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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风火火闯福州

深夜12点多,在各自班级休息待命的304名“革命小将”接到命令,要大家随时做好准备,整装待发。原来厦门市委、市政府一直关注着厦门八中的动向,知道这些学生要北上省城揪王于畊,一直在劝阻。组织者们决定把原定于24日白天出发赴榕的行动提前,打他个市委、市政府措手不及。

凌晨三点钟,行动开始了,三百多位学生,一排四人,整整齐齐,浩浩荡荡开出厦门八中大门,踏上征程,向福州进发——“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心里头涌上荆轲慷慨悲歌的形象。“阿飘”,一位红五类子弟,厦门著名劳动模范的儿子,担任第一旗手,张扬帅气的“阿飘”当旗手,我觉得选对了。他昂头挺胸,意气风发,“厦门八中”的旗子在他的手中挥舞的猎猎作响,迎风招展——“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走进镇海路,刚到“同安坡”( 同安路与民国路(现新华路)交界处),就被市委、市政府的一帮人截住了,领头的是当时秘书长张渐摩。市委、市政府工作人员苦口婆心的规劝,没能阻止队伍的前进步伐,我们大踏步向前,把那一群人抛在身后——“让他们发抖去吧,让他们哀鸣去吧!”

沿着公园东路,拐进厦禾路,队伍向岛外的方向走去。那时的厦门,过了文灶,就是郊区了,马路从水泥路变成了沙土路,路两旁都是庄稼了,沙石蹦进同学们的解放鞋、万里鞋(这两样鞋是当时普罗大众的通用鞋)里,咯的脚掌发疼、起泡。过了江头,前面就是十八弯盘旋而上的乌石浦公路,这些小将很少走这么远的路,又经过一晚的折腾,加之当时普遍营养不良,确实累了,上山的路费劲,有些人萎靡不振跟不上队伍,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组织者们见状着急了,高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筹委会那位女团支部书记,对我说,“猫仔,你声音响亮,起个调,带领大家唱支歌,鼓鼓劲!”我还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单独亮相的经历,可这是组织考验我的时候,我只得斗胆走出队伍,清了清嗓子——“红—军—不怕——远征难”“预备起!”,大家跟着唱起了毛主席的《七律·红军不怕远征难》,接着还唱起《我们走在大路上》、《长征组歌》《毛主席语录歌》等红色歌曲,毛主席语录和红歌鼓励着“小将”们跃上乌石浦,走过殿前、高崎,跨过厦门海堤,走出厦门岛,走进集美。这时天色已大亮,队伍在天马华侨农场歇息了下来,看见许多同学累得东倒西歪躺倒在农场路边树下,我心里想:这样的队伍什么时候才能走到福州啊?两万五千里,才五、六十华里呢,已疲惫不堪了

市委、市政府一直关注着“小将”们的赴榕行动,跟到华侨农场和组织者谈判着,来来回回的拉锯战,起先派来了带蓬的军用大卡车,被组织者们拒绝了,“没有诚意”,“300多公里路,坐这样的车,置革命小将生命于不顾”,最终市委、市政府妥协了,调集了10辆公共汽车,保证304名“革命小将”人人有位置坐,队伍才重新开拔,不过已不是步行,而是乘车了,已经“变修了”。这一路受到华侨农场员工的热情款待,在那里用了早、午餐。集美航校的师生赶到华侨农场声援,还送来了草帽。

休整后的同学们登上10辆公共汽车,一路风驰电掣,卷起的粉尘漫天,真是“大风起兮云飞扬”,大大满足了“小将”们的虚荣心。途径同安师范时“革命师生” 排队夹道欢迎,高呼“支持厦八中革命小将!”,八中的“小将”则探身车厢窗口,与同安师范的学生,紧紧握手,相互感动的热泪盈眶!晚上抵达泉州,泉州街道“革命”气氛浓烈,一路上尽是游行队伍,不少“牛鬼蛇神”垂头丧气戴着高帽、挂着牌子被押着游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黑七类被游街,内心有些恐慌,不由自主的挂念起在厦门的家人来。那晚住在泉州党校,晚餐是鸭肉粥,用料很足,我足足吃了五、六碗,至今还口齿留香。

翌日(25日)清晨继续出发,车队还特地拐进华侨大学与大学生互动,又掀起一阵狂潮。中午在荔城宾馆(莆田县政府招待所)用餐,第一次真正下馆子,还记得满满一桌佳肴,那糖醋排骨和兴化米粉。继续往北,闽江就在面前,福州市区不远了!公共汽车摆渡过了乌龙江渡口,进入市区,304名同学精神焕发了,一齐高唱着:“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革命师生齐造反,文化革命当闯将”,歌声震耳欲聋,在福州市区一路招摇过市,一直到车子开进省交际处(现西湖宾馆)。省委、省政府把304名同学安顿在环境优雅,当时服务水平最高的省交际处,足见省委、省政府对厦八中的这次赴榕行动的重视。我们开始享受中晚餐,一桌八菜一汤的待遇,那盘每餐必上的红烧糖醋鱼,总让我念叨着。从鸭肉粥,到糖醋排骨到红烧糖醋鱼,凭良心讲,各级领导一路上对厦门八中的同学还是蛮照顾的。对这些菜肴印象这么深,是因为当时物资匮乏还是心存感激之心,我已不太清楚了。

当天的日记里这样写道:“下午四时30分,我们胜利到达了!这不过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更艰巨的任务还在后头……我们要保持高昂的战斗精神,随时准备展开肉搏战,随时准备把爆破筒、手榴弹一起投过去,来一场大搏斗,大厮杀。”——日记里充满了火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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