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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廢《序》辨

一  前言

   四庫總目》經部《詩類敘》云:“《》有四家,毛氏獨傳。唐以前無異論,宋以後則眾說爭矣。”漢《詩》四家,分今、古文二派,今文則齊、魯、韓,武帝前列於學官,古文則毛氏一家,東漢大興,眾儒皆治。漢末鄭玄為《毛傳》作箋,三家式微至於不傳,魏晉之際,三家皆亡(今存《韓詩外傳》,不足以替三家)而毛《詩》獨尊。唐孔穎達奉詔修《五經正義》,則專取《毛傳鄭箋》。宋儒疑古,歐陽修《詩本義》、蘇轍《詩集傳》始反漢以來治《詩》之學,繼之以鄭樵《詩序辨妄》及王質《詩總聞》,直斥毛《》。宋《詩》集大成者乃朱熹,作《詩集傳》及《詩序辯說》,成為廢《序》先鋒。

   《詩序辯說》卷首云:“近世諸儒多以《序》之首句為毛公所分,而其下推説云云者,為後人所益。理或有之,但今考其首句,則已有不得詩人之本意而肆為妄説者矣。況沿襲云云之誤哉!”“《序》者遂若詩人先所命題,而《詩》文反為因《序》以作。於是讀者轉相尊信,無敢擬議。至於有所不通,則必為之委曲遷就,穿鑿而附合之。寧使經之本文繚戾破碎,不成文理,而終不忍明以小序為出於漢儒也。愚之病此久矣。”朱熹明確指出《序》“有不得詩人之本意”處,是“妄說”,後人不明《序》乃漢儒所作,顛倒主次,依《序》解詩,穿鑿附會。朱熹在《詩序辯說》、《朱子語類》許多篇章中對此大加詬病。如“《詩》本易明,只被前面《序》作梗。《序》出於漢儒,反亂《詩》本意。且只將四字成句底詩讀,卻自分曉。”[①]學界也多認為朱熹是反《序》、廢《序》的代表。但是,事實是否真的如此?筆者試以《周南》、《召南》為例,期能對此有一個更明確的認識。

   《周南》、《召南》為《詩經》起始之作,早在先秦就得到充分重視。《論語·陽貨篇第十七》云:“子謂伯魚曰:‘女爲《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爲《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孔子已經認識到《周南》、《召南》的重要性。宋儒對二《》更加推崇,朱熹更將其視為“正始之道、王化之基”。《詩序辯說》卷上云:“《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王者之道始於家,終於天下,而二《南》正家之事也。”本文擬以二《南》毛序與朱傳作初步比較分析,立足文本,透視朱熹對待《序》之真實態度。毛序采用《四部叢刊》初編本《毛詩》,朱傳采用《四部叢刊》三編本《詩集傳》[②],《詩序辯說》采用文淵閣《四庫全書》本,附於朱傳之後。

 

二 《周南》毛序與朱傳詩旨比較

1、《關雎

毛序:“后妃之德也。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郷人焉,用之邦國焉。”“是以《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關雎》之義也。”

朱傳:“周之文王生有聖德,又得聖女姒氏以爲之配。宮中之人於其始至見其有幽閒貞静之德,故作是詩。”“漢康衡曰:‘窈窕淑女,君子好仇’,言能致其貞淑,不貳其操,情欲之感無介乎容儀,宴私之意不形乎動静。夫然後可以配至尊而爲宗廟主。此綱紀之首,王敎之端也。可謂善説詩矣。”“孔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愚謂此言爲此詩者得其性情之正,聲氣之和也。蓋德如雎鳩,摯而有别,則后妃性情之正,固可以見其一端矣。”

詩序辩说》:“按《論語》孔子嘗言‘《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蓋淫者,樂之過;傷者,哀之過。獨為是詩者得其性情之正,是以哀樂中節,而不至於過耳。而《序》者乃析哀樂、淫傷各為一事而不相須,則已失其旨矣。至以傷為傷善之心,則又大失其旨,而全無文理也。”

按: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大異小同。

 

2、《葛覃

毛序:“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則志在於女功之事,躬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

朱傳:“此詩后妃所自作,故無贊美之詞。然於此可以見其己貴而能勤,己富而能儉,己長而敬不弛於師傅,己嫁而孝不衰於父母,是皆德之厚而人所難也。《小序》以爲后妃之本,庶幾近之。”

《詩序辩说》:“此詩之《序》,首尾皆是,但其所謂‘在父母家’者一句為未安。蓋若謂未嫁之時,即詩中不應遽以歸寧父母為言,況未嫁之時,自當服勤女功,不足稱述以為盛美。若謂歸寧之時,即詩中先言刈葛,而後言歸寧,亦不相合。且不常為之於平居之日,而暫為之於歸寧之時,亦豈所謂庸行之謹哉!《序》之淺拙,大率類此。

按:鄭箋:“躬儉節用,由於師傅之敎,而後言尊敬師傅者,欲見其性亦自然。可以歸安父母,言嫁而得意,猶不忘孝。”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大同小異。

 

3、《卷耳

毛序:“后妃之志也。又當輔佐君子求賢審官,知臣下之勤勞,内有進賢之志,而無險詖私謁之心,朝夕思念,至於憂勤也。”

朱傳:“后妃以君子不在而思念之,故賦此詩。”“此亦后妃所自作,可以見其貞靜專一之至矣。豈當文王朝會征伐之時,羑里拘幽之日而作歟?然不可考矣。”

《詩序辩说》:“此詩之《序》,首句得之,餘皆傅會之鑿説。后妃雖知臣下之勤勞而憂之。然曰‘嗟我懷人’,則其言親暱,非后妃之所得施於使臣者矣。且首章之‘我’獨為后妃,而後章之‘我’皆為使臣,首尾衡決不相承應,亦非文字之體也。”

按: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大異小同。

 

4、《樛木

毛序:“后妃逮下也。言能逮下,而無嫉妬之心焉。”

朱傳:“后妃能逮下,而無嫉妬之心,故衆妾樂其德而稱願之曰:‘南有樛木,則葛藟纍之矣。樂只君子,則福履綏之矣。”

《詩序辩说》:“此《序》稍平,後不注者放此。”

按:鄭箋:“后妃能和諧衆妾,不嫉妬其容貌,恒以善言逮下而安之。”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全同。

 

5、《螽斯

毛序:“后妃子孫衆多也。言若螽斯不妬忌,則子孫衆多也。”

朱傳:“后妃不妬忌而子孫衆多,故衆妾以螽斯之羣處和集而子孫衆多比之,言其有是德而宜有是福也。”

《詩序辩说》:“螽斯聚處和一而卵育蕃多,故以為不妒忌則子孫衆多之比。《序》者不達此詩之體,故遂以不妒忌者歸之螽斯,其亦誤矣。”

按:鄭箋:“忌,有所諱惡於人。”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大同小異。

 

6、《桃夭

毛序:“后妃之所致也。不妬忌,則男女以正,昬姻以時,國無鰥民也。”

朱傳:“文王之化,自家而國,男女以正,婚姻以時。故詩人因所見以起興,而歎其女子之賢,知其必有以宜其室家也。”

《詩序辩说》:“《序》首句非是。其所謂‘男女以正,婚姻以時,國無鰥民’者得之。蓋此以下諸詩,皆言文王風化之盛,由家及國之事。而《序》者失之,皆以為后妃之所致,既非所以正男女之位,而於此詩又專以為不妒忌之功,則其意愈狹,而説愈疎矣。”

按: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大同小異。

 

7、《兎罝

毛序:“后妃之化也。《關雎》之化行,則莫不好德,賢人衆多也。”

朱傳:“化行俗美,賢才衆多,雖罝兔之野人,而其才之可用猶如此。故詩人因其所事以起興而美之,而文王德化之盛,因可見矣。”

《詩序辩说》:“此《序》首句非是,而所謂‘莫不好徳,賢人衆多’者得之。”

按: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大同小異。

 

8、《芣苢

毛序:“后妃之美也。和平則婦人樂有子矣。”

朱傳:“化行俗美,家室和平,婦人無事,相與采此芣苢,而賦其事以相樂也。采之未詳何用,或曰其子治難産。”

按:鄭箋:“天下和,政教平也。”此詩毛序與朱傳全同。

 

9、《漢廣

毛序:“德廣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國,美化行乎江、漢之域,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也。”

朱傳:“文王之化,自近而逺,先及於江漢之閒,而有以變其淫亂之俗。故其出游之女,人望見之,而知其端莊靜一,非復前日之可求矣。因以喬木起興,江漢爲比,而反復詠歎之也。”

《詩序辩说》:“此詩以篇内有‘漢之廣矣’一句得名,而《序》者謬誤,乃以‘徳廣所及’為言,失之逺矣。然其下文復得詩意,而所謂文王之化者尤可以正前篇之誤。先儒嘗謂《序》非出於一人之手者,此其一驗。但首句未必是,下文未必非耳。蘇氏乃例取首句而去其下文,則於此類兩失之矣。”

按:鄭箋:“紂時淫風徧于天下,維江、漢之域先受文王之教化。”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大同小異。

 

10、《汝墳

毛序:“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也。”

朱傳:“汝旁之國,亦先被文王之化者,故婦人喜其君子行役而歸,因記其未歸之時,思望之情如此,而追賦之也。”“是時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而率商之叛國以事紂,故汝墳之人,猶以文王之命供紂之役。其家人見其勤苦而勞之曰:‘汝之勞旣如此,而王室之政方酷烈而未巳。雖其酷烈而未巳,然文王之德如父母然,望之甚近,亦可以忘其勞矣。’此序所謂‘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者。蓋曰,雖其別離之乆,思念之深,而其所以相告語者,獨有尊君親上之意,而無情愛狎昵之私,則其德澤之深,風化之美,皆可見矣。一說,父母甚近,不可以懈於王事而貽其憂,亦通。”

按:鄭箋:“此婦人被文王之化,厚事其君子。”此詩毛序與朱傳全同。

 

11、《麟之趾

毛序:“《關雎》之應也。《關雎》之化行,則天下無犯非禮,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也。”

朱傳:“文王后妃德脩於身,而子孫宗族皆化於善,故詩人以麟之趾興公之子。言麟性仁厚,故其趾亦仁厚。文主后妃仁厚,故其子亦仁厚。然言之不足,故又嗟歎之,言‘是乃麟也,何必麕身牛尾而馬蹄,然後爲王者之瑞哉’。”“《序》以爲《關雎》之應,得之。”

《詩序辩说》:“‘之時’二字可刪。”

按:鄭箋:“《關雎》之時,以麟爲應,後世雖衰,猶存《關雎》之化者,君之宗族猶尚振振然,有似麟應之時,無以過也。”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全同。

 

 

三 《召南》毛序與朱傳詩旨比較

1、《鵲巢

毛序:“夫人之德也。國君積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鳲鳩,乃可以配焉。”

朱傳:“南國諸矦被文王之化,能正心脩身以齊其家,其女子亦被后妃之化,而有專靜純一之德。故嫁於諸矦,而其家人美之曰:‘維鵲有巢,則鳩來居之。是以之子于歸,而百兩迎之也。’此詩之意,猶《周南》之有《關雎》也。”

《詩序辩说》:“文王之時,《闗雎》之化行於閨門之内,而諸侯蒙化以成徳者,其道亦始於家人,故其夫人之徳如是,而詩人美之也。不言所美之人者,世逺而不可知也。後皆放此。”

按:鄭箋:“起家而居有之,謂嫁於諸侯也。夫人有均壹之德如鳲鳩然,而後可配國君。”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全同。

 

2、《采蘩

毛序:“夫人不失職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則不失職矣。”

朱傳:“南國被文王之化,諸矦夫人能盡誠敬以奉祭祀,而其家人叙其事以美之也。或曰,蘩所以生蠶。蓋古者后夫人有親蠶之禮。此詩亦猶《周南》之有《葛覃》也。”

按:鄭箋:“奉祭祀者,采蘩之事也。不失職者,夙夜在公也。”此詩毛序與朱傳全同。

 

3、《草蟲

毛序:“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也。”

朱傳:“南國被文王之化,諸矦大夫行役在外,其妻獨居,感時物之變,而思其君子如此。亦若《周南》之《卷耳》也。”

《詩序辩说》:“此恐亦是夫人之詩,而未見以禮自防之意。”

按: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全異。

 

4、《采蘋

毛序:“大夫妻能循法度也。能循法度,則可以承先祖、共祭祀矣。”

朱傳:“南國被文王之化,大夫妻能奉祭祀,而其家人叙其事以美之也。”

按:鄭箋:“女子十年不岀,姆教婉婉聽從,執麻枲,治絲繭,織紝組紃,學女事以共衣服。觀於祭祀,納酒漿籩豆葅醢,禮相助奠。十有五而笄,二十而嫁。此言能循法度者,今旣嫁爲大夫妻,能循其爲女之時所學所觀之事以爲法度。”此詩毛序與朱傳全同。

 

5、《甘棠

毛序:“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於南國。”

朱傳:“召伯循行南國,以布文王之政,或舎甘棠之下。其後人思其德,故愛其樹而不忍傷也。”

按:鄭箋:“召伯,姬姓,名奭,食采于召,作上公,爲二伯,後封於燕。此美其爲伯之功,故言‘伯’云。”此詩毛序與朱傳全同。

 

6、《行露

毛序:“召伯聽訟也。衰世之俗微,貞信之教興,彊暴之男不能侵陵貞女也。”

朱傳:“南國之人遵召伯之敎,服文王之化,有以革其前日淫亂之俗。故女子有能以禮自守,而不爲強暴所汚者,自述己志,作此詩以絶其人。言道閒之露方濕,我豈不欲早夜而行乎,畏多露之沾濡而不敢爾,蓋以女子早夜獨行,或有強暴侵陵之患,故託以行多露而畏其沾濡也。”

按:鄭箋:“衰亂之俗微,貞信之教興者,此殷之末世,周之盛德,當文王與紂之時。”此詩毛序與朱傳全同。

 

7、《羔羊

毛序:“《鵲巢》之功致也。《召南》之國化文王之政,在位皆節儉正直,德如羔羊也。”

朱傳:“南國化文王之政,在位皆節儉正直,故詩人羙其衣服有常,而從容自得如此也。”

《詩序辩说》:“此《序》得之,但‘徳如羔羊’一句為衍説耳。”

按:鄭箋:“《鵲巢》之君,積行累功,以致此《羔羊》之化,在位卿大夫競相切化,皆如此《羔羊》之人。”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大同小異。

 

8、《殷其靁

毛序:“勸以義也。《召南》之大夫遠行從政,不遑寜處,其室家能閔其勤勞,勸以義也。”

朱傳:“南國被文王之化,婦人以其君子從役在外而思念之,故作此詩。言殷殷然雷聲則在南山之陽矣,何此君子獨去此而不敢少暇乎。於是又羙其德,且冀其早畢事而還歸也。”

《詩序辩说》:“按此詩無‘勸以義’之意。”

按:鄭箋:“召南大夫,召伯之屬。遠行,謂使出邦畿。”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大同小異。

 

9、《摽有梅

毛序:“男女及時也。《召南》之國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時也。”

朱傳:“南國被文王之化,女子知以貞信自守,懼其嫁不及時,而有強暴之辱也,故言梅落而在樹者少,以見時過而太晩矣,求我之衆士,其必有及此吉日而來者乎。”

《詩序辩说》:“此《序》末句未安。”

按: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大同小異。

 

10、《小星

毛序:“惠及下也。夫人無妬忌之行,惠及賤妾,進御於君,知其命有貴賤,能盡其心矣。”

朱傳:“南國夫人承后妃之化,能不妬忌以惠其下,故其衆妾美之如此。蓋衆妾進御於君,不敢當夕,見星而往,見星而還,故因所見以起興,其於義無所取,特取在東在公兩字之相應耳。遂言其所以如此者,由其所賦之分不同於貴者,是以深以得御於君爲夫人之惠,而不敢致怨於來往之勤也。”“吕氏曰夫人無妬忌之行,而賤妾安於其命,所謂上好仁,而下必好義者也。”

按:鄭箋:“以色曰妬,以行曰忌。命謂禮命貴賤。”此詩毛序與朱傳全同。

 

11、《江有汜

毛序:“美媵也。勤而無怨,嫡能悔過也。文王之時,江、沱之間,有嫡不以其媵備數,媵遇勞而無怨,嫡亦自悔也。”

朱傳:“是時汜水之旁,媵有待年於國,而嫡不與之偕行者,其後嫡被后妃夫人之化,乃能自悔而迎之。故勝見江水之有汜而因以起興,言江猶有汜,而之子之歸,乃不我以,雖不我以,然其後也亦悔矣。”“陳氏曰《小星》之夫人惠及媵妾,而媵妾盡其心,江沱之嫡惠不及媵妾,而媵妾不怨,蓋父雖不慈,子不可以不孝,各盡其道而巳矣。”

《詩序辩说》:“詩中未見勤勞無怨之意。”

按:鄭箋:“勤者,以巳宜媵而不得,心望之。”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大同小異。

 

12、《野有死麕

毛序:“惡無禮也。天下大亂,彊暴相陵,遂成淫風。被文王之化,雖當亂世,猶惡無禮也。”

朱傳:“南國被文王之化,女子有貞潔自守,不爲強暴所汚者。故詩人因所見以興其事而美之。或曰賦也,言美士以白茅包死麕而誘懷春之女也。”

《詩序辩说》:“此《序》得之,但所謂‘無禮’者,言淫亂之非禮耳,不謂無聘幣之禮也。”

按:鄭箋:“無禮者,爲不由媒妁,鴈幣不至,劫脅以成昏,謂紂之世。”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全同。

 

13、《何彼襛矣

毛序:“美王姬也。雖則王姬,亦下嫁於諸侯,車服不繫其夫,下王后一等,猶執婦道以成肅雝之德也。”

朱傳:“王姬下嫁於諸矦,車服之盛如此,而不敢挾貴以驕其夫家。故見其車者,知其能敬且和以執婦道,於是作詩美之曰:‘何彼戎戎而盛乎,乃唐棣之華也。此何不肅肅而敬,雍雍而和乎,乃王姬之車也。’此乃武王以後之詩,不可的知其何王之丗。然文王太姒之敎,乆而不衰,亦可見矣。”

《詩序辩说》:“此詩時世不可知,其説已見本篇,但《序》云‘雖則王姬,亦下嫁於諸侯’,説者多笑其陋。然此但讀為兩句之失耳。若讀此十字合為一句,而對下文‘車服不繫其夫,下王后一等’為義,則《序》者之意亦自明白。蓋曰王姬雖嫁於諸侯,然其車服制度與他國之夫人不同,所以甚言其貴盛之極,而猶不敢挾貴以驕其夫家也。但立文不善,終費詞説耳。”

按:鄭箋:“下王后一等,謂車乘厭翟,勒面繢總,服則褕翟。”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大同小異。

 

14、《騶虞

毛序:“《鵲巢》之應也。《鵲巢》之化行,人倫旣正,朝廷旣治,天下純被文王之化,則庶類蕃殖,蒐田以時,仁如騶虞,則王道成也。”

朱傳:“南國諸矦承文王之化,脩身齊家以治其國,而其仁民之餘恩,又有以及於庶類。故其春田之際,草木之茂、禽獸之多至於如此,而詩人述其事以美之,且歎之曰,此其仁心自然,不由勉強,是即眞所謂騶虞矣。”

《詩序辩说》:“此《序》得詩之大旨,然語意亦不分明。”

按:據《詩序辯說》,此詩毛序與朱傳大同小異。

 

二《南》毛序與朱傳詩旨異同表

 

全同

大同小異

大異小同

全異

 

《周南》

十一篇

《樛木》

《芣苢》

《汝墳》

《麟之趾》

《葛覃》

《螽斯》

《桃夭》

《兎罝》

《漢廣》

《關雎》

《卷耳》

 

 

 

《召南》

十四篇

《鵲巢》

《采蘩》

《采蘋》

《甘棠》

《行露》

《小星》

《野有死麕》

《羔羊》

《殷其靁》

《摽有梅》

《江有汜》

《何彼襛矣》

《騶虞》

 

《草蟲》

 

四  探討

   張舜徽先生曾言:“余觀朱子說《詩》,名雖廢《序》,而陰本《序》說者實多。”[③]張先生此言不虛,僅以二《南》為例比較分析,《周南》十一篇,毛序與朱傳詩旨全同者有四,大同小異者有五,大異小同者僅二;《召南》十四篇,毛序與朱傳詩旨全同者有七,大同小異者有六,全異者僅一。二《南》中,毛序與朱傳詩旨全同以及大同小異者占到將近九成,這與朱子廢《序》的宗旨相悖。由於筆者未檢遍全書,故特以二《南》為例。

   詩集傳·周南總論》按:“此篇首五詩皆言后妃之德,《關雎》舉其全體而言也;《葛覃》、《卷耳》言其志行之在己;《樛木》、《螽斯》美其德惠之及人。皆指其一事而言也。其詞雖主於后妃,然其實則皆所以著明文王身脩家齊之效也。至於《桃夭》、《兔罝》、《芣苢》則家齊而國治之效。《漢廣》、《汝墳》則以南國之詩附焉,而見天下已有可平之漸矣。若《麟之趾》則又王者之瑞,有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故復以是終焉。而《序》者以爲《關雎》之應也,夫其所以至此,后妃之德固不爲無所助矣,然妻道無成,則亦豈得而專之哉?今言詩者,或乃專美后妃,而不本於文王,其亦誤矣。”這一段中,朱熹認為《周南》之《關雎》、《葛覃》、《卷耳》、《樛木》、《螽斯》五篇皆言后妃之德,此與毛序所言后妃之德、后妃之本、后妃之志、后妃逮下、后妃子孫衆多五個方面相合。不過與毛序不同的是,朱熹認為后妃之德本於文王,專美后妃有失偏頗。

   《詩集傳·召南總論》按:“《鵲巢》至《采蘋》言夫人大夫妻,以見當時國君大夫被文王之化,而能脩身以正其家也。《甘棠》以下,又見由方伯能布文王之化,而國君能脩之家以及其國也。其詞雖無及於文王者,然文王明德新民之功,至是而其所施者溥矣。抑所謂其民皡皡而不知爲之者與?唯《何彼禯矣》之詩爲不可曉,當闕所疑耳。周南、召南二國,凡二十五篇,先儒以爲正風,今姑從之。”并引程子語曰:“天下之治,正家爲先。天下之家正,則天下治矣。二《南》,正家之道也。陳后妃夫人大夫妻之德,推之士庶人之家一也。故使邦國至於郷黨皆用之。自朝廷至於委巷,莫不謳吟諷誦,所以風化天下。”此與毛序《關雎》所言“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郷人焉,用之邦國焉”內涵一樣,朱熹對於《召南》之傳與毛序其實并無二致。可見,二《南》中除卻對於毛序專美后妃略有微詞外,朱熹實際上是遵從毛序的,未嘗廢序說詩。

 

五 餘論

   《詩集傳》的成書有一個從遵序到廢序的過程,朱熹在這個過程中對待毛序的態度看似由遵及廢,實則并非如此,《詩集傳》對於毛序并未盡廢。莫礪鋒先生《朱熹<詩集傳>與<毛詩>的初步比較》[④]一文具體統計分析了毛序與朱傳之間的關係,并得出結論“《詩集傳》采取《小序》說的大多是有根據的說法,朱熹對《小序》的取捨態度是比較慎重、正確的,後代的一些學者爲了維護《小序》,對朱熹的“廢序”頗有微詞,實在是出於偏見。”朱熹對於毛序整體上是否定的,然而在《詩集傳》具體題解時,卻未盡廢《序》說,而是從實際出發,既大膽吸收毛序中合理之處,又敢於指陳其弊,朱熹在這一點上并未站在漢學的對立面,擺脫漢學傳統的影響,而是兼收并蓄,融合漢宋,發揮了承前啟后的學術作用,體現了其集大成的學術品格。

 

參考文獻:

[1]《毛詩》,《四部叢刊》初編。

[2]《詩集傳》,《四部叢刊》三編。

[3]《詩序辯說》文淵閣《四庫全書》

[4] 張舜徽《四庫提要敘講述》,雲南人民出版社,2005.

[5]《論八卷本<詩集傳>非朱子原帙兼論<詩集傳>之版本——與左松超先生商榷》,《經學研究論叢》第五輯,台灣學生書局,1998.

[6]莫礪鋒先生《朱熹<詩集傳>與<毛詩>的初步比較》,《中國古典文學論叢》第2輯,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



[①] 黎靖德編《朱子語類》,中華書局,1986年,第八十卷,第2074頁,。

[②]《詩集傳》現存二十卷本和八卷本兩個版本系統,關於《詩集傳》定本,可參考朱杰人先生《論八卷本<詩集傳>非朱子原帙兼論<詩集傳>之版本——與左松超先生商榷》(《經學研究論叢》第五輯,台灣學生書局,1998年版,第87至110頁),此文考訂詳實,認為八卷本并非如左松超所言為朱子最後定本。本文采用《四部叢刊》三編二十卷本,為上海涵芬樓影印中華學藝社借照日本東京巖崎氏靜嘉文庫藏宋本。

[③] 張舜徽著《四庫提要敘講述》,雲南人民出版社,2005年12月第1版,第18頁。

[④] 《中國古典文學論叢》第2輯,人民文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140至15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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