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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尚解诗(5)杜甫·客至

和尚有话说

 

      本来和尚计划按照老杜年谱来分析他的一些经典诗作,因为从年龄线来看老杜的成长与辉煌,更能找到老杜诗风形成的脉络,对自己的学习也更有帮助。只是有时候兴趣所至,难免偏离原计划,从下一篇开始,我们慢慢来看吧。

      老杜此人,经历复杂,感情矛盾,是一个值得细细琢磨的人,他有豪壮,有阔大,有哀叹,有思考,有颠沛流离,也有安定富足。以后的文章我会夹写一些老杜的故事,以方便诸位了解他,更希望各位能爱上他。

有客(唐·杜甫)

幽栖地僻经过少,老病人扶再拜难。

岂有文章惊海内,漫劳车马驻江干。

竟日淹留佳客坐,百年粗粝腐儒餐。

不嫌野外无供给,乘兴还来看药栏。

王和尚解诗

先说一下背景

      老杜在同谷县过了一段非常艰苦的生活,在同谷县他曾经写了一篇七首连章诗《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描述当时的困顿生活。后来,老杜经过艰难跋涉终于在成都附近浣花溪定居,过上了一段相对安定富足的生活。

      在浣花溪,老杜营建了房屋,种植了桃树,花草等。相对安定的生活让杜甫的诗风也有了改变,老杜开始写一些田园风格的作品,此时的作品恬淡悠远,达到了很高的艺术水平。这一首《有客》就是在这时期写的。

      就像其他艺术家一样,杜甫的性格也比较敏感,史书记载杜甫性格有点偏狭急躁,容易冲动,同时对自己的诗文和抱负也比较自信。因此,了解到杜甫的性格,来看这首诗会更有趣。

      这首《有客》,史书上并未记载是哪位客人,但是从这首诗来看,应该是杜甫的一个仰慕者,杜甫再诗中表现得谦逊之中又带着自傲,待客殷勤之情溢于言表,同时这首诗写的曲折婉转,一起一跌,极尽跌宕风致。

    “幽栖地僻经过少,老病人扶再拜难。”杜甫草堂,背郭堂成荫白茅,缘江路熟俯青郊,位置是有些偏僻的,所以来拜访的朋友也比较少。但是这一句:幽栖二字值得留意,作者在此养心读书,写诗怡情,过得悠然自得,朋友拜访少,未必是坏事。此刻作者已经四十五六岁了,老杜此时健康已经不太好了。所以自称老病,欢迎客人,鞠躬行礼都需要别人搀扶。但是,此处“再拜”值得留意,何以再拜?因为在经过少的时候,朋友来拜,欣喜不已,当然需要一拜再拜。

      首联,对仗,需要留意。另外这一联,前句说自己,后句说朋友,这是作者的章法。地僻,有自谦之意,老病,有自伤之感,也有对朋友不能再拜的歉意,所以首联就写出了作者的殷勤之情。

      “岂有文章惊海内,漫劳车马驻江干。”二联转入叙述己意,朋友肯定对杜甫的诗作表示赞扬,表达拜访的仰慕之情。但是作者用“岂有”来反问,表达自谦之情。但是“惊海内”也暗含作者对文章有自负之意,只有震动海内,作者才觉得是实至名归,可见作者对自己作品的自信,对当时文坛的傲岸睥睨之情,只是作者表达的很委婉,只是在谦逊之后暗含一点点意思。“漫劳”句,承接上意,表达谦逊和些微不安之情,表达白白浪费您时间车马劳顿来到江边看望我。

      二联对仗工稳,并且“岂有”和“漫劳”将自己的谦逊和朋友的热望,表达的婉转曲折。写诗用虚词,可以表达更为曲折幽微的感情,也能使得句子写的跌宕起伏,风致嫣然。另外:这联,出句写自己,对句写朋友,布置得层次分明,两者对照,更增风趣。

      另外须注意:岂有句承接老病,漫劳句承接经过少,无形中又产生一种对比,作者的感慨也暗含之中了。

      这就是这首诗前两联表达的含义。从中可以看出作者的自谦,朋友的热切,句子写的工致流丽,深得错综之妙。同时,在时间上也在前四句分截,首联二联写朋友和作者的初见和客套,下面就要开始写待客和游览了。

  “竟日淹留佳客坐,百年粗粝腐儒餐。”三联转笔写待客之道。出句点出朋友为佳客,对句自谦为腐儒。好友来拜,作者当然殷勤相陪,终日不厌。另外老杜喜欢用腐儒两字,来给自己定位,比如:腐儒衰晚谬通籍,退食迟回违寸心。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作者有诗: 纨袴不饿死,儒冠多误身。经过多年的颠沛和波折,面对乾坤颠倒,兵灾不断,作者自称腐儒,其实含有深深的无奈。要知道,老杜一直怀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抱负,儒家济世报国是老杜的主体思想。所以腐儒二字值得留意。另外百年也是作者常用的字,百年表示终身之意。比如:九载一相逢,百年能几何。万里伤心严谴日,百年垂死中兴时,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所以此刻的老杜对自己的抱负虽然没有放下,但也应该感受到了无奈吧。

      三联写待客,出句写佳客,对句写自己,仍然带有对比之意,同时因为唯恐待客不周,所以有点惭愧之意。这一联的妙处在于,作者与客,都写出来了,并且带有作者对以往经历的感慨,在感慨之后又有对朋友招待饭食的歉意。所以这联,虽不够警策,也足以提振整首诗了。

      “不嫌野外无供给,乘兴还来看药栏。

”不,有版本写作莫。不写的是客人,莫就是写作者的劝说了。整句是写,朋友不嫌弃草堂简陋,作者邀请朋友一起来赏花。这是顺着上联吃完饭,开始做游览赏玩之意。药栏,可能指芍药花。

      另外,作者在安史之乱前,十余年困顿长安,不得不依靠朋友或者作为幕僚来维持生活,为了回馈朋友和长官,杜甫曾经赠送他们一些药材。所以,老杜对药材和花是有自己的特殊含义的。如今,生活安定富足,药栏,主要是做赏玩之物,不会再像以前拿来换钱,想必作者心内也另有感喟吧。

      作者招待朋友吃饭,结束后还要乘兴邀请朋友来赏玩花圃,这殷勤待客之道,也是非常感人的。

      整体来看这首诗:作者写的谦恭殷勤,真切动人;感情表达曲折幽微,并且篇章中主人和客人,各尽错综之妙,简单的一首朋友到访诗,写的如此跌宕起伏,显示出作者高深的布局功力。

     另外,杜甫在草堂时期写的很多诗都自带风流韵致,以后有机会,我们慢慢来看。

古人评注

《容斋随笔》:(七律)五十六言,大抵多引韵起,若以侧句入,尤峻健。如老杜“幽栖地僻经过少,老病人扶再拜难”是也。

《唐诗归》:钟云:少陵有言:“畏人嫌我真”,读此可想。钟云:惫语,尽傲尽狂(“老病人扶”句下)。

《义门读书记》:《诗纪》编客至二诗,体势相似,意味各别,公诗所以妙。《杜诗详注》:上四宾至,下四留宾。直叙情事而不及于景,此七律独创之体,不拘唐人成格矣。此诗五、六失粘。朱瀚曰:一主一宾,对仗成篇,而错综照应,极结构之法。起语郑重,次联谦谨,腹联真率,结语殷勤。如聆其謦咳,如见其仪型。较之香山诸作,真觉高曾规矩,肃肃雍雍也。

《茧斋诗谈》:《有客》(按《宾至》一作《有客》)……篇法、意思、笔力无不备,七律当以此为正格,《诸将》、《秋兴》乃一支一派。

《唐宋诗醇》:直举胸情,扫绝依傍。

《唐诗别裁》:自谦实自任也(“岂有文章”二句下)。

《读杜心解》:一宾,二主;三主,四宾;五宾,六主;七主,八宾:续麻而下,结体绝奇。

《历代诗法》:此诗养局最宽,立格最严,下字最虚,诠题最确,细心体认,于诗学思过半矣。

《杜诗镜铨》:邵云:对起老致又别(“幽栖地僻”二句下)。杜诗七律间有失严者,尚沿初唐体(“竟日淹留”四句下)。顾宸曰:此诗词人声价,高士性情,种种俱见。

《昭味詹言》:叙事耳,而语意透彻朗俊,温醉得体。情韵缠绵,律度井然。

关注王和尚,品读杜甫经典

 

诗词

岂止于真情?

作者:六不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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