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词学》第八、九辑所刊《涉江词外集》甲乙丙丁戊稿,与程笺本《涉江词外集》有不同处,有部分从《涉江词》中删除而入外集之作又恢复入程笺本《涉江词稿。兹录入外集甲乙丙丁戊稿并标出不同处,以见当日沈氏删定涉江词稿及外集稿之情况。】
涉江词外集甲稿
海盐 沈祖棻 子苾
浪淘沙
斜月照疏林,庭院深深。春寒和病压重衾。绛蜡银屏愁正远,人隔花阴。
南浦 春水
柳下碧潺湲,甚年年,长任韶华空逝。萍梦未曾圆,孤村外,终古斜阳无语。池塘乍皱,暖风中为吹愁去。惆怅江南新涨绿,只载落花飞絮。
浣溪沙
如水新寒夜正赊,玉钗拨火试煎茶。灯描人影上窗纱。
满庭芳 燕
社日才过,新烟初试,拂柳乍见双双。无多春色,领略杏花香。早是雕梁尘满,空费尽、软语商量。休回首,吴宫浩劫,往事断人肠。
高阳台
帘影摇波,屏山隔梦,孤衾闲数更筹。残月空庭,断肠人在南楼。相思应是无凭准,问何由、说与新愁?枉朝朝,独立雕阑,几度凝眸。
探春慢 湖上清明薄游
山色才晴,波痕新涨,湖上游船无数。桃颊烘云,柳眉照水,人与春光相妒。双桨东风里,待看遍、樱桃千树。不妨载酒听歌,斜阳相送归去。
蝶恋花
十二红楼迷碧树。芳草萋萋,门外天涯路。一夜东风吹柳絮,江南寂寞韶华暮。
踏莎行
梦短情长,愁深杯小。红窗睡起闻啼鸟。几番风雨过清明,落花飞絮知多少?
望海潮 绿阴
残英难缀,新条怒茁,匆匆暗换芳菲。渭北别情,江南旧树,此愁更有谁知?浓碧遍天涯。早长安春老,漫比花时。莫惜金衣,不堪重认昔年枝。
高阳台
深树蝉鸣,回廊人寂,清阴满地横斜。独卧罗帷,不堪愁病初加。银笺怕写相思字,奈梦魂、还绕天涯。最难销,才到黄昏,又听悲笳。
瑞鹤仙
萧条寒食节。又草绿江南,愁听鹈鴂。前游怕重说。记梅花结社,吟情飙发。茶香酒热。对楼外、青山一发。看新词、题遍银屏,把盏笑邀明月。
齐天乐
波痕初涨江南岸,芳洲杏云红腻。蝶粉飘香,莺梭织梦,骀荡光风摇蕙。楼高漫倚,纵折尽很不错杨,此情谁寄?怕检春衫,绣襟犹涴旧时泪。
卜算子
杨柳水边楼,芳草天涯路。开到蔷薇又春暮,帘外飞红雨。
念奴娇
甲戌中秋之夕,扶醉归来,南楼阒无一人。凭高对月,凄然动羁旅之感。
几番风露,奈匆匆又到,中秋时节。绣阁华筵留客住,醉倒尊前休怯。珠箔飘灯,银屏隔梦,归后愁翻切。楼中人去,一庭空锁明月。
念奴娇探春
老桂香残,碧梧叶坠,长安又值秋暮。破壁寒蛩,辽天断雁,谁识旅怀凄楚?寂寂深庭宇,更听过、几番风雨。已拚萍梗飘流,况是天涯难住。
忆旧游
记梅花结社,红叶题词,商略清游。蔓草台城路,趁晨曦踏露,曲径寻幽。绕堤万丝杨柳,几度系扁舟。更载酒湖山,伤高念远,共倚危楼。
雨霖铃 甲戌重九,用柳韵。
寒螀声切,正西风晚,老桂香歇。谁家菊酒新酿?开宴处、诗情飙发。独客孤吟未了,和清泪低噎。漫极目、残照寒空,一片荒烟暮愁阔。
国香 水仙,用山谷本事。
玉润香温。记清泉白石,曾托灵根。还怜卷帘初见,素影留痕。一自凌波去后,有红叶、难寄殷勤。重来汉皋日,翠带惊风,罗袜生尘。
鹧鸪天
砧杵声中翠袖单,相思几度倚阑干。蛩吟莎井人初静,雁唳霜天月未圆。
齐天乐 乙亥重九,登鸡鸣寺,步霜厓师韵。
旧游重到台城路,松间共谁闲坐?屐印都迷,酒香犹滞,书剑依然江左。云房漫锁。任一夕天风,梦痕吹破。自插茱萸,近来吟兴醉时可。
三姝媚 菊影
重阳初过了。正东篱黄昏,月明风清。暗写秋心,怕一枝难寄,采香人老。未解为容,应不入、渊明诗稿。几度徘徊,三径荒凉,梦魂都杳。
高阳台
簟影生凉,灯花结梦,半帘霜月初残。拨尽寒灰,愁心已化轻烟。断鸿应有相思字,问天风、吹落谁边?枉朝朝、极目行云,倚遍阑干。
长亭怨慢 登清凉山
向幽径、牵萝寻路。独对高寒,白云如絮。送尽江流,夕阳千古更无语。画楼犹在,空极目,人何处?四谷响秋声,任落叶、飘零如许。
鹊桥仙 七夕,用少游韵。
锦云织梦,银河泻泪,盼断佳期一度。天风拂袂晓星沉,诉不尽相思无数。
声声慢
丙子新秋,由苏之京,邂逅天白,共就友人所止校舍宿。时方暑假,池馆荒寂,翦烛凄然,因赋此阕。
空帘落月,破壁寒蛩,羁怀久惯凄清。短烛长宵,相对漫话平生。关河未愁雨雪,奈天涯、无处飘零。书正远,向故人休说,昔日游情。
清平乐
红笺细字,难尽平生意。欲把此情和泪寄,愁隔千山万水。
春庭夜月,愁照丁香结。芳草繁华容易歇,消得几回轻别。
采桑子 千帆客中寄示小词,戏答。
风怀绝代销魂句,后约前期,旧好新知,刻意清狂教酿诗。
鹧鸪天
何处清歌可断肠,经年止酒剩悲凉。江南春水如天碧,塞上寒云共月黄。
三姝媚 十一月二十九日,感梦而作。
翠帷银烛炧。渐晓梦依稀,曲阑芳榭。晚镜新妆,正断红双脸,黛眉初画。浅笑轻颦,依旧是、云英未嫁。鬓雾衣云,绣箔飘香,珠灯高挂。
金缕曲
己卯秋,扶病西迁雅州,得浣溪沙十阕,分呈寄庵师及素秋。师既损书远问,秋嗣笺来,复举梁汾我亦飘零久之语,用相慰藉。秋固泪书,余亦泣诵。盖万人如海,诚鲜能共哀乐如秋与余者也。因次顾词原韵赋答。
病骨支离久。剩招魂、天涯尚有,几人师友?药盏飘零烽火外,更许苦吟消瘦。不及问、乍来僝僽。破碎山河生死别,但关心、千里平安否。家国恨,忍重剖。
金缕曲
余病八阅月矣。印唐始约养屙白沙,素秋复邀就医渝州,皆不果行,而两君者顷亦多疾苦。余既谱金缕以寄素秋,言之不足,因再用此调分寄。词成自歌,不知涕之无从也。
寂寞人间世。论交游、死生患难,如君能几?辛苦分金怜管叔,是我平生鲍子。更莫说、文章信美。不见相如亲卖酒,算从来、词赋工何味?心血尽,几人会?
右七首,一九三九年(己卯)至一九四0年(庚辰),在雅安作。已上总三十二首,为甲稿。
涉江词外集乙稿
海盐 沈祖棻 子苾
摸鱼子
系香车,客尘初浣,病余在江馆。此回翻悔重逢错,角枕锦衾天远。明镜畔,甚隔世相思,未抵寻常见。阑干绕遍,叹彩笔愁新,平筝弦急,休更语恩怨。黄昏后,沈醉悲凉待换。清尊贮泪先满。尘灰宝篆心无字,不比旧时肠断。春梦短,渐秋冷银屏,画烛流光转。西风易晚,剩扇外残萤,帘前皓月,来照古书卷。(柳案:已收入程笺本《涉江词乙稿》)
点绛唇
旧日秦淮,城南灯火笙歌路。酒边词赋,爱道飘零苦。
河渎神
嫩约误王昌,依然银汉红墙。遥怜旧梦小回廊,今夜新欢未央。
青玉案
依依柳色横塘路。未解惜,流光度。妆罢日长无意绪。听莺台榭,映花窗户。只是寻常住。
浣溪沙
浴罢全开四面窗,不知何处晚风凉。欲移冰簟费商量。
缃帙抛残倦未收,脂尘粉蠹懒梳头。闲愁欲说不如休。
寂寞闲阶长碧莎,午窗喧鸟雨初过。枕边犹梦旧山河。
右三首原次“庭树阴阴日影移”一首之后,共四首为一组
鹊踏枝
余和弘度丈此调,意有未尽,续成四章,所谓言之不足也。
隔院垂杨分暗碧。护梦重帘,不敌东风急。一夜青芜生故国,万花溅泪春归日。
零落残英春去久。细草清阴,商略销长昼。筵畔郎当回舞袖,昨宵梦里曾携手。
过尽行云无雁字。乍见青骢,却向倡家系。北斗回环长夜里,红墙依旧相思地。
醉拥貂裘眠绣阁。不卷重帘,争信新寒恶。映雪凭霜罗袖薄,相思人在阑干角。
如梦令
四郑云罗天净,河转星光不定。坐久月痕低,露湿墙阴苔冷。愁省,愁省,依约那时情景。
忆旧游
记星灯簇梦,月扇飘香,多少楼台。漏逐笙歌永,任钿车宝马,争走铜街。忽惊万乘胡骑,连夜渡江来。叹绮烬罗灰,珠尘翠土,碧血如苔。
右一首原次“记繁花礙路”一首之前,寄庵先生评“忽惊”以下云:“此类句法稍近後来习气。”定稿因而未录。
点绛唇
过了收灯,山城不见花飞处。嫩阴庭户,留得春闲住。
卜算子
阁雨晚云闲,补得青山空。浅草茸茸远接天,绿遍庭阶缝。
红罗袄
草暗天涯路,花拥水边楼。叹燕旧巢新,翻忘羁旅。春浓梦淡,难着闲愁。
浣溪沙
剩烬零灰换绮罗。关山笳鼓咽笙歌。归期禁得几蹉跎。
清平乐
鸾刀乍试,脍玉丝难细。一味从容怜小婢。却问高朋来未。
茶迟火缓,一卷偷闲看。侍女嬉游行渐远,知道今朝饭晚。
右二首原次“梳妆草草”四首之後。共六首为一组。
浣溪沙
碧槛琼廊月影中。一杯香雪冻柠檬。新歌争播电流空。
浣溪沙
山居苦热,有忆江南旧事。
竹槛蕉窗雨乍收。纱厨轻簟小茶瓯。枕边茉莉暗香浮。
夹道垂杨百丈长。青骢朱毂大堤旁。万荷迎桨月生凉。
流线轻车逐晚风。摩天楼阁十三重。播音新曲彻云中。
鹧鸪天
陨石如星日月愁,年年江上血成流。新殇故鬼千家骨,昨海今田几处楼。
浣溪沙
剩舞残歌尚未休,齐云莫更起高楼。好留西北望神州。
浣溪沙
昙誓终怜一笑轻。云軿不向阙门停。空劳珰札寄瑶京。
水龙吟 挽翔冬师
楚些空赋招魂,沉沉醉魄呼难起。传经晚岁,长吟永夜,前尘忍记。巫峡愁云,秦淮旧月,酒醒何世?对河山满眼,斜阳欲暝,伤时泪,如铅水。
(柳案:此首《词学》版无,为程笺本新增。)
菩萨蛮 春草
春风不管行人远,无情绿到江南岸。不见脬莺飞,忍教胡马肥。
浣溪沙
凤泊鸾飘不自怜,轻寒薄暖镇相关。流光如梦梦如烟。
枕障熏炉梦已虚,烛花犹记旧情无?沉吟怕道不如初。
南楼令
小胆怯空房,青灯照病床。怪宵来、雨横风狂。未许离人成远梦,千万点,乱敲窗。
莺啼序 和梦窗
横塘翠楼近水,耸雕檐镂户。任花影、长压帘栊,绣毂芳游归暮。镜屏映、吴山净碧,繁枝坠粉庭前树。奈妆成犹滞春酲,梦迷风絮。
渔家傲
奁镜慵开新病起。酽茶淡酒都真无味。几日鸾刀愁未试。帏倦倚,山居况远渔樵市。
太常引
四山如墨一灯青,孤楼长短更。客枕正凄清。听永夜风声雨声。
已上一九四O年(庚辰)至一九四二年(壬午),在成都、乐山作,总三十三首,为乙稿。
涉江词外集丙稿
海盐 沈祖棻 子苾
鹧鸪天
庭院轻阴绿乍稠,客怀先觉冷于秋。深杯当药妨新病,剩泪盈襟湿旧愁。
菩萨蛮
黄昏几阵潇潇雨,绿阴庭户清无暑。蝴蝶不飞来,闲阶生碧苔。
浣溪沙
飞絮蒙蒙点碧苔,相逢犹记旧楼台。柳边花外费徘徊。
右一首寄庵先生评云:“在他人集中仍是佳词,于作者则常语矣。”定稿因而未录。
菩萨蛮
梧桐一叶飘金井,昨宵冰簟芙蓉冷。无处说新愁,重帘垂玉钩。
菩萨蛮
曲阑花影回廊月,经年心事凭谁说?肠断怕君知,残灯凝恨时。
雁声遥过南楼去,西风落叶愁无数。密意苦相瞒,新来罗带宽。
重重帘幕遮朱户,回灯细语愁难诉。未恨见时稀,人间多别离。
绿窗依旧垂杨缕,窥窗无奈金鹦鹉。相见却相疏,两情应未殊。
临江仙
一夕西风罗袖薄,曈曈晓日晶窗。当时相见只寻常。闲花深院宇,高柳小池塘。
晴日帘栊花影碎,柳丝摇漾吟魂。炉香暖梦自温存。病余愁纵酒,情在怕经春。
罗帐沉沉更漏永,绛绡低护银灯。回廊谁解话三生。春归鹃有泪,梦醒蝶无情。
芳草凄迷春早歇,相思还共秋深。几时杯酒话愁心。画楼红烛夜,水榭绿杨阴。
倚遍阑干人自远,几回芳约蹉跎。玉珰难寄奈情何。盒中红豆子,帘外绿鹦哥。
词谱商量销绛蜡,炉烟细扬茶香。几回重见换流光。清宵堪共惜,久别易相忘。
谁道阑干才咫尺,青禽密语羞传。春心一寸是蓬山。微云难接梦,暮雨莫添寒。
爇尽心香愁不灭,相思渐共灰寒。秋风也拟掩屏山。自横金屈戍,难解玉连环。
浣溪沙
月(案:程笺本作“日”)夜凭阑有所思,钿车不驻夕阳移。西楼辛苦待芳期。
梦浅宵深易断肠,银灯写影碧纹窗。枉将惆怅换清狂。
费尽熏炉一炷烟,檐前眉月自娟娟。漫裁白璧作连环。
自悔新词谱旧笺,十年清泪涩朱弦。深悲难遣酒尊前。
初月高楼听晚钟,玉骢空认往来踪。鸾弦凤纸意难通。
海思云愁两未知,绿窗回盼更矜持。无多清景惜芳时。
谁念西楼此夜醒,霜帘残烛伴凄清。细思前语总难凭。
寒日凄凄照影孤,柳阴花径似当初。独经行地费踯蹰。
杨柳阴阴隔钿车,小帘私语总难符。月明真解忆人无?
惆怅情多语转难,讳愁辛苦展眉弯。相思容易隔溪山。
已悔多情损少年,更因余泪惜吟笺。新词刻意为谁妍?
有限清才不尽情,彩笺何计谱新声?天涯只合赋飘零。
数尽更筹注尽香,书签争信遣流光。关心花影隔疏窗。
红萼凝寒未可簪,小炉残酒怕重斟。华年弦柱易侵寻。
空向长宵共月明,吹寒画角隔霜清。枕边幽梦太无凭。
剩有风怀句未删,旧欢新梦尽如烟。闲愁忍使到君边。
右十六首,原与“楼上轻寒莫倚阑”等四首共二十首为一组。
蝶恋花
红萼吹香江上树。碧野朱桥,不记归时路。故问吟笺前日谱,为谁暗写相思句?
四角珠灯垂绣幕。急管繁弦,珍重良宵约。谁道芳情人未觉,风前乍换春衫薄。
晴日烘春风乍暖。几度寻芳,小立蔷薇院。欲诉相思犹未惯,沉吟先自羞回盼。
一夜惊疑风更雨,蝶乱蜂狂,无计留春住。凤纸偷传肠断语,人前惆怅情难诉。
休说昨宵多少恨。照影清波,犹有相怜分。无奈语低香渐近,含情故自回眸问。
几度相逢杨柳院。密语难传,鹦鹉帘前唤。万苦千辛花下见,无端红泪罗巾满。
秋藕丝长莲子苦。闲语闲言,争忍抛人去。飘似浮萍轻似絮,天涯犹欲因君住。
梦里依然情缱绻。一晌相怜,更胜分明见。不信行云从此远,眼波鬓影无人管。
移尽清阴红日晚。乍卷疏帘,重向回廊见。却道恩深争忍怨,相思一夜肠千断。
犹恨银屏多间阻。细数春来,费尽闲愁绪。陌上新枝花几许,相思总系垂杨树。
日暮高楼休独倚。愁比天宽,何处能回避?江上晚风吹浪起,柔情忍付东流水。
一夜轻寒还乍暖。似月双心,渐觉清辉满。庭院深深帘不卷,凭君惜取芳时短。
右十二首,原与“日影已高帘乍卷”八首,共二十首为一组。
蝶恋花
蝴蝶无情莺乱语。为问人间,多少闲愁绪。长日玉炉香一炷,千辛万苦凭谁诉?
右一首,原次“斜月半床愁不寐”一首之前,共二首为一组。
蝶恋花
望尽垂杨江上路。一霎难忘,不尽朝连暮。十载空题肠断句,而今始识相思苦。
蝶恋花
犹忆当时湖上醉。面映桃花,眉夺垂杨萼。大好江山歌舞地,新妆连夜裁罗绮。
菩萨蛮
绿鬟翻浪红罗结,双眉细画纤纤月。晶盏试咖啡,霓虹灯影稀。
右四十八首,一九四二年(壬午)至一九四五年(乙酉),在成都作。
涉江词外集丁稿
海盐 沈祖棻 子苾
高阳台
小苑花飞,长堤柳暗,东风几日春深。有限芳时,楼台无限轻阴。朱弦不惜相思苦,怕等闲、未会琴心。向灯前,欹枕熏炉,更费沉吟。
浣溪沙
笳鼓关河怕倚阑。荒凉乔木念家山。旧愁新泪梦痕寒。
浣溪沙
对酒对花两不胜,旧游亭榭怯经行。残书小砚暗尘生。
鹧鸪天
眼底兴亡百感并。诗书何足遣浮生。贾生痛哭知无益,仲氏埋忧恐不情。
浣溪沙
庭馆西风客思深。斜阳如梦怯登临。旅愁归计两难任。
右五首,一九四五年(乙酉),在成都作。
涉江词外集戊稿
海盐 沈祖棻 子苾
减字木兰花
悲歌痛饮,自古还乡须衣锦。贫病交加,漫道青山是处家。
鹧鸪天
浩荡收京万骑回,中兴好梦剩低徊。伤心忍作偕亡想。留命翻成後死哀。
鹧鸪天
满目丘墟百战场。更忧胡马待窥江。当年深恐真亡国。此日翻羞说受降。
关洛频年不解兵。西川枉喜自收京。霸图犹未分强弱,民命何由问死生。
右四首,一九四六年(丙戌)至一九四八年(戊子),在武昌作。
踏莎行
星月交辉,霓虹呈彩。明珠错落灯如海。倾城士女涌春潮,轻雷转处飞车盖。
泪铸珠灯,血凝朱邸。金陵旧事犹能记。长街冻骨自纵横,豪门酒暖笙箫沸。
浪淘沙 题长江大桥
横渡大江中,愁水愁风。忽惊破浪夺神工。一道长虹飞两岸,桥影临空。
鹧鸪天 一九七七年春,为人题桃花画册。
灼灼秾芳雨露稠,十分春色占枝头。赚将阮肇迷仙境,却累刘郎谪远州。
右四首,一九五六年(丙申)至一九七七年(丁巳),在南京、武昌作。
己丑春,子苾手訂其詞集五卷,去取甚嚴,刊落者殆五之一。歿後余為付印,亦間有以時諱從刪者。今悉依原稿次第補錄,公之於世,而以建國後所賦四闕附焉。子苾如在,未必以為然也。戊辰夏,閑堂識。(柳案:程笺本有增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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