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魏其武安侯列传》为例分析《史记》刻画人物的特点

第六小组

  《史记》曾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它是一部既具史学价值又具文学价值的著作，它的文学成就之高的一个重要因素就在于其在表现人物方面独树一帜。我们小组将以《魏其武安侯列传》为例，简要分析《史记》在人物刻画方面的艺术特色。

一、突出渲染具有代表性的事件和行动
    在《魏其武安侯列传》中司马迁在刻画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蚡和灌夫三人形象时，准确把握能够表现对象的三个典型事件加以渲染，使人物个性更加突出。同时用概括性语言简短描述，或以小事件表现人物的其他性格特征，使人物形象全面而丰富。
    田蚡得势后日益骄纵,营造宫室,广置田产,搜寻美女宝玩充实后院,竟然派人向他过去曾“往来待酒”、“跪起如子侄”的窦婴强索城南之田。窦婴对前恭后据,判若两人,侍势欺人的田纷十分恼火，执不允。灌夫得知此事后也为窦婴抱不平，“怒骂籍福”，田纷不思己过，相反由此恼恨窦婴，灌夫，意欲加害却因灌夫掌握其阴私而未敢下手。
首先是“魏其侯设宴”事件。窦婴和灌夫二人因失势而结合在一起，成为生死之交。灌夫为了拉拢感情，使窦婴和田蚡接近，不顾丧服在身而答应陪侍田蚡一起前往窦婴家里。而田蚡在约定时间仍旧未到，于是灌夫亲去求请，而届时田蚡尚高卧不起，把此事忘的干干净净，表现的满不在乎，一路上徐徐而来，且在席间傲慢无礼，使灌夫恼羞成怒，使酒骂田蚡，幸而窦婴及时阻止，才没有引发冲突。整个事件发展过程也将三个人物的形象展示的淋漓尽致，灌夫刚强直率，直言不讳，但做事鲁莽冲动，胸无城府，是不折不够的粗人、匹夫；田蚡居官自傲，轻狂无礼；窦婴面对田蚡的无礼和怠慢，只是忍气吞声，他的性格特点也是矛盾能够减少的重要因素。
其次是“灌夫骂座”事件。两次宴会写尽官场势利，也将人物形象表现的更加逼真。在田蚡娶妻的婚宴上，同是皇帝外戚，窦婴备受冷遇，田蚡却是得意忘形的猖狂。灌夫对这种境遇忍无可忍，再次使酒骂座，面对田蚡的质问不谄不媚，直言：“今日斩头陷胸，何知程、李乎！”再次体现了他的鲁莽，有勇无谋，由此招致了田蚡的报复，最终被判处斩首之罪。田蚡依仗王太后的势力，将灌夫囚禁，并且对其分支亲属追捕，尽显田蚡的残暴和猖狂，心胸狭窄。窦婴在灌夫被囚禁之后，挺身而出，出钱替其求请，夫人劝阻时，他说：“且终不令仲孺独死，婴独生！”舍身救友，不仅仅是因为心怀愧疚，更多的对朋友的感情，体现他忠厚仁义，知恩图报；然而他不懂时势变化，一意孤行。
最后是“东朝廷狡辩”事件。窦婴极言灌夫之之善，替其辩解，却无力还击田蚡的诽谤之辞，最后落的欺谩之名，无奈之下企图用先帝遗诏复召见，却是“乃劾魏其矫先帝诏，罪当弃市”结局。这展示了窦婴不懂权术和政治斗争，缺乏斗争策略的性格特点。而田蚡在此事件中表现的十分虚伪狡诈，“盛毁灌夫所为横恣，罪逆不道”，贵而好权，仗势欺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在这个事件中次要人物形象也表现的十分突出。御史大夫韩安国，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封建朝臣。东朝廷辩时，汉武帝迫于王太后的压力，对于灌夫酒后得罪田蚡的事不能自决，把问题抛给韩安国。他却做了个模棱两可答复，把决定权又回抛给汉武帝，很是圆滑世故。
另外，籍福的形象在“田蚡买田地”和“相位之争”两个事件中展现。建陵侯卫绾病免，丞相一职空缺，当所有人都以为窦婴和田蚡将展开一场丞相争夺战，他向田蚡进言道：“魏其贵久矣天下士素归之。今将军初兴，未如魏其，即上以将军为丞相，比让魏其。魏其为丞相，将军比为太尉。太尉、丞相尊等耳，又有让贤名。”之后又去祝贺窦婴，劝以窦婴君侯之道。籍福是很有谋略的，他的很多建议应该说都很有见地、很有想法，像后来的田蚡想要窦婴田地之事，也可以足显见其眼光。   （LRQ执笔）
二、注意揭示人物性格形成的背景和原因
本传是窦婴、田蚡、灌夫三人的合传，因而突出三个人物的不同性格特点是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从家庭背景来说，三人祖上背景都比较雄厚。窦婴是窦太后堂兄的侄子，田蚡是王太后的异父弟弟，灌夫的背景相对弱一些，其父是颍阴侯灌婴的家臣。其中，窦婴、灌夫因年轻时立下功勋而赐官封侯，而田蚡基本就靠一些钻营之术以及他皇亲国戚的背景得官上位。然而相似的家庭背景却造就了他们三人迥异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首先我们来看窦婴。窦婴是文章中的第一代国戚，“孝文后从兄子也”。七国之乱时，“上察宗室诸窦毋如窦婴贤”，说明窦婴的才能还是得到皇帝的肯定的。“所赐金，陈之廊庑下，军吏过，辄令财取为用，金无入家者”，得到的赐金就摆在门廊之下，路过的军吏可以随便取走，这一补充有力地说明了窦婴为人慷慨，不为金钱所趋，且比较能赢取军心。但是在笔者看来，他缺乏谋略和忍耐力，想与田蚡交好却不搞清楚他的为人。田蚡这个人没什么大的才能，甚至可以说是个会玩弄权术的小人。窦婴失势后，为了重新得势，竟然想结交这位新贵，就显得没什么城府了。曾经有人劝过他，“君侯资性喜善疾恶，方今善人誉君侯，故至丞相。然君侯且疾恶，恶人众，亦且废君侯。君侯能兼容，则幸久；不能，今以毁去矣。”然而他并不听从，可见他当了丞相以后便有些沾沾自喜了，对于他人善意的劝说和提醒也并不重视。这其中的“恶人”，也许就暗示是田蚡了。之后与田蚡的争斗，也是太过天真，以为汉武帝与太后并不会如此冷漠和残酷，没想到却被打入大牢。从小到大窦婴的人生比较顺利，而失势这件事令他有些不甘心，然而他并不想付出什么，久而久之就让他越发顽固了。而他因“伪造诏书”而死，也说明他没什么谋略，想到一个保命的方法，便不假思索的用掉。这与他一直以来仕途的顺利是分不开的，这种顺利让他很少去自己思考，也懒于听取他人的意见。多个方面综合起来，也是让他不得不死了。
其次，我们来看灌夫。他为人刚强直率，这种性格是在军队中的打拼中磨练出来的，而后来他以少杀多冲破包围也直接将这种性格融入他的骨髓。“贵戚诸有势在己之右，不欲加礼，必陵之。诸士在己之左，愈贫贱，尤益敬，与钧。”这种蔑视权贵，重视贫寒的为人，也是一种刚强和直率的体现。但是他却有些有勇无谋，失势后虽与窦婴惺惺相惜，想靠与田蚡结交来重新得势，却不能一时忍耐田蚡的骄横，直接当面借着酒劲辱骂田蚡，导致了他的人生就此终结。他失势后，性格便更加容易冲动，这就更放大了他有勇无谋的缺点。而他常年酗酒，酒醉后耍酒疯，这也为他的失态埋下祸端。
最后，我们来看田蚡。太史公对于田蚡应是抱有憎恶的态度，因此文章中多是对他钻营权术的描写。他本人也没有什么才能，就是靠能言善辩以及皇亲国戚的背景获得皇帝的宠信的。田蚡默默无名的时候，“往来侍酒魏其，跪起如子侄”，等他一显贵，便日渐骄横了起来。他的仕途也算顺遂，这也是他骄纵性格形成的原因之一。而他好玩弄权术，究其根本便是他没有真才实学，不靠一些手段牢固地位，他恐怕无法继续往上爬了。(LTS)
三、通过对话语言刻画人物
司马迁在《魏其武安侯列传》中充分的展开了艺术的想象力,运用对话的语言，并为每个人创造了个性化的语言.如在写到景帝在酒宴上一时兴奋,便许诺,“千秋之后传梁王”。就一句话，便将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天子醉酒后的轻浮狂躁的神态刻画出来。窦婴听到此话立即进谏阻止，“天下者，高祖之天下。父子相传，此汉之约也。上何以得擅传梁王？”同样是一句话司马迁又把一位为人刚直，忠心耿耿，敢于直言进谏的忠臣刻画出来。灌夫使酒骂座，身陷囹圄，窦婴舍身相救，夫人谏曰：“灌将军与太后家忤，宁可救邪？”魏其侯曰：“侯自我得知自我捐之，无所恨。且终不令灌仲儒独死，婴独生！”魏其侯重义气，厚道、耿介、为朋友两肋插刀重仁重义的形象跃然纸上。
文中对武安侯田蚡的目中无人、骄横跋扈的描写更是入木三分，他戏取灌夫次日拜望魏安侯，次日却又不去。当灌夫亲自去请他时，他仍然高卧不起，还佯装醉酒忘了，“吾昨日醉，吾忘与仲儒眼。”一脸惶恐，内心却极其狡狯。田蚡强索窦婴城南田不得，便怒曰：“魏其子尝杀人，蚡活之。蚡事魏其，无所不可。何爱数倾田？且灌夫何与也！吾不敢复求田！”田蚡“器小易盈，骄纵龌龊”的小人形象亦再现出来。灌夫闹事后，田蚡将他强行收押，并罗织罪名，对长吏曰：“今日召宗室，有诏。”劾灌夫骂座不敬。东朝廷辩，田蚡工于心计，搬弄如簧巧舌，“天下幸有安乐于无事。蚡得为肺腑，所好音乐田宅，蚡所爱倡优巧匠之属,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杰壮士与论议，腹诽而心谤，不仰视天而俯画地，辟倪两宫闲，幸天下有变，而欲有大功。臣乃不知魏其等所为。”田蚡想要仗势欺人，污蔑窦婴灌夫谋反，表现出他心胸狭窄，公报私仇的人物形象特点。
总之《史记》在刻画人物的时候,注意人物语言的描写,闻其声如见其人,具有十足的个性化。（LCX）
四．用人物之间的对比来刻画人物
《魏其武安侯列传》是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蚡、灌夫的三人合传，通过对他们三人生平和相互斗争的描述，展现三个各有特色的人物形象。这其中窦婴与田蚡的对比最为强烈，他们既有许多外在的相同之处，又有着内在截然不同的人格，作者通过他们将他们两人对比，使得他们各自的人物形象更加鲜明。
窦婴与田蚡有许多相同之处。第一，身份地位相同。两人“皆以外戚重。”，都被封为列侯，都做过丞相。第二，政见相同。他们都推崇儒家学说，起用推荐了一大批儒生，同时因此得罪窦太后而闲居家中。第三，都喜爱招揽宾客。他们都经常推荐闲居在家的名士出来做官，对这些贤能之士比较尊重。第四，他们最后的结局都不好。窦婴被斩首示众，田蚡不久后也精神错乱而病死。
但是他们又有着非常截然不同的人格，也导致了作者对他们有着不同的褒贬态度。第一，虽然他们同为外戚，但窦婴封侯是因为平吴楚之乱有大功，而田蚡是依靠少年武帝刚刚即位、王太后掌权的机会才封侯的。窦婴有真才实学，而田蚡没有，他唯一的能力就是“辩有口，学盘盂诸书”，也就是他只会说，不会做。第二，虽然他们都得罪窦太后而闲居在家，但是田蚡因为王太后的缘故还能受到皇帝宠信，多次议政。田蚡的仕途其实算是一路顺风的，他得罪了窦太后，却有姐姐王太后撑腰，而窦婴得罪的窦太后其实是窦家的靠山，他也从此仕途受挫，再不受皇帝重用。第三，他们虽然都喜爱招揽宾客，但他们一个是“真心”，一个是“假意”。窦婴在被重用封大将军时，向皇上推荐起用袁盎、栾布诸名将贤士。他在显贵时还能时刻不忘推荐贤士，足见其“真心”。反观田蚡，文中写道：“武安侯新欲用事为相，卑下宾客，进名士家居者贵之，欲以倾魏其诸将相。”他招揽宾客，是为了压倒窦婴的势力，而且作者写他“卑下宾客”，说明他不是真正谦虚地礼贤下士，卑躬屈膝太过就是装出来的谦虚了，足见其“假意”。第四，他们虽然结局都不好，但是窦婴被处死直接原因是被小人构陷，再加上之前他与田蚡有矛盾，又舍身为得罪田蚡的灌夫激辩而受到王太后和武帝的厌恶，才会落得如此结局。而田蚡是因为做了太多亏心事，导致自己精神错乱而病死。窦婴的死是有悲壮色彩的，而田蚡的死却是以猥琐的姿态。
综上，作者将窦婴与田蚡这两位外戚合传，用他们内在和外在的对比，更加突出了窦婴的“贤”和田蚡的“奸”。以小人田蚡“负贵而好权”的猥琐形象，更加衬托出了窦婴“贤而喜士”的美好形象。（LY）

《魏其武安侯列传》是窦婴、田蚡和灌夫三个人的合传，在人物塑造时通过人物活动，揭示性格形成的背景和因素，多侧面的描写，通过人物的对话、独白，以个性化的语言表现人物性格等方法展示鲜明的个性特征，并且刻画的栩栩如生，不仅给读者带来历史的真实感，也能充分展示人物性格的复杂性。人物描写的高超技艺是《史记》重要的文学价值。
（LRQ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