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东明小小说简论

         写出梨园人物的精气神来

                                                      杨晓敏

 

    上世纪五十、六十至七十年代中叶，我们的作家直接从出版社出版图书后, 便可直接走上文学舞台；此后至二十一世纪初，文学期刊成为作家们的主要发表阵地，一篇优秀作品，可致洛阳纸贵；十多年前渐盛的互联网大潮，出现了一大批网络写作高手，那些网传佳作，可以直接与影视接轨；而今微信公众号（自媒体）的勃兴，我们已看到一大批写作者成长在这一崭新的平台上。所以说，变化的是时代，是载体、是平台，是形式，而永恒的则依然是文化。

    仅一年多时间，周东明在活跃的金麻雀网刊上连续被推送出20余篇小小说作品，可谓数质兼具。因属梨园系列创作，众多人物在舞台上的粉墨登场，演绎各色人生；舞台下归于凡俗人间，则显生活本真。这些作品网友爱看，纷纷留言啧啧称羡。年近七十岁的周东明，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接触文学，其间诸多因素，一搁置便是数十年。然而常年的阅读积累，不曾熄灭的文学之梦，让这位沉寂多年的老作者，一经网络诱惑，便按奈不住，重启了他的小小说创作写作旅行。

    周东明生活阅历丰富，几度沧桑，加上文学功底扎实，每每出手成篇，且老道耐读。尤其近年创作的松州系列，从故事编排、人物塑造和艺术追求，渐成风格。松州地界儿，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商贾云集，店铺林立，茶馆酒肆，澡堂戏楼，应有尽有，也便有了数不清的奇人趣事。在周东明笔下，锣鼓铿锵，梨园人物，个个鲜活登场，刘爷，鲁三爷，九岁红，梁四爷，生旦净丑，在舞台上下演绎着一出出悲欢离合的故事。

    《刘爷》刻画了仗义的刘爷，是一篇好看的梨园故事！值得细细品味。刘爷这个人物不但戏好，做人也值得称赞。自己从票友到角儿，经历了他人的推举，也经历过名角的鄙弃，更懂得一个唱戏的要想成角儿的难度，所以，宁可自己放弃挂头牌，也给新来的小旦角儿一个机会，成全他人。

    作品以人物对话推进故事情节的发展，又在对话中完成对刘爷这个人物的刻画。简洁利落的语言，正与刘爷侠义性格相辅相成，让人听闻其声，如见其人。尤其最后一句：“角儿不是捧出来的，也不是傍出来的，是唱出来的。”看似漫不经心，却透出了刘爷的秘诀与为人处世之道，其实，这也是生活中所有成功者的经验真谛。

    “戏忙子”原本是一个贬义词。鲁三爷虽被称为“戏忙子”，却不靠攀龙附凤阿谀奉承起家，他是个真正懂戏又会评戏的戏迷，凭着会写戏评文章，扬名松州。新来的老生“角儿”李泽盛对他毫不留情，口称凭本事吃饭，让鲁三爷在众人面前丢了丑。李泽盛因坚持不为侯翻译唱戏而被打断了双腿，鲁三爷抛弃前嫌，慷慨相助表达了自己崇高的敬意。在民族大义面前，一副赎回的黄忠大靠，使鲁三爷的形象鲜活地站立起来了。

    小说写人物，人物不仅要有故事，还要通过外在的行为方式，透出的那股子精气神。周东明笔下的梨园人物，不但有异于常人的技艺，更多是晓事理，明大义。即便一个小人物，也有着凛然风骨。梨园人，梨园事，台上台下，千姿百态，《九岁红》也是一篇值得一读的佳作。作者对舞台人事烂熟于心，在写作此类题材时驾轻就熟，人物刻画生动传神。

    九岁红虽然只是个底包老生，角色小，但戏大，讲究。成角儿不易，能把龙套小角色演好更不易，这体现了九岁红的功力和对待戏的认真态度。台上一个转身，就有成全角儿的挑帘彩和毁了角儿的喝倒彩的巨大差别。更重要的，是九岁红的义，对师兄仁至义尽，不抢功，不抢活，包银再多也要义字当先，有所为有所不为，一个响当当的艺人做派，令人敬佩。

    《梁四爷》中的梁四爷亦是好样的！当舞台上的粉墨登场与民族大义关连起来时，瞬间便飞扬起了一种凛然正气。戏还是戏，戏大于天，因为“角儿”的情感介入和某种选择，戏与人便都赋予了深刻内涵。梁四爷这个人物，像是速写式的刻画，并不是工笔的仔细雕琢，在简单的线条勾勒中，极其传神，既有老生名角的厚重与洒脱，又机敏果敢，正气充盈。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梨园舞台上下，自古就是传奇与精彩相倚，泪水与欢笑相织。写梨园人物，讲梨园故事，为很多小小说作家所热衷。周东明的梨园系列，也别具特色。作者熟稔梨园故事、人物性情和行规术语，以言简意赅的叙事，设置情节，营造氛围，有条不紊地推进故事发展，把读者引入特定的年代与特殊的环境之中。

    周东明笔下的梨园人物，并不都是舞台上浓墨重彩的名角儿大腕儿，却能个个写得形神俱佳。哪怕一个小小的底包老生，也是风骨凛然，义字当头。在讲述着旧时艺人的艰辛生存之时，也悄然完成了对他们顶天立地的艺德品格的赞颂。

    松州街头，不仅有戏楼，还有地道的面食家，有不计行业规则却坚守做人底线的律师，有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周东明不疾不徐，一一道来，为读者营造了一个别有风情、又洋溢着浓浓烟火味儿的松州。中国人好美食，一碗面能吃出百种味道，这百种味道，也是百样人生，酸甜苦辣咸，都在其中。

    《面食家》中林掌柜因一碗面而满意知足，也因一碗面而下乡改造，重新吃那一碗面，百般滋味，却依然不改挑剔本性，这才是真正的美食家，真正的面食家。汪曾祺先生将吃写到极致，一枚高邮咸鸭蛋，写得让人垂涎，这篇《面食家》，也有其妙，作者如一高明的大厨，细细烹饪，井然有序地摆布罗列，色香味儿即溢满纸张，令人口舌生津。在对美食的极尽描摹中，对人物形象的描写也水到渠成。看似用笔闲散，却无一处不紧扣主题，一篇好的小说，原当如此。

    《一根筋老王》这个老王虽是一根筋，然而一旦赋予他律师的身份，那就得依据法律条文与律师守则办。至于说律师是不是一定要站在当事人立场上去考虑，那也得在守正的基础上来对待了。即便是当事人提出了额外要求，即便是法官掺杂了意见，依然要照章办事，没有通融的余地。作品文笔简洁，对话有动感，结构脉络合理。

    每一位写作者或许都需要来自读者和文友们的鼓励与认可。在交流、交友，切磋、砥砺的网络读写群里，周东明认为这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他能时刻感受到那种来自五湖四海的友爱力量。在写作道路上，虽然并不分出道早晚，年龄大小，但每个人的经历，无论是生活经验还是心灵体验，却是无法逾越的过程。尽管不能超越，却是可以让人提速的，周东明的创作收获，对于许多写作者来说，也不啻是一种例证。

    周东明说，他在新的一年里的写作目标是，力争完成梨园小小说系列创作，出版自己的小小说集，相信这是一个可望而又可即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