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老人是距我们最近的一代艺术大师。他出身于农家,做过木匠,其诗、书、画、印兼及其人品,堪称五绝。每每见到他的作品,总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一个普通中国老百姓,把毕生的精力、情感都投入到艺术创造中,奉献给他的祖国、人民以巨大的精神财富,实在让人敬佩不已,真正无愧于“人民艺术家”的称号。
《齐白石谈艺录》(以下简称《谈艺录》)主要是以白石老人诗词题句和一些印文刻字作为载体,展现了一代艺术大师深邃的艺术造诣和深厚的艺术修养。全书主要分为五大部分:一、采花蜂苦蜜方甜;二、能将有法为无法;三、胸中富丘壑,腕底有鬼神;四、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五、莫道长年多难,老年肯如人意。这些基本概括了白石老人一生的艺术真谛。
通观全篇,我们可以发现,贯穿白石老人艺术作品的是“本真”。
何谓“本真”,有两层意思:其一,就是把作品的每一个点画线条,都最真实的展示出来,不避丑、不假美,白石老人的作品从来都是展现真实的存在。他是一位很尊重生活真实的艺术家,他没见过的东西不画,若非实物,一生未敢落笔;当记不清芭蕉叶是向左卷还是向右卷的时候,他也不勉强画"芭蕉叶卷抱秋花"的词句。
其二,则是内在的,是白石老人率真纯朴的真我本色。有人说,齐白石之所以是齐白石,就因为他曾经是或者压根就是一个“乡巴佬”。当他具备了一定的文化修养,成为一名艺坛巨子时,他也没有忘记他是一位“湘上老农”。实际上,他是一位有修养的乡下人,或者说是来自乡间的文化人;他是一位攀上了艺术高峰的农民,或者说是保持着农人本色的伟大的艺术家。在他那些精妙绝伦的艺术作品中,特别是在“衰年变法”之后的作品中,分明映照着他的乡心、童心和农人之心,这无疑都是其真心即本心的流露。
他的画,和他的诗和印文一样,也带有怀乡的情感。
在那幅有名的《牧牛图》里,那位着红衣裳白裤的赤足牧童就是他自己童年生活的直接写照,题画诗是“祖母闻铃心始欢(自注:璜幼时牧牛身系一铃,祖母闻铃声遂不复倚门矣),也曾捻角牧牛还。儿孙照样耕春雨,老对犁锄汗满颜”。这诗和画,既有对自己牧牛生活的回忆,对祖母日日盼孙儿早归的亲情的表现,也是当时他对仍在耕耘的儿孙的牵挂,如同他为亲人所绘的作品中那些充满了人情味的题诗,这种情怀,恐怕正是石涛所说“古人须眉不能生在我之面目,古之肺腑不能安入我之腹肠,我自发我之肺腑,揭我之须眉”的真谛所在。
有人说齐白石的诗“意中有意,味中有味”,这位同时是诗人的艺术家,常常以耐人寻味的诗句和散文式的句子,生发出那画外的画,味外的味。描绘了夕阳疏柳、泊舟晒网之景的那幅山水画,画中无人,题画诗里却有人:“网干渔罢,洗脚上床,休管他门外有斜阳。”是渔民的生活写照,还是不涉外事洁身自好的齐白石自己的人生哲学?留给了欣赏者自已去判断。一幅《荷塘》水景,因为题写了“少时戏语总难忘,欲构凉窗坐板塘,难得那人含约笑,隔年消息听荷香”这首诗,而改变了山水画的意趣。和少年齐白石相约的是怎样的一位佳人?画里没有,诗里也没有点明,这好像并不重要;更意味的是,他已把观众和他自己一起带入了美好的追忆之中。
袁枚在《随园诗话》中说“作诗文赏曲”,“贵得味外味”,齐白石的诗和画是深得这一艺术的妙理的。这些妙理,是不以形似为标准的民间艺术的精华,也是整个民族艺术的精华,在文人的艺术理论中有很好的总结,并且构成了独具特色的中国美学的艺术思维。
《齐白石谈艺录》
王振德 李天麻编著
河南美术出版社1998年10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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