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孤独焦虑,人生有缺憾,书法对玉麟来说就是人活着的意义,书法与活着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是一个金币的两面。
玉麟是从魏碑走出的,魏碑的时代,是一个在苦痛的巨大压力下的审美的时代,生命的无常,白骨蔽野,使很多的人从争取生命的长度到追求审美的意义,生活的质量。这是一种书法的自觉,这样的书法养育了玉麟,但是我们还应看到,魏碑的时代,并没有是凌空蹈虚,他们也有责任,那些书家也有社会的一份责任份额在。
这也是玉麟的书法的境界所在,书法不应对社会人生闭眼,通过静与空来达到“物我两忘”的所谓的审美状态,康德是正确的,审美是不关利害实在、而只涉及纯相形的趣味判断,玉麟忘记了世事与苦痛了吗?“忘”之所以可能,是因为审美对存在的“现实”闭上了眼睛,有点小乘佛教的意味,但玉麟在书法里透出的是一种艺术判断,他没有抹去人世的残缺,苦痛,虽然从外部看,艺术判断和审美判断是相似的,都采取一种超现实功利的态度,但审美的超现实是对现实的遗忘,沉醉在幻象中把玩,不存在着关怀,而艺术判断的超现实态度则在穿透显示的“实”,洞察生存的实在,并给予超功利的神圣关怀,若说在审美趣味中深藏着对生存的盲视和对生存苦难的冷漠。而玉麟在书法的空间里,具体就是在他的线条布局和经营中,则有着对生存的洞见和对现世的关怀。
玉麟的书法,从寻找人生的替代入手,在书法里安身立命,后来他看出了身边的残缺和丑陋。现在呢,他是怀着一颗爱心来知觉自己的一切,在爱里透出一种力量。
书法从某种层面来说是我们的文化的最中心的部位,它是哲学,是诗境,也是最纯净的生活,玉麟的书法大气,从骨肉血气来说,是阳刚的,天行健,但我认为,现在的玉麟已与书化,如果没有了书法,我们会看到什么模样的他呢?我与玉麟相识20年,知其乃性情中人,在一起饮酒,而很少谈艺,但彼此对行进之途却了然在心,他对待人世戏谑中见真挚,常把一些所谓的正途大事化为随口的谈资。,明人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性情是本质的自然的流露,常想与玉麟买猪尾巴下酒,也曾有酒喝高抱臂痛哭的张狂,如此道来,却可把性情中人颠倒为性中情人,对自然对人生,最一世的情人。《陶庵梦忆》卷三记载明代大画家陈洪绶与女郎欢饮之事,也许有人认为不免有轻佻之嫌。然陈章侯之为陈章侯,就足以见见一真性情男儿而已。
书法是玉麟的出处和归途,也是他的宝藏,阅读傅抱石先生《明末民族艺人传》,看到黄道周在临刑的当儿,以书法坦然面对刀斧加颈,知道了书法的力量。黄道周为清廷所缚,处死之日,镇定地对老仆说:“有人求书,予已许之,不可不果”。据记载,黄“初作小楷,次以行书,其幅甚长,以大字足之,加印章,始出……遂坐就刑”。柔弱似水的书生,赴死之时的平静、恬然。那骨子里不屈的铁石性格,那在刀斧威逼之下的气节,我以为他的墨池的上游一定是汨罗江吧,记得曾和玉麟谈起黄道周,我们认为道周之骨应该是墨锭化的,铮铮铜声。
书法是了解玉麟最好的解码口和通道,我想,玉麟有一天和书法的缘分到头,他会是怎样的创痛?那时,他面对的是丈二的巨宣,西面是残阳,他的口中吐出的是最后的一行墨,也是最后的文字和点划,为自己的人生划出一壮美的法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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