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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德云小小说课堂(19---21讲)

第19讲  偶然因素

侯德云

偶然因素对小说情节的生长,往往会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十日谈》中的很多经典故事,在关键性的转折点上,都是借助了偶然因素的参与。同样,作为故事的逆子,小说在这方面仍然承袭了故事的血统。
特别是在围绕一个核心事件而展开的小说中,更是如此。
小小说当然也不例外。
顾文显的小小说《精神》,开篇就是一个偶然:“谁知是哪个不小心,一膀子把那家伙蹭掉到地下,借着惯力,滴溜溜转至地中间,口儿就开了,噗噜噗噜冒白沫儿,吓煞个人!”
很快,又一个偶然出现了:“也就是一愣神的工夫,箭一般地从人堆里射过一个人去,一下子扑在那冒白沫的灭火器上……”
作品的主角“小合同工”就是这样伴着一个偶然因素出场的。
这当然是一场虚惊,所以“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
如果作品到这里结束,顶多是一则不高明的小笑话而已,还不能构成一篇值得称道的小小说。
接下来,“忽然笑声一家伙咬住,井长来了。”这还是一个偶然。在这篇作品中,井长的出现,是一个最重要的偶然因素。离开这个偶然,作品就会失去存在的支点。
井长了解了刚才发生的事,并没有把它当成是一个笑话,而是变得神色严肃。这位井长显然有着超出常人的见识,他从这件貌似笑话的小事当中看到了一种“精神”。作品的闪光点就在这里。在我看来,并不是每一位井长都会有这样的见识。而如果不把小合同工的行为提高到一种“精神”境界,这篇作品的存在依然不值得称道。
毫无疑问,作品在行文的过程还潜伏了一个让人不易察觉的偶然因素,那就是,偶然出现的井长,恰巧拥有超出常人的见识。
从上面的分析中我们不难看出,《精神》是仰仗一连串偶然因素的参与,才成为一篇与众不同的作品。
同样,滕刚的小小说《预感》也是依靠偶然因素支撑起来的。“W君早晨下床时,忽然一个可怕的意念像闪电一般划过他意识的上空——今天可能被汽车撞死!”为了避免这样的不幸,他决定不上班也不出门,“拿了一本小说和几块面包,钻进后院放杂物的土坯屋里去了”。一天当中,“先后有十四个人来找W君,都被妻子拦在门外。”甚至是单位的经理找他有“十万火急的事”,他也没有离开土坯屋。如果到这里结束,作品就会显得平淡无奇。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在几乎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让一个偶然因素主动找上门来:一辆重型卡车为了避免和一辆违章行驶的客车相撞,结果把“W君”家后院的围墙和土坯屋都撞倒了。“人们把W君从乱砖中扒出来时,他已经咽气了。”就这样,“W君”的预感变成了事实。
类似的作品还有很多。比如欧·亨利的作品,大多数都借助于偶然因素的鼎力相助。所以我要说,小小说创作,必须重视偶然因素。当然,重视不等于依赖。在以写人物为主的新笔记体小小说中,我们需要的往往是一些故事的碎片,偶然因素是可有可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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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  

顾文显

谁知是哪个不小心,一膀子把那家伙蹭掉到地下,借着惯力,滴溜溜转至地中间,口儿就开了,扑哧扑哧冒白沫儿,吓煞个人!
新开的井口,连工棚都是简易的。矿工们装束好了,下井之前挤在这简易工棚里,都年轻、好疯,闹得小偏厦地动山摇,就闹出这桩事来。
冷丁把众人吓得哄地散开,一愣,又渐·渐地明白,知道原来是灭火器,就都站住,等头儿或哪个懂行的去拾起,关上,不就结了?
也就是一愣神的工夫,箭一般地从人堆里射过一个人去,一下子扑在那冒白沫的灭火器上。他不懂怎样关闭,只用手拼命去堵,身子死死地压在那物件上,一边火烧火燎地冲大伙儿喊:“快!快跑嘛你们!”
这是个小合同工,刚从农村招上来不到俩月。
看他那认真样儿,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
小合同工更急了,破口大骂:“你们还不滚开,要死呀你们!”
大伙儿更是大笑。连个灭火器都不认识!
忽然笑声一家伙打住,井长来了。
井长过去把灭火器关土,看着已经自己爬起来的小合同工,那小脸弄得一塌糊涂。井长忍不住也笑了,他和蔼地问:“小伙子,你这是表演哪路功夫?”
小合同工脸腾地红了,赶紧扭向一边:“操,我当它要爆炸呢。”
井长的神色立即严肃起来。   
几天后,井长跟矿长汇报,谈到那个小合同工,并要求给他转正。井长说:“我一定要留住他,就冲这种精神!”
井长说这话时,满脸是泪!   


相关链接之二:

预感

滕刚

W君早晨下床时,忽然一个可怕的意念像闪电一般划过他意识的上空——今天可能被汽车撞死!这个意念来得很突兀。W君觉得这种意念的出现不是无缘无由的。是一种预感。关于人死亡之前是否有预感,W君原先是将信将疑的。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使W君对此深信不疑。
      前天上午,W君家门前的马路上接连出了两起车祸,死了两个人,一位是花匠,一位是教师。两人都被车轮辗成肉酱。后来人们的考证证明,他们死之前都有预感。据说花匠在遇难的那天早晨,睁开眼睛便沉默不语,面呈死相。更怪的是他下了床便洗澡,剪指甲,穿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一个人居然会在早晨洗澡,这在当地是前所未闻不可思议的事。花匠死亡之前的怪异表现说明他对自己的死是有预感的。至于那位教师就更奇了。据说他在遇难之前一个月就开始焚烧他的日记、信件和其它手稿了。他甚至写信给他的朋友们,要回他以往写给朋友们的信。总之,他几乎把这世上所有留有他文字的东西都化为灰烬。那天上午,他踏上柏油马路不久,就有一辆刹车失灵的卡车盯着他追。他一边呼喊一边狂奔,结果还是被压死在轮胎底下。
      W君认为他们之所以死,是因为他们没有重视预感。既然有了预感,就该不惜一切去避免预感实现,决不能听之任之。所以,W君决定今天坚决不出门。
      汽车总不会冲进屋里来撞他。
      他漱洗完毕,就对妻子说:“今天一天我不上班也不出门,我在后院看书。天塌下来你都不要叫我,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不在家。我今天有重要的事。什么重要的事你不要问,问我我也不知道。就这样。”他说完就拿了一本小说书和几块面包,钻进后院放杂物的土坯屋里去了。
      W君没头没脑的话把妻子搞得晕头转向如入五里雾中。W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不迟到早退,即使有病也坚持上班,今天怎么突然不上班了?为什么要到土坯屋里读书?他以前可是从未去过土坯屋的。妻子几次想去问他都没敢。W君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妻子只好去自己单位请了假,便匆匆回到家里,不论怎么说她不能让W君一人呆在家里,她想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从早晨八点到下午四点,先后有十四个人来找W君,都被妻子拦在门外。下午四点一刻的时候,W君单位里的经理来找他,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他赶快去上班。来者是经理,又有十万火急的事,他妻子不敢怠慢,便把经理领到后院。
      “我不去!我今天哪儿也不去!你什么话也不用说了,你开除我我也不会去。什么原因你不用问,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以后你们会知道的。你走吧!”W君挥舞着手臂声色俱厉地说。他急得虚汗淋漓。这时候发生十万火急的事,本身就是不祥之兆,是死亡的召唤。他没法让经理理解他的态度和做法,他现在不能说出预感,预感说出来肯定凶多吉少。待预感消失后,他会好好地向经理解释的。
      经理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经理出门前对他妻子说:“再观察一段时间,情况严重,就去叫医生。”他妻子含泪点头。
      大约晚上七点光景,一辆重型卡车飞驰在一条柏油马路上。临近三岔路口时,为了避免和一辆违章行驶的客车相撞,卡车急转弯冲向路边的小道,撞倒一堵围墙和一座土坯小屋后停住了。
      人们把W君从乱砖中扒出来时,他已经咽气了。
      W君之死使人们震惊不已。这一奇特的事件在当地传为奇谈。以后人们谈到人死之前是否有预感时,总拿W君之死作为例子。如果他没有预感,他怎么会突然一天不出门?突然钻进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的土坯屋?又怎么会说那些奇怪的话呢?

第20讲  结构的魅力

侯德云

对小小说而言,结构的问题大概也是到了非解决不可的程度了。
在阅读的旅途中,我看到绝大多数小小说都使用单一的线性结构。这样的结构由来已久,从故事产生的那一天,它就产生了。从本质上说,它其实就是故事结构在小小说中的复制。
我在一篇文章中说:“以时间为序的单线结构,使小小说由严肃的创作沦为生产线式的操作,这一模式的大量使用,导致小小说的数量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增多,在质量上却很少有新的突破。”这个说法虽然有些武断,但我觉得离事实的真相可能并不遥远。
今天,对,就是今天,我们真的需要一种新的小说结构,来彻底摆脱故事结构的阴影。这种新的小说结构就是“叙述结构”。它是自由的,也可以说是随心所欲的。它是故事结构的叛徒。
在小小说的池塘里,申永霞的《都市女子》是一只漂亮的蝌蚪,我指的是它在叙述结构方面所散发的独特魅力。
作品开篇漫不经心地介绍了一些都市女子的身体特征和行为特征,然后又漫不经心地告诉我们,“都市里这样的女子很多,土露就是一个”。
“土露”是以一个新潮的都市女子的面目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然而接下来的叙述却果断地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她从部队走向社会的那一段两种观念激烈冲突的时光。这些简短的文字绝不是可有可无的,像挂在墙上的一把宝剑,将在以后的某个瞬间里派上用场。
果然,当新潮的土露在新潮的路上越陷越深的时候,她的父亲打来了电话,这个代表着传统观念的电话就是墙上的那把宝剑,以关心体贴的方式向新潮观念发动了又一轮袭击。当然,这一轮的袭击也是以失败而告终的。“土露爸一下不知该说什么了,挂上电话后,心里挺不是滋味。仿佛失去了一个女儿,又仿佛添了另外一个女儿。”
两种观念的冲突还在继续。新潮的观念继续占据上风,土露已经不愿面对她在军营时的照片了,换句话说,是“她不愿再面对过去那段纯洁的日子了”。但这只是一个表象,在内心深处,土露其实已经撑不住了,“心里慌慌的。眼前的日子似乎不真实,明天的日子的几乎很迷茫。”
“有天她很无意地对男友说:我们结婚吧。”从这时开始,土露已经开始向往传统的婚姻生活了。她不想再“玩”了。可惜,“男友听了吓了一跳,两眼一瞪成了丹凤眼。”在这一瞬间,土露的内心情感受到了伤害。“被伤害的土露赶忙绕开了。两个人的关系从此微妙起来。”
到后来,土露几乎是完全回归到传统观念当中去了。“若再有一个更爱土露甚至要娶土露为妻的,土露难道不值得心动么?”
这篇作品不存在一个核心的事件,叙述在过去与现在之间来回摆动,在两种不同的观念之间来回摆动。它不是单线的,而是两条线索的互相纠缠,在纠缠中渲染了一种淡淡的伤感。它不是要给我们讲述一个故事,而是着力于揭示一个都市女子的矛盾心态。纯粹从结构的层面上讲,它是厚重的,立体的。
我们需要更多的《都市女子》,来扫荡小小说的单薄感,使它能成为真正的文学,而不是一篇又一篇优秀的中学生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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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女子

申永霞

都市里常有这样一些女子,她们将皮肤涂成小麦色,将嘴唇涂成黑紫色,将中国人的头发染成外国人的头发,将原来的眉毛拔掉再画两条细的弯的上去。
许多事情她们天生比男人聪明、比同类人优秀。譬如一卡拉就OK,一跳舞就OK。她们天生我行我素,对别人的看法一点也不在乎。
都市里的这样的女子很多,土露就是一个。
土露是那样一个女子,二十二岁,个子不高,却很玲珑。别人闹不清楚她长得算不算漂亮。她不修饰时很平凡,稍微一修饰就很漂亮。土露有时修饰有时不修饰,有时平凡有时漂亮,就像跟人捉迷藏一样,弄得别人都糊涂了。土露觉得这样怪有趣。
说起来土露还当过三年兵,退伍后按政策就得回家。土露家在一个县城,土露不愿回家。她想,回去干啥,大城市里多有意思呀。土露爸挺有能耐,给土露在县法院找了份工作。打电话让土露回,土露不回,土露爸一急就让土露哥来逮人。土露就警告她哥,说非法逮人要进公安局。
土露哥没办法,留下3000元钱回家禀告老爸去了。
土露在大城市留了下来,不费事地找了份工作,很容易地有了一些朋友,男的女的都有。其实土露有时挺瞧不起那些朋友,觉得女的一律太浅,男的一律太油。说“谢谢”就像说“歇歇”,把“一般”说成“一般般”,形容人长得好就说“长得酷”。
土露有时挺受不了。但她想这些朋友也有这些朋友的好处。譬如他们花钱从不小气,看不出有多大能耐,可几乎人人都有轻骑和手机。有了这些生活就很潇洒。朋友一潇洒土露也就可以随着一块儿潇洒。
慢慢地土露也学会了将皮肤涂成小麦色,将嘴唇涂成黑紫色,将眉毛拔掉画细的弯的上去。这样她在朋友当中还挺出众。
夜晚,土露回到租来的小二套,一个人心里挺孤独的。她睡不着,就赤着脚来回在地板上走。墙壁上挂了两张她当兵时的照片,一张冬天的一张夏天的,一个戴军帽一个没戴军帽,脸上神神气气的。土露望着她的过去就像望着别人的过去。
土露接着过她的都市生活。一星期至少上一次酒吧,进一次茶社,到舞厅跳两小时疯狂迪斯科。土露不喜欢跳三步四步的,她认为那是植物人才跳的舞。朋友们都说土露舞跳得“死酷”,土露不以为然,撇撇嘴说“歇歇”。
二十三岁时,土露有了自己的男朋友,男孩是一家舞厅的副经理。土露常去那儿跳舞,男孩第一次爱上了土露的舞,第二次爱上了土露的人,第三次再见到土露就宣布了爱情。让朋友们好羡慕。
土露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仿佛好,也仿佛不好,无可无不可的。但男孩是真心喜欢她,常常一个人到土露住处玩。玩久了,该发生的事情就发生了。先是一次两次,后来连土露本人也记不清了。
土露家不知道土露的行为。县城毕竟不大,改革的步子迈得小,街上的女子再洋气,也没出现过黑嘴唇红头发的怪物。土露很长时间不给家里打电话,土露爸东找西找,终于在电话里逮着了女儿的声音。
土露爸问土露:女儿,你好吗?
土露说:好。
土露爸又问:工作也好?
土露说:也好。
土露爸一下不知该说什么了,挂了电话后,心里挺不是滋味。仿佛失去了一个女儿,又仿佛添了另外一个女儿。
墙壁上换了土露刚照的艺术照。收藏了过去,面对了现在。土露的心里就轻松些。男朋友第一次见到土露的两张军营照时,惊喜得像看见花木兰,一定要土露介绍介绍光荣历史。土露忙说是借人家衣服照着玩的。
她不愿再面对过去那段纯洁的日子了。
但有时土露心里也惶惶的。眼前的日子似乎不真实,明天的日子几乎很迷茫。失去的不愿想了,拥有的又是什么呢?
有天她很无意地对男友说:我们结婚吧。
男友听了吓了一跳,两眼一瞪成了丹凤眼。
被伤害的土露赶忙绕开了。两人的关系从此微妙起来。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再有一个比土露舞跳得好的,男孩不能不动心。若再有一个更爱土露甚至要娶土露为妻的,土露难道不值得心动吗?
秋又来了。这年春又过去了。次年的冬天又到来了。

第21讲  主题表达

侯德云

任何一个事件,任何一个人物,都蕴含着这样或那样的社会意义。体现在小说当中,就是作品的主题。
篇幅短小的小小说,不可能像长篇巨制那样,去完成一个宏大主题的表达。这是它先天性的局限,谁也无法改变。它只能从小角度入手,用独特的视角引领读者回味人生,或者是对人生的某个侧面进行透彻的思考。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主题一定是清浅的而不是深刻的,也并不意味着它的主题是单一的而不是多重的。
多重主题的表达,在小小说当中,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比如原非的《花婆》,似乎就在不经意之中,完成了双重主题的协调而完美的合奏。
作品一开始就向我们介绍了一个名叫“花婆”的女人。花婆嫁过三个男人,三个男人先后都死掉了,她认为自己命不好,“干脆拉根打狗棍,老老实实做起叫花子来”。
花婆不是一般的叫花子,她“讨饭不做穷相,依旧像过去一样拍爽端正”,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日子一长,人们的意识里就淡漠了她作为叫花子的形象,只把她当作闲人对待。”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种自尊。虽然沦为叫花子,但花婆还是维持了一个人最起码的尊严。
还不仅仅如此。在下面的叙述里,一种最值得称道的美德,在花婆身上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在为一个商人转送款子的途中,花婆遭到了土匪的劫持,讨要不成,竟然以身殉“职”,跳了悬崖。按江湖的说法,花婆看重的是一个“义”字,用当代的观念来看,她讲究的是“诚信”。这无疑是一种很高的人生境界。
作品的另外一个主题表达的是人性中的善良。这种善良不是体现在普通人的身上,而是体现在没有人性的土匪的身上,因而这种表达才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花婆跳了悬崖,却意外地只撞破了头,土匪头子“张秀”出人意料地把劫来的银元还给了她。在张秀身上,这是人性的复苏。“自此花婆出了名,钦差一般在洛河川通行无阻。”这说明,当地的土匪从此不再打扰花婆了。这是人性的成长。“可是,花婆最后还是被人杀害了。”死后个把月,凶手到花婆的坟前自戕谢罪,子弹从两只眼睛射进的,以示有眼无珠。一篮子白花花的银元也送到花婆的身边。这无疑是人性的果实。
在这篇作品当中,双重主题似乎没有主次之分,它们同等重要。
与《花婆》类似,在谢志强的小小说《精神》中,我们可以品尝到多种味道截然不同的果实。一方面,“肯德基快餐店老板”要奖励一种拾金不昧的“感人的精神”。而另一方面,拥有这种精神的人却是出于无奈。“她”的生活显然是非常窘迫的。经“儿子”多次恳求,她才答应陪儿子去吃肯德基。当儿子吃鸡腿喝饮料的时候,她只能在一边看着。她想把捡到的18元钱留下来,于情于理似乎都说得过去。人穷志短啊,在这件事情上,谁都难以脱俗。但儿子坚持要交给老师。有什么办法呢?她必须在儿子面前保持一个“正面的形象”。所以,当奖励迎面而来的时候,她拒绝了,而且感到受了作弄。儿子却是满心欢喜,因为“赵老师通知我,明天我当光荣升旗手”。很显然,这篇作品的主题是多重的,用一两句话是很难概括。
双重乃至多重主题的表达,可以增加小小说的厚度,这无疑是值得大面积推广的一种艺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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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婆

原非

花婆一生嫁过三个男人,一个教书先生,一个泥水匠,一个长工。三个男人婚后都不过两年,不是病亡就是祸残。三次寡遇,无需别人多讲,她就知道自己命不好。有了这般认识,她就断绝了一切温柔富贵的奢望,干脆拉根打狗棍,老老实实做起叫花子来。
不想这一讨饭,竟在洛河讨出了名堂。
花婆讨饭不做穷相,依旧像过去一样拍爽端正。夏天灰布单衣,冬天黑布棉衣,脚腕那儿长年扎着一副绑腿带,头发一丝不乱地网在发兜里。竹篮碗筷也干干净净,还用一方白布掖紧四角遮了。也许由开始的不习惯而逐渐发展成了一种习惯,她不会喊叫,只朝敞开的大门前一站,静候着主人出来。如碰上狗咬,她也仅抢着棍子在地上划拉着抵挡。主人发现她,舍一块饼或一碗稀饭。她伸了篮子或碗接过,点头一谢,躲到无人处,蹲下埋头吃了,然后来到正在车水的井台上洗碗。如果吃饱了,就在井台上略坐一坐,随后无选择地随便走进谁家田里,帮着做些应时的活儿;如果觉得不足,便拿了新洗的碗筷,再去村里讨要。
花婆总是这么一副姿态,安分自爱。日子一长,人们的意识里就淡漠了她作为叫花子的形象,只把她当做闲人对待。洛河川多水田,人们四季都忙,亲朋间有什么要紧的口信儿,一时腾不出手来,便想到了花婆,就托她十里八里地去传递。无例外地,隔个一天两天,对方就有了准确的回应。进而,人们又大胆地让她捎些小东小西,也毫无差错。再后来,商人们为逃匪劫,竟把携带银钱的事也委托给她。这样下来,花婆终日负载累累的,追着洛河上的帆影或伏牛山上的流云,西来复又东去。
一天清早,花婆为一商贩转送款子,在伏牛山脚下被两个土匪劫了。她尾随着歹徒来到大山深处,走进一座寺院,见着了土匪头子张秀。张秀外号旱螃蟹,水陆两路都有他设的卡子。
花婆向张秀讨款子。张秀从大烟炕上爬起来,双脚点在鞋口里,盯着花婆说:“你上我这儿讨钱,你可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花婆说:“你是土匪头子,洛河川没有人不知道。可你立过规矩,不抢邮差不抢贫。我是讨饭的。”
张秀拨弄着手下交上来的一百块银元:“你是叫花子,哪来这么多钱?还是硬货。”
花婆说:“我替人家送的。”
张秀说:“那就不是你的。”
花婆说:“可在我身上带着呢。”
张秀一挥手:“别跟我罗唆了,走吧。”
“你叫我走就得把钱还我。”花婆迈着小脚上去撮银元,“要不我就没脸见人了。”
张秀一拍桌子上的手枪:“你既然是叫花子,还什么脸不脸的,打出去!”  
几条大汉一拥而上,架起花婆,凌空丢出山门。花婆挣扎着站起,一句话不说径直朝山崖走去。可惜她力气不足,一跃没有跳到沟底,而是落在不深的一个石牙上,只撞破了头。
土匪把花婆弄上来,撕了她的衣襟替她包扎。张秀看着山门前摔碎的破碗片,抠了一会儿鼻孔说:“看不出,这婆子还这么重义!把那钱扔给她吧。”
自此花婆出了名,钦差一般在洛河川通行无阻。但她依然固守着一贯的叫花子形貌,到哪儿只讨一口饭吃。   
可是,花婆最后还是被人杀害了。她死在一个十字路口,透胸流下一摊血来,棍子碗筷还在身边,只是没了竹篮。人们报了官,县警察局却没来人。
花婆葬后个把月,有怀念者到坟上烧香,意外地发现坟前趴着一个男子。那男子身下一摊污血,子弹是从两只眼睛射进的,而他僵硬的手下就压着两把手枪。竹篮也回到花婆坟上,里边放着白花花二百块银元。
张秀一伙也来人看了那男子,说不是他们的人。人们于是猜测,那男子一定是外来的匪徒,还不知道花婆的善誉,及知道了便深感羞愧,就送还了劫物,自戕以谢罪。不然,他不会灭了自己的眼睛。
地方上贴出告示,要那银元的失主前来认领。过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失主到来。人们就商议,想用那笔钱为花婆修座庙。庙名都拟好了,就叫义丐庙。这时,县警察局来人了,说要破案,就把那二百块银元作为物证收了去。
案子终究没破。流传在人们口头上的,仍旧是那种猜测。


相关链接之二:精神(谢志强)
(《精神》,选自《十五年获奖作品精选》1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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