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说什么都不能打向学生

 30年前，我在梨园屯县中教书，那时候我还不到30岁，少不更事血气方刚，哪里容得了学生的违纪行为？

记得那是我值班的一天晚上，月光透过宿舍前边的树冠洒在地上，形成了斑驳的影子。熄灯哨响了，校园里渐渐静了下来。按照惯例我踏着月光去巡视宿舍，知道老师来了，即使刚才还闹闹哄哄的房间也马上鸦雀无声。我知道，当检查过后他们还会小声说话，但当我在窗前走过他们马上寂静无声，心里也有些许因老师的威严而产生的欣慰和虚荣。

但有那么一位不太识相的孩子从西边走过来了，他有些怪声怪调地唱着流行歌曲，那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传出好远，可以肯定全校的住宿生都听到了他歌声。我有些愠怒，大声制止“别唱了”。不知道他是因为沉醉在自己的歌声里没有听到我的话还是听到了故意不在意，那怪声怪气的声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还了得，反了你了！”他唱着向我走来，我怒气冲冲向他走去，他的歌声停下来了，“啪”，我的耳光也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叫小明。

第二天一早我就遇到了小明，看样子他是从厕所那边回来的。他不说话，只是冲我一个劲地用手不拉耳朵，好一阵我才明白——小明的耳朵被我打得听不着声音了。

我没有了昨天晚上的威风，直感告诉我：我摊上事了！闹不好会后患无穷！早饭也不想吃，课也没心思上，赶紧将事情的经过报告给了孙校长。

感谢孙新明校长和梁振东主任，他们没有批评我一句，马上安排带着小明就上车去了邢台眼科医院。事后，我一直感觉这才是领导，在他的员工犯了错误的时候，不是一股脑地埋怨，而是积极地减少由于你的错误而带来的负面影响，这样的领导有谁会不尊重呢？但当时我可没有过多思考这个问题，一个心思只想着小明可不要有什么大问题啊！什么叫坐立不安，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什么叫魂不守舍，那一天我是有了切身的体验。

终于盼着校长他们回来了，我忐忑不安地等着校长开口：“无大碍。耳膜有损伤，但慢慢会痊愈。”我如释重负，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可以放下一些了。

在接下来的教学生涯中我再也没有过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小心翼翼地走到了1989年。

89年我调到县技工学校上班。那年春天的一个上午，我拿着书本刚要上课，小明的哥哥找我来了。我心里一惊，直感告诉我他的到来可能跟小明（确切说是跟小明的耳朵）有关。果不其然，小明的哥哥告诉我，小明想去当兵，还是海军，他自己很喜欢这个兵种。可是，体检的时候他的听力不合格，看我能不能想想办法。

冲动这个魔鬼惹下的麻烦在事情过去五六年以后又找上门来了。如果事情不能解决，那就是说，是我，是我的那一计耳光影响了小明一生的前途。罪过啊！罪过！那一刻，心情沉重得如同雷雨前的天空，过去的一幕都到眼前来了。尽管我心里没底，但我不能推脱，自己酿的苦酒必须自己来喝，何况还关系着小明一生的前途。于是，我告诉小明的哥哥：你们别着急，事情我来想办法！

办法哪里那么好想啊！老伴我们俩面对面坐着想了好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人——尹福山，他是我初中同学，当时在县武装部政治科当主任，正好可以找他来想办法来看看能不能让小明重新体验过关。想到他我们好一阵兴奋，好像事情终于有了眉目，但随之又沉重起来，如果福山也不能让小明通过怎么办？

晚上，我特意带着东西看望了小明的父亲，也见到了小明。那是一个开明的老人，他一点也没有提起原来的事情，倒是说我家小明调皮，让老师费心了等等。越是这样，我越不好意思，我像一个惹祸的孩子，窘迫得不知道怎么办，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赶紧找机会告别了小明的父亲。

谢天谢地，在做了大量的工作以后，小明终于通过了体检，随之走进了军营，后来，又在大连上了军校，常常出国。

一个耳光打出了这么多的麻烦，经过了几次提心吊胆，至今想来还心有余悸。

我曾多次给班主任做培训，不管在哪里，只要我坐在台上，都是先把30年前的这一段经历说给大家听。我是在反思，也是现身说法，告诉如我一眼年轻的老师们，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也是孩子们犯错误的地方，我们应该允许孩子们犯错误，面对他们，要春风化雨，无论如何，耳光说什么都不能打向学生！如果你那样做了，就你的耳光而言，你不配做老师，赶紧乖乖回家面壁反思去吧！或许，在多少年以后，你还会品尝到由于你的轻率而酿成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