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新诗与古典诗歌的十大关系

　　牧野/文
 

　　如果我们仍以＂诗＂作为同一性概念对待新诗与古典诗歌，很容易得岀新诗与古典诗歌与生俱来，必然上下文关系，甚至认为新诗偏离了历史轨道，不具存在的合法性的结论。如季羡林所说，新诗是彻底的失败。这种断言估且不论其是否有能力阅读理解新诗，评判新诗，就其得出的观点而言，我们仍可看出，季羙林秉持的立场是拒绝新体自由诗的态度。而现场更多的文化学者、评论家，比较新旧诗歌，给新诗提出了朝向自然和古典诗歌某种内在规范的要求。可以说，这两个观点，都仍把古典诗歌和新诗同一视之上下文关系，不能不说，一个成见，一个迂腐。
 
　　事实上，如果新诗与古典诗歌一定要有关系的话，也只能是断裂关系，定义为耦断丝连都很勉强。根本的差别在于：
 
　　一
　　是自由体新诗与古典诗歌是两种不同的文体，就像围棋和象棋，尽管都是游戏，玩法绝然不同；
 
　　二
　　是古典诗歌倾向于自然情态的表现和山水同体的性情达观，类似于花鸟画和山水画对道法自然的体认与天人合一、返朴归真的奥义领会。新诗创生即受西方现代文明思想观念的影响，以思想、精神自由为立场，自主成长的过程始终受到现代人文主义的激励，对语言的日常性，普世性和个体生命生存体验的关切，与古典诗歌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更进一步说，作为个体生命的主体向世界全然开放。这是两种文体基因根本的不同。
 
　　三
　　是批判性。新诗的批判性并不全然指向生命的外在处境，同时指向个体的身体与精神世界，揭示生命的真相，创造生命存在的意义。古典诗歌及琴棋书画，都是古代文人士大夫修身养性的法器之多种，不拒格式化、程式化，重在澄怀观道，体道、悟道，重玄禅修，以诗言志，以诗抒情，以诗为宗。现代新诗创作个体的话语方式和诗的语言秩序、风格与标准，要求彻底打开汉语言的自由诗写表现，不断激活汉语话语场，生命与现实保持深刻隐秘的联系，对不同写作者提出了生命之有限性创造生存意义的诗写可能和人格创造的吁请。
 
　　四
　　是自由体新诗既是自我创生的语言方式，又在自我创造的现代话语情境中，能够承载现代人丰富的思想、情感、观念与精神的表现，诗与人的关系更好体现在自由诗强大的语言张力和微妙细腻的心理经验的书写上。古典诗歌处理当下问题已经凸显无能为力的尴尬。
 
　　五
　　是新诗去文人化的狂欢精神隐含反诗观念、反精英主义、反诗歌神圣化、神秘化倾向，秉持现代知识分子批判精神和民间立场，回归生活日常。这点和古典诗歌的文人旨趣构成不可调和的矛盾。
 
　　六
　　是新诗褪去古典诗歌与自然共造的诗歌生存方式，以自由精神和现代观念创造新诗可能的生存方式，以独立自由的名义立法与自治。某种意义上说，新诗是观念形态的诗语言表现。
 
　　七
　　新诗追问作者是谁，古典诗歌有着明确的文人仕大夫的定义。事实上，新诗向古典诗歌和母语历史同时开放，将其纳入并且视之处所的一个实在。新诗的行动从应运而生之时即对古典诗歌表现出敬而远之的疏远化态度，甚至提出了重新定义诗和人的要求。
 
　　八
　　尽管我们说新诗自主的生长发育，从草创、生发到语言形式的成熟，更像野生植物一样蔚然大观。但事实上一直受到西方诗歌的影响，可以说，现代诗的精神气质源于西方现代诗学的激发，甚至评价诗的标准，西方现代诗仍以影子坐标一直干预着诗歌现场，特别在确认诗歌表现样式的成立与否上。如是，古典诗歌一直处在人与自然共处的诗意世界，外部影响几近为零。
 
　　九
　　究竟起来，自由体诗是个杂种，联通着太多现代人文精神的毛细血管和中西方共时性、历时性之大小动脉，深度介入了现实并与全球同步，无疑又是当下母语世界的象征与隐喻。
 
　　十
　　还有什么比古典诗歌更其美妙？诗歌的声线一以贯之神人情话的奥义！人长大了，据说十四、五岁，声带发生变化，生命进入青春期，对异性和自性有了忍俊不禁的遐想，变声即是成熟的标志。童音童声童话，多么美好！可惜成了追忆。如果进而切身体验，知道了什么是人生、意义、价值、责任与担当，人就是人的主体，自由体新诗不可能再造出神人情话，能给出的，无疑只有每个个体诗人以人的方式说出人话，而不是神话。让我们期待下次神人的复活，但还不是现在⋯⋯
 
作者：牧野
来源：牧野 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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