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刚刚接班不久的事。
小朔里与邻班的同学打架，另一方的家长找到了学校。因为同样的事情，朔刚刚被学校处理过，算是屡教不改了，领导很生气，打电话朔的妈妈也叫到了学校。在领导那里接受完批评后，朔的妈妈把他带到了我的办公室。娘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在我的对面。
“这孩子真是不懂事，校长批评他一句，他有十句等着，一点也不知道承认错误。”朔的妈妈一坐下来，就开始数落起来。
“吓唬人谁不会？还要开除我，我就等着他怎么开除我！”朔很不服气，直直地戳在一边，满脸的不屑。
“你怪勇敢，你怪能！自己不争还害的我也跟着你丢脸，你看人家学习好的家长到学校多有脸呀！”朔的妈妈有些激动，她曾经不止一次因为朔而被学校“请”过来。
“关我什么事，是他们看不惯我，找我茬！”朔的语调更高了，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我和你爸爸天天拼死拉命赚钱给你花，你摸着良心想一想，你这样到底对得起谁？”朔的妈妈开始质问起来。
“不就是钱吗？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花你们的一分钱了！”朔梗着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冲妈妈嚷到。
“你！你现在身上哪一点东西不是爸妈给你买的？”朔的妈妈继续质问。
“给你！我全脱下来还给你。”朔一边说，一边把上身的衣服脱了下来，愤愤地扔在地上。
朔的妈妈顿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呆呆地立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已是深秋，室温低的足以让人感冒，光着膀子的他浑身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他的妈妈瞅了瞅我，那意思是这可咋办？
“继续脱，裤子也是爸妈买的。”一直冷眼旁观的我不得不出手了，冲着他说。
“脱就脱。”朔很快把裤子也扔到了地上，只穿着短裤傲立在那里。
“快穿上，别冻着呀！这样多不好看呀！”朔的妈妈急了，哀求起他来。
“不屑地穿，你们的衣服我一点都不要，冻死算完！”听到妈妈妈的哀求，他的倔强就更加有劲了。
“王老师，你快劝他穿上。”他妈妈又转向我，希望得到我的帮助。
“谁劝也没有用！”这几个字，朔几乎是嚎出来的，咬牙切齿，怒目圆睁，脖子歪的有四五十度的角度。他已经把所有人都当成了见证自己“伟大”的一个观众，只要不谢幕，表演一定会越来越悲壮。
我瞅瞅他，他瞪瞪我。那样子，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回击任何软的温柔，或是硬的打击。
“哎！让他继续脱吧，我知道他是想学网上那些明星，一脱出名啊！”我拍了拍他已经冰凉的膀子，冲着他妈妈说。
“老师，我可没想一脱出名呀！”他扑哧一声笑出来，把地上的衣服麻利地穿到自己的身上，嘿嘿地笑着说：“没那事，没那事，我可不想当明星，你看我都穿上了。”
我们都笑了，他，他妈，还有我。那个下午，我们还聊了很多。
你看，这就是包裹在孩子们身上的倔强，坚硬而脆弱。如同一块罩住美丽的玻璃，虽可经受住寒冷和温热的侵袭与风化，但只要触在某个点上轻轻一叩，碎片落地，美丽就会得到舒展。
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可以轻轻叩击的那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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