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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尺高楼《碧血碑》

  《碧血碑》,是兰州一块有名的碑。这不仅因为它是一通古碑,上刻主持刻制了著名肃府本《淳化阁帖》的肃宪王绅尧的一首诗,更主要的是因为它曾有过一段鲜血喷洒的故事。

  这块碑原竖在明代肃王府北城墙拂云楼的西侧,楼高,碑尊,大河东去,烟云过眼。

  崇祯十六年(1643年)十月,闯王李自成率领部队东征西讨,所向披靡,在攻取西安以后,派贺锦率部队西进甘肃,攻陷兰州。于是末代肃王土崩瓦解。肃王识鋐没有来得及逃走,被生擒。一说当即在肃王府“垒石为山,因泉为池,山下洞壑幽远,逶迤数里”的凝熙园(即今山字石)被处决,一说被押解到西安后处死。据左宗棠《烈妃庙记》讲 “执肃王识鋐东,不屈被害”,可能是后者。

  当时,肃王妃颜氏、赵氐、顾氏、嫔田氏、杨氏,仓促率宫人二百余,由邸园奔上北城墙,欲投河自尽,由于闯王部队追了上来,颜氏当即以头触此碑而死。其余妃嫔、宫人刎毙、缢毙、自掷毙,顷刻立尽。战后,“邦人棺殓诸妃嫔,瘗诸宫人作大冢”。

  据《重修皋兰县志》记载,清同治十二年,陕甘总督左宗棠在督署后园建烈妃庙,并为文记之,曰:“一日上北城,过肃王碑,见烈妃所自碎首处,血痕喷洒,团渍缕注。军士告余,天阴雨湿,其痕视常日加明。精诚所至,金石亦开,曷足异也。”这就是后人所说的“碧血碑”。

  “碧血”这一典故,原出自《庄子·外物》:“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后来多指为正义事业而流的血。而以王妃颜氏之血,亦称碧血,后人评价可谓高矣。

  1980年前后,此碑与左宗棠书写的《正气歌碑》,一同移至兰州市工人文化宫南部,至今仍安放在那里,供游人观赏。

  我最早接触《碧血碑》是在1997年。有一次,我和甘肃省书协主席赵正谈起兰州碑林的选题时,赵正说:“《碧血碑》是应该考虑的。”于是,我们就一同去文化宫看了那块久负盛名的《碧血碑》。心想着,也不妨去印证一下那个传说。

  在文化宫的院子里,首先扑入眼帘的是那几棵距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唐槐,盘根曲节,老枝纵横,托举着一方苍天。有些枝干看似干枯,却充满着生机,片片绿叶覆盖着大地,不免让人生发出生命顽强之类的感慨。

  唐槐的对面,竖着两块碑,高大的那块自然是《碧血碑》了,稍小的一块就是左宗棠书写的《正气歌碑》。战火熏染,风雨剥蚀,碑已遍体伤痕,许多字已残损,诗文已很难辨读。量了一下,《碧血碑》高2.3米,宽1.3米。据张尚瀛先生著文称:“现碑面除‘肃藩翰墨’、‘磐石之宗’两印章清晰可见外,尚有六十字……”诗碑原为七律一首,由于脱落读不成文,据张慎微、杨绍周、万继臣三位老先生推敲,对所缺字为之拟补后,认为其全文应是:

         次司马太恒吴老先生韵兼送之甘州

  边城春柳解婆娑,别殿香风舞彩罗。白简暂违双凤阙,丹衷直上五云阿。
  平戎漫讶龙堆远,策马频从鸟道过。最是识荆离乱后,不堪回首阻关河。

  以后,我在省图书馆,看到邵元冲主编的《西北览胜》(正中书局印行,民国二十八年三版)一书,内有《碧血碑》照片,除下边两行字残损以外,其他字还能看清楚。

         次司马太恒吴老先生韵兼送之甘□

  边城春柳解婆娑,别殿香风□□罗。白简暂违双凤阙,丹衷□□五云阿。
  平戎漫讶龙堆远,□□频从鸟道过。最是识荆欢□□,□堪回首阻关河。

  岐冈 “謦石之宗”印  “肃藩翰墨”印

  当时,我和赵正审视良久,心里真有点惋惜。第一,当时石料选得不好,易风化;第二,人为破坏太严重。“前车之覆,后车之鉴。”今人建设碑林,必须选好石料,而且要严加保护。我们当时议论,以后和市总工会、市文化局协商,如同意,把《碧血碑》移到兰州碑林,加以保护。

  从此,我就特意留心《碧血碑》的资料。听说左宗棠为碧血碑还题写过一副楹联,却不知现在何处。左宗棠留在甘肃的墨迹很多,但专门写甘肃的却甚少,这副楹联,无疑是很珍贵的。我想,左宗棠撰的这副楹联,如自觉满意,可能书写过多次。一般说来,文人都有这个习惯。因此,要下决心寻找。

  关于左宗棠这个人,因为他为维护清政府统治,干过一些错事,但他也干了不少好事。毛泽东曾说,没有左宗棠,新疆的事难说。《清史稿·左宗棠传》称:“光绪元年,宗棠既平关陇,将出关,而海防议起。论者多言自高宗定新疆,岁糜数百万,此漏卮也。今至竭天下力赡西军,无以待不虞,尤失计。宜徇英人议,许帕夏自立为国称藩,罢西征,专力海防。鸿章言之尤力。宗棠曰:‘关陇新平,不及时规还国家旧所没地,而割弃使别为国,此坐自遗患。万一帕夏不能有,不西为英并,即北折而入俄耳。吾地坐缩,边要尽失,防边兵不可灭,糜饷自若。无益海防而挫国威,且长乱。此必不可。’军机大臣文祥独善宗棠议,遂决策出塞,不罢兵。”从这段记述中可以看出,当时,英、俄两国虎视眈眈,欲将新疆分裂出去。左宗棠力排众议,出兵新疆,保持了国土完整,维护了国家尊严。他的老部下杨昌浚赋诗赞曰:

  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左宗棠进军新疆这件事,是值得赞颂的。时至今日,这首诗广为流传。

  左宗棠在任陕甘总督驻节兰州时,还办了件好事,就是陕、甘分闱。《清史稿·左宗棠传》记载:“奏请甘肃分闱乡试,设学政。”以前,甘肃隶属陕西,甘肃学子要参加乡试,也就是考举人,必须到陕西去。康熙初年,陕、甘分省,但一直到同治时期,还是这样。左宗棠任陕甘总督,鉴于这种状况长期延续下去,对甘肃人才选拔不利,经申请批准,从光绪元年开始,陕、甘分闱,甘肃学子可以就近在兰州参加乡试。原来规定,陕西、甘肃在一起时,共61名。陕、甘分闱后,陕西41名,甘肃30名。这样,对甘肃学子大大有利。甘肃乡试地址,就是现在萃英门内兰州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萃者,聚集也。英者,英才也。孟子曾向往“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当年修建的至公堂,历经百年风雨,雄姿依然在目,令人仰慕,引人遐思。当年左宗棠和以后的陕甘总督谭钟麟撰书的楹联、匾额,虽然伤痕斑斑,幸还悬挂在那里,向人们昭示,这里就是甘肃试院所在。为保历史资料,现将此楹联、匾额记录如下:匾额一块,上书:光绪元年孟秋月吉日 至公堂 钦差大臣、太子太保、东阁大学士、陕甘总督、一等恪靖伯、加一等轻车都尉左宗棠书。上刻印章三枚,右上方一枚:“千古大文章”;左下方两枚:“左宗棠印”,“青宫太保恪靖伯”。中间一副楹联,上书:共赏万余卷奇文,远撷紫芝,近搴珠草;重寻五十年旧事,一攀丹桂,三趁黄槐。上联左边书:诏开恩科,时关陇肃清,分围得请,肇建试院告成,入闱监临书此。下联左边书:钦差大臣、太子太保、东阁大学士、一等恪靖伯、加一等轻车都尉、总督陕甘使者左宗棠并识。下联左下方印章二枚:“大学士章”,“青宫太保恪靖伯”。两边一副楹联,上书:秦陇分闱以后,生聚教训,偻指十年,几番星使搜罗,得士期为天下用;国家吁俊之方,经策诗文,扃门三试,休道风檐辛苦,吾曹亦自个中来。上联左下方书:光绪十一年乙酉秋。下联右下方书:监临使者谭钟麟撰并书。下联右下方印章两方,一方为谭钟麟字“文卿”,一方模糊难辨。

  左宗棠的那副楹联,上联最后四字,已人为破坏,无法辨认。经询兰州市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邓明,他有资料,是“近搴珠草”,方予补齐。下联最后一字,也有损伤,但能认读。话说回来,为找寻左宗棠那副《碧血碑》楹联,可费了周折。我在省文史馆编的刊物上,曾经看到了左宗棠书写的《碧血碑》楹联的照片。心里非常高兴。我去找省文史馆的同志打问,得到的回答是,时间太久,到底是谁提供的,说不清了。就这一点线索也断了。

  1998年上半年,我到隍庙去看望三星画廊经理李进生。他从事古玩、字画经营已经许多年了,为人热情、大方、豪爽、精干,对书画鉴赏很有经验。我与他交往也有些年头了,有事没事的,就去他那里看看他收购来的字画。他对碑林的支持,可谓大矣。这里,我先讲几件事。东汉三老碑,是一方很有名的碑,因为碑文记述的赵宽是甘肃人,计划翻刻。幸好他有拓片,我借去复印,没有想到,复印机发生故障,把拓片撕破了一点。我心里既惋惜,又过意不去,在归还拓片时,我说:“补偿些损失费吧!”李说:“你太小看我了,就是全撕破了,就那回事,没啥!”他那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所包含的高尚风格,对我的震撼太大了。他是做生意的,是要以此谋生的。他那样大度,我没有想到。因此,对我的教育是深刻的,只有把碑林尽力建好,以此回报社会。碑林收藏的那块宋代墓砖,也是他捐献的。还有那函唐代思州刺史周克谐墓志,也是由他帮助收藏的。还有其他一些非常珍贵的资料,或无偿捐赠,或联系收购,另作记述。

  我去的那天,正好是个星期天。他刚从甘谷回来,买到了一幅于右任的字,因为是草书,有些字他吃不准,让我帮他认一认。临走时,他说他从甘谷还收到了一幅左宗棠的字,让我也看看。他把那幅对联从柜子里拿出来,徐徐打开,先看到的是“一抔荒土”四个字,我眼睛一亮,说下面的字是“苍梧泪”。李进生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我早看过这幅字的照片,这几年苦心寻找的,就是它。”想想看,朝思暮想,寻了好几年,不经意间碰上了,大概也能说是“天道酬勤”吧,你说我多高兴。

  我说:“小李,这幅字体千万留着,兰州碑林没有钱买,但一定要取资料。”

  小李满口答应了。

  第二天,我就去了,可李进生说:“这幅字,昨晚被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买走了,说是买去送礼的,但有言在先,兰州碑林要复印资料,人家也答应了。”

  送就送吧,拿书画、文物送礼的事,古已有之。比如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散氏盘》,属西周三大重器之一,此盘于康熙年闻即已流传有绪。嘉庆十四年(1809年),清仁宗五十大寿时,两江总督从扬州一盐商手里购得,便作为寿礼,贡入内府。送礼,是中国人的一个传统,而以书画、文物送礼,则是这一传统中颇有文化品位的一种送法,见多了,也就不怪了。

  我让李进生马上给那个房地产开发公司打电话联系,我和碑林的李龙文、鲁克俊等风风火火地赶了过去,又是拍照,又是双钩,好一阵忙活,总算把资料留下了。

  就这样,几经周折,左宗棠写的“一抔荒土苍梧泪;百尺高楼碧血碑”的楹联,如今刻在兰州碑林草圣阁四楼了。

  不久,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就是刘爱国先生发表在《陇原鸿迹》中的那篇《左宗棠书联》,文中说:“清光绪五年(1879年),陕甘总督左宗棠在收复新疆凯旋兰州时,路过抚彝厅(今甘肃临泽)平彝堡(现板桥乡友好村),特地看望其部将陈善勇之兄陈普亨。”“陈普勇……在肃州(今甘肃酒泉市)参加左宗棠清军入新疆,在多次战役中英勇善战,以军功从士卒升为管带。在战役中被洋枪击中头部,壮烈殉国。”“为昭示陈善勇的忠义、勇猛,左宗棠亲笔书联一副‘一抔荒土苍梧泪,百尺高楼碧血碑’。横额‘功在千秋’。陈善亨将对联镌刻在石碑上,供奉于族庙的文昌宫。”“此碑一直保存到清宣统年间,后因山洪暴发,冲毁了文昌宫,碑从此不知去向,但该村有人保存着完整的拓片。”

  这就提出,左宗棠的这副对联,是否有感于《碧血碑》,先写给《碧血碑》,以后又写给他那位忠勇的甘肃籍部将呢?从时间顺序看,可能是这样。当然,这还有待于进一步考证。但对联的内容是写《碧血碑》的,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

  在为碑林奔波的这几年,对左宗棠涉及甘肃的遗墨,凡是遇到的,悉数收集。1999年到平凉地区,因为左宗棠于同治八年十一月进驻平凉,十年七月移驻静宁,在那里停留时间较久,遗墨较多。

  在左宗棠遗墨中,我最感兴趣的是这一副楹联:

  万山不隔中秋月;
  千年复见黄河清。

  这副楹联,原悬挂于总督府望河楼。其意境积极,反映了人民心声。甘肃虽然地处西陲,关山阻隔,但是皎洁的中秋月,毫无偏见,依然将其清辉洒满陇原大地。滚滚黄河,终有清澈之日,不会永远浑浊下去。曾任甘肃省长、著名书法家潘龄皋,也写过这副楹联。由此可见其影响。很可惜,找了很长时间没有找到。直到2000年6月,在兰州古玩城有一书画商,出售这副楹联的拓片,落款为:“左宗棠集句”,两方印章,一为“青宫太保”,一为“恪靖伯章”,竖180公分,横30公分。我们以1200元购得,刻于碑林供人们欣赏。

  这篇短文,本来是写《碧血碑》,结果拉拉杂杂,写了这些。其目的是把有关资料尽量记录下来。


 作者:流萤 原载:《塔影河声·兰州碑林纪事》 录校制作:恶人谷珠楼  转贴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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