,而卒惑於安石,以致新法紛紜。此董生之言,所以見廢於漢。而程邵之説,所以不行於宋也與?然而致君當道,卒未能如四子之純粹而簡切者焉。
方今皇明在上,興道致治,有能得其説而存之,則因心以求道,因道以求治,将必有在。而徳可久,業可大,帝王之治可復見於今日矣。
若夫條鼂董之疏,以法弱翁之忠;校宣公之奏,以繼子瞻之志者,則執事責也。愚何知焉。
   第四問
 ○師道立,而後可以明天下之正學;君道立,而後可以抑天下之異端。
蓋正道之行也有本,異端之興也有源。
使師道不立,則本之不務。而其所以為學者,不過口耳之末而已,其何以明天下之正學乎?
使君道不立,則源之弗塞。而其所以致辨者,亦不過詞説之煩而已,又何以抑天下之異端乎?
夫自《周禮》“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賔興之”,其待士之學正矣。今則特以經義取士,而支離於章句文詞之末,經術其何由明乎?
    自漢以来,如董子之學《春秋》,知正朝廷以正百官之理似矣。而張禹以《論語》為帝師,乃不能止外戚之强,豈於事君以忠之義有未思耶?京房之學易,知帝王以功舉賢之法似矣,而李固以鉅儒位台輔,乃不能正清河之位,豈於《春秋》提綱之法有未講耶?然究而言之,則董子正而或失之迂,京房知道而未見道,其於所謂正學者,蓋均有未明也。《王制》執左道亂民者有禁,其衛道之意嚴矣。今之佛老正所謂左道,而乃蔓延於天下,以惑世誣民,異端其何由息乎?
自漢以来,如文帝以黄老致清浄之治似矣。而宋徽宗身稱道君,以釀成靖康之亂,何其惑之深歟?晉簡文以知禪宗,明死生之説似矣,而梁武帝捨身事佛,以自取臺城之禍,何其愚之甚歟?然究而言之,則清浄之説失之荒,死生之説近於妄,於吾所謂異端者,未之能絶也。
欲明正學,謂不由於師道之立乎?欲抑異端,謂不由於君道之立乎?誠使其嚴學校之教,而不為虚文;重選試之法,而務求實用。如周子所謂志伊尹之所志,學顔子之所學;如吕與叔所謂立士規以養徳厲行,更學制以量才進藝,則庶幾抱經義者,兼徳行而才,皆體用之實矣。
誠使其察妄誕之奸而使不得售,禁鬻度之令而使日益耗,如韓子所謂人其人,火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如歐陽子所謂仁義之説勝,則楊墨之學廢,則庶幾執左道者,皆知禁絶而無崇信之非矣。
否則,本之不端,末流之弊,其何所止極哉。
   ○第五問
 治久者,不能無因循之弊。為治者,不可無變通之宜。
夫立法之初,本無不善。而行之滋久,則其弊有不能免者。使無以變而通之,則法日益弊,而天下之事日益壊矣,而何以善其後哉?請因執事所舉屯田、鹽法二事,而直論之:
夫屯田之法,我祖宗所以足食足兵,而為國家計者,利甚大也,而今則日益壊矣。始也有衛必有田,今或衛遷而田存;始也有田必有屯,今或田在而屯管亡。将校管屯因行漁獵之計,監司點屯,徒飾簿厯之文。執事所謂名存實亡者,不其然乎?
    鹽法之行,亦我祖宗所以酌古凖今,以為邊儲計者,利甚溥也,而今亦日以壊矣。存積之鹽既不充于所支,常股之鹽又不足於所出。商賈之徼利者,急於取盈,而鹺徒之私販者,横於村落。執事所謂利久弊滋者,不其然乎?伊欲變而通之,則亦非有他道也。
蓋屯田之實雖亡,而其名猶在,其亦因名以責實而已。無己,則如元學士虞集之法:欲以海濱之地,盡以為田,有能以百夫耕者,則與以百夫之地;能以萬夫耕者,則與以萬夫之地,而授之以世官焉。是亦一説也。
鹽法之弊雖滋,而其利未盡失。在於去弊以存利而已。無己,則如我朝大學士丘濬之説:使中納之商,易粟以銀,然必先行宋人轉般之法,以通前日之商;繼行漢人官給牢盆之法,以待后日之商,而次第之畢舉焉。此亦一説也。
然而其要則莫先於得人焉。誠使屯田得人,則如棗祗屯許下,而兵備足於魏韓;重華田代北,而轉輸省於唐者,可致也。
鹽法得人,則如管仲在齊,以魚鹽而富國;劉晏在唐,以鹽利而佐用者,可致也。
故曰“有治人,無治法”。奚獨二事為然哉?執事進而教之,幸甚。
   ○第一問【乙未科】
 有敬天之心,有事天之道。
敬天之心存,則有以致感格之機,而天無不孚;事天之道盡,則有以修時憲之實,而天無不若。故敬天非難,而事天為難。事天非難,而得事之之道為難。此古昔聖王,所以日兢兢焉,察於天人之交,求諸君臣之際,而罔敢有逸志焉者,凡以盡吾事天之實而已。而豈敢飾虚文,崇常典,以愚天下之耳目哉?知乎此,則我太祖髙皇帝與皇上之所以勑天敬畏者,可得而言矣。如《聖政紀》所載,愚生雖不能仰窺其萬一,然觀當時宋濓之序,首以郊廟百神之祀,禮文咸秩,而祀事舉者為言,要未可謂之不知本也。繼是而大本之正也,大分之昭也,軍政之肅也,民志之定也,風俗之新也,凡此皆所以為事天之實。而其尤可徴者,如盛夏不雨,則席藳露坐;一星失次,則驚惕不寐;以至如觀心有亭,衍義有廡,精誠有錄,洪範有圖,其所以内存敬天之心,而外修事天之實者,盖與堯之“欽若”,舜之“時幾”,禹之“謹戒”,文之“昭事”,同一揆矣。豈徒以之託諸空言,戒諭臣下以為虚文常典而已哉?
    惟我皇上,明聖憲天,勵精化理。“國家将興,必有禎祥”。是以大之而黄河清,甘露降;小之而卉木之瑞,鳥獸之祥,凡諸福之物,莫不畢至。所以衍億萬載無疆之慶者,於是乎在矣。夫何往者忽有星象之異?則亦安知非天心之仁愛耶?而我皇上,方且躬御宸翰,凛數百言,勅諭臣工,同加戒慎。是又有以黙契我太祖之心於千載之上;而敬天之心,事天之道,無乎不至矣。
然天無私怒,變不虚生,則夫感格之機,時憲之實,又烏可忽之而不講耶?《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詩》曰“敬天之怒,無敢戯豫”。盖星文之盈縮無常,而人事之招徕不一。
試以其略求之,則古有以小人而致之者矣。如共驩居朝,則五辰未撫;管蔡在列,則保章星動。此一説也,而今有之乎?
古有以夷狄而致之者矣。如淵聦肆逆,則隕星為肉;遵鑒相屠,則嵗星襲月。此亦一説也,而今有之乎?
古亦有以政失而致之者矣,而今亦無之也。則長星經天,豈元朔滲濾之朝所宜有?孛宿歴氐,豈貞觀既效之日所宜聞乎?
古亦有以主慝而致之者矣,而今亦無之也。則星隕而雨,豈宜紀於宣尼之筆?而太白經天,豈宜見於傅奕之奏乎?夫數者皆無焉,則其所以為世感格之實者,果於何而致力乎?夫亦求諸用人之間而已。
盖天象固常與君子相符,而君子亦常與天象相感。故傅説騎箕,蕭何應昴,吾嘗得諸傳記;攝提之位列卿,鈎鈐之司出納,吾嘗得之星家。是以君臣和而三台齊,君子多而東壁著,賢士進而少微絢采,其理然也。且以郎官出宰,上應列宿;荀陳一聚,猶動徳星。而况於朝廷之大,百僚之廣,拱北辰而依帝座者乎?是故朝宁之間,或忠或佞;一人之身,乍賢乍否;一時之事,有得有失;凡此皆天心之所以為喜怒,而星象之所由順逆者也。由是求之,則百司之所以欽承仰答,上紓我皇上之憂者,要必有道。而鉤陳太微,象緯咸若,析木天街,星宿清潤。下之所以欽若,即上之所以時憲矣。《書》曰“同寅恊恭,和衷哉”。請頌之,以為今日在位者之忠告。
   ○第二問
 人君之治天下也,不患其無統天下之法,而患其無化天下之本。
法者何?紀綱是也。所以維持聨屬乎天下,使其勢無不一,而王道之所由行也。本者何,心是也。所以感動倡率乎天下,使其情無不一,而天徳之所由立也。故心不加,則紀綱弛。天徳純,則王道備。舍其本,而區區求之於法,抑末矣。
夫紀綱之説何時而始乎?一見於《書》,則《五子之歌》也;再見於《詩》,則《棫樸》之詠也。然《書》之所戒,則以失道而亂紀綱。《詩》之所美,則以勉勉而綱紀四方。吾是以知紀綱,固治亂興亡之由,而人君一身,尤紀綱張弛之本,是豈可以不加之意哉?
惟昔唐虞三代之時,不賞而勸,不罸而治,固無所謂紀綱也。然其所以形諸風聲軌物之間,達諸上下貴賤大小之際,施諸會朝表著名位等級之殊,措諸朝廷畿甸,以及乎萬民之繁,四海之逺,雖無紀綱之名,而有紀綱之實。是故天子綂三公,三公率諸侯,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其所以綂天下之法甚脩,而峻徳之明,仁義之由,行典則之詔,人紀之修,皇極之建,其所以化天下之本甚正,信乎王道之備,未有不由天徳之純也。
乃若後世,則有可慨者矣。髙祖之興,規摸宏逺,漢非無紀綱也,而賈生太息於文帝之朝。且有“指大如股,脛大如腰”之説矣。太宗之治,庶幾成康,唐非無紀綱也,而司馬公追論於有宋之世,且有“藩鎮阻兵,士卒逐帥”之譏矣。宋之紀綱,太祖以仁厚樹之,仁宗以恭儉承之,亦善矣。而數傳之後,乃有元帥畏偏禆,偏禆畏将校,将校畏士卒。至或以一夫流言道路,而為之變令推恩焉,此其故何也?無亦本之弗立,而徒法,有不能自行者乎?
中間如信賞必罸,身致中興,宣帝嘗有意於漢矣。而刑名之學甘於雜伯,以是為漢家制度可乎?則其紀綱亦不過宣帝之紀綱而已。刻意王道,厲精圗治,神宗嘗有意於宋矣。而新法之行,悮於安石,以是而上慕唐虞可乎?則其紀綱亦不過神宗之紀綱而已。是二君者,非徒本之弗立,且并與其法而失之,則夫開漢亡之釁,而基宋遷之禍者,吾其誰咎哉?
善乎!韓子之言曰“善計天下者,不視天下之安危,而察其紀綱之理亂也”。
洪惟我祖宗,創制立法,萬世可行,其紀綱則備矣。其所以體之心而推之天下者,有其本矣。而承平日久,人心玩愒,有司奉行,容有失其初意者。我皇上以剛健中正之資,而有釐正弊源之志,執事以是為千載一時,欲諸生條其所以興革之宜,補捄之術,而愚非其人也。雖然,亦嘗有得於朱子之説矣。曰“核賢否以定上下之分,明功罪以公賞罸之施”。斯其紀綱之大者。而紀綱之所以立,則又在臺諫補察而無所私,宰執秉持而無所失,而人主又以大公至正之心,恭已於上,而照臨之如此而已。知乎此,則興革之宜,補捄之術,不有可得而論乎?愚生天徳王道之説,亦在其中矣。若夫仲長綂之所謂井田,于謹之所謂賞罸,姚崇之所謂官爵,杜黄裳之所謂法制,要皆一偏之説,而愚無取焉。執事其毋以為嘐嘐。
   ○第三問
 聖人之道,存乎經;聖經之傳,存乎人。
故經有顯晦,待人而傳;道有絶續,得經而存。經所以載道也,人所以翼經也,此其係亦甚重矣。而乃區區以文之今古求之,其殆非吾聖人作經之意乎?
夫六經,帝王經世之典在焉。孔子贊之、刪之、定之、修之,其所以垂世立教者,卓乎不可尚已。夫何火於秦,稍出於漢,而其文僅存焉。壁傳口授,誠有上古、中古、下古之殊矣。執事舉以下詢,不可謂無好古之志也,而愚竊有説焉。
蓋閲字未盡偏傍,固古人所不取;而苦於竒字,或者又議子雲之艱深。以不識而見譏者,固無足道;而人謂其頗識難字,介甫遂以為終身之恨。愚今豈敢以是而自諉哉?夫亦求夫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而已。
噫!昔倉頡之制字也,天粟顯晝零之瑞,鬼妖動夜哭之祥,是誠萬世文字之祖,而六經之所頼以傳者也。顧其創之當時,則有象形、會意、指事、轉注、假借、諧聲之異義。踵之後世,則又有鳥跡、蟲篆、懸針、薤葉、鐘鼎、玉柱、八分、飛白之異文,要之非求道者之所先也。
夷考其始制之時,字皆有義。姑舉一二言之:則如“武”之為武,有取於止戈也;“乏”之為乏,有取於文之反正也;“蠱”之為蠱,有取於三蠱食皿也;“亥”之為亥,有取於二首六身也。此其為意亦精矣,要之非論道者之所急也。
何則?聖人因道而作經,後儒因經以求道。道苟存焉,經可略也;經苟存焉,文可略也。則夫所謂漆書、竹簡,特其糟粕之餘;而科斗、隷文,特其煨燼之末耳。聖經存亡之機,漢儒存經之功,亦何與於是哉?
何則?《易》以卜筮存,而實亡《觀經解》,所援“差之毫釐,繆以千里”之言,今之《易》無有也。其所以存,不有賴於施孟、梁丘、京費之力乎?《詩》自《春秋》作而已亡。觀《左氏》所引“翹翹車乗,雖有絲麻”之章,今之詩無有也。其所以存,不有賴於齊、魯、毛、韓之功乎?既脱《酒誥》,復脱《武成》,《書》非全也。由伏生、安國相為授受,而二帝三王之傳,賴以不墜焉;既失《月令》,復失《王制》,《禮》非全也,由魯淹中、孔氏相為羽翼,而《大學》、《中庸》之旨,賴以有得焉;麟筆既絶,策書不存,《春秋》非全也,由公、穀、左氏,而二百四十二年之事賴以見焉。程子所以謂“經不通求之傳,傳不通求之經”也。吾於是深有感於經之存亡,道之絶續,而姑以文之今古為可略焉。
雖然,“三豕渡河”非子夏莫之辨;而石鼓之聱牙,雖昌黎猶或難之。則字學,亦吾人之所宜盡心者。特以之而求聖經,則以為可緩耳。竊嘗謂字之興,莫善於秦。而字之廢,亦由於秦。李斯之所作,君子不可以人而廢也。夫何?始皇以衡石、程書故簿,書日繁,字畫日趨簡便,而隷興焉,隷之由名,固以其施諸徒隷而已。斯之後,於漢得一蔡邕;於唐得一李陽氷;於宋初得一徐鉉。然先儒嘗謂宋之能者,多於唐。唐之能者,超於宋。則知陽氷之學有冠絶今古者矣。
方今朝廷之士,草澤之民,必有好陽氷之學,而追李斯之跡者。愚以為金匱石室之文,紀徳之碑,銘功之器,所以垂休光而照後世者,不可不還古文之舊。而書史之刋布,簿書之記録,則姑仍乎今日之習,以播同文之風而已。彼隷書之賤,吾以為不可施也。執事其将謂何?
   ○第四問
 不明於天,不足以立政。不深於學,不足以知天。
何則?周旋運行,天之道也,而其遲速進退,未嘗不徵於星;懸象著明,天之文也,而其躔度次舍,亦未嘗不會於星。此古聖人繼天立極,君子之觀文察變,所以必加之意,而不敢忽也。
夫《星官》之書,其淵源逺矣。自黄帝使車區占星,而以容成搃之,此其所由始也。太史公有言:“自初生民以來,世主曷嘗不歴日月星辰,及至五家三代紹而明之,而巫咸、甘石、唐昧之書出矣”。姑以其略言之:則二十八宿,衆星為經,水火金木土五星為緯者,其象之大較也。中外之官,常明者,百二十;可明者,二千五百;微星萬千五百二十者,其數之大較也。有主有客,有犯有孛,有遲有留,有伏有逆,有表裏盈縮,有含譽,有昌光,有格澤者,其占之大較也。欲一一而陳之,要有不可以更僕終者。雖然,明問不可虚辱,請舉其為用之大者,為執事試言之,可乎?
盖古今《星官》之學,其為書亦瑣矣。而其有關於立政之大用者,吾得其四焉。四者何?曰法其象以授時也;綜其運以起厯也;辨其方以分土也;察其變以觀灾祥也。
何則?星之見於六經者,莫先於《堯典》所謂“在璣衡以齊政”者,其官則有羲和、仲叔焉,其宅則有暘谷、南交、昧谷、幽都焉。而民所以遂其析周夷隩之宜者,於是在矣。然其所以為紀者則曰“日中星鳥”也,“日永星火“也,“宵中星虚”也,“日短星昴”也,堯之政,要莫有先於此,亦莫有大於此者矣。故曰法其象以授時也。
其在《洪範》曰“恊用五紀”。所謂五紀者?嵗、日、月、星辰、厯數是也。然而嵗本於月,月本於日,日本於星辰,星辰貫乎厯,而厯數成焉。自黄帝調厯起辛夘,顓頊用乙夘,虞用戊午,夏用丙寅,殷用甲寅,周用丁巳,三統用庚戌,四分用庚辰,而卒未有外星以成厯者。故曰聖人作厯,以天地為本,以四時為柄,以隂陽為端,而必以日星為紀焉。故曰綜其運以起厯也。
星土之書雖無可考,而十二國之分載,諸傳記類皆可推。如玄枵為齊之分星,而青州之星土則於禆竈之言知之;星紀為越之分星,而揚州之星土則於史墨之言知之;實沉為晉之分星,而益州之星土則於子産之言知之;大火為宋之分星,而豫州之星土則於子韋之言知之;以至鶉火為楚之分星,則於叔向之言知之;娵訾為衛之分星,則於申須之言知之;以至燕之析木,周之鶉尾,秦之鶉首,趙之大梁,魯之降婁,莫不各有属焉。故曰辨其方以分土也。
其在《周禮》,有保章氏以掌日月星辰之變動,又有馮相氏掌二十八星之位,以觀妖祥。自春秋以来,迄於今,其官雖已不舉,而其妖祥所應,類有可徵。
春秋時,嵗在星紀,而淫於玄枵,梓慎以為宋鄭必饑,則言其所属;禆竈以為周楚所惡,則言其所衝。此非嵗星乖次之應乎?吴之伐越也,説者以為越得嵗,而吴伐之。不出二十年,越必有吴。以嵗星十二年一周,存亡之徵,此非嵗星順次之應乎?
至於後世,尤不可以一二舉。求其順次之應,則有如五星聚東井,而髙祖帝漢也;四星聚牛女,而晉元王吴也。求其乖次之應,則有彗星掃東井,而苻堅亾秦也;嵗星犯太白,而慕容亡燕也。所謂察其變以觀灾祥者,不又在是乎?
吁!吾是以知《星官》之學,不可不講,而執事之問,不為徒發也。吾是以謂不深於學,不足以知天,而不明於天,不足與立政也。執事倘與進焉,則巫咸、甘石之書,錢樂、葛玄之術,當為執事盡之。
   ○第五問
 用於國者,修於家者也。能知今者,通於古者也。
故觀其談古道之謬,則可知其處今事之疎,而致用之未周者,實由其學識之未充而已。愚也於是實不免焉,而敢以干肉食者之議乎?然執事謂天下之事,有言之若迂而實有益於治;名為無事而實有大可慮者。而因舉夫東南之財賦,西北之戎馬,下詢承學。愚竊以為是二者,皆吾國家之大計,其言之非迂也,名為無事亦不可也。是故不敢不陳其説焉。
夫天下財賦莫盛於東南。浙東、西,江、廣,固皆財賦之藪也。自夫海舟罷直沽之運,常盈列淮浦之倉,而至者日益;積轉、兌用、坐食之兵列屯,授分閫之寄而運者,日益来。會通一河,閘埧相次,亭傳相望,豈非我太宗之貽謀,而恭襄之偉績哉?夫何近年以来,漕渠淤塞,輸輓煩勞,至於遣重臣以董之,而功猶未著者何也?得無疏其流而未導其源乎?
天下戎馬莫盛於西北。宣府、大同,固皆戎馬之藪也。且又寧夏守鎮,肇於永樂之初;榆林控制創於正綂之世。長城一帶,烽堠逺延,藩籬外障,又非我太宗驅除之功,而列聖豫防之謀哉?夫何近年以来,卒伍干紀,緣邊靡寧,甚至勒大兵以臨之,而始就屈服者何也?得無治其末而未絶其本乎?
伊欲財賦通於東南,其説固莫先於治河。而今之所以治河者,非昔之所以治河也。蓋昔之治河也,欲除其害;而今之治河也,欲興其利。昔欲洩之使去,而今欲疏之使通。誠以會通一河,自淮之上下,以達於濟北之境,其水一資於黄河。今河徙而流絶矣。使不尋其遷徙之跡,而導其北来之源,則雖丁夫林屯,畚鍤鱗比,亦隨注隨涸,而不足為久逺之計矣。此愚之所謂導其源者也。不然,則尋元人海運之故道,與河漕並行,以為緩急之備可乎?此非愚之言也,丘文荘之言也。
伊欲戎馬寧於西北,其説固莫要於備邊。而今之所以備邊,又非昔之所以備邉也。蓋昔之治邉也,以攘外;而今之治邉也,以寧内。昔欲拒彼之来,而今欲防此之往。誠以大同一鎮,實扼乎南北之交,其城一面北向。昔也嘗潜出矣,使不豫求鎮防之計,以絶其北出之路,則雖甲兵在前,金帛在後,亦屢叛屢服,而終無輯寧之期矣。此則河套之地,亦宜豫為經畧,以防狄之出沒可乎?此非愚之言也,亦丘文荘之言也。
若夫治河之説,又有如昔人所謂築隄以塞之;開渠以疏之;或欲作竹落而下以石;或欲徙民居,放河入海;或欲尋九河故道;或欲空河流所注之地;或欲穿水門以殺水勢,如賈譲上中下之三策,賈魯疏浚塞之三法。皆昔之所以治河者,而今不暇為執事詳之也。
至於治邉之説,則又有所謂擇将帥,以綂我之師;撫士卒,以養我之鋭;修城池,以慎我之守;積饋餉,以足我之食;備器械,以蓄我之威;禁侵掠,以彰我之信。如《春秋》所謂“守在西夷”,朱子所謂“備在朝廷”者,猶敢為今日勸焉。不識執事肯為轉聞於當宁否?
   具茨文集巻二  (明)王立道 撰
   ○論
  ○方今時務何為大論【嘉靖乙未四月十六日御試文華殿】
   論曰:有天下者,莫急於保民而已。蓋吾民雖微,而其情之休戚、意之向背,固國勢之所以為安危,而天心之所以為順逆者也。是故古之帝王,雖深居九重,尊臨萬國,而保民之念未嘗一日而不存。凡所以休養而生息之者,真猶父母之愛其子。夫是以國勢安,天心順,而雍熈悠乆之盛於是乎在矣。然則今日之大務,又豈有急於保民者乎?
盖嘗觀之書曰:“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又曰:“惟天恵民,惟辟奉天”。傳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凡此皆以見夫丘民之為重,而以保民之道,望之乎人君也。自昔堯知之而有如天之仁,舜知之而有好生之徳,禹知之而有利用厚生之功,湯知之而有寛仁彰信之道,文武知之而有咸和輯寧之方,此唐虞三代所以享國得天,而治化之盛,古今以為不可及也。
漢唐而下不足論矣。然其安危廢興,亦未有不由於保民與否焉者。
惟我祖宗之有天下也,愛民如子,蓋之如天,容之如地,而民亦既各遂其生,安其性,相忘於堯舜三王之化,而不自知矣。然猶於今日時務之大,而以保民為言者,何歟?
蓋保民非難,而得保民之道為難。所謂保民之道,亦惟求吾民之所未便者而去之耳。
郡守縣令,民之師帥,所以承流而宣化者。今也守宰數易,才與不才,皆不得久於其任,此民之未便一也。
財者,民之心,聖王之所以聚人,以守位者也。今也興作之工,日以益繁,而調度不繼,或不能不厚取之於民,此民之未便二也。
古者天子守在四夷,邊鄙不聳。今既不能不恃内以防外,而撫御非人,縁邊之卒,時或倡亂,逺近驚疑,此民之未便三也。
古者居重馭輕,今京師之兵,微弱不振。而兩直隷、河南、山東所使,上班操備者,又多羸老備數。而徒使之疲勞道路,不安其業,此民之未便四也。
國家漕東南之粟,以預儲蓄,皆由於會通一河。今黄河徙流,漕渠乾涸,不獨嵗計所係,而往来者,車輓陸運,疲頓莫勝,此民之未便五也。
鹽之在天地間,固民生日用之所不可闕者。然必價平則易洩,而人皆得食,無積而不售者矣。今也商賈待日久而支出難,則不免過為取息,而徒使私販滿於民間,鹺徒横於村落,此民之未便六也。
馬以足兵,國家或市之於邊,或養之於官,或牧之於民,法亦善矣。但牧於民者少良多駑,而徒困之以芻秣之費,嚴之以追陪之限,往往至於破産而不能支,此民之未便七也。
七弊未去,而求以保民,民之弗保,而求今日之大務,未見其可也。然則當如何?亦曰:久守令之任,以責成;緩土木之功,以養財;慎将帥之選,以安邊;簡更代之兵,以重内;審漕輓之宜,以裕用;通鹽馬之政,以宜民。如是則保民之道,有不外求而得之矣。
雖然,皋陶曰:“在知人,在安民”。又曰:“知人則哲,能官人,安民則恵”。夫言安民則必以知人先之,信乎古今之治,未有不得人而能安民者也。故嘗竊為之説曰:今日時務之大,保民要矣。用賢急焉。
   ○君子務實勝論【閣試】
   君子盡其在己,而不計其在人,故毁譽得失,一無能動其情焉,何則?行出於己,名生於人。在己者,而我有未盡,是吾之責也;而其在人者,吾何知焉?吾知免夫一身之責之不暇,而暇為人憂乎哉?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斯亦甚為弗知務已。
今夫名之所由生也,非輙然以是加之也,有實以為之先也。盖二者之在天下,若形聲影響然。太上無名,其次名與實俱,其次名有餘而實不足,其次則實亡而名存。
夫實亡而名存者,辟之索影於無形,閉其聲而求響之振焉,胡可得也?古之君子自其窮居,而達行之於天下,自其幼之所習,而至於終身由之,自其己之所以自治,而推之以治人,此其養之非不豫,而其具非不大也,其功非不勤,而其意非不切切然也。然而非有為而為之也,夫固以是為分内事也。
至於實至而名生焉,則其令聞嘉譽,固有煇然溢乎其外而不可揜焉者矣。今夫玉在山,珠在淵,夫固不能嘵然自號於人也。然而輝山媚川,其光粲焉日章,而人莫不以為天下之至寳何哉?有是藴於中,則必有是華於外,斯理之固然也。匵燕石、嚢魚目,而以眩諸市人曰:此玉也,此珠也。出而觀之,斯未有不嗑然笑者。名其可以偽為哉?故夫無實之名,可暫而不可常。其實既至,則雖一人不知,而天下自有知之者;一時不知,而後世自有知之者。
昔者孔孟之徳業,盖卓卓乎絶古今矣。此其實亦至矣。然當時知其聖且賢而名之者無幾也。不惟不知其聖且賢而名之,而且使之以齟齬窮也。而孔孟曾不以是動其心,且皇皇焉日亦不足也。夫是以其實愈修,而其名愈逺,後之人實不及於孔孟,而求名焉,多見其不知量已。
且夫非其有而取之,謂之盗;揜所不能而飾之,謂之誣。執塗之人而謂之盗且誣,鮮有不■〈奭色〉然為之怒者。誣世盗名而獨且甘心焉,何哉?此猶竊人之財以為家,其始非不侈焉羡溢,一日敗露,則向之所蔵去者,皆他人物耳,尚安得而有之哉?故譽大者,毁亦大,譽小者,毁亦小。而卒無能善其終始者,病在乎無實而已。
夫子曰:“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而孟子之告徐子亦曰:“聲聞過情,君子恥之”。聖賢正憂夫好名者之失之,而反之使知務耳。然世猶昧焉而汲汲者何也?雖然,譽望之髙下,足以驗吾實徳之廢修,而信向之淺深,足以觀吾學術之進退。故君子雖不務人之知,然因是以自考焉,則所以進乎其實者,自不能已矣。
故夫知有實,而忘其名者,賢人以上之事也。知有名,而反求諸實者,賢人以下之事也。此其愈於暴棄,不亦逺乎?故曰:“求士於三代之上,惟恐其好名,求士於三代之下,惟恐其不好名”。謹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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