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像不像老师

当老师久了，身上的老师味却淡了。

第一次在这个班级上课，聊着课间发生的事就聊到了数学上，课就开始了。有几个学生，在铃声响过以后，习惯性地起立又坐下，半弓着腰做迷茫状。我知道，他们是习惯了一个上课必有的程序，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起立”礼；我还知道，他们还在迷惑，这个老师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环节呢？

于是宣布，以后咱就把这个环节给免了。自然而来，自然而去，别落了俗套。更何况，我也受不了那拖着长音的问候声，总觉着里面多多少少搀杂着些许的无奈和应付。

下课，也免了，到哪算哪，想问候的，单独来。夹着课本往办公室走，后面几个学生嘀嘀咕咕：这老师，有点不像老师。

教了十几年学，上了千万节课，却越来越不知道课到底该怎么上了。这模式，那理念，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一闪而过看不到后影了；搬桌子，拆讲台，教室的模样一天一个样，那变化比脸快的多；投影仪，多媒体，高科技进了课堂，知识成了供人欣赏的MTV……课堂越来越花哨，效率却越来越低；教育越来越复杂，却离学生越来越远。

这课堂，有点不像课堂；这教育，有点不像教育。这话，有点熟悉。

很偶然的机会，读了日本童话作家小川未明的童话《老爷的茶碗》。颇喜欢，至今还记得故事的大意：一家技艺精湛的陶艺作坊接下了给高贵的大“老爷”制作茶碗的活，陶匠自然是拿出了看家的本领，竭尽全力地制作出了一个又轻又薄又讲究的精致茶碗，“老爷”却从此必须忍受着茶碗传热太快而烫手的痛苦。一次，“老爷”到山间旅行，住在了山民家里，吃饭用的是粗重的餐具。茶碗很厚，一点儿也不烫手，碗里的热汤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老爷”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制作厚重而实用茶碗的陶匠是最值得尊重的，因为他懂得茶碗是用来盛热茶或热汤的，而不是用来观赏和把玩的。

在陶匠看来，所有的陶器都应该以轻、薄为贵，又重又厚的，就不算是好茶碗。但在“老爷”看来，不烫手，能把热汤喝下去的茶碗才是最好的茶碗。假如，我们姑且可以把自己看成故事中的陶匠，我们的课堂到底是应该刻意追求理论上的“轻薄”，还是应该慎重考虑适合学生的“厚重”？我们的教育到底是为了制造高深玄妙的唬人理论，还是为了让学生顺利地把“热汤”喝到肚子里？这真的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

最后，老爷语调平稳地对陶器匠说：“你是一个有名的陶器匠。可是，你须懂得，不管陶器做得多好，没有一颗与人方便的心，实际上等于零。”

也是，不管你的课堂多么华丽，不管你的教育多么绚烂，如果没有一颗为了学生的心，实际上真的是等于零，甚至是负数。同样，如果有了一颗为学生的心，你像不像老师，其实也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