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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谈:诗,是我的前世、今生和来世



《星星》2012年第4

“文本内外”专栏:

二十四节气: 苕溪村 (组诗五首)   李浔

创作谈:诗是我的前世、今生和来世  李浔

                  创作谈:诗,是我的前世、今生和来世

                                               李浔

  诗要简单,尤其是化繁为简:

  我在九十年代曾写过一篇对诗的看法,中心思想是:诗要简单,尤其是化繁为简。诗是不需要有更多技巧的,诗是语言与情感的艺术,一首好的诗歌必然是语言力量,也有着能共鸣的真情。要用直观的,没有杂质的情趣来完全表达自我观点。所以我一直认为,诗的语言要干净、简单,直观。

  我们都知道,无论是诗经、唐诗、宋词,留传下来有许多诗作,但真正让人口口相传的还是诗经、唐诗、宋词中的“口语诗”。譬如杜甫的“烽火连三年,家书抵万金”和李白的“长相思摧心肝”等等诗句。这也说明了精神或者说意境比花哨的诗句更引人注目和接受。尽管我很少写口语诗,但我支持口语入诗。当然我也反对那些把说话记录在案的所谓诗人。所以我认为要把诗写得清爽,把诗写得轻松,把诗写得干净。

  诗歌写作中的轻和重的问题:

  20多年来,我始终对诗歌没有杂念的探索,力求诗中充满了对事物和生命的敏感和独特的发现。在语言构架上追求言简意深的境地,可以呈现哲理和抒情相融的追求,绝非仅仅是语言上的单线开拓。

  轻和重是相对的,什么是“轻”?我认为就是要删除语言这个枝干上多余的分枝和果子,力求干练,清爽。什么是“重”?我所指的这个“重”和题材无关。我一直认为,一首诗要有他的温度,有血有肉。在对诗的整体追求上,我关心现实生活,重视语言探索,反感那些脱离现实的纯语言探索者。诗,应该像流血一样有疼痛感, 不仅让人看得见,也要让人感觉到。

  诗需要地域语境,这样才能正确表达内心:

  地域文化会影响诗人的气质,一个人的习惯是难于改变的。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想表达语言对诗的影响程度。我从小生长的江南,小桥、流水、雾、吴歌,它们巳是我的一部分了。我从八十年代开始,一直在表达我的江南。前十年,基本上是白描,而后十年的江南,却是表达我的内心。我曾在《用吴方言语境写作》一文中写道:我也尝试过多种探索,写过完全模仿西方的诗,写过翻译体,写过超现实主义的诗,写过新叙事诗等,直至80年代后期,我给自己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怎样在传统的习惯中,用我最适合表达的语境来反映和体现中国式的人文精神。就我个人而言,我一直生活在吴方言的语境中,吴方言天生有一种美感,有着轻柔、轻盈、精致的小家碧玉式的语境特征。我认为使用吴方言语境比全部使用现代汉语更能正确表达我的江南情绪。用吴方言情绪审美也可以或多或少避免了用北方语言为基础的现代汉语描写江南事物的陌生感。

  诗人要耐得住寂寞,要有主动孤独的精神:

  我一直是一个不喜欢张扬的人,所以我的诗也是内敛的诗歌。我所追求的是能够从容地在不同的语境中穿梭,构建各异心境,让读者感受到外柔内刚的诗歌现场。20年前,我曾在《沉默是金》诗中写道,孤独是诗的良心。江南诗或者抒情诗曾给我在诗坛上带来一些声誉,但变或者重新做一回诗人的想法,是我用甘于孤独在检验诗的良心。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中国新诗发展史上不断怀疑的时期。无论是八六年诗歌大展,还九十年代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写作的论战,这是一个诗歌文本不断变化中的时代。而这一切和我无关,我也不太关心这些。我认为,一个真正的诗人要耐得住寂寞,要有主动孤独的精神,潜心阅读和写作是同样重要,在否定中否定,在变化中变化,让变成为一种力量。我关心的是要把诗写得冷静,回到内心,把诗写得凝练,回到诗的本质,把诗写得实在,让诗回到良心。

  诗,我喜欢轻,喜欢柔,喜欢韵,重是你们阅读的事了。我希望诗句是一枝竹篙,至少带我(自己)撑离此岸,到对岸去。我也希望静静地阅读,读的过程有牛的习惯,读进去了,然后不断地反刍。写了那么久了,对诗的感情,只有一句话:诗,对于我来说,是前世、今生、还有来世。

                                                 20117于浙江湖州

二十四节气: 苕溪村 (组诗五首)

               李浔

立春 沈家大院堂屋

高过膝盖的门槛高过往事

高过沈老太爷百岁的寿辰

松鹤中堂的条幅描绘着

四世同堂越来越有色彩的恒心

尽管有点褪色  但仍入木三分

太师椅上稳坐着当家老爷

水烟壶均匀地召唤着新春的到来

八仙桌四平八稳坐在堂屋

虎头桌脚钉在青砖上

让一家人牢牢地栓在沈老太爷的周围

立春  一坛乌程花雕黄酒

浇灌了卧了一冬的喧笑

脸红了  念想亮了

心思像那只水鸟飞过了鱼塘和水田

现在已到了用锄头书写的季节了

当家老爷的袖口已经挽起

准备用双手接着一个不薄的年份

姨太太们翻着黄历

背诵着一个又一个黄道节日

手上的翡翠镯子比春天颜色更深

贡案上的佛像  吉祥的香烟在绕梁

老太太跪在案前  手中的念珠

在祈祷中打磨日见精致的日子

立春  燕子开始回来

堂屋前的横梁上  二十四孝的木雕

在燕子的唠叨声中熟记在胸

家就是有燕子作窝的堂屋

  也是八仙桌等待你入坐的那个空位

端午: 沈家大院门环

插在门环上的蒲草

它的颜色  使村里的河水流向低处

端午  来自几首古诗

来自适合阴天吟诵的句子

那水退尽了春天之后

河边石阶上显露的

是糯米清香的楚国粽子

那年的蒲草  犹如屈原的想象

青青地染绿了楚国的五月

有一些酒已经失声  更多的歌

生动地漫过了有血的肉体

让这天的雄黄酒浸透民间小调

最好是丝竹音乐

醉眼中遥看那伤心的点点人影

怎样才能度过端午

端午  河水在流向低处

月亮正落在千里之外的那片江湖

水中的倒影  有时是花  更多的是传统

但它们的流程里全是泪水浸泡的梦境

古代的蒲草  古代的诗句

扎根在端午的感叹里

用丝线装订的《九歌》至今仍然像一只

孤独的大雁

五月的梅子熟得自在

熟得端午那么黄  那么眩目

甚至叫人忘记了

这是一个应该治病的节日

清明 沈家大院祠堂

清明已不再清明  泪打湿了长江的源头

田埂上的中年男人和紫云英站在一起

他只晓得江南的雨

绿得忧郁  心慌  甚至有着来历

清明已被揉成一只糯米团子

带着它挥汗耕田  带着它

怀旧的时候可以充饥

清明  等待播种的谷子浸泡在盐水缸里

往事浸泡在泪水里

那本前朝的家谱

每一页  每一个名字

像青团子在竹篮里散发出从前的气息

清明是一个耳清目明的节日

让生和死又有了一次对话

雨中的坟草比秧苗更绿

碑上的姓氏比石头更硬

清明巳经清明

你埋头在碑前  落日比你更低

面对着深刻在石碑上的名字

手中的香巳径点燃

我们把自已像香一样插在坟前的泥里

慢 慢 燃烧

直致熬尽我们一生对泥土的许诺

夏至:沈家大院正房

黄梅时节的戏文是

药罐前的咳嗽

让灯影下的身子越动越斜

躺在藤编的靠榻上  回忆却无依无靠

经文已被诵成腰带

牢牢栓住了闪腰的想象

用一粒仁丹醒脑

樟木箱里的手帕

细腻的绣花  只是四十年前的艳遇

虚弱的床上  床单上的皱褶越来越深

三更天了  偏头痛像夜色弥漫在耳边

春凳上的猫依然醒着

房梁上的蜘蛛警惕听着窗外的雨声

黄梅时节苏东坡在湖州命名的花脚蚊子

终于刺痛了一个季节

沈家大院粗大的横梁

挑起了比梅雨更多的汗珠

四十年  从货郎担的鼓声

到绸缎行  八百亩水稻  二百亩桑林

这是当家老爷书写的一幅中堂

黄梅雨越下越远

而咳嗽却越来越近

床板上深刻的喜鹊正在沉思

等待着明年的春来得稍快一点

芒种: 吴方言

水鸟忘记了它的来历  在河边

一直没有飞翔  一直和紫云英一起

聆听晨雾中醒来的钟声

春天还很薄  有水的地方

剩下了透明的倒影

还有什么  手中饱满的种子

正在拒绝阳春白雪

它们的发芽  以破裂展开优美

对岸仍然有雾  多少年了

一种语言一直在水面飞翔

它们的倒影注定是很轻很轻的方言

有桥的河  像带了戒子的女人一样

显露出成熟丰满的气息

桥让想象走得有了起伏

让鱼安静  让我们看见好看的村姑

春天很厚了  有桥的地方

雾在散开  你可以看见

什么是含蓄的美景  什么是

不用浇灌就能茁壮成长的意景

还有什么  那些

比荠菜更绿的背影

逐渐把你引入江南的深处

我们都在桥的两岸

多少年了  吴方言仍然像桥一样

它的倒影轻盈甚至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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