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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名家词之四十一 洪亮吉《更生斋诗余》(一)

洪亮吉:公元一七四六年至一八〇九年,字君直,一字稚存,号北江,又号更生居士,江苏阳湖(今常州市)人。谒安徽学使朱筠,受业为弟子。乾隆五十五年一甲二名进士及第,授编修,任贵州学政。嘉庆四年以言事得罪,几死,遣戍伊犁,明年赦归。历主旌德洋川书院、扬州梅花书院。性伉直,自谓不能容物,而生平笃好读书,深于史学,尤精地理沿革。著有《左传诂》、《公羊谷梁古义》、《六书转注録》等,词有《更生斋诗余》。

冰天雪窖词

临江仙

绿鬓学仙愁已晚,即今况复苍颜。天空鸟去不曾还。未知双蜡屐,再入几名山。

半世著书难得了,砚台肯放清闲。酒人相约掩蓬关。脸从花索笑,心与石争顽。

 

忆王孙

凉风吹绽一天星。约伴时时过水亭。说鬼宵深不可听。掩疏屏。小婢齐声呗佛经。

过汀故说爱新凉。躲过前头姊妹行。私语喃喃已不妨。却提防。移得鹦哥出画廊。

两重门内忽相逢。一串花香出袖浓。刚赌秋千气力慵。且从容。眼角回青颊转红。

伤春长自下帘钩。杏叶扶疏柳叶柔。三月花前雨不休。没来由。私语催人上小楼。

 

满江红·陈其年先生填词图为伯恭学士赋二首

1·卅载填词,香一瓣、敬酬阳羡。可可是、家山百里,画中频见。涉笔偶描秋士影,关情别有春风面。笑青衫、五十尚沉沦,工排遣。

将擫笛,先施鞯。乍展卷,仍安砚。仗卿卿压尽,等闲钗钿。别夜最怜天似水,当头吹落云成片。算个侬、风味有谁窥,梁间燕。

2·试问熙朝,人物在、宋元之右。只己未、宏词一榜,尤称渊薮。前辈爱才真似命,昇平乐事吾能究。趁闲来、歌板两三声,消清昼。

竹诧老,梅村叟。招玉叔,携红友。且不知秦七,何论黄九。翡几暂停三寸管,新腔已落千人口。羡当年、风月最清华,谁能又。

 

双调江城子·红豆词为礼亲王世子作

深秋门巷动凉飔。掩关迟。雨如丝。折得一枝、红豆立多时。天上亦添新别恨,人不见,渺相思。

拈来枝叶影参差。意谁知。酒难辞。且与梁园、宾客谱离词。只有文园消渴甚,赋不到,九秋枝。

 

十六字令·初冬

风。一夜千林叶堕空。开轩望,斜月正中峰。

 

减字木兰花

香浓月淡。几朵露兰光欲泛。行过房栊。福橘裁灯堕小红。

茶瓯清洌。留得那年元夜雪。说梦声低。偏惹帘前鹦鹉疑。

 

唐多令

真气本无前。豪情忽欲颠。一百番、沉醉酣眠。乱摘九天星与斗,权当作、酒家钱。

寥廓约顽仙。踏红云种田。待秋成、岁月三千。拟钓六鳌沧海去,虽不饱、且烹鲜。

 

眼儿媚

1·杏花楼上杏花香。无语断人肠。干他甚事,莺莺燕燕,咒尽年光。

依然帘幕依然镜,依旧隠斜阳。如今再要,当时人面,却费商量。

2·嵌心百事总难忘。闲处一端详。鲍姑纨扇,柳娘罗袜,谢姊缣囊。

愁多不合住江乡。梦少也千场。笙歌元夕,莺花上巳,箫鼓端阳。

 

转应曲

雷鼓。雷鼓。打过春三四五。还亏列阙丰隆。催得前村挂龙。龙挂。龙挂。一幅水乡图画。

 

蝶恋花·时欲乞假南回,书示子弟

十二阑干红半曲。桃杏将开,一雨先舒萼。多分散人真有福。半春好梦无重复。

卅里迢迢烟草绿。欲望江南,远树偏遮目。好水好山生计足。汝曹莫恨归期促。

 

卖花声·春分

草绿未成茵。柳线难匀。等闲莺语几曾闻。只让杏花同燕子,占尽春分。

心切望朝暾。雾暗连晨。关心西北有征尘。日日玉堂天上坐,却是闲人。

 

谒金门

谁决策。除是刘琨祖逖。一事差堪赢越石。承平非狎客。

叉手巡行今夕。放眼追思畴昔。好友缘儒都入墨。寥寥心孰白。

 

相见欢

黄昏独下珠帘。病恹恹。差喜眉头常苦、梦常甜。

三叉渡。三生路。白云尖。惝怳长林斜月、影纤纤。

 

凤栖梧

毕竞春来饶气势。万鸟啼春,万梦随春至。惹得玉梅添意智。花开又岂干春事。

白袷春衫闻已制。轻暖轻寒,春转无伦次。何是与秋非一致。春人只把情怀试。

 

满江红·谭子受英雄儿女图

大纛高牙,问此是、谁家年少。只亘亘、倚天长剑,势将离鞘。千里偶追流电影,万金顾买倾城笑。算渠侬、二十五年前,堪同调。

且缓缓,金樽倒。更草草,离愁搅。看车前努目,急思投効。儿女情怀何者是,丈夫志业谁能料。问卿卿、何日定天山,红旗报。

 

菩萨蛮

玉皇宫殿高无极。东西龙虎更番直。天上事偏多。仙人鬓亦皤。

麻姑空一笑。偶自舒长爪。掐破碧桃花。花光照万家。

 

减兰·寄舍弟

吾家阿弟。先我一年辞帝里。玉版银鳞。饱啖江南二月春。

小桃开落。稳坐卷施东畔阁。应念衰翁。骑马朝朝冒朔风。

 

应天长·直庐即事

构巢招得双鸲鹆。激水养成千属玉。长林麓。横溪曲。却向此中开竹屋。

闲官殊不俗。所喜更无拘束。昨赐万条官烛。写三朝要録。

 

江南好·时将乞假南回,作此寄里中亲旧。

乡园梦,昨已到云溪。生小楼台三遍换,柳边门巷亦全非。新绿浸帘衣。

乡园梦,昨已到花桥。对舫乍怜诗社歇,隔河添得酒旗飘。灯火彻清宵。

乡园梦,昨到檥舟亭。小港蓄鱼桥半圮,荒庵烧笋户全扃。僧老厌繙经。

乡园梦,咋到放生池。烟柳绿交杨令宅,水云碧罨谢家祠。清景待题诗。

乡园梦,昨到驿楼前。障眼市尘高百尺,关心乡语别经年。真个说归田。

乡园梦,昨到石桥村。高隼欲盘云外塔,神鱼时拜竹间坟。松子积台门。

乡园梦,阿弟屡邀呼。新筑水亭招社燕,别营山冢葬童乌。作达且提壶。

乡园梦,好友递将迎。木杪轩中搜逸句,竹初庵内证长生。奇论尚纵横。

乡园梦,外舍最依依。榆荚绿迷穿径水,蔷薇红隠上楼梯。花发子规啼。

乡园梦,群从亦翩翩。坐我小楼敲句好,输卿长日枕书眠。屋外水周天。

·抵江南境作

江南地,一碧已无尘。小市雨晴初试马,长堤星暗乍逢人。犹剩一分春。

江南月,不厌彻宵看。无奈乍圆还乍缺,未妨轻暖与轻寒。长凭玉阑干。

江南岸,屈曲漾兰桡。旧事乍思情漠漠,夜程初急雨潇潇。已过驿西桥。

江南艇,鸂鶒与同飞。待得柳梢残月出,水禽踪迹已全迷。留得夜乌啼。

江南屋,低小只如船。一树石榴初吐艳,四更银烛尚高燃。隠隐笛声穿。

江南路,从此遂幽寻。韩偓艳词容寄意,阳城下考亦甘心。别念抚孤琴。

江南梦,日昨已全醒。黄卷误人头欲白,绿杨窥客眼犹青。阁小户仍扃。

江南客,天末溯归踪。渔唱便须芦笛和,芰衣仍待柳丝缝。鸥鹭且从容。

江南侣,说著已销魂。松柏径中寻旧友,鹡鸰原上指新坟。尤叹此衰门。

江南节,屈指已天中。丝柳乍青蒲叶绿,杨梅初紫杏丸红。水浅试双龙。

 

虞美人

黄昏独坐阑干左。竹叶深深锁。横陈玉体见何曾。知道红窗六月、不烧灯。

梦中呓语愁人觉。小婢都辞却。无聊长自睡瞢腾。懊恼一钩残月、鬓边升。

 

江城子

生疏廊屋几曾经。意忪惺。步伶仃。偏是半边团扇、有流萤。纵向曲阑深处躲,防照见,一星星。

红阑干外路三千。病恹恹。说当年。赢得半生憔悴、半生眠。只有画笼鹦鹉好,浑不记,有从前。

 

采桑子

别来已觉无情绪,放了风筝。过了清明。总向闲门冷巷行。

何时约略三春梦,多比流萤。少比疏星。春睡瞢腾白昼醒。

 

转应曲

天上。天上。谁把两丸安放。东西沧海漫漫。出没真如转丸。丸转。丸转。天也有时不管。

明镜。明镜。看了有时仍听。吉祥善事多般。顿觉愁颜喜欢。欢喜。欢喜。侬与镜儿知己。

春梦。春梦。谁向小窗分送。梦中说梦尤疑。身外分身绝奇。奇绝。奇绝。魂共烛花凝结。

千里。千里。只在离人足底。别来吴苑花香。又复燕台夜凉。凉夜。凉夜。酒薄衾单多谢。

 

虞美人

人人爱说芳菲节。更爱团圞月。个侬心事独娇憨。却喜花看春半、月初三。

长安道上金貂集。青紫容人拾。到来生怕说头衔。只恋年时憔悴、旧青衫。

 

昭君怨

原是一般年纪。可可算他作弟。记得小名无。众中呼。

入夜画楼先锁。百计要将人躲。何意学生疏。上头初。

 

柳梢青

才赌千秋。又邀斗草,且漫藏钩。众里聪明,个中机警,格外温柔。

日斜刚下妆楼。招女伴、更番出游。凤尾墩边,鹅毛洲上,龙嘴滩头。

 

西江月

梦里莺花缭绕,愁中风雨廉纤。一般时节症恹恹。相对烛花呵欠。

小胆疑闻鬼语,细心时卜神签。病儿生怕不增添。百计把人排陷。

 

减字木兰花

乍谈心曲。何事小名呼小玉。弾指年华。未比梅花比杏花。

最怜同调。八字果然生尅肖。判与他生。自有麻姑肯玉成。

 

蝶恋花

闲日偶从妆阁侦。闻说惊鸿,险被袁宗聘。私语又防人窥听。团圞只指随身镜。

情短情长何自定。除了今生,更把来生订。一晌迟疑还未应。喃喃只说心肠硬。

 

酷相思·赠侠士

日晚黄尘都似织。徙倚遍、楼南北。便四海、无家归未得。一剑也、千金直。一骑也、千金直。

耻向人前称羽客。况肯□、谈天释。任醉眼、昏昏青转白。天上也、谁相识。地上也、谁相识。

 

醉春风

好把春衣换。更举离觞劝。眼前谁可寄相思,算。算。算。指上先抡,心头久嵌,口中难唤。

合是人天眷。莫更情怀乱。个侬只怕太酸寒,看。看。看。尔许年华,这回风格,那般词翰。

 

罗敷媚(采桑子)

年来情事谁能识,神也瞒他。佛也瞒他。小婢依微道着些。

无端两地难牵合,心在谁家。身在谁家。梦里时愁去路赊。

 

秋千架下分头走,姊住东溪。妹住西溪。只望秋千影不迷。

更阑重到秋千下,月也低迷。露也低迷。画索斜抛乌夜啼。

 

长相思

风萧萧。雨萧萧。窗里无人响玉箫。纱灯壁上摇。

梦无聊。醒无聊。窗外荷珠落乱跳。游鱼蹴浪高。

 

木兰花慢·秋夜重憩团飘书屋示蒋二振三

只团飘书屋,仍一片、挂斜阳。算杏已摧红,兰先殒紫,桂尚抒黄。愔愔那边门巷,叹帘衣、何短草何长。百遍欲寻归燕,几番试问寒螿。

十年群从半沦亡。头白剩萧郎。纵见了桃根,寻他菱角,也费猜详。平时枕书眠处,是何人、重与摆绳床。酒醒佛灯藏幔,梦回鬼语沿廊。

·太湖纵眺

眼中何所有,三万顷、太湖宽。纵蛟虎纵横,龙鱼出没,也把纶竿。林威丈人何在,约空中、同凭玉阑干。薄醉正愁消渴,洞庭山橘都酸。

更残黑雾杏漫漫。激电闪流丸。有上界神仙,乘风来往,问我平安。思量要栽黄竹,只平铺、海水几时干。归路欲寻铁瓮,望中陡落银盘。

 

念奴娇·生日柬西家

半秋才过,不多时到了,初三新月。八字双飞蝴蝶好,生与菊花同日。刚欲题糕,仍邀说饼,且把书声歇。齐肩齐岁,那人先占佳节。

犹记七夕楼头,穿针帘底,腰瘦频频折。知道个侬勤顶礼,偏唤小名何必。笑靥方开,愁眉更敛,梁燕防饶舌。灯花解事,双双红蕊偷结。

 

菩萨蛮·赠侠客

偶然来预朱门宴。身轻只比梁间燕。蓦地出人头。灯前尚闪眸。

一腔填恨血。匕首怀中热。座客酒迟干。先防冷眼看。

 

木兰花慢

叹八年此夜,移八处、看阴晴。算几载持衡,两番入直,一度归耕。西风欲催人老,趁乍寒、刮得鬓星星。已被月中人笑,从今莫更多情。

依然薄醉拥桃笙。如水玉阶乎。只三十年前,境难依约,梦不分明。沉思那回尘劫,把深杯、都向夜台倾。一例碧虚解事,半宵霞采横生。

 

临江仙·恭篡高宗纯黄帝实录第一分进呈拟欲乞假南下偶此书事

人说绿蓑青箬好,可容仍殿朝班。玉堂官烛影阑珊。昨朝书已奏,明日棹当还。

天上楼台曾小住,明湖如带回环。夜凉偏欲梦乡关。屋前双叠港,屋后一堆山。

 

琴调相思引·归燕

一样楼台夕照昏。杳无心绪入朱门。欲飞还止,衔得旧时恩。

差喜故巢同海上,好春仍得话温存。倘逢精卫,可许代招魂。

 

减字木兰花

夜凉人定。正好明心同见性。一缕茶烟。透到梅花小阁边。

休休莫莫。梦好正嫌无着落。与我周旋。莫斗眉梢眼角禅。

 

满江红·赠崔三瘦生

十八年前,相见在、谢家庭院。惊一揖、玉梅花底,与花同颤。葛坞东西山水窟,刘网夫妇神仙眷。便匆匆、从宦向湖头,湖冰泮。

苕霅上,频开宴。荆郢路,频传箭。只悠悠七载,几曾谋面。葱岭南头时入梦,蒜山北下仍相见。叹人生、聚散总无端,空中电。

 

昭君怨·苦雨

窗隙与谁同坐。咒雨鹁鸪两个。兜起卅年愁。旧南楼。

暂向曲屏高卧。梦又把人颠簸。睡觉夜灯青。影伶仃。

 

满庭芳·雨窗简蒋振三昆仲

撇却千山,行完万水,偶来茅屋勾留。又教听雨,日日卷帘钩。毕竟谁人过访,三两客、兼杂鸣鸠。门扃响,奚奴睡熟,亲为点茶瓯。

飕飕。风乍急,纸窗摇动,无异扁舟。拟乘流径去,随分清游。东海波臣尚笑,曾见汝、大漠西头。祁连冢,何时筑就,埋骨此荒丘。

 

念奴娇·元夕醉中复至城东憩巽宫楼

余生何意,擘蛮笺重写,孝侯风土。醉我百杯元夕酒,更听一堂箫鼓。我醉还歌,歌仍引满,说尽边亭苦。妻孥雨泣,昨年投畀豺虎。

残夜出户闲行,城门东去,弥望多平楚。一领绿蓑收拾好,恰称滆湖渔父。踏曲归来,儿童指我,眉目皆飞舞。为言此客,与楼与月千古。

·钱竹初松菊犹存图二首

1·十年归计,只刚刚长就,满篱松菊。买得半园工位置,侭可赏心娱目。忽悟浮生,因求大药,并礼西天竺。回头自望,鬓毛镜里先秃。

差幸服食祈年,迷途未远,末路仍堪赎。莫待扁卢俱束手,医雅难于医俗。一径香清,一帘花好,一味茶初熟。这回休误,白驹头上行速。

2·因而自省,笑先生曷不,工于责己。万里归来行乐好,何以埋头不起。几尺牙签,三分灯影,一寸书堆几。蠹鱼规客,先生今盍休矣。

倘冀后世名乎,三唐两汉,试问谁堪拟。况是传人皆有命,不朽古来能几。文仿渊云,经研郑贾,诗笔还苏李。君应诮我,愚公愚更无比。

 

沁园春·喜赵味辛乞假归里,即送之青州司马新任,依原调二首

1·司马江州,从事青州,头衔若斯。叹机庭纶阁,凤池遽夺,治中别驾,骥足安施。竿上缘鱼,磨中旋蚁,可是先生宦兴诗。呼驴问,尽才堪令仆,汝好为之。

虽然乐已难支。只白髮、高堂健饭时。算阿奴碌碌,无惭令弟,深源咄咄,尚有佳儿。跨凤清才,乘鸾仙客,(君诸婿皆有才名)都唱微云山抹词。掀髯笑,趁唐湾风月,且倒金巵。

2·三十年前,称诗少年,惟君不狂。看元卿三径,招邀二仲,(谓黄仲则左仲甫)宏农别馆,款接他杨。(杨介祉蔚之元之叔侄,少时过从最密。西廛则系出山阴故以他杨例之。)陌上班骓,堤边画舫,新样蛮笺古锦囊。今消歇,已半登鬼箓,半下名场。

别来万里投荒。幸绝域、初归鬓乍苍。便依然花鸟,何时索笑,依然楼阁,何地倾觞。葱岭烟云,祁连冰雪,梦里都怜彻骨凉。君知我,是愁多易老,恩重难偿。

 

金缕曲(贺新郎)·题万大令廉山请缨图。图作于大令年十五时,后二十年大令随毕秋帆尚书、姜杜香侍郎剿辰州红苗,最著劳绩。

此客真先识。趁升平、时时留览,九边阨塞。试问请缨何太早,髮正垂垂覆额。天下事、引为己责。手理韬钤仍跃马,果湖湘、陡建非常绩。勋勒遍,壶头石。

丈夫自信饶奇策。况生平、服膺所在,刘琨祖逖。如许少年能十辈,分置楚南川北。谈笑尽、萑苻之泽。只我感恩思効死,便归耕、尚枕投荒戟。随尔去,杀残贼。

 

鹧鸪天·秋杪云溪晓望

溪光未是廿年先。一样阑干到眼前。风急万鸦争古木,露寒独鹤舞长天。

情漠漠,泪绵绵。旧家仍倚白云边。寻春去问堂前柳,破梦来穿渡口烟。

 

满江红·中秋夕雨

穷海归来,正盼望、此年此夜。还准拟、半宵灯市,半宵水榭。三径久凭风伯扫,万钱欲向天公借。更持螯、左手右持杯,人闲暇。

云骤暗,重帘罅。雷骤起,层檐下。忽萧萧瑟瑟,瓦沟如泻。移树鹊惊巢乍圮,走桥人懒妆先卸。叹街泥、滑处约良朋,称多谢。

 

西江月·九月初七日雨窗遣闷

门外愁霖似泼,帐中清泪同挥。一年多事上心来。不饮已防先醉。

明岁重阳何处,去年此夕方归。人言死别复生回。今日正当周岁。

 

鹊桥仙

日斜时候,日斜年纪。又是日斜风味。断肠言语不须多,况正值、断肠天气。

前宵牢记。昨宵牢记。此夜更须牢记。半生最怕说销魂,敢再到、销魂田地。

 

江城子

柳丝南北罩通津。水波匀。月痕新。却到晏公祠畔、暂逡巡。偏是画船红烛影,频照见,梦中身。

播钱堂上记还真。是秾春。是花晨。依约别来、如影复如尘。安得学他双燕子,来与去,不随人。

 

壶中天(念奴娇)·和女史归佩珊韵即寄令叔方伯伊犁

从天试问,恁词华、只付扫眉才子。百岁含愁容易过,经得几番弹指。未尽名心,先抛世味,且复营书史。问看海水,比来清浅如此。

犹忆绝塞归来,君家痴叔,憔悴何能死。寥落雁鸿千万里,凭寄阿兄数纸。并说中闺,尤怜娇女,诗思清如水。比来相见,怪他风味都似。

·赠僧铁舟

浮生如梦,记匆匆、沪渎城边小别。石烂海枯重握手,相对各惊华髮。瓶钵随身,才名盖世,诗画书三绝。钢经百炼,铁舟果否如铁。

今日短簿祠前,长洲苑外,客路将铺雪。一领袈裟浑欲破,卖字依然得活。极目天南,关心乡国,鞞鼓声才歇。何时飞渡,醉眠黄鹤楼月。(僧汉阳人)

 

浣溪沙

病后般般总率真。见时故故不温存。已教销尽昨宵魂。

开士心情居退院,美人颜色赋长门。年来偏重过时人。

 

鹧鸪天

百罚深杯总不辞。忽从酒半透微词。前房阿母都瞒却,只许青溪小妹知。

重揽镜,更添衣。众中偏觉语支离。不知天上频携手,故说人间会面稀。

 

临江仙·六月二十日诣学宫,观诸生释菜并登尊经阁远望。

忆向校官称弟子,春秋祀屡追陪。仲丁六十又三回。旧题名已暗,亲为拂尘埃。

寻遍讲堂兼学舍,两株列柏谁栽。尊经高阁暂时开。青衫皆后进,紫燕亦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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